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舆汇编 职方典 第九百五十二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方舆汇编 第九百五十三卷
方舆汇编 职方典 第九百五十四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

     第九百五十三卷目录

     杭州府部艺文一

      胥山铭并序     唐卢元辅

      冷泉亭记         白居易

      有美堂记        宋欧阳修

      六一泉铭并序      苏轼

      参寥泉铭并序      前人

      奏浙西灾伤状        前人

      上吕仆射论浙西灾伤书    前人

      钱塘六井记         前人

      游龙井记         程端明

      雪斋记           秦观

      杭州旌忠庙记        黄由

      上天竺复庵记        陆游

      山房记          魏了翁

      游径山记          蔡襄

      游北山记         晁无咎

      游高亭山记       元鲜于枢

      游天竺山记       明杨守陈

      结庐孤山记        冯梦祯

      西山看梅记         前人

    职方典第九百五十三卷

    杭州府部艺文一

    《胥山铭》并序
    唐·卢元辅

    元和十年冬十月,朝散大夫使持节杭州诸军事杭 州刺史上柱国卢元辅视事三岁,尘天子书,上畏群 灵,下惭蒸乂,乃启《忠祠,铭》而序曰:“维唐敷祀典于天 下,废淫置明,资父事君,罔有不举。寝庙既设,我命厥 新。有周行人伍,公字子胥,陪吴之职,得死直言。国人 求忠者之尸,祷水星之舍。将瞰鸱革,遂临浙江,千五” 百年,庙貌不改。汉史迁曰“胥山,今云青山”者,谬也。吁, 善父为孝。《记》曰:“父仇不与共戴天,谏君为忠。”《经》曰:诸 侯有诤,臣不失国,当枕于宋郑,绝楚出疆。在平为未 宦臣,在奢为既壮子。坎𡒄伏节,乞师于吴。军鼓丁宁, 五战至郢。先哲王建邦启土,著以话言。戴后惟人,人 虐惟后。成汤用为大义,孔子立为大经,子胥修为大 仇,骚人赋为大怨,咸令在上,慢恶不生,则“前戈鞭墓”, 非倒行也;“后戈走昭”,非逆施也。夫差既王宰噽受赂。 二十年内,越祀又颠。太伯庙血将干,阖闾剑光先失。 公朝则宴焉,入则谏焉,孰谓矢毒,孰谓刀寒?虽言屡 出口,而车甲已困于齐矣,蟹稻已夺于岁矣。蜀镂之 赐,竟及其身。鸱夷盛尸,投于水滨。愤悱鼓怒,配涛作 神。其神迄今,一日再至来也。海鸱群飞,阳侯夹从,声 远而近,声近而远,奋于吴,怫于越,夕于楚,乃退。于是 仲秋阙望,杭人以旗鼓迓之,笳箫和之。百城聚睹,大 耀威灵。卷沙墨裂地灰截若坼成坑,迎潮氏格之, 如吕梁丈人为灵戈,威矛潋浪百重,渚塞不先,跳樯 揭舷,再饭之间,绝其音声,荡莽千里,洪波砥平,有滑 有腯,有咸有腥,遥实乎下庭,山海梯航,鸡林扶桑,交 臂于卯阶,金狄在户,雷鼓在堂,魏樽汉豆,六代笙簧, 可谓奉天爵之馨香,获人神之盛礼,佐皇震怒,驱叱 大邪,万里永清,人观《斗气铭》曰:“武王钺纣,子胥鞭平。 为人为父,十死一生。矫矫伍员,执弓挟矢。仗其宝剑, 以谒吴子。稽首楚罪,皆中纣理。蒸报子妻,歼锄直士。 赫赫王闾,实听奇谟。锡之金鼓,以号以诛。黄旗大举, 右广皆朱。戮墓非赭,瞻昭乃乌。后王嗣立,执书不泣。 颠越言润,宰嚭谗辑。步光欲飞,姑苏待执。吾则切谏, 抉眼不入。投于”河上,自统波涛,昼夜两至,怀沙类骚。 洗涤南北,簸荡东西,蛮貃卉服,罔敢不来。虽非命祀, 不让渎齐。帝帝王王,代代明明,表我忠哉!

    《冷泉亭记》
    白居易

    东南山水,馀杭郡为最,就郡言,灵隐寺为尤,由寺观 冷泉亭为甲。亭在山下,水中央,寺西南隅。高不倍寻, 广不累丈,而撮奇得要,地搜胜概,物无遁形。春之日, 吾爱其“草薰薰,木欣欣,可以导和纳粹,畅人血气;夏 之夜,吾爱其泉渟渟,风冷冷,可以蠲烦析酲,起人心 情。”山树为盖,岩石为屏,云从栋生,水与阶平。坐而玩 “之者,可濯足于床下;卧而狎之者,可垂钓于枕上。”矧 又潺湲洁澈,粹冷柔滑,若俗士若道人。眼耳之尘,心 舌之垢,不待盥涤,见辄除去,潜利阴益,可胜言哉!斯 所以最馀杭而甲灵隐也。杭自郡城抵西封,丛山复 湖,易为形胜。先是,领郡者,有相里尹造作虚白亭,有 韩仆射皋作《候仙亭》,有裴庶子棠棣作《观风亭》,有卢 给事元辅作《见山亭》,及右司郎中河南元藇最后作 此亭。于是五亭相望,如指之列,可谓佳境殚矣,能事毕矣。后来者虽有敏心巧目,无所加焉。故吾记之,述 而不作。长庆三年八月十三日。

    《有美堂记》
    宋·欧阳修

    嘉祐二年,龙图阁直学士、尚书吏部郎中梅公出守 馀杭,于其行也,天子宠之以诗,于是作《有美之堂》,盖 取赐诗之首章而名之,以为杭人之荣。然公之甚爱 斯堂也,久而不忘。今年自金陵遣人走京师,命余志 之,其请至六七而不倦。余乃为之言曰:“夫举天下之 至美与其乐,有不得而兼焉者多矣。故穷山水登临” 之美者,必之乎宽闲之野,寂寞之乡,而后得焉;览人 物之盛丽,夸都邑之雄富者,必据乎四达之冲,舟车 之会,而后足焉。盖彼放心于物外,而此娱意于繁华, 二者各有适焉,然其为乐,不得而兼也。今夫所谓罗 浮、天台、衡岳、庐阜、洞庭之广,三峡之险,号为东南,奇 伟秀绝者,乃皆在乎下州小邑僻陋“之邦,此幽潜之 士,穷愁放逐之臣之所乐也。”若乃四方之所聚,百货 之所交,物盛人众,为一都会,而又能兼有山水之美, 以资富贵之娱者,惟金陵、钱塘。然二邦皆僭窃于乱 世,及圣宋受命,海内为一,金陵以后,服见诛,今其江 山虽在,而颓垣废址,荒烟野草,过而览者,莫不为之 踌蹰而凄怆。独钱塘自五代时知尊中国、效臣顺,及 其亡也,顿首请命,不烦干戈。今其民幸富足安乐,又 其习俗工巧,邑屋华丽,盖十馀万家,环以湖山,左右 映带,而闽商海贾,风帆浪舶,出入于江涛浩渺、烟云 杳霭之间,可谓盛矣。而司是邦者,必皆朝廷公卿大 臣,若天子之侍从,又有四方游士为宾客,故喜占形 胜,治亭榭,相与极游览之娱,然其于所取,有得于此 者,必有遗于彼。独所谓“有美堂”者,山水登临之美,人 物邑居之繁,一寓目而尽得之。盖钱塘兼有天下之 美,而斯堂者又尽得钱塘之美焉,宜乎公之甚爱而 难忘也。梅公清谨好学,君子也,视其所好,可以得其 人焉。

    《六一泉铭》并序
    苏轼

    欧阳文忠公将老,自谓六一居士。予昔通守钱塘,见 公于汝阴而南,公曰:“西湖僧惠勤甚文而长于诗,吾 昔为《山中乐》三章以赠之。子间于民事,求人于湖山 间而不可得,则往从勤乎?”予到官三日,访勤于孤山 之下,抵掌而论人物,曰:“六一公,天人也。人见其暂寓 人间,而不知其乘云驭风,历五岳而跨沧海也。此邦 之人以公不一来为恨。公麾斥八极,何所不至,虽江 山之胜,莫适为主,而奇丽秀绝之气,常为能文者用。 故吾以谓西湖盖公几案间一物耳。”勤语虽幻怪,而 理有实然者。明年公薨,予哭于勤舍。又十八年,予为 钱塘守,则勤亦化去久矣。访其旧居,则弟子二仲在 焉。画公与勤之像,事之如生。舍下旧无泉,予未至数 月,泉出。讲堂之后,孤山之趾,汪然溢流,甚白而甘。即 其地,凿岩架石为室。二仲谓余:师闻公来,出泉以相 劳苦,公可无言乎?乃取勤旧语,推本其意,名之曰六 一泉。且铭之曰:泉之出也,去公数千里,后公之没十 有八年,而名之曰六一,不几于诞乎?曰:君子之泽,岂 独五世而已?盖得其人则可至于百传。尝试与子登 孤山而望吴越,歌山中之乐而饮此水,则公之遗风 馀烈,亦或见于斯泉也。

    《参寥泉铭》并序
    前人

    余谪居黄,参寥子不远数千里从余于东城,留期年。 尝与同游武昌之西山,梦相与赋诗,有“寒食清明,石 泉槐火”之句,语甚美,而不知其所谓。其后七年,余出 守钱塘,参寥子在焉。明年,卜智果精舍居之。又明年, 新居成,而余以寒食去郡,实来告行。舍下旧有泉,出 石间,是月又凿石得泉,加冽。参寥子撷新茶,钻火煮 泉而瀹之。笑曰:“是见于梦九年,卫公之为灵也久矣。” 坐人皆怅然太息,有知命无求之意,乃名之参寥泉, 为之铭曰:“在天雨露,在地江湖;皆我四大,滋相所濡。 伟哉参寥,弹指八极。退守斯泉,一谦四益。余晚闻道, 梦幻是身;真即是梦,梦即是真。石泉槐火,九年而信。 夫求何伸?实弊汝神。”

    《奏浙西灾伤状》
    前人

    臣闻“事豫则立,不豫则废”,此古今不刊之语也。至于 救灾恤患,尤当在早。若灾伤之民,救之于未饥,则用 物约而所及广,不过宽减上供,粜卖常平,官无大失 而人人受赐,今岁之事是也。若救之于已饥,则用物 博而所及微,至于耗散省仓,亏损课利,官为一困,而 已饥之民终于死亡,熙宁之事是也。熙宁之灾伤,本 “缘天旱米贵,而沈起、张靓之流,不先事奏闻,但务立 赏闭粜,冨民皆争藏谷,小民无所得食。流殍既作,然 后朝廷知之,始敕运江西及截本路上供米一百二 十三万石济之。巡门俵米,拦街散粥,终不能救。饥馑 既成,继之以疾疫,本路死者五十馀万人。城郭萧条, 田野丘墟,两税课利,皆失其旧。勘会熙宁八年,本路 放税米一百三十万石,酒课亏减六十七万馀贯,略 计所失,共计三百二十馀万贯、石,其馀耗散,不可悉数,至今转运司贫乏不能举手。此无他,不先事处置 之祸也。”去年浙西数郡,先水后旱,灾伤不减熙宁,然 二圣仁智聪明,于去年十一月中首发德音,截拨本 路上供斛㪷二十万石赈济,又于十二月中宽减转 运司元祐四年上供额斛三分之一,为米五十馀万 斛,尽用其钱买银绢上供,了无一毫亏损县官。而命 下之日,所在欢呼,官既住粜,米价自落。又自正月开 仓粜常平米,仍免数路税务所收五谷力胜钱,且赐 度牒三百道以助赈济,本路帖然,遂无一人饿殍者。 此无“他,先事处置之力也。”由此观之,事豫则立,不豫 则废,其祸福相绝如此。恭惟二圣天地父母之心,见 民疾苦,匐匍救之,本不计较费用多少,而臣愚鲁无 识,但知权利害之轻重,计得丧之大小,以谓譬如庶 民之家,置庄田,招佃客,本望租课,非行仁义,然犹至 水旱之岁,必须放免欠负、借贷种粮者,其“心诚恐客 散而田荒,后日之失,必倍于今故也,而况有天下子 万姓,而不计其后乎?臣自去岁以来,区区献言,屡渎 天听者,实恐陛下客散而田荒也。去岁杭州米价每 㪷至八九十,自今岁正月以来,日渐减落。至五六月 间,浙西数郡大雨不止,太湖泛溢,所在害稼。六月初 间,米价复长,至七月初,㪷及百钱足陌。见今新米已 出,而常平官米不敢住粜,灾伤之势,恐甚于去年。何 者?去年之灾,如人初病,今岁之灾,如病再发,病状虽 同,气力衰耗,恐难支持。又缘春夏之交,雨水调匀,浙 人喜于丰岁,家家典卖,举债出息,以事田作,车水筑 圩,高下殆遍,计本已重,指日待熟,而淫雨风涛,一举 害之,民之”穷苦,实倍去岁。近者将官刘季孙往苏州 按教,臣密令季孙沿路体访。季孙还,为臣言:“此数州 不独淫雨为害,又多大风驾起潮浪,堤堰圩垾率皆 破损。湖州水入城中民家皆尺馀,此去岁所无有也。” 而转运判官张璹自常、润还,所言略同,云:亲见吴江 平望八尺间,有举家田苗没在深水底,父子聚哭,以 船筏捞摝,云“半米犹堪炒吃,青穟且以喂牛。”正使自 今雨止,已非丰年,而况止不止,又未可知,则来岁之 忧,非复今年之比矣。何以言之?去年杭州管常平米 二十三万石,今年已粜过十五万石,虽馀八万石,而 粜卖未已。又缘去年灾伤,放税及和籴不行,省仓阙 数,所有上件常平米八万石,只“了兑拨充军粮,更无 见在,惟有粜常平米钱近八万贯,而钱非救饥之物。 若来年米益贵,钱益轻,虽积钱如山,终无所用。熙宁 中,两浙市易出钱百万缗,民无贫富,皆得取用,而米 不可得,故曳罗纨,带金玉,横尸道上者,不可胜计。今 来浙东西大抵皆粜过常平米,见在数绝少。熙宁之 忧,凛凛在人眼中矣。臣材力短浅,加之衰病,而一路 生齿,忧责在臣。受恩既深,不敢别乞闲郡,日夜思虑, 求来年救饥之术,别无长策,惟有秋冬之间,不惜高 价,多籴常平米,以备来年出粜。今来浙西数州,米既 不熟,而转运司又管上供年额斛斗一百五十馀万 石,若两司争籴,米必大贵,饥馑愈迫,和籴不行,来年 青黄不交之际,常平有钱无米,官吏拱手坐视人死, 而山海之间,接连瓯、闽,盗贼结集,或生意外之患,则 诛殛臣等,何补于败?以此须至具实闻奏,伏望圣慈 备录臣奏行下户部及本路转运、提刑、两路钤辖司, 疾早相度来年合与不合准备常平斛㪷,出粜救饥。 如合准备,即具逐州合用数目。臣巳约度杭州合用 二十万石,仍委逐司擘画,合如何措置,令米价不至 大段翔涌,收籴得足。如逐司以谓不须准备出粜救 饥,即令各具保明来年委得不至饥殍流亡结罪闻 奏。缘今来已是入秋,去和籴月日无几。比及相度,往 复取旨,深虑不及于事,伏乞详察,速赐指挥。”臣屡犯 天威,无任战栗待罪之至。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上吕仆射论浙西灾伤书》
    前人

    轼顿首上书门下仆射相公阁下:“轼近上章,论浙西 淫雨飓风之灾,伏蒙恩旨使与监司诸人议所以为 来岁之备者,谨已条上二事。轼才术浅短,御灾无策, 但知叫号朝廷,乞赐宽减额米,截赐上供,言狂计拙, 死罪死罪。然三吴风俗,自古浮薄,而钱塘为甚。虽室 宇华好,被服粲然,而家无宿舂之储者,盖十室而九。” 自经熙宁饥疫之灾,与新法聚敛之害,平时富民残 破略尽,家家有市井之欠,人人有盐酒之债。田宅在 官,房廊倾倒,商贾不行,市井萧然。譬如衰羸久病之 人,平时仅自支持,更遭风寒暑湿之变,便自委顿。仁 人君子当意外将护,未可以壮夫常理期也。今年钱 塘卖常平米十八万石,得米者皆叩头诵佛,云:“官家 将十八万石米于乌鸢狐狸口中夺出数十万人,此 恩不可忘也。”夫以区区战国公子,尚能焚券市义,今 以十八万石米易钱九万九千缗,而能活数十万人, 此岂下策也哉?窃惟二圣在上,辅以贤哲,一闻此言, 理无不行。但恐世俗谄薄成风,揣所乐闻,与所忌讳, 不以仁人君子期。左右争言无灾,或言有灾而不甚, 积众口之验,以惑聪明,此轼之所私忧过虑也。八月之末,秀州数千人诉风灾,吏以为法有诉水旱而无 诉风灾,拒闭不纳,老幼相腾践,死者十一人,方按其 事。由此言之,吏不喜言灾者盖十人而九,不可不察 也。轼既条上二事,且以关白漕宪、两司官吏皆来见, 轼曰:“此固当今之至计也,然恐朝廷疑公为漕司地, 奈何?”轼曰:“吾为数十万人性命言也,岂恤此小小悔 吝哉?”去年秋冬,诸郡闭籴,商贾不行。轼既劾奏通之, 又举行灾伤法,约束本路不得收五谷力胜钱,三郡 米大至,施及浙东,而漕司官吏缘此愠怒,几不见容。 文符往来,僚吏恐悚。以轼之私意,其不为“漕司地也 审矣。力胜之免,去年已有成法,然今岁未敢举行者, 实恐再忤漕司,怨咎愈深,此则轼之疲懦畏人,不免 小有回屈之罪也。伏望相公一言检举威法,自朝廷 行下,使五谷通流,公私皆济,上以明君相之恩,下以 安孤危之迹,不胜幸甚。去岁朝旨免力胜钱,止于四 月。浙中无麦,须七月初间见新谷,故自五月以来,米 价复增。”轼亦曾奏乞展限,至六月终不报。今者若蒙 施行,则乞以六月为限。去岁恩旨宽减上供额米三 分之一,而户部必欲得见钱,浙中遂有钱荒之忧。轼 奏乞以钱和买银绢上供,三请而后可。今者若蒙施 行,即乞一时行下。轼窃度其事势,若不且用愚计,来 岁恐有流殍盗贼之忧,或以其狂浅过计,事难施用, 即乞别除一小郡,仍选才术有馀可以坐消灾沴者, 使任一路之责。幸甚幸甚。干冒台重,伏纸战栗。不宣。

    《钱塘六井记》
    前人

    “潮水避钱塘而东击西陵,所从来远矣。沮洳斥卤,化 为桑麻之区,而久乃为城邑聚落。凡今州之平陆,皆 江之故地,其水苦恶,惟负山凿井,乃得甘泉,而所及 不广。”唐宰相李公长源始作六井,引西湖水以足民 用。其后刺史白公乐天治湖浚井,刻石湖上,至于今 赖之。始长源六井,其最大者在清湖中为相国井,其 “西为西井,少西而北为金牛池。又北而西附城为方 井,为白龟池。又北而东至钱塘县治之南为小方井”, 而金牛之废久矣。嘉祐中,太守沈公文通又于六井 之南,绝河而东,至美俗坊为南井。出涌金门,并湖而 北,有水闸三,注以石沟。贯城而东者南井,相国方井 之所从出也。若西井,则相国之派别者也。而白龟池、 小方井皆为匿沟湖底,无所用闸,此六井之大略也。 熙宁五年秋,太守陈公述古始至,问民之所病,皆曰: “六井不治,民不给于水。南井沟庳而井高,水行地中, 率常不应。”公曰:“嘻!甚矣,吾在此可使民求水而不得 乎?”乃命僧仲文子圭办其事。仲文子圭又引其徒如 正、思坦以自助,凡出力以佐官者,二十馀人。于是发 沟易甃,完缉罅漏,而相国之水大至,坎满溢流,南注 于河,千艘更载,瞬息百斛。以方井为近于浊恶,而迁 少西,不能五步,而得其故基,父老惊曰:“此古方井也。” 民甲李迁之于此六十年矣。疏涌金池为上中下,使 浣衣浴马,不及于上池,而列二闸于门外。其一赴三 池而“决之河,其一纳之石槛,比竹为五管以出之。并 河而东,绝三桥,以入于石沟,注于南井。水之所从来 高,则南井常厌水矣。”凡为水闸四,皆垣墙扃𫔎以护 之。明年春,六井毕修,而岁适大旱,自江淮至浙右,井 皆竭,民至以罂缶贮水,相饷如酒醴,而钱塘之民,肩 足所任,舟楫所及,南出龙山,北至长河,盐官海上,皆 以饮牛马,给沐浴。方是时,汲者皆诵佛以祝公。余以 为水者人之所甚急,而旱至于井竭,非岁之所常有 也。以其不常有而忽其所甚急,此天下之通患也,岂 独水哉?故详其语以告后之人,使虽至于久远废坏 而犹有考也。

    《游龙井记》
    程端明

    余旧读秦太虚《笔记》,谓“元丰元年中秋后一日,自吴 兴过杭,还会稽,龙井辨才法师以书招余入山出郭, 日已夕,航湖至普宁,遇参寥道人,相与杖策并湖而 行。出雷峰,度南屏,濯足于惠因涧,入灵石坞,得支径, 上风篁岭,憩龙井亭,酌泉据石而饮之。自普宁凡经 佛寺十数,寂不闻人声。旁庐舍或灯火隐显,草木深 郁,流水激激悲鸣,殆非人间也。行二鼓,至寿圣院,谒 辨才于潮音堂,明日乃还。”予读其辞,想其事,甚欲一 追故步者,不记几年矣。乃辛巳岁立春,出清辉门,经 净慈寺,过白莲院,上风篁岭,谒龙祠,酌龙井,遂至辨 才塔,饭于月林。月林,辨才所庐也。主僧出范文正东 坡、栾城、参寥辨才遗像,及坡遗辨才《水墨罗汉》八轴, 轴皆二像“仁皇飞白”四字,与南唐草字四纸。已而酌 泉瀹茗,复汲二盎以归。径旁佛舍,多不知名,独白莲 为近,晚不暇入。四山多怪石,如乱云,如虎豹。下视西 湖,如盘狭处,仅若带。沿路居民视昔不加密,炊烟断 续相望,涧㶁㶁如故,但太虚乃宵征,则所不见者,怪 石与西湖及炊烟耳。元丰距今百三十七年矣,人事 几变,而景物则宛然,当时可为太息。辨才结庐,今为 广福寺,一山屹然内向,故备录以告来游者。

    ===
    《雪斋记》
    秦观
    ===“雪斋”者,杭州法会院言师所居室之东轩也。始言师

    开此轩,汲水以为池,累石以为小山,又洒粉于峰峦 草木之上,以象飞雪之集。州倅太史苏公过而爱之, 以为事虽类儿嬉,而意趣甚妙,有可以发人佳兴者, 为名曰《雪斋》而去。后四年,公为彭城,复命郡从事毕 君景儒篆其名,并自作诗以寄之。于是“雪斋”之名寖 有闻于时,士大夫喜幽寻而乐胜选者,过杭而不至, 则以为恨焉。杭,大州也。外带涛江涨海之险,内抱湖 山竹林之胜,其俗工巧,羞质朴而尚靡丽,且事佛为 最勤。故佛之宫室,棋布于境中者,殆千有馀区,其登 览宴游之地,不可胜计。然独不至雪斋,则人以为恨, 何也?盖公之才,豪于天下,斥其弃馀以为词章字画 者,亦皆绝妙一时。读而玩之,使人超然有孤举远擢 之意。是斋虽褊小,无足取称于人,而公所书诗,实在 其壁。士大夫过杭而不能一至其地以寓目焉,是岂 所谓喜幽寻而乐胜选者哉?以为恨焉,宜矣。昔李约 得萧子云飞白,大书“萧”字,持归东洛,遂号所置亭为 萧斋。余谓后之君子,“将有闻雪斋之风,不可得而见 者矣,岂特为今日之贵耶?”言师名法言,字无择,泊然 萧洒人也。盖能作《雪斋》,从苏太史游,则不问可知其 为人。元丰三年四月十五日。

    《杭州旌忠庙记》
    黄由

    《旌忠庙》者,为宋元丰三忠臣作也。《三忠臣世系》以国 史详之:高讳永能,绥州人;景讳思谊,晋州人;程讳博 古,河南人。元丰五年,有事于银川,合蕃汉十馀将西 行,兵几十万,高佐中军,景佐后军,程处偏列,方寇薄 城下,其锋叵测。是时三君同日出战,而谋臣不良,奇 机密画,往往见沮于首事之人。九月己卯,寇亟吾攻, 时中军曲珍惧见颜色,计且未有所出。程曰:“愿当前, 不济则敢以死战。”即挺身从数百骑,力摧其坚以没。 是月戊戌,寇众甚迫,许从和议。初遣吕文思,复谋遣 曲珍,未决。景曰:“请诣行,不从则誓以死争。”及驰见,辞 不为屈,竟被囚而杀之。十月丙寅,王师疲曳,城援孤 绝,势岌甚矣。高曰:“吾自结发,大小百馀战,未尝败辱, 今事至此,天也。”因易敝衣奋战,树挂弦绝吭死之。原 其死虽不同,大致一于忠而已。事闻,朝韪其节,赉恤 休洽,寻庙食之。宣和中,方腊寇睦,诏加收捕,奉命者 请祷,寇即消殄。于是肇封高为感圣侯,景为顺圣侯, 程为惠圣侯。建炎中,魔贼俶扰,辛侯企宗以偏师讨 之,遥申恳祷,恍若有见,贼即就执,于是增封曰“感圣 顺正”、曰“惠圣顺应”、曰“顺圣威远。”绍兴初,大业甫济,帝 念列神之功,议所以尊显之者,礼寺第其绩,首以三 神为最,于是陞封王爵曰“威烈、威显、威惠。”厥后兀术 拥众窥全蜀,时张公浚、吴公玠总兵凤翔,直与对垒, 事急,置祠以祷之。一日,云豗昼暝,风翔雨霑,寇壁乃 有大风扬拔之异,敌骑惊遁,我师乘之,大胜,凯入。二 公合辞以闻,遂增封曰“忠烈灵应”曰“忠显昭应”曰“忠 惠顺应。”绍兴末,阜陵复土,龙輴安济,敕议褒典,又增 封曰“忠烈灵应昭佑”曰“忠显昭应孚佑”曰“忠惠顺应 孚泽。”至嘉泰初,崇陵迄事,会越之士民以灵应来上, 则又封曰“忠烈灵应孚泽昭佑”曰“忠显昭应孚济”;“广 佑”曰“忠惠顺应,孚佑善利。”惟尔三神,克保于我国家。 而累圣崇报,既著显册,其所以宠贲之者至矣。

    《上天竺复庵记》
    陆游

    嘉泰二年,上天竺广慧法师筑退居于寺门桥南,名 之曰“复庵。”后负白云峰,前直狮子、乳窦二峰,带以清 溪,环以美箭嘉木,凡屋七十馀间,寝有室,讲有堂,中 则为殿,以奉西方像。殿前辟大池,两序列馆,以处四 方学者。炊爨湢浴,皆有其所。床敷巾钵,云布鳞次。又 以为传授讲习梵呗之勤,宜有游息之地,以休其暇 日,则又作园亭流泉,以与学者共之。既成,命其弟子 了怀走山阴镜湖上,从予求文,以记岁月。予告之曰: “进而忘退,行而忘居,知趋前而昧于顾后者,士大夫 之通患也。”故朝廷于士之告归,每优礼之,而又命有 司察其尤不知止者,以励名节而厚风俗。士犹有不 能决然退者。又况物外道人,初不践“是非毁誉之途。 名山大众,以说法为职业,愈老而道愈尊,愈久而人 愈归之,虽一坐数十夏,何不可者。”如法师道遇三朝, 名盖万衲,自绍熙至嘉泰,十馀年间,诏书褒录,如日 丽天,学者归仰,如泉赴壑,非有议其后者。而法师慨 然为退居之举,倾竭囊装,无所顾惜。虽然,以予观之, 师非独视天竺之众,不啻弊屣,加以岁年,功成行着, 遂为西方之归,则复庵又一弊屣也。“死生去来无常, 予老甚矣,安知不先在宝池中,俟师之归语,今日作 记事,相与一笑乎?”开禧元年三月三日记。

    《山房记》
    魏·了翁

    宝庆元年,吾友洪舜俞自考功郎言事罢归于潜,读 书于天目山下宝福寺。寺靓深,舜俞合新故书得万 有三千卷,藏之闻复阁下,如李氏庐山故事,而移书 属予记之。余少读《苏文忠公山房记》,谓“秦、汉以来作 者益众,书益多,学者益以苟简。”又谓“市人转相摹刻书日传万纸,而士皆束书不观,游谈无根。”呜呼!斯言 也,所以开警后学,不为不切至矣。而士之病今未之 有瘳也。无亦圣远言湮,愈传而愈失;时异事改,愈变 而愈下。学士大夫读之而不知其味,行之而不见其 端,则亦舍之云耳。且古之学者,始乎礼乐射御书数, 盖比物丑类,求仁入德,皆本诸此。今礼慝乐淫,射御 书数,有其名无其义。六书之法,惟小篆仅存而莫知, 好之为士者十多九舛,不暇问也。五经六艺之所传, 如“仁义中诚”、“性命天道、鬼神变化”,此致知格物之要 也。今往往以善柔为仁,果敢为义,依违以为中,钝鲁 以为诚,气质以为性,六物以为命,空虚以为天道也, 冥漠以为鬼神也,有无以为变化也。甚则以“察”为知, 以“荡”为情,以贪为欲,以反经为权,以捷给为才,以谲 诈为术。圣贤之言,炳如日星,而师异指殊,其流弊乃 尔。若夫先王之制,在所当讲,而风气既降,名称亦讹。 有一事而数说,一物而数名,学者亦莫知质也。井田, 居民之良法也,而丘乘卒伍之不合,则参以管仲穰 苴之法;封建,经国之大务也,而百里五百里之不合, 则托诸历代之异制。郊丘、禘祫,大事也,或以郊、丘为 二,或以禘、祫为一。庙学、明堂,先务也,或以为异所而 殊制,或以为一庙而八名。七世之庙,常典也;而殷六 庙,周二祧,或亲尽而毁,或宗无常数,莫知折衷。三年 之丧,达礼也。而有谓君大夫七庐服异等,又有谓君 卒哭而除,莫敢以为非。大抵始去籍于周,“末,大坏于 秦,觖望于汉,而尽覆于怀、愍之乱。二千年间,凭私臆 决,罔闻于行。帝号官仪,承秦舛矣;郊祧庙室,踵汉误 矣;衣冠乐律,杂异制矣。学校养不宾之士,科举取投 刺之人,资格用自陈之吏。刺平人以为军而听其坐 食,髡农夫以规利而纵其自奉,授田无限而豪夺武 断以相尚,出泉输租而重”科覆折以相蒙。呜呼!生斯 世也,而读圣贤之书以求帝王之法,使其心晓然见 之,且无所以用也。况众言淆乱,始以春秋、战国之坏 制,中以秦、汉、晋、魏之杂仪,终以郑、王诸儒之臆说,学 者之耳目肺肠为其所摇惑,而不得以自信。于是根 本不立,而异端得以乘之,利禄得以移之,文词得以 溺之,则有口道《六经》,而心是佛、老,笃信而实践者矣; 则有心是圣贤,而辑为文词,随世以就功名者矣。《六 经》之书,孔孟未及行也,今二千年矣,而犹莫之行也。 余长而有闻,晚益多惧,舜俞以藏书属记,愿以所惧 者相与切磋究之。呜呼,其亦以余言为过矣乎?

    《游径山记》
    蔡襄

    临安县之北鄙,直四十里,有径山在焉。山有佛祠,号 曰“承天祠。”有碑籕述载,本初唐崔元翰之文,归登书 之石,今传于时云。始至山之阳,东西之径有二。登自 其西,壁绝径绕,轿行少休,松桧交错,盘郁蒙翳。寻丈 之间,独闻语声。跻棱层,披翠蒨,尽十里许,下视来径, 青虬蜿蜒,抟岩腾霄。且及其巅,峡束洞隐,几不容并 行。已而内拓一区,平盈坦壑,四面五峰,如手竖指。一 峰南绝,卓为巨擘,屋盖高下,在掌中矣。庭间小井,或 云“故龙湫也。”龙亡湫在,岁率一来。雷雨暝曀,而乡人 祠焉者憧憧然。环山多桑木,绿杉翠柽,千千万万,若 神官壮士,联幢植葆,骈邻倚徙,沉毅而有待者,导溜 周合,锵然镠然,若鸾行佩趋而中节者。由西峰之北 数百步,矻然巨石,屏张笏立,上下左右可再十尺,划 而三之,若川字,隶文曰“喝石岩”,其传甚神。并岩被谷, 修竹茂密,尝以锲刀刻竹,两节间成景祐三年十二 月十五日字云尔。由东径而往,坎窞为池,游鱼旷空。 其山迳东折,蹴南峰岭脰之间,平地砥然,盈亩而半。 偃松一本,其高丈,其荫四之,横柯上耸,如芝孤生,松 下石泓,激泉成沸,甘白可爱,汲之煮茶。凡茶出北苑, 第品之无上者,最难其水,而此宜之。偃松之南,一目 千里,吴江之涛可挹,越岫之桂可搴,云驳霭褰,状类 互出,若古图画,虫蠹断裂,无有边幅,而隐显之物,尚 可名指。群山属联,呈露冈脊,矫矫剪剪,咸自意气,若 小说百端,欲圣知之亢而不知其下也。临观久之,恢 博通幽之思生焉。古人有言:“登高能赋,可为大夫。”旨 乎哉?予于斯见之矣,曷止大夫之为也。大凡言之,天 堑地绝,山回物静,在处神巧,举可人意。虽穷冬閴寂, 未睹夫春葩之荣,薰风之凉,秋气之清,然取于此者 犹在也。既归无几何,而曩所历者,重钩复结,无一见 焉。追而言之,若觉而言梦,使人悄怆而不知其自也。 同游者,建安黄瑊君度、岳阳朱师德宗哲,又君度之 侄子常子美、甥杜溯,皆从游。其前与谋而后以事已 之者,朱宗哲之兄师道希圣、杜溯之父叔元君懿、揭 阳卢几举之三人;莆阳蔡襄亦与之善,惜乎不及俱 也。书所经见,往贻之。人一通。尝刻竹两节间之十字, 其游之年月日也。

    《游北山记》
    晁无咎

    去新城北三十里,山渐深,草木泉石渐幽。初犹骑行 石齿间,旁皆大松,曲者如盖,直者如幢,立者如人,卧 者如虬。松下草间有泉沮洳,伏见堕石井,锵然而鸣松间藤数十尺,蜿蜒如大蚖。其上有鸟,黑如鸲鹆,赤 冠长喙,俛而啄,磔然有声。稍西一峰高绝,有蹊介然, 仅可步系马石觜相扶携而上,篁筱仰不见日,如此 四五里,乃闻鸡声。有僧布袍蹑履来迎,与之语,瞏而 四顾,如麋鹿不可接。顶有屋数十间,曲折依崖壁为 栏楯,如蜗鼠缭绕,乃得出门牖相值。既坐,山风飒然 而至,堂殿铃铎皆鸣。二三子相顾而惊,不知身之在 何境也。日暮皆宿。于时九月,天高露清,山空月明,仰 视星斗光大如适在天上。窗间竹数十竿,相摩戛声 切切不已。竹间《海棕》,森然如鬼魅离立突须之状。二 三子又相顾魄动而不得寐,迟明皆去。既还家数日, 犹恍惚若有遇,因追记之。后不复到,往往想见其事 也。

    《游高亭山记》
    元·鲜于枢

    元贞元年四月廿日,道客临平镇,晨起,买舟堰下,出 东新桥,自高亭山以北,岸多野酴醾,香气酷烈,薰人 欲醉。晚宿广严院。僧普闻好奇喜客,置酒西有楼下, 夜分乃罢。明日遍历殿庑,得唐《元览法师碑》于东庑 之下,乃开元廿三年集贤殿学士徐安贞撰,谏议大 夫褚廷诲书云:“师姓褚氏,其先河南人,食采钱塘,因” 家焉。师生而悬解,从慧昶出家,本邑有故隋华严寺, 乃师俗缘之地,因成此院,后改今名。碑经焚毁,今不 可读。寺有录本,遂得其详。僧又指护伽蓝神曰:“此元 览法师之祖褚河南也。”是日,行者过期未出,普闻者 煮笋荐酒,复饮故处,大出书画夸客。中有《净师草圣》 四大幅,圆熟。有法师殊可喜,问之,乃寺僧也。绍兴初, 尝被召作草,首书“名花倾国两相欢”,宋主不悦,赐罢。 今钱塘人家所收称王逸老合作者,皆其书也。又东 坡《赵令铄唱和真迹》一卷,坡诗集中有之。令铄有诗 声,集不行世,因令录之。序云:“子瞻和余《致斋》诗,有‘端 向瓮间寻吏部,老来唯欲醉为乡’之句,因道薄酒,兼 成斐章,冀发笑也。”“古《人醉以酒盖亦有所寓》。一饮百 忧忘,淘淘朝复暮。公欲醉为乡,瓮间寻吏部。惜取青 铜钱,浊醪安足酤。敢窃好事名,聊资子云具。巧手斧 鼻端,此情知有素。《东坡和云伯坚惠玉膏两壶且枉 佳篇次韵戏答》‘神山无石髓,生世悲暂寓。坐待玉膏 流,千载真旦暮。青州老从事,鬲上非所部。惠然肯见 从,知我困市酤。开瓶自洗盏,肴核谁与具?门前听剥 啄,烹鱼得尺素’。”伯坚又诗云:“《子瞻辞免起居之命,令 铄复用前诗之韵》,一首以勉之:‘登州与仪曹,到官如 旅寓。螭陛凤凰池,翱翔未云暮。冰雪照人清,黄色盈 中部。譬如千日酿,一宿陋清酤。载笔无多辞,公真济 时具。叹息贺德基,尤知我尸素’。”自此次韵题其后者 一人:刘握。以诗跋者四人:汤思退、孙仲和、葛立芳、陈 之茂。以子孙题者四人:苏籍、苏峤、赵伯醇、刘岑观览 署名者十人:陈相、汪应辰、郑作肃、范彦辉、芮煜、徐度、 凌景夏、尹熹、刘熹、姚述尧。最后王明清题云:“英宗潜 龙日,居穆亲宅,与宗属淄恭宪王游从厚善。庆历八 年,岁在戊子,两家各生子”,同年月日时。其后英宗入 继大统,所诞即神宗,既即天位,以是日为“同天节。”恭 宪所育,迺太仆伯坚也,为本朝登进士第之冠,易文 阶最先,子孙蕃衍,世科相望,声华焜耀,以至于今。五 行之说,其可不信哉!僧之伯坚子孙,今居临平,贫不 能自拔,此卷近年以粟易之,其他无可录者。是晚始 与行者别,明日将还,普闻曰:“此去佛日十里而近,有 寺曰净慧,山水最佳。寺有东坡题名真迹,不可不一 到。”于是自下山乘马,沿田塍转,村坞诘曲,行香篆中, 如是者数里。过黄鹤山,地始平,路渐广,峰峦秀拔,林 麓深邃,夹道清泉,如奏琴筑。是时小雨暂止,云日鲜 润,四顾閴然,唯闻一鸟啼长松修竹间。同行者人人 自失,谓真在武林桃花源也。小东遥见飞阁出木末, 导者云:“已到山门矣。”乃揖苍髯叟,酌甘露泉而后入。 时已破午,群僧皆醉。住持觉老入城,遂径造方丈,得 东坡真迹于法堂东壁云。“祖老入山之十三日”,述古 赴南都,率景达、原叔、子中、子瞻会别于此。熙宁七年 八月十二日,字方四寸许。又有《赠荣公》五绝句石刻 诗见集中。循东庑下,入库堂,观渥洼池。池泉玉色,出 东北之麓,有石坡陀,半在水中,因公有“不堪土肉埋 山骨,未放苍龙浴渥洼”之句,遂名。回抵西庑,入藏殿, 观元丰间所书经藏,有巨蛇不敢近者久矣。将出,得 两石于山门之左,乃杨无为、司马才仲、秦少游之诗。 杨云“元祐元年六月十五日,还自海上,入佛日山净 慧道场,瞻礼怀禅师塔。时长老弼公,即阿育王大觉 禅师之嗣也。道《予出山,酌甘泉而别,因留诗》云:‘佛日 山前水,行人甘露杯。须知泉派远,直自四明来’。”才仲 云:“水冷苔生晕,风高竹度凉。道人何处去?春色半沧 浪。”少游云:“五里乔松径,千年古道场。泉声与岚影,收 拾入僧房。”杨则手书,才仲、少游之诗,皆范石湖追写。

    《游天竺山记》
    明·杨守陈

    杭多名刹,“天竺”为称首,久欲游弗果。成化戊子秋,复 过杭,杭僧司都纲顾本源遣徒广无外请游。时余友御史魏孔瀚出宰邑,余弟守址赴会试,守守隅暨 余子茂元应乡试,皆次于杭,刻期同游。是月廿有七 日,余六人者皆乘肩舆行。湖光山辉,交映无际,金刹 画鹢,隐见于松筠茭莲之表,钟梵与笙歌之音间作, 令人耳目无少暇。拜岳庙,度行春桥,所谓“十里荷花” 者,程尽矣。又西入山,路颇广且夷,然益入,益深奥寥 閴。第见古松离立拂云外,闻涧水与松风交锵鸣而 已。越集庆寺,望北高峰弥近。由陟岐灵隐寺,寺静洁 幽胜,然昔称五亭,无一存者。睹其南峰,势若飞舞,崖 壁奇峭,乃昔西僧谓自灵鹫飞来者,即天竺山也。其 下有涧梁,以片石饮其流冰齿,是谓冷泉涧。旁入呼 猿洞,深且宽,传昔有猿可呼之,就手取,果亡久矣。转 而东一门,榜曰“佛国”,与山僧同至下天竺,见泉无跳 珠者。访《流杯》《翻经》诸亭台,但芜址耳。中天竺荒寂类 之,于是尽所谓九里松者。始到上天竺,诣白衣观音 殿,启椟阅众,宝光弈射人,僧为《口数》,手指以示客。小 朵轩面石壁峻峭,松萝垂阴。天香室对乳窦、白云诸 峰,若屏障前拱,空翠欲滴,寺之胜止此。然诸刹依城 者,杂于绮丽喧嚣,虽滨湖者亦不能无。惟此则幽邃 静洁之极,宜其为称首也。室中布觞豆,谈笑久之。僧 请留咏《山中》,余以都纲与其徒皆能诗,乃取“曲径通 幽处,禅房花木深”十字为韵。在坐八人,人分其一,馀 二韵,俾其徒惠广、《德纲》分足之。且咏且觞,乐殊甚。回 忆前数十年欲游不得遂,岂山灵固滞之以迟余昆 弟父子共在。与杰友高僧同乐也耶。

    《结庐孤山记》
    冯梦祯

    居士得地于孤山之阳,北际山阴,不尽五之四,而面 大湖。登其颠,如青虬偃卧镜中。群山西来,分而为二, 层叠环绕,又如百千姬妾,整容侍立。东南之缺,则江 外诸峰与雉堞掩映相补,足称湖山最胜处。古之乐 此者多矣,而递至余,余敢负诸?迺以癸卯春仲,就竹 结庐二重。先成者曰“青岩”,居中为堂,左右二室,卧榻 在焉。前辟广庭,后半之,俱植芭蕉。启北扉,则岩石乱 松,青翠溢目。前庭留旧竹数竿,不芟待其生孙。又峙 桐二于竹西,槁其一甃其中丈许,以容露坐。青山出 于屋角,高树映接,使人意远。青岩居之前曰“晚研堂”, 徙旧而青黄之广,不盈念肘。纵半之,庖湢附焉。前以 为广庭,峙梅三,其一几槁而苏。盖绕庐东南皆竹也。 而介于桑。守者利桑薄竹,令瘠而生花。余起以湖淤, 今岁生孙时,多翠色,荡衣裾,又饱竹萌,至今不尽。竹 之西南有桐一章,大可合抱,扶枝修干,能障夏日实 落几满斛,此余园中树王也。有池不能亩,去五月始 栽荷,月馀敷花结实,清芳撩人矣。池之西竹,少于东 而盛于东。径而南,置扉焉,令小不通肩舆,所谓设而 常关者,颜之曰“慧业庵”,吾庐不啻成已。然坐晚研,惟 西南一隅受湖,竹树蒙密,限以短垣,所得无几。规以 山半起堂,则如引镜自照其面,湖山全收矣。迺括木 瓦,参新旧材杂成之。南窗北牖,延风爱月,最宜消暑。 两翼离为曲室,可通可蔽。前甃石为台,垣其左,右其 东。而升上梁于去年嘉平某日。时积雪初晴,命之 曰“快雪堂。”取《晋帖》“快雪时晴”语,但不如坡公绘雪耳。 又自卧楼三层,附郁金堂之右。鹓儿舍其西南,形家 曰不宜,迺议毁,徙之。快雪堂西,损为二层,梯其后,前 缀小轩。小轩之东,启北扉,可通快雪。二役嗣兴。而湖 山窈窕,遂为几案间一物。阴晴寒暑,朝夕变幻,螭舫 往来,青鬃油壁,乍盈乍虚,皆入余游戏三昧中矣。然 尚期起阁山巅,抚青松,坐危石,表里湖山,一览无馀, 而力未迨也。姑俟之工始。癸卯春仲,落成于今岁甲 辰夏,杪工费若干。初,余以空手课工费,作《自嘲诗》,有 “经营烦匠石,力短欲何如”之句。水到渠成,岂意有今 日耶?六月初九日,真实居士记于自卧楼“下之小轩。” 小轩尚未名。

    《西山看梅记》
    前人

    武林梅花最盛者,法华山,上下十里如雪。其次西山。 西山数何氏园,园去横春桥甚近,梅数百树,根干俱 奇古,余所最喜游,必至焉。庚寅正月,姻家包君至,偶 举似之,奋欲往。约十八日行,风雨无阻,而妇翁以包 君故,治具相待于金沙滩僧舍,戒雨具行。果雨,寻下 雪,雪又甚。至何园。僧出应门,则自灵峰移居者,梅尚 含蕊,放者十二三,灿然雪中,香气微馥。乃班坐命酒 同行。来生道之方戒饮而喜人饮,遂与包君角戏。会 僧进茶,具,有陈饼八枚,曰:“愿以此物代酒,负即啖一 枚。”虽互有胜负,而道之啖三饼几欲呕,众为大噱。夜 宿上天竺长生房。厥明,四山戴雪,如万玉峰,清寒扑 面。近地有大梅二株,可合抱,开亦未半,徘徊其下,久 之而出。一路溪流潺湲,声如戛瑟,然不能如昨暮之 壮矣。是游也,包国子世熙来文学斯行、骥儿侍。返于 金沙僧舍者,杨大行应时;返于何园者,余妇翁呼而 不入者,余婿周孝廉绍祚也。去岁何园看梅,亦正月 十八日,其日晴。两儿俱侍,因并记之。作记之,日游之 后三日也。真实居士灯下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