方舆汇编 职方典 第一千二百六十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方舆汇编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卷
方舆汇编 职方典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卷


    考证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卷目录

     常德府部艺文一

      桃花源记         晋陶潜

      饯十七翁二十四翁寻桃源序 唐李白

      黄仙师瞿童记        符载

      录桃源画记        舒元舆

      归老桥记         宋曾巩

      楚望临睨仰止三亭记    袁申儒

      贡士过省庄记        前人

      周氏龙津书馆记       前人

      善卷祠记          李焘

      新建儒学记        陆九渊

      重修常德府儒学记     锺蜚英

      菁茅赋         元王儒真

      由河洑山至桃源县记   明袁宏道

      由渌萝山至桃花源记     前人

      由水溪至水心岩记      前人

      再游花源记        袁中道

      倒水岩渔仙洞记       龙膺

      墨池亭记          前人

      桃源赋           文澍

      过秦人洞赋         曹玉

      箬陂庵记         杨嗣昌

      灵岩洞记          前人

    职方典第一千二百六十一卷

    常德府部艺文一

    《桃花源记》
    晋·陶潜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 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 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 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 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 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 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见 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 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 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 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为具言 所闻,皆叹惋。馀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 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既出,得其船,便 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 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南阳刘子骥,高 尚士也,闻之,欣然欲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复问津 者。

    《饯十七翁二十四翁寻桃源序》
    唐·李白

    昔祖龙灭古道,严威刑,煎熬生人,若坠大火,《三坟》《五 典》,散为寒灰。筑长城,建阿房,并诸侯,杀豪俊,自谓功 高羲皇,国可万世,思欲凌云气,求仙人,登封泰山,风 雨暴作。虽五松受职,草木有知,而万象乖度,礼刑将 弛,则绮皓不得不遁于南山,鲁连不得不蹈于东海, 则桃源之避世者,可谓超升先觉。夫指鹿之俦,连颈 “而同死,非吾党之谓乎?”二翁耽老氏之言,继少卿之 作,文以述大雅,道以通至精,卷舒天地之心,脱落神 仙之境,武陵遗迹,可得而窥焉。问津利往,水引渔者, 花藏仙谿,春风不知,从来落英,何许流出,石洞来入, 晨光尽开。有良田名池,竹果森列,三十六洞,别为一 天耶?今扁舟而行,笑谢人世,阡陌未改,古人依然。“白 云何时而归来,青山一去而谁往。”诸公赋《桃源》以美 之

    《黄仙师瞿童记》
    符载

    朗川桃源桃花观,南岳黄洞源居焉。有弟子姓瞿,字 柏庭,年十四,太和未散,嗜欲不入,傲然怀厌世之心。 大历四年庚寅岁,自辰谿来,稽首宇下,愿荫道域,厕 役隶之末位。仙师以慈物轸虑,遂许之。虽处童孺,给 侍甚谨,在丑不弄,率性恭默。每旦暮,仙师修朝拜之 礼,摄斋庄之色,焚香捶磬,叩头擎跽,如临君父。如是 者积二三岁不衰矣。或往往独行,入谿洞中,根究深 处,信宿方返。仙师让之,辄云:“偶造佳地,遭遇神圣,睹 云气、草木、屋宇、饮食,使人澹然忘情,不乐故处。”因求 偕往。仙师曰:“灵仙之府,必在左右。”然尚幼小,谓所至 之地,不即尔也。无何,有丹砂之役,领至襄阳市阛阓 之下,齐人浩扰,则瞑目不视,神气醉泥,返至逆旅,通 宵而后醒。问其故,捧手对曰:“太朴散坏者久矣。今之 人圆冠方履,以诈相尚,以利相市,余所不堪。”方大骇 其说,不敢以常仆仆之。其后数以前事诣仙师,亦有 意将逝,属暑雨坏道,不得果去。八年癸丑夏五月甲 辰晦,正衣服拜稽于户外,自言灵期逼近,难可留止, 请自是往,至日月合于鹑首,复近于兹地焉。仙师少加抚爱,未即听遣。室有同学道士朱灵辨者,恐童子 精神慑懦,为邪妖所攻,将欲载丹笔符御之。童不怿, 且多傲词云:“他辰相见,岁在降娄矣。”庭际有大栗树, 远人不过数仞,遂背行冉冉,从树旁灭没化去,有声 隆然,如风飘雷震。辨怪愕失次,驰告邻落,共四围索 之,千岩沉沉,漠然无声。洞西行一二里,有巨蛇威猛 甚盛,自道中拖腹横据,势不得近。次至东隅,见右足 八指罗印于地上,折弱筱八枝,纵横插植,若志冥验 之数,馀不复睹。先是未潜景之日,割芝圃间,获珉石, 圆大如五铢钱,朗莹可爱,跪而授师曰:“此秦客所弃 棋子也,幸加秘护。”后有符契,仙师灵辨,状“之不昧,惜 向时无断,俛然发箧,复睹故物,其惭愧慕望者,可胜 言哉!”后经时白昼假寝,幻罔而至,备申抠衣之敬,诊 其容态,但以承事尊上为疲耳,至于日者之约无替 焉。仙师以建中元年自武陵卜居于庐山紫霄峰下, 古坛石室,高驾颢气。载弱岁慕道,数获践履其域,话 精微之际,得闻此事,太息良久,自感悟曰:“神远人乎 哉?道远人乎哉?夫瞿氏之子,受天之气,生人之世,百 骸六脏,非有乎卓然异色也。以一诚之志,唯岩洞是 慕。彼秦人之宅,尚得而往,况仙师遁栖空山,垂二十 年,根之以浑元,守之以太和,遗肢体,冥耳目,息归于 踵,神舍于素,窈窈冥冥,中含至精,方将入天地之门, 游化初之源,磅礡万物,不见其朕,岂鸾鹤之驭而满 其道欤?门人先往,而师资尚淹留尘世。天其意者以 时人溺于膻腥,汨乱正气,多札瘥夭昏之患。使布阴 德,大拯生命,符三千之数耶?弟子风波之民,不能自 拔泥淖,继芳金籍,徒以区区文字,纪其糟粕,不亦悲 夫!然庶示于好事者,其为起予之地耳。”贞元元年八 月二十日。《符载记》。

    《录桃源画记》
    舒元舆

    四明山道士叶沈囊出古画。画有桃源图,图上有谿 谿,名武陵之源。按《仙记》,分灵洞三十六之一支,其水 趋流,势与江河同。有深而绿,浅而白,白者激石,绿者 落镜。溪南北有山,山如屏形,接连而去,峰竖不险,翠 秾不浮。其夹岸有树木千万本,列立如揖月,色鲜如 霞,棹举欲动,灿若舒颜。山铺水底,草散茵毯。有鸾青 “其衿,有鹤,丹其顶,有鸡,玉其羽,有狗,金其色毛。” 亭亭间而立者十有八九。岸而北,有曲深岩门,细露 室宇,霞槛缭转,云磴五色,雪冰肌颜,服身衣裳,皆负 星月文章。岸而南,有五人,服貌肖虹玉,左右有书童 玉女,角发而侍立者十二。视其意况,皆逍遥飞动,若 云十许片,油焉而生,忽焉而往。其坦处有坛,层级沓 玉冰,坛面俄起烬灶,灶口含火,上有云气,具备五色。 中有溪艇汎上一人,雪华鬓眉,身着秦时衣服,手鼓 短枻,意状深远。合而视之,大略“山势高,水容深,人貌 魁奇,鹤情闲暇,烟岚草木,如带香气。熟得详玩,自觉 骨戛清玉,如身入镜中,不似在人寰间,眇然有高谢 之志。”从中坐来。少选,道士卷画而藏之,若身形却落 尘土中。视向所张壁上,又疑有顽石“化出,塞断道路。 某见画物不甚寡,如此图未尝到眼,是知工之精而 有如是者耶?叶君且自珍重,无路得请。”遂染笔录其 名数,将所以备异日写画之不谬也。

    《归老桥记》
    宋·曾巩

    武陵,柳侯图其青陵之居属予,而叙以书曰:“武陵之 西北,有湖,属于阳山者,白马湖也。阳山之西南,有田 属于湖上者,吾之先人青陵之田也。吾筑庐于是而 将老焉。青陵之西二百步,有泉出于两岸之间,而东 注于湖者,曰采陵之涧。吾为桥于上,而为屋以覆之。 武陵之往来有事于吾庐者,与吾异日得老而归,皆” 出于此也。故题之曰《归老之桥》。维吾先人遗吾此土 者,宅有桑麻,田有粳稌,而渚有蒲莲,弋于高而追凫 雁之下上,缗于深而逐鳣鲔之潜泳,吾所以衣食其 力而无愧于心也。息有乔木之繁阴,藉有丰草之幽 香。登山而凌云,览天地之奇变;弄泉而乘月,遗氛埃 之溷浊。此吾所以处其怠倦而乐于“自遂也。吾少而 安焉,及壮而从事于四方,累乎万物之自外至者,未 尝不思休于此也。今又获位于朝,而荣于宠禄,以为 观游于此,而吾亦将老矣,得无志于归哉?”又曰:“世之 老于官者,或不乐于归;幸而有乐之者,或无以为归。 今吾有是以成吾乐也,子为我记之,使吾后之人有 考以承吾志也。”余以谓先王之养老者备矣,士大夫 之致其位者,曰:“不敢烦以政”,盖尊之也。而士亦皆明 于进退之节,无恋禄之人,可谓两得之矣。后世养老 之具既不备,士大夫之老于位者,或摈而去之也,然 士犹有冒而不知止者,可谓两失之矣。今柳侯年六 十,齿发未衰,方为天子致其材力,以惠泽元元之时, 虽欲遗章绂之荣,从湖山之乐,余知未能遂其好也。 然其志于归也如此,闻其风者亦可以兴起矣,乃为 之记。

    《楚望临睨仰止三亭记》
    袁申儒

    楚在春秋时与晋长雄。子女玉帛、羽毛、齿革波及晋国者,皆楚人之馀章华、阳台、清宫、云梦,皆游观之所, 则楚之富美者可见矣。常德亦楚地,自汉以来不得 为通都。由唐而纵横割据,或沦盗区,或混战地,境别 土,断而居者无常心。时序变迁,物华更代,凡托水竹 木石以合廛里之聚,适阴阳之性而遂室家之乐者, 皆废弃不暇为矣。郡有德山,瞰江近城,或者即为鱼 群虾侣,沉钩横棹,盟鸥宿鹭,去来无迹,而闲夫野客 目为之凝也。江阔流缓,风回波细,飞帆去橹,舒徐上 下,而骚人逸士神为之往也。平坛幽祠,皮冠叶衣,遗 像有严,清风可挹,而高人隐士心与之俱也。虽纵凡 花异木之采撷,名苑美囿之徜徉,雕轩华辔之驰轧, 而男洁巾履,女新簪珥,亦聊以酬时序而接物华也。 夫使一郡之民有乐乎此,则推食助伊蒲之供,捐金 补梵宫之阙,不以游观自利,而释氏子亦因以利焉, 庸何伤哉!迺若佥、宪二使者,与郡太守于此而参会, 旌旗车马萃焉,胥曹舆台从焉,自一而三,为数弘矣。 官僚众多,休沐有暇,或携家人,或聚同好,承事左右, 其徒繁矣。因山而假息于寺,炊爨而刍粮饩廪,征之 器具需用,索之寺不胜扰,僧不得宁矣。申儒谓胜地 不可不至也,至其地而蒙患于寺,不可也。山陬有亭, 旧扁“楚望”,载在《图志》。沅水演迤,阳山雄峙,临枉渚以 想朝发,望秦城而慨秋绿,游观之最也。中更新名,江 山平远,而移楚望于旧亭之旁,非矣。未几易名云深, 而楚望之名遂泯,非之甚矣。幸而墨本未泯,寺有藏 焉。申儒与太守许公捐金,俾主僧介山之中,度地于 善卷坛之西,平坡砻石,以亭其上,扁“楚望旧名。”台府 交会,寮采群集,虽斾旗猎猎,呵卫憧憧,而舟舣舆登, 层级平坦,距寺既远,来者无干,则寺之蒙患,于是乎 可废。寺固利也,彼游者亦利焉。初游艇舣寺前,洑洄 澎湃,曾不宁止,今亭前有石分流,而舟不荡矣。初游 盖于寺前入山,径狭棘丛,崎岖陟降,今自亭前趋《善 卷坛》,而路省半矣。又即善卷坛前,临江迫崖,别为亭, 名“临睨《善卷坛》。”云深之间又为亭名“仰止”而行有憩, 梅、桃、茶、桂、芙蓉、橘奴,夹道分植,寓目者无“蓝缕”之叹, 行迈之悔矣。舍旁设庖厨器具,携酒肴者无徒行之 劳,途穷之恨矣。均是江也,均是山也,三亭分列,地异 景殊。且以见释氏子不专于自利,而亦有以利人;游 子步履不疲于过劳,而亦有以求逸。在官不以登览 便己而伤惠,居乡不以行乐无地而自狭,虚无流连, 其无讥与?虽然,在官事游观,又使民从游观,非政也。 至“为民上而乐”民之乐,《孟子》盖尝言之。况黔为穷楚, 远而来仕者兴怀土之思,伏而处奥者发居陋之叹。 苏公记多景楼,欧公记醉翁亭,彼土地所宜皆蕃芜 也,犹卷卷如是,千载同一意也。则消其鄙吝,合其会 通,民情适则民志定,民志定则善心作矣,又岂止“乐” 而已哉。

    《贡士过省庄记》
    前人

    “精神内固,则文有定见,志气外鬯则文有定力。文之 著于世者,非幸成于笔墨之间,揠长于言语之末也。 精神,文之华也;志气,文之帅也。精神发越,固外也。苟 乍存乍亡,若起若灭,则清明者汨,昭彻者蔽,内不先 固而定见乱矣。志气主宰,固内也,或出或入,更疑更 惧,则操守者谬,蕴蓄者消,外不复鬯而定力移矣。”成 周天子取士于六乡,自党至乡师,宾之于乡大夫,又 登之于天子之廷;自乡校党庠,升之天子之学,又至 于论定而后官之,虽等级次第之不一,而不越千里 之外。当是时也,宴饮以乐之,歌舞以鼓之外,是为遂, 而稍聚待宾客,甸聚待羁旅,薪刍委积,不肯废也。汉 之选举,责之郡县,有“仆马痡瘏之困,脯资饩牵乏绝 之虞也。”夫人主与众多之士相与共成天下之治者, 非徒文而已也,亦岂徒口体而已也。盖不如是,则士 邻于贱,精神以之抑厌,志气因之消磨,讵能仰首伸 眉,极言肆论于冕旒之前乎?常德固楚黔中地,回首 畿甸,国异家殊,若不可以文言也。而层巅绝崖,野畦 废丘,有兰其馨,有芷“其芳”,足以续《风》《雅》之坠,然未免 以比兴寄悲愤,以情性从刻琢者,岂亦有所不得于 中也?国朝以文取士,三岁以赋试礼部。开宝二年,诏 四川、山南、荆湖北等道荐送举人,并给往来公差。其 后废革不继,资粮皆自备,而为之劝驾者特具文尔。 矧!常德之远且僻欤?记里二千有奇也,记程既月有 逾也。登名者五,非其素拟,观光上国,迫于征行,居乏 储峙,行乏裹粮,父母妻子,饥寒于家,隶仆车马,阙绝 于路,内心怵惕之不暇。将欲专一精神,和平志气,使 定见不杂,果于择义,定力不移,不惟一郡难之,他郡 皆难之。然他郡有贡士庄,而常德无有也。常德固有 赴省士人米矣,隶武陵者,为钱七十贯有“奇,为米五 十五石有奇;隶桃源者,为米一十六石有奇;隶沅江 者,为米三十三石有奇。征收失期,贡士不得专有,则 虽有犹无也。”申儒老于场屋,知难之为病久矣。既守 郡,又承宪司檄之半年矣,得民间不当有之田而籍 之官者田未多也,由是尽举而寄之学官,不以供日膳,而唯以供贡士,各识于村坊,名乡贡,过省庄,月征 岁敛,聚三十年。是岁得贡之士,若勉举而试,若寄举 而试,若宗子由胄监而试,有官命者由府厅而试,彼 赢三年之粮矣,可无累也。嗟夫!上有志于求士,士不 免自求口体之奉,士之应上之求,其视再拜而受、三 揖而进者固异矣。然官足其养而无自求之累,保其 天和,存其“正性”,从容整暇以应上之求,则精神内固, 志气外鬯,于是发其抱负,达其闻识,充其伦类,今日 之不为苟合急售者,他日庶几乎名卿大夫之列也。 是亦《观颐》之义。虽然,是田也,不常有也,亦不多有也。 申儒既造其端矣,后有贤使者、有贤侯者,增而益之, 始足以书作定额。

    《周氏龙津书馆记》
    前人

    “世之宅幽处胜者,往往骋花柳之媚,诧泉石之美。贵 家有之,为燕乐嬉游之所;方外得之,为虚无寂静之 境;窭人逢之,为绳枢瓮牖之所。二者皆不能挹其秀, 发其奇,茹其华也。”鼎邑龙阳之循市,有沧浪山,隆阜 迤坡,或昂而藏,或耸而伏,有三尖山。列山之南,有良 山、金牛山。联山之东北,水自沧浪山三尖出焉。周氏 之祖府君德元,与淳熙丞相文忠益公同源而异派 也。自江右游湖右至其地,将度书馆而力不逮。府君 之子遹富生三孙,曰䜣、曰详、曰询,因笔之以文,而俾 遂其志焉。是地也,群山四挹,而左右顾望,宾从拱揖。 沧浪水横其前,演迤如带,澄洁如鉴,上下交映,远水 环接。俗子巧夫,以智力求得而不能者。今不谋而得, 阴阳家以为地之胜也。而试礼部、试贤阁、登仕版,皆 有人焉。若升于天子,则未也。䜣之孙应丁,询之孙邦 直、邦宁,䜣之曾孙𫐐,遂能作柱衡椽,以成前人之志, 宾礼贤士,为师为友。岁在庚午,应丁与荐,时人讙曰: “周氏愈有闻也。”或曰:“周氏书馆果得地之胜也。”至丙 子,邦宁之子辚又荐,己卯,范又荐。时书馆以风雨坏, 邦宁执二子之手而告之曰:“吾家业儒,书种固在,书 馆不可毁,尔其成之。”乙酉,辚又荐。庚寅岁,范鸠材命 工,以继先志。前后三楹,列为四斋,取四教之义,名之 曰“博文”、曰“笃行”、曰“怀忠”、曰“守信。”中通以厦,旁翼以廊, 厨舍仆室,无一不备。岁辛卯,䜣之孙琰荐申儒实身 为之劝驾,郡人盛称书馆卜地之验,而周氏岁荐不 乏人也。申儒于是书“龙津书馆”扁之,因邑以名,且有 取乎沧浪之水。岁乙未,辚遂登进士第,书馆于是有 光焉。盖讲道明德,存仁遵义,其功用弘矣。居今之世, 荜门穷巷,焦然愁苦,则愿车马被青紫,竞率先焉。舍 是无以自达也。而苟延朝夕者,患无其志。“志立矣,而 备书传诵者,患无其力;力给矣,而奔走托处者,患无 其地。”今府君有其志以诏后,有其力以裕后,有其地 以垂后。后之为兄弟者,角其能,捐其赀,遵奉先训而 成之,裕善助贤,天卒有以遂其始志,是可嘉也。彼阴 阳家卜山卜水,世卒以为窈冥之论,儒家者流莫之 与也。至若相其阴阳,观其流泉,度其隰原,见于《诗》咏, 夫子取焉。然水之有流泉,地之有隰原,其果系于相 宅也乎?夫沧浪之水与山秀,可以挹,奇可以发,华可 以茹。非花柳之媚,泉石之美,始娱耳目,宜乎崇梁有 阅,扁题有揭,乃辚遂释褐于天子之廷也。山也水也, 是之取尔。且荜蕗蓝褛楚之谓也。鼎为建黔中地,非 美化所及也。而杞梓皮革,自楚以往,虽晋之名卿士 大夫不若焉,则自州而国,非前日比也。暨我朝宅汴 处京,混一阜繁,鼎乃通吴、蜀、楚、粤之会,以达于王畿 焉。为士者闻见殚给,智识超迈,通都大儒,藏书至院, 弦诵连璧。自淮水中裂,而荒墟僻野,水绝土断,几为 陋郡。申儒为守为宪,泉流乎院之涯,车驰乎障之巅, 未尝不慨叹焉。然则俗朴而民淳,山川之清俊所启 也。府君自中州而至其地,良有以也。虽然,前人望于 后人者,积累非一日之事矣。彼其自我朝佃业而来, 非有立锥地也。夫一旦舍阛阓而处荒寂,经营缔建, 卜吉度宜,盖亦劳于心矣。而拳拳一念,惟乃子孙创 乃业,垂乃统,深属意焉。至于取“进士第,始见于百年 后,亦可谓难矣。辚固有以承先训也。继辚之后者,其 知勉焉。周氏之盛,安可量乎!”申儒以是年入为秘书 郎,会辚第而得归,因言书馆山水之胜,且颂前人营 卜之劳,详试之美。若夫厚其师友,达其闻知,充其伦 类,不徒于枝叶而及其本根之大,不徒于利禄而固 其性命之地,则“其后必有达人也。”申儒尤有望焉。

    《善卷祠记》
    李焘

    皇宋开禧改元,岁在旃蒙赤奋,若重阳日。提刑兼府 事,建高蹈先生祠于常武之德山,而为记曰:“日出而 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 天下为也。”此非庄周所载善卷对舜之言乎?武陵有 善卷坛,辰溪有善卷冢,此非李吉甫《元和郡志》载善 卷游戏之所乎?在隋则刺史樊子盖慕卷之德,改此 山为善德山,名坛宇曰善德观。在我朝大中祥符,则 以诏加先生之封祀之。政和则赐号遁世高蹈先生。

    淳熙五年,则巽岩作《善卷坛记》。今坛宇虽不存,而碑
    考证
    碣尚无恙也。有无名氏之诗曰:“山拥翠屏千叠秀,涧

    拖轻练一条深。尧时高士烟霞洞,依旧丹炉锁桂林。” 刘禹锡诗曰:“先生见尧心,相与去九有。斯民既已治, 我得安林薮。道为自然福,名是无疆寿。瑶坛在此山, 识者常回首。”故践先生之遗迹,颂先生之高风。贪者 廉,懦者激,盖自勋华以迄于今日矣。故先王之迹,未 尝不昭扬,而先生之祠宇,乃有时乎废兴,岂有数以 存乎其间耶?虽然,非数也,盖先王之道不可一日泯 也。兴者其常也。唯先王之道不可一日泯。人得之以 致君,则可使是君为尧舜之君;人得之以泽民,则可 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尧虽不能以授先生,而尧之道 即先生之道也;舜虽不能以逊先生,而舜之道即先 生之道也。尧舜之道岂有他哉?孟轲氏尝曰:“大舜有 大焉,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又曰:“孟 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善与尧舜,非二物也。”善乎董 仲舒之言曰:“尧舜德彰而身尊,善卷德积而名显。善 在是,则尧舜之道在是;尧舜之道在是,则善亦在是。” 人知善卷之善乃卷所得之道,而非卷所独得之道, 则可与登先生之堂,正先生之道矣。故予又为之语 曰:“德山苍苍,德流汤汤。先生之名,善积德彰。”

    《新建儒学记》
    陆九渊

    彝伦在人,惟天所命。良知之端,形于爱敬,扩而充之, 圣哲所以为圣哲也。气有所蒙,物有所蔽,于是为愚 为不肖,彝伦斁而天命悖,此君师之所以作,政事之 所以立。是故乡举里选,大比以兴贤能,所以陶成俊 髦,将与共斯政事也。学校庠序之间,而其切磋讲明 者可以舍是而他求哉?《易》之“穷理”,穷此理也,故能尽 性至命;孟子之“尽心”,尽此心也,故能知性知天。学者 诚知所先后,则月异而岁不同,谁得而御之?若迷其 端绪,杂施而不逊,是谓异端,是谓邪说。后世之士有 志于古,然而苦心劳身,不为之日休而为之日拙者, 非学之罪也。其所从事者,非古人之学也。武陵旧无 学,县旁有胜地,地有故基,盖昔所欲迁府学于是而 不遂者。今县宰林君梦英出故基于芜翳之中而创 学焉。凡学之首役,无异民家之为。既成,规模宏丽,遂 成武陵壮观,则林君之政可知矣。予于是乎记。

    《重修常德府儒学记》
    锺蜚英

    今天子即位五年,海内向安,人文蔚兴,庶几乎化成 之盛。惟重湖以北,诗书之韵,间有郁而未畅者。天子 念常武,故阜陵潜藩,自二管而后,声容沄沄,奕奕斯 张其不坠之绪。一日,朝丞相御史,慨然曰:“予有臣日 升,昔所亲擢第一,义击戚畹之有声气不法者,抚柔 此土,舍之孰寄?”是日下丞相出左符,命之曰:“昔守臣” 颖掾,秀水斗门,是以有《玉带河》之号。汝为同姓,往即 乃封。敬哉既至,除苛解挠,宽政薄赋。利害之事,以罢 以行。既悉厥力,人用丕乂。洞花水芷,各有德色。瑞莲 甘露,咸献异状。乃访旧典,乃崇学校。乃堂乃殿,乃庑 乃门。楼阁翚飞,山川改色。昔卑陋,今赫张;昔苟且,今 壮伟。学敞而士斯劝,境易而人不知。“流祉发祥,日月 大异。是岁南宫三人,数倍于昔,辟雍二人,昔无今见。” 信哉!人文固贵乎作兴,而地灵亦贵乎宣发也。天子 嘉公治状,升湖北常平使者,领郡如故,书来请记,蜚 英以为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唐设科取士,若孝 廉、若明经,犹仿佛乎乡举里选之意,而士之志于苟 得者,往往掷岁月于时文呫哔之间,末流患失,至举 藩镇破碎之,天下黼黻,而三代之误君误国,其弊有 不忍言者。我宋龙兴,周、程、张、朱辈出,风动波随,学校 之士非《四书》不读,非性理不谈,陋视汉、唐矣。然而骛 意上达,而或忽于下学之功;未能应对进退,而或自 诡于精义入神之妙。所谓“五者之伦,若未及深讲。”呜 呼!伊、“洛立教,岂如是哉?常武故义陵,是为守节礼义 之国,流风尚有,声光未歇。吾党之士,挹沅波而会意, 玩阳翠而醒心,尚友求仁,夙夜敬戒。异时处大难,临 大节,垂绅正色,于以扶国家方兴之运,而寿其道于 无穷,是无愧于义陵之名矣。此固三代之学也。”

    《菁茅赋》
    元·王儒真

    草木之生于天地间者,概乎其类。或有繁叶而疏枝, 亦有深根而固蒂。饱沾雨露之恩,足感阴阳之气。丛 本则殊,荣枯有序。是以薰莸之不同,因其品名之各 异。唯兹包茅,生而异类。一茎三脊,拔乎其萃。曰芬曰 芳,为祥为瑞。著乎《禹贡》之辞,产乎沅江之地。春祀秋 尝,备供王祭。于是朝廷所用有司加意督工栽种,培 “植尽诚。春则长养,禁护殷勤。夏则采拔,浣曝轻清,虔 恪包匦。驿传递程,众官拜送。是用进呈,贡以宗祀之 用,及玷郁鬯之荣。祼假缩酒,荐享克诚。”於戏!此茅之 为美也,其质甚轻。故用之为祭也,其礼至重。盖《系辞》 既有白茅之藉用,《春秋》责包茅之不贡,圣人巨笔犹 车轮之曳踵。嗟夫!圣人制礼,先王修身。历代未泯,万 世传流。作古今之仪范,继天地之皇猷。承流宣化,与 国咸休。予是思之,岂不竦踊?述其所由,记其功用,以 风其意,以谂其众。勿剪勿伐,宜栽宜种。冀其于万斯年,不失沅江之底贡。

    《由河山至桃源县记》
    明·袁宏道

    余既谢两龙君将解维,而君超忽来,盛称桃源一带 之胜。余曰:“此名迹不必佳,山水固佳也。”遂命舟逆而 上,君超从陆。是夕会于河洑山。次日重九登高兹山 之巅,溪边两霞石映绿潭甚丽,下而席之,迫午乃行。 夜泊桃源县,山光散目,溪水激鱼梁甚怒。起步学宫 前,石砌百尺,平滑如水。月光照之,光景清澈,楼阁阛 阓,吞烟吐雾,是亦山水之绝胜也。夜中与诸衲闲谭, “余生长水乡,百里无片石,见似丘者而喜矣。是邑何 缘,偏占丘壑?岂山水报缘,亦有定业耶?”诸衲不对,乃 就枕。

    《由渌萝山至桃花源记》
    前人

    江上,望渌萝山如削成,颓岚峭绿,疑将压焉。从此一 带山皆飞舞生动,映江而出,水缥绿见底。至白马江, 山益夹,水益束,云奔石怒,一江皆飞沬,是为浪光之 天。山南即避秦处。上桃花溪百步,从间道出后岭元 武宫。其巅,宫甚敞,道士迓于门,指数奥僻处曰:“某丹 台,某瀹鼎池。”余爱恋山色,苦不欲记之。有碑焉,苔藓 剥落不可读。道士闭目庄诵,如快小儿课《鲁论》。不觉 失笑。趋而出,见道旁古松偃蹇有异态,为之却行。又 数折,得桃花观,从左腋道入,竹路幽绝。一黄冠簪笋 皮白须,照两颧如红霞,疑其异人。余肃冠裾将揖之, 未数步,趋而前,余笑益不止。偕游者以余为暴得佳 山水,会心深也。观周遭皆层峰,澹冶入绘观。前为驰 道,车尘马足,略无歇时。截驰道而南,入桃花洞,无所 有,惟石磴百级,苍寒高古,若有人焉,而不可即。余读 《瞿童记》有云:“偶造佳地,见云气、草木、屋宇、饮食,使人 澹然忘情,不乐故处。”此与竹林、方广何异?苏子瞻泥 于杀鸡一语,遂以为青城、菊水之类,至韩退之、洪景 卢益不足道矣。甚矣“夫拘儒之陋也。”出洞已昏黑,是 夜遂宿水溪,去洞二里许。

    《由水溪至水心岩记》
    前人

    晓起,揭篷窗,山翠扑人面,不可忍,遽趣船行。逾水溪 十馀里,至沙罗村。四面峰峦如花蕊,纤苞浓朵,横见 侧出。二十里内,秀蒨殆不可状。夫“山远而缓则乏神, 逼而削则乏态。”余始望不及此,遂使官奴息誉于山 阴,梦得悼言于九子也。又十馀里,至倒水岩。岩削立 数十仞,正侧面皆霞壁,有窦八九,下临绝壑,一窦悬 若黄肠者五,见极了了。问山中人,云“有好事者乘涨 倚舰,令健夫引緪而上。”至则见有遗蜕沉香为棺,其 言不可尽据,然石无寸肤,虽猿猱不能攀,不知当时 何从置此。又半里,至渔仙寺。寺有伏波避暑石室,是 征壶头时所凿,馀窦历历如僚幕。寺幽绝。左一小峰, 拔地起,若盆石,尖秀可玩。江光岫色,透露窗扉间。一 老僧方牧豕,见客不肃,问:“几何?”众曰:“单丁无徒侣。”相 与咨嗟而去。又数里至穿石,石三面临江,锋棱怒立, 突出诸峰上,根锐而却,末垂水如照影,又若壮士之 将涉者。石腹南北穿如天阙,门高广略倍山水如在 镜面,缭青萦白,千里一规,真花源一尤物也。一客忽 欬,有若瓮鸣,余因命童子度吴曲。客曰:“止,止!否则裂 石。”顷之,果有若沙砾堕者,乃就船。又十馀里,至新湘 溪。众山束水,如不欲去。山容殊闲雅,无刻露态。水至 此亦敛怒波,澄黛蓄,递相亲媚,似与游人娱。大约山 势回合,类新安江,而澹冶相得,略如西子湖。如是十 馀里,山色稍狞,水亦渐汹涌,为仙掌岩。又数里,山舒 而畦见,水落而滩见,为仙人溪。既迫夜,舟人畏滩声 不敢行,遂泊于滩之渴石上。滩皆石底,平滑如一方 雪,因命小童烹茶石上。次早舟发,见水心岩如在船 头,相距才里许,榜人踊跃,顷刻迫岩下。岩南逼江岸, 渔网溪横啮其趾,遂得跃波而出。两峰骨立,无寸肤 生,动如欲去,或锐如规,或方如削,或攲侧如坠云,或 为芙蓉冠,或为两道士偶语,意态横生。其方者独当 溪流之奥,遒古之极。对面诸小峰,亦有佳色,为之佐 妍。四面皆龙湫,深绿畏人。岩顶有小道房,路甚仄,行 者股栗,数息乃得上。既登舟,不忍别,乃绕岩三匝而 去。石公曰:“游仙源者,当以渌萝为门户,以花源为轩 庭,以穿石为堂奥,以沙萝”及新湘诸山水为亭榭,而 《水心岩》乃其后户云。大抵诸山之秀雅,非穿石水心 之奇峭,亦无以发其丽,如文中之有波澜,诗中之有 警策也。君超又为余言灵岩及诸山水之幽奇甚多, 要余再来。余唯唯。他日买山,当以此中为第一义。

    《再游花源记》
    袁中道

    湘中,有舟来,言道上荒甚,乃以衡游俟之。秋稔,次于 钓湾,且归。适杨子文弱相期聚首江楼。时景陵李长 叔工部亦以使事至,鼎晤间遂共作《桃源游》,时癸丑 二月之十二日也。从江楼下,三舟并发。长叔舟中客 为沈仲敏,文弱舟中客为贺景明、陈仲韬,予舟中客 为崔晦之,或能歌能奕、能书诗。是日过武山,次延溪 渡,明日,过桃源县,至渌萝山下,诸峰累累,极为瘦削。 至白马雪涛处,上有怪石,登舟皆踞坐。泊水溪,与诸公步入花源,至桃花洞口,桃可千馀树,夹道如锦幄, 花蕊藉地寸馀。流泉汨汨,诉源而上,屡陟弥高。石为 泉水啮,皆若灵壁。将乐水忽从数丈下坠,击石铿然 有声。巳至山窦,有亭可坐,泉从上落,汇于小池,其上 遂不可攀。有老道人从石壁上复缘而下,欲见其捷, 失足仆地,众皆笑。其右为大士阁,未暇游从石级下 可数百武,走桃花观,有“桃川佳致”四字勒石上,为刘 禹锡题。驰道亦整洁,间有杉松。邑人士江伯通、张阿 蒙诸公,携酒宫中,携得村伶一部佐酒,余乃窃步驰 道间,至桃花下,月色转朗耀,花香薰人,藉地而坐。顷 之,文弱亦至,相顾大笑曰:“已较迟八刻矣。”茵花啜茗, 欢笑移时。诸客亦有至者。乃登大士阁,月下千山,皆 如烟雾。夜已深,寻故路,出水溪,长叔已先至舟,意倦 游,不欲前,遂分袂,凄然有别意。晨从沙罗村中,独与 文弱进发。过澄溪,望远峰,颖秀甚。至仙蜕石,石如钟 鼎,罗列水上,森然壁立可畏。间有磊砢水间者,遂停 舟据之而坐。登舟里许,为渔仙寺。山溪秀邃,竹树骈 罗,茅屋数家。内有净石一小峰,可极登眺。过半畴,至 寺,寺内祀伏波将军,作健儿状,不知文渊韶秀如画。 后有洞,依以为阁,已圮。然洞中石理甚苍古,苔纹藓 碧,以手拊之如玉。其左侧为洞者三,皆可“坐。四峰攒 立若笋,其隙可登,有小泉鸣草间,峰形如旋螺,每旋 辄有少许地,屡折乃止,皆可瞰江,四周如铁瓮,中可 作一静室。”意峰顶必有异滑,不可上。披草棘,旋觅寘 足处,极力乃得至颠。望诸山皆叠叠有回波。日已晡, 寻故路,归舟万山,如莲萦绕,水光浩白,月色皎洁。乃 共坐舟头小饮,夜卧酣适。醒时日上舟窗矣。起望穿 石,亭立水上,若云鬟高髻,兴殊不可遏。既至,若在轩 辕镜中坐也。外若铁墙壁,峙远山,波流花簇,妖冶动 人。自辰至午,留连不忍去。已,登舟,近新湘溪,山势回 合,不见去路。溪山至此,争奇献妍,间有人家,恨不与 结邻也。过仙人岩,不及上,至水心岩已暮。其古色照 人,正与余所见。高安、鹿苑等泊舟岩下,道人猿饮而 至,欲登其颠,有难色。文弱曰:“凡卓庵处,必自有途径 可至,请先往。”余乃以布裹身,令两人曳之。至颠,见山 峦益飞舞,度已暮,不可久留,循故路下已下,仰视病 悸。昔孝长闻战鼓之音,惧而闭户,蒙被自覆。渐登城 而观,言勇可习也,余从此习勇矣。至渔网溪畔,石板 上,布席坐饮。渔网原名“怡望”,中郎改今名,岂声相似 讹耶?然渔网政自佳。是夜月如昼,触目皆山色水声, 相对皆闲人,觉身轻甚。中夜,余独起卧沙石间,念吾 兄中郎存时,每以游屐相角。昔年游此,未及陟颠,中 郎举以为笑,今已陟颠矣,不知归去后,举似与何人 也?不觉泪下者久之。夜中月色水声,清人肌骨,不成 寐。晓念“渔网,溪色净绿,不可名状,其中必有异。”乃放 舟入溪。溪口即有磊磊石壁,砂翠烂然,老树茂竹,㛹 娟媚人,可二里许。溪中石坂若敷茵,可步,大舟不可 往。乃觅小舟,岩溪相依,若恋恋不舍者。至十馀曲水, 石间出石,为水所触,若龟鱼仰面昂首,出没水间。滩 声雷轰,霏珠溅雪,小舟复不可往,乃步石壁下,溪水 浸岩中,断复不可往。则跣而过,凡三四渡,有滩浩浪 掀舞,相与濯足。望前溪丛树中有小亭,渔人曰:“此龙 角亭也,下有龙湫,急往解衣少息。”偶有乡民陈姓者, 以鸡黍至,感其意,为之饱讯。溪所止,则云:“两山相合, 中萦一带,可二百里许。”余曰:“此真避秦处也。恨无小 舟,不能穷其源耳。”相与步归。至舟,日向午,遂理归棹, 一瞬数十里,去花源,至牛鸣宿焉。

    《倒水岩渔仙洞记》
    龙膺

    倒水岩在瓮子滩上。龙家溪自北出,截其流而岩,有 十二峰,列马石。溪左第一岩为龟山,首临水而昂,峰 背青纯,偃卧如伏视,诸峰独横亘,捍流而前。衷谿之 半西距五十尺小却为赤霞嶂,嶂壁立如削,上多五 色花石,赤赫如霞绮,笼盖,林岭如丹。下有钓矶石。又 小却为铁壁,岩壁与霞嶂等,顾其色黧如铁薜萝兰 茝,湿翠欲流。又小却为仙蜕岩,岩势更高广,逶迤上, 凿石室者十,内一室藏黄肠者五。旧传为沉香棺,年 远而朽,白骨头颅,隐隐在望。舟人有以竿攫其上者, 雷辄震怒。綦《灵异》云。岩麓一峰,空洞,垂双孔如象鼻, 名“象鼻岩。”又小却为龙池峰,峰左悬一道,如铁如剑, 草木不生,为龙挂鳞甲处,俗名“龙磨”石。峰顶有池注 泉,四时不竭。上联峙一峰,圆顶而秀,亭亭葱蔚,直千 云霄。下环卧一石,如尾伸足,翔翼宛联,翩凤翥状合, 名曰“凤翥峰。”峰脊横峙,一峦中出,蜿蜒下垂如乳,又 如莲房。凹处形如却月。乘以三台,恍画棱相次。余开 一径,巍崫迢遰。筑读书台其上,山曰“卧龙”,台曰“万壑。” 两腋下各一洞,左飞《瀑浽》,不断,名曰“龙湫”,是为㶏 公洞。右洞如壶,名“玉壶洞。”洞之上一峰,与凤翥、龙池 对峙,而蹲伏其股,状若稽首然,名“虎拜石。”石上三峰 共一支干,宛若具体,实以中亘为心腹,左右竦为肩 臂云。虎拜下西折,有石如梁,又如马,俗名“马石。”下环 谿水,即以此名。繇马石西折而北,行筱荡中,历庵而东,长岩横亘千尺,有石室者三:“中为伏波洞,左为钦 山洞。又东折,两峰夹束,清泉溅溅,下流石径一线,历 层磴坎𡒄而上为紫竹湾环石壁如铁,四时垂异花 种。”争妍,莫可辨识。陟其高阜处,壁愈盘纡,结曲如 围。云构自然,岂假匠石?俗名瓮城,予更名“小金刚轮。” 围山而阁其上,曰蕊香幢阁。历阁而上,为方台。繇台 陟而上,沿石壁行,得东西岩,相望各辟方丈,恍绝尘 世。繇轮山出,东折而北,为紫霞岩。繇岩历岭而上,为 雪峰岩。岩花如雪,垂红兰赤荔如画。下有洞二,洞右 一石如笋,名“玉笋石。”左一峰,崒嵂干霄,势甚奇秀。下 有雪池,池下为芙蓉涧。繇涧西折而上,为象岩,与狮 子峰对峙。历象岩而上为岩头。山下有洞,圆明弘旷。 四山凑合如列屏,曰“圣珠洞”,宅众山之中,灵胜为最。 登高四眺,则屹然如华盖而特者为天柱、岿然如峨 冠而挺者为丈人、巃然如负扆而拱者为玉屏,嶪然 如戴角而斑者为元鹿,皆踞其北。溪以南,肃然如列 鼎而揖者为玉案,煜然如镂彩而插者为金华,崿然 如画奎壁而耸者为卓笔。其他前后扈从,如车、如马, 如璋、如圭,如剑、如戟,如幢如旄,如金牖银榜者,不可 胜纪。总命曰“百子峰”,以诸峰环侍,天柱丈人俨若儿 孙,遥拱罗拜。其下森森如也,翼翼如也。繇伏波洞南 下,为莎罗庵,门西向入,北折为韦驮殿。历阶而上,为 大士阁。阁背为僧寮,为静室。又东折,攀岩而上,倚石 洞为阁,供元帝,实于睢阳公创之。洞有睢阳遗像焉。 门额“源阳”、《仙隐》诸书,先计部元扈公手泽也。兹山神 奇灵秀,不知辟之何代何人。苐传汉时马文渊南征, 曾避暑于此,故石室祠貌焉,而仙蜕长留。霳呵护, 此尤其异者。溯马石而上,水涯浮一石,如舟如柱,已 为穿石岩。又溯而上为青湘,为仙人。两溪已为水心, 岩下为渔网溪,绝幽胜。夫溪与洞,皆以渔以仙名,当 是所称避世渔郎,皆神仙流耳。后乃讹“渔”为“馀”,不亦 舛乎?释家指十仙为外道,猥以馀仙名寺,尤舛村故 名莎罗。今以莎罗名庵,取其近似,且从佛也。余足迹 半㝢内名山,恒谓“太华峭削,雁宕幻巧,崆峒幽崫,黄 山灵峻,白岳奇诡,太和雄丽,九华葱蒨,金山孤绝”,然 皆以石胜,而皆病无水。唯金山扼长江、注南泠为胜, 复孤立无侣,游览易穷。孰与兹山以青瑶翠岷为骨, 以丹霞苍霭为姿,以珠树琪花为裾,以沅流溪水为 带?俯仰顾眺,骈瞩不能周蒐;“狝跻攀,茧足不能竟。而 又云根拔地,罔所依凭,砥柱狂澜,曾不谲靡。其石之 温润光泽、苔藓弗生处,如墨如镜,可镌可磨;错列如 星,可轮可席;泉流清冽,如白玉浆,可饮可濯。溪与朗 渚接,可往可来,山灵储以待我。往予拮据塞上,滥蒙 上赉。今幸归老,出为买山资,以志国恩于世世,俾子 子孙孙戴之,与兹山并远。吾友江伯通作《买山说》,为 余快,并为山灵得余快,余亦自快甚。”溪曰:“龙家,属吾 故里,烟霞旧好,如获衣珠,泉石溪山,悉是吾篱落下 物,时垂芳饵,坐狎沧波,时鼓木兰,卧看朗月,扫除诸 障,永保长龄,群真与邻,千秋是宅,此亦人外至乐也。 浮云钟鼎,于我何有哉!”客有问㶏公者曰:“闻公负郭 有㶏园,具湖山胜,亦足自适,何复尔尔?”余笑曰:“入林 惟恐不深耳。吾园曰㶏,吾洞曰渔,吾以一艇一竿逍 遥放浪,即不能杖穷五岳,亦何必块处一丘为?”因为 之记。

    《墨池亭记》
    前人

    墨池故在龙阳之净照寺旁,唐金吾长史张旭洗研 处也。旭性不羁,纵酒濡发,书成自以为神,人以“颠”呼 之。其来寓龙阳时不可考。乃李白有“楚人尽道张旭 奇”之句,而旭亦有《桃花溪》诗,似足征也。池至今名不 泯,则以人重乎池,故无亭,亭之自邑侯喻公始。喻公 来令兹邑,孳孳惟教化是先,一以文学饰治,敦士行, 恤民隐,而又其材敏捷挥霍,百废具兴。是亭也,匪直 为观好游憩设也,存古之遗,而因以厉士向学也。夫 士有六艺,书其一尔。韩昌黎尝称旭书如神,不可端 倪,而杜工部亦以“锵锵鸣玉,落落群松”咏之,故品唐 人书称神者,颜鲁公、李监并长史而三耳,池以旭名 亭可也。《矧》等书而上,有能博极典坟,深诣风雅,官玆 土者,讵惜式其闾,旌其里乎?余尝上下千载,有味乎 《三立》之言,德从何施,托之乎文章政事,并足垂远。今 喻公之令龙阳也,和则春风,甘则夏雨,苏凋瘵于军 兴之时,宁缓程期,弗烦令,毋以不急而困吾民。士人 歌颂之,不曰“神君”,则曰“慈母。”旦夕且被征召,去兹邑, 邑人思公,即以公是亭为召伯之棠茇、朱仲卿之“桐 乡”、羊叔子之岘首、欧阳永叔之丰乐醉翁可也。夫旭, 逆旅耳,犹能以书而亭其池,至今矧!公为德于兹邑, 而邑人人飨其利于无穷乎?池以“旭”名,旭且附公之 名而永旭,幸哉。余亦习书,不能望旭之品,亦曾为吏, 不能望喻公之良。道经是亭,有避三舍走矣。

    《桃源赋》
    文澍

    “拏扁舟而远涉兮,泛长江之弥漫。登衡阳而骋望兮,

    小天地其弹丸。感扶舆清淑之磅礡兮,胡独于此郁
    考证
    积?”快达观以自慰兮,散幽怀之于邑。览岷山之西来

    兮,出三峡而放奔。历江陵而安流兮,企神禹之洪勋。 采兰荃以结佩兮,嘅前修逸驾之不可攀。望重华之 南巡而不返兮,迷九嶷之瘴烟。命捩舵以溯流兮,犯 重湖之狂澜。夕吾止于枉渚兮,朝余发乎君山。釆薜 荔以自娱兮,挹清泉以濯缨。抚武陵之幽旷兮,吊伏 波之爽灵。忽心悸而神悚兮,窈古洞之深扃。烟霏惨 淡,林木蓊郁兮,猿鹤悲啸而长鸣。忆秦人之厌乱兮, 挈家于此而避兵。嘅亡秦之并六国兮,奄四海以为 家。志既得而骄矜兮,贱金玉如泥沙。阿房崇耸以极 天兮,曾不恤万姓之怨嗟。肆头会以箕敛兮,齐民畏 之如雷电与虎蛇。儒生坑戮,六籍杂烧兮,逞淫毒以 无涯。一旦祸唱罾鱼,璧荐妖鬼。博浪才免力士之锥, 沙丘已载鲍鱼之秽。望夷衅作,萧墙祸起。轵道颈系, 祀延二世。于是有黄绮高蹈,而咏《釆芝》之歌;伊人自 臧,而举种桃之趾。农耕肆力兮,无王租之上供也。斑 白游憩兮,俨衣裳之古朴也。木石与居,鹿豕与游兮, 安乎空谷之閴寂也。知有父子不知君臣兮,享乎标 枝野鹿也。忆当时之来兹兮,聊以媮安乎一时也。焉 知历岁之滋久兮?衍后嗣之蕃滋也。春与秋之代序 兮,忘寒暑之纪历。草木自荣而自悴兮,审一时之消 息。闻首阳之遐轨兮,慕箕颍之遗风。忆乡土之悬绝 兮,动余心之忡忡。渔人沿溪而放舟兮,异落红之缤 纷。爰舍舟而入乎林莽兮,仙犬吠乎白云外。人胡为 而造此兮?相与讯问乎时代。历秦汉而暨晋兮,凡几 兴而几废。陈豆觞以延客兮,俨礼容之不愆。渔郎怀 土而不留兮,羌杖策以言旋。归而号于世人兮,惊世 外之真仙。寻仙迹而无得兮,空山惨乎云烟。感神界 之既敞兮,造化惜之而旋閟。靖节方思遗世而高举 兮,允素心之默契。“既因羊长史商颜之行兮,已寄意 于黄绮。今闻兹芳躅兮,复写情以问游方之士。嗟余 生之已后兮,类有考于斯文。嗟阿房已灰烬兮,曾不 如茅茨之永存。”辞曰:“邈黄虞之神圣兮,俨垂拱其无 为。斯民安于耕凿,忘帝力而愉怡。何亡秦之乱天纪 兮,惨四海其疮痍。方今圣人御极兮,招逸民其来归。”

    《过秦人洞赋》
    曹玉

    “维古之桃源兮,擅神仙之幽境。维彼之秦人兮,逃祖 龙之虐政。维山之环峙兮,真地设而天定。携家避世, 辞动趋静。中开井田,逃绝谿迳。足耕织以乐生,授《诗》 《书》以养性。朱陈为婚,草木司令。辙迹罕经,征科无并。 兵戈不扰,名利不竞。由汉及晋,天下纷纷。更经几秦, 渔夫失道,误入问津。相逄惊讶,询及所因。殽酒款洽”, 饯送殷勤。桃花夹岸,霞气蒸人。匆匆话别,在水之滨。 渔者既归,心觉诧异,速白太守,复访其地。指顾徘徊, 茫然失记。但见:烟光冉冉,水声潺潺。蔓生丛棘,壁立 危峦。非前日之所在,极寥廓而难攀。《传闻》既久,辩论 愈严。遂以所云为梦。荒唐是误,斯人尚存,厥事非骇。 山水依然,村墟不改。迨至于今,又千百载。圣明御极, 梯山航海,遗贤汇征,多士云蔼,越裳无波,景星腾彩。 彼秦人兮,占天知候,通微达几。于是忻忻然相语曰: “今者已非嬴世,复见明时。天表龙姿,冀复亲睹,岩居 穴处,殆将奚为?虽父子之情笃,亦君臣之义亏。”于是 北山情移,磻溪心悟。辟榛荆兮前驱,凿山岭兮通路。 天运是旋,有道多助。户入版图,田输贡赋,“昔为异域, 今成坦途,南开云贵,北接皇都。呜呼!方今地里之广, 亘古所无,实重熙之累洽,亦文德之匡扶。顾今日之 登眺,觉浩思之难孤,醮桃源以为池,藉武陵而作案, 用椽笔之纵横,纪尧年于千万。”

    《箬陂庵记》
    杨嗣昌

    丙寅六月戊戌,度潜水桥,东北行。陶令所谓“秫稻已 秀,翠色染人”,篮舆纡曲千盘,不离此境,可十里许,稍 稍入山,远近多松髯,隐映出没。复十馀里,近箬,陂塍 间多夜合侧生,又有草丛生,叶如槐,茎坚如木本,而 作黄花五出,疑青草槐也。《酉阳杂俎》云:“龙阳县裨牛 山南有青草槐,丛生,高尺馀,花若金灯,仲夏发花。一” 向访之龙阳,苦无人识。舆夫乃云:“田野间尽饶此物, 但不着眼耳。”沿陂入庵,庵主待于堂,侍者迎于门,礼 佛。茶罢,即从庵后登山最高顶,东穷远目,可望洞庭。 盖我武陵东面,惟此长陂一带,山外更无别山,虽去 湖尚遥,而水陆之平若掌矣。南则德山之孤峰,烟褰 雨霁,始露眉睫。西则梁山,千尺屏障,“横斜披展,自朝 至暮,设色更端,递相易灭,不觉浩翠飞来,使为小轩, 势与之接,即幽栖眼食第一佳事也。”北则药山、兰渚, 仿佛模糊,逾澹沣而过之,斯若吴门之练矣。山中有 田数亩,租可充粮,陂涧可汲,松枝可薪。园头出瓜豆 菜茹,恒早于市廛。地饶芝菌,时时釆而啜之,仍曝其 馀以供客。远方行脚,至则如归。长住十馀人,皆持律 自护,六时禅诵外,无一事有足佳者。法师字恒一,山 下儒家子。壮岁出家,听法于石头,受戒于云栖。兹庵 悉其草创,单丁只手,屹为丛林。昨冬陞讲座,演《法华》, 道俗麏集。吾时以桃源之游,闻而返棹则已无及,常怅怅于怀。此来小致求理之谈,如闻应病之药,固不 止于半日闲也。夜卧妙严精舍。即余所书额。钟鼓希 微。悄然达旦。

    《灵岩洞记》
    前人

    余于洞壑,游者绝少。关中所见诸洞,率皆穴壁粉泥 以居。惟樊川牛头寺土室数重,沉静多古意,然伤于 蓝水、太白。武功居民,比比然矣。去岁于杭见飞来一 峰,便是眼中奇物,佛手烟霞,水乐石室,意甚佳,亦往 往有名人题字。于蜀见万县名岑公者,高广如数间 屋,石乳淙淙,下石芝一本,大如车轮。巴县名洪岩者, 窟穴城腰。城中悬水十丈许,幕其前,日夜喷壑去,意 谓观止此,不图有灵岩之奇在吾户限,而相见特晚。 灵岩为洞者三,沿寺左行,逆泉而上,得峭壁,为前洞。 洞门巨石,攲立如醉,截而三,如累棋,已飞落其一,馀 摇摇欲从风靡矣。洞南北穿五百馀尺,豁然空明,其 下流水潺潺,如一衣带出。洞数里,溢“而为溪。其上络 乳垂珠,颁形赋象,或如编贝,或如刻木,或片片如岭 头云,或叠叠如竿上衲,或如青莲含艳而未吐,或如 《竹萌》解箨而斜出,或脱落如《齿蜕》而龈见,或窈深如 蜗出而壳悬,或凿凿如龙鳞,或格格如马齿。”要知山 河大地,无所不有,而不可名言。其溜雨则滴沥如残 雪坠檐,清冷如寒风入磬,又或如钟鼓间作,繁响铿 然。出兹洞后,逾脊骨而下,入其坳,为后洞。洞额殊广, 岩纹如细浪层层,然修藤倒挂如纽篆。洞复高,视前 洞加半而不能隙,日月光持炬烛之。左胁乳成自然 佛像,旧目为“白衣大士浮海者”,石莹如定州磁,古色 可爱。相去丈许,复得一像,头足粘壁间,一躯透脱。余 目为“普贤乘象”,物态宛然,因疑有三大士,已见其二 矣。过是炬火,不复能然,烟郁如爨室,浓脂荡荡不留 足。或脱则堕水中,惧不敢入。复寻故道,出洞之右,翔 行二十步,有坎焉。掷而下,行阴沟中。十步一折,入于 穴,为桃花洞。洞门扉间无所有,惟石貌镂刻如灵壁, 英州之流。再折,复有一穴,庳甚,不可测,泉咽咽出其 间,如建高瓴,如吐神溜,入后洞之腹,出前洞之尻,遂 自为溪,拂石触岸而去,皆是洞中点水为之也。此洞 绝少人知,山中僧亦不到,游者但以后洞为桃花,予 辈始拈出前后洞,可为短筏,泛其中,秉烛穷览石穴, 皆为诸佛,必无毒龙潜怪。可知。凄风习习,冷彻肝脾, 非三斗壮胆,亦不能入也。前洞左侧方砖,刻诗一绝, 落句“分明便是桃源洞,不见溪中流落花。”后书“政和 某年月日,郡倅零陵唐绩篆额。唐朝奉题灵岩”,字极 了了。《郡志》讹为洛浦师,不知何据。壁刻“元丰庚申五 月,康奎文叔、蒋某子微同游洞门”,刻子微诗,细书两 字为一行,有“可惜秦人不曾到”之句。三洞奇花烂熳, 为前洞刻“露殆尽,后洞高寒淳古,意态清真,虽神工 鬼斧不敢犯,品在前洞之上。至桃花洞,窅然如混沌 未分,不知包络何等世界。予向所见牛头以下,彼见 前洞且羞死,又安敢与后洞桃花角奇竞古耶?一日 之游,正如穷子归来,珊瑚琥珀,悉皆盈溢,不能复向 贫里求食,作五十年竛竮辛苦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