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舆汇编 职方典 第二百四十三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方舆汇编 第二百四十四卷
方舆汇编 职方典 第二百四十五卷


    考证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

     第二百四十四卷目录

     兖州府部艺文二

      穷桑辩          元罗泌

      会源闸记         揭徯斯

      至正河防记略       欧阳元

      博古堂记          黄潜

      东游记           杨奂

      重修颜庙碑记      明于慎行

      香山寺记          前人

      云翠山天观记        前人

      石淙记          于慎思

      太白楼赋         杨士聪

      奉敕修河道之碑      徐有贞

      堽城堰记          商辂

    职方典第二百四十四卷

    兖州府部艺文二

    《穷桑辩》
    元·罗泌

    “空桑在陈,穷桑在西。”《归藏启筮》云:“空桑之苍苍,八极 之既张,乃有羲和,是主日月,职出入,以为晦明。”盖指 嵎彝之地,故记孔子生于空桑。《春秋演孔图》云:征在 游太蒙之陂,梦黑帝谓己:“汝产必于穷桑。”而干宝所 记,征在生子空桑之地,今名孔窦,在鲁南山之穴。《孔 庙礼器碑》云:“颜育空桑”,空桑鲁北。孔子鲁人,故说者 指云空桑。既而言之,鲁南山穴之说,正自戾矣。乃若 共工氏之振滔鸿水以薄空桑,则为莘、陕之间。伊尹 莘人,故《吕氏春秋古史考》等俱言尹产空桑故城,在 今陈留,空桑固非鲁也。故《地记》言空桑南杞而北陈 留各三十里,有伊尹村,而所谓穷桑,则非是矣。《拾遗 记》言:“穷桑者,西海之滨也,地有孤桑”千寻,盖在西垂, 少昊之居梁雍之域,故《周书尝麦》云:“帝命蚩尤宇于 小颢。”而《远游章句》,西皇所居西海之津。西皇者,少昊 之称。而小颢者,少昊之正字也,宜为咸阳,故咸阳曰 云阳。而少昊一曰云阳氏。云阳县金隶耀州甘泉宫, 即武帝之太畤颛顼继少昊也。故《世纪》颛顼亦自穷 桑迁商丘,事可知矣。而杜预遽以穷桑为在鲁北,至 《释例地名》乃云地阙,故颖达云:“言鲁北者,相传言尔。” 盖以定四年传封伯禽于少昊之墟逸之,而乐史之 所记乃在曲阜,此又因预而妄之也。太昊在东,少昊 在西,予既言之,拾遗远游,穷桑既在西极,则鲁曲阜 之说,得非太昊之墟乎?《郡国志》云:“少昊自穷桑登帝 位”,非空桑也。

    《会源闸记》
    揭徯斯

    皇帝元年夏六月,都水丞张侯改作济州会源闸成。 明年春二月,具功状,遣其属孟思敬至京师,请文勒 石。“惟我元受命,定鼎幽蓟,经国体民,绥和四海。辨方 物以定贡赋,穿河渠以通漕度。乃改任城县为济州, 以临齐鲁之交,据燕吴之冲,导汶泗以会其源,置闸 以分其流,西北至安民山入于新河,达于临清。地降 九十尺,为闸十六;以达于漳;南至沽头,地降百十有 六尺,为闸十。又南入于河。北至奉符,为闸一以节汶 水;东北至兖州,为闸一以节泗水。而会源之闸,制于 其中。”岁益久,政日弛,弊日滋,漕度用弗时,先皇帝以 为忧。延祐六年冬,诏以侯分治东阿,始修复旧政,诞 布新令,严暴横之禁,杜奸利之门,南疏北导,靡所宁 处。明年冬,以及期请代,弗许。行视济闸,峻怒狼悍,岁 数坏舟楫。土崩石泐,岌不可持。乃伐石区里之山,转 木淮海之滨,度工即功,大改作焉。明年,皇帝建元至 治。三月甲戌朔,侯朝至于河上。率徒相宜,导水东行, 堨其上下,而竭其中,以储众材。撤故闸,平拗泓,徙其 南二十尺,降七尺以“为基,下错植巨栗如列星,贯以 长松,实以白石,概视其地,无有所罅漏。衡五十尺,从 百六十尺。八分其从,四为门从,孙其南之一,北之一, 以敌水之奔突震荡。五分其衡,二为门容,折其三以 为两墉。四分其容,去其一以为门,崇廉其中而翼其 外以附于防。三分门从,间于北之二,以为门,中,夹树 石,凿以纳悬板。五分门崇,去其一以为凿。崇翼之外, 更为石防,以御水之泂。”洑衡薄从,皆二百三十尺。爰 琢爰甃,犬牙相入。苴以白麻,固以石胶。磨砻铲磢,关 以劲铁。厓削砥平,混如天成。冠以飞梁,偃如卧虹。越 六月十有三日乙卯讫功,大会郡属,宴于河上,以落 成之。工徒咸在,旄倪四集。酒举乐作,挥闸决堨,舣棹 启钥,水平舟行。伐鼓讙呼,进退闲暇。其称侯之功、颂 侯之德者,雷动云合。且拜曰:“惟圣天子继志述事,不 易任以成厥功,惟亿万年享天之休。”是役也,以功计, 石工百六十人,木工十人,金工五人,土工五人,徒千 四百二十人。以材计,木万一百四十有一,石五千一 百三十有八。其广厚皆倍于旧。甓二亿一千二百有五十,以斤计,铁二万五千五百,麻二千三百石之灰 三亿三万三百三十有四,以石计,粟千二百有五十, 视他闸三之,视故闸倍之。其出于县官者,铁若麻木 十之七,石五之一,粟五之三。馀一以便宜调度,不以 烦民,此其大较也。初,侯至之明年,凡河之隘者辟之, 壅者涤之,“决者塞之。拔其藻荇,使舟无所碍;禁其刍 牧,使防有所固。隆其防而广其址,修其石之岩陁穿 漏者,筑其壤之疏恶者,延袤赢七百里。防之外,增为 长堤,以阏暴涨,而河以安流;潜为石窦以纳积潦”,而 濒河三郡之田,民皆得耕种。又募民采马兰之实,种 之新河两涯,以锢其溃沙。北自临清,南自彭城,东至 于陪尾。绝者通之,郁者澌之,为杠九十有八,为梁五 十有八,而挽舟之道无不彝矣。乃建分司及会源石、 佛师庄三闸之署,以严官守。树河伯、龙君祠八,故都 水少监马之贞、兵部尚书李奥鲁赤、中书断事官忙 儿速祠三,以迎休报劳。凡河之所经,命藏冰以待渴 者,种树以待休者。遇浮殍则男女异瘗之。饿者为粥 以食之。死而藏,饥而活者,岁数千人。是以上知其忠, 下信其令,用克果于兹役也,侯亦勤且能矣。然古者 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故人才得以自见。方世祖 皇帝时,天清地宁,群贤满朝,少监马公之徒,得以陈 力载劳,垂功无穷者,虑之远、择之审、任之专也。向使 侯竟代去,虽怀极忠甚智,无能究于其职,是以侯之 遇也,惟兹闸地最要,役最大,马氏之后,侯之功为最 盛。故详于是碑以告后之人。侯名仲仁,河南人。辞曰: “昔在至元,惟忠武王,自南还归,请开河渠,自鲁涉齐, 以达京师。河渠既成,四土率从,万世是资。”朝夕樯, 垂四十年,孰漫而隳,翼翼张侯,受命仁宗,号令风驰, 征工发徒,既涤既疏,济闸攸基,先鸡而兴,既星而休, 触冒炎曦,疾者药之,死者槥之,溪有渴饥,拊循劳俫, 信赏必罚,勿亟勿迟,十旬之间,遹绩于成,智罔或遗。 洋洋河流,中有行舟,若遵大逵,舳舻相衔,罔敢后先, 亦罔敢稽。贤王才侯,自北自南,顾盼嗟咨,曰:“惟京师 为天下本,本隆则固。惟帝世祖,既有南土,河渠是务, 四方之供,于千万里,如出跬步。圣继明承,命官选材, 惟侯之遇。昔者舟行,日不数里,今已百数。昔者舟行, 岁不数万,今以亿虑。惟公乃明,惟勇乃成,惟廉则恕。 汶泗之会,有截其闸,有菀其树,功在国家,名在天下, 永世是度。”

    《至正河防记略》
    欧阳元

    至正四年夏五月,大雨二十馀日,黄河暴溢,水平地 深二丈许,北决白茅堤。六月,又北决“金堤,并河郡邑, 济宁、单州、虞城、砀山、金乡、鱼台、丰、沛、定陶、楚丘、城武 以至曹州,东平、巨野、郓城、嘉祥、汶上、任城等处,皆罹 水患,民老弱昏垫,壮者流离。四方水势北浸安山,沿 入会通运河,延袤济南、河间,将坏两漕司盐场,妨国 计甚重。”省臣以闻,朝廷患之,遣使体量,仍督大臣访 求治河方略。九年冬,脱脱既复为丞相,慨然有志于 事功,论及河决,即言于帝,请躬任其事。帝嘉纳之,乃 命集群臣议廷中,而言人人殊,唯都漕运使贾鲁昌 言必当治。先是,鲁尝为山东道奉使宣抚首领官,循 行被水郡邑,具得修捍成策,后又为都水使者,奉旨 诣河上相视,验状为图,以二策进献:一议修筑北堤, 以制横溃,其用功省;一议疏塞并举,挽河使东行,以 复故道,其功费甚大。至是复以二策对,脱脱韪。其后 策议定,荐鲁于帝,大称旨。十一年四月初四日,下诏 中外,命鲁以工部尚书为总治河防使,进秩二品,授 以银印,发汴梁、大名“十有三路民十五万人,庐州等 戍十有八翼军二万人供役。一切从事,大小军民咸 禀节度,便宜兴缮。”是月二十二日鸠工,七月疏凿成。 八月决水故河,九月舟楫通行。十一月,水土工毕,诸 埽诸堤成,河乃复故道,东汇于淮,又东入于海。帝遣 贵臣报祭河伯,召鲁还京师。论功,超拜荣禄大夫、集 贤大学士,其宣力诸臣迁赏有差。赐丞相脱脱世袭 答剌罕之号。特命翰林学士承旨欧阳元制河平碑 文,以旌劳绩。元既为河平之碑,又自以为司马迁、班 固记河渠沟洫,仅载治水之道,不言其方,使后世任 斯事者无所考则。遂从鲁访问方略,及询过客,质吏 牍,作《至正河防记》,欲使来世罹河患者按而求之,其 言曰:“治河一也,有疏、有浚、有塞,三者异焉。酾河之流, 因而导之谓之疏,去河之淤,因而深之谓之浚;抑河 之暴,因而扼之谓之塞。疏浚之别有四:曰生地,曰故 道,曰河身,曰减水。河生地有直有纡,因直而凿之,可 就故道。故道有高有卑,高者平之以趋卑,高卑相就, 则高不壅,卑不潴。虑夫壅生溃,潴生堙也。河身者,水 虽通行,身有广狭。狭难受水,水溢悍,故狭者以计辟 之;广难为岸,岸善崩,故广者以计御之。”减水河者,水 淤旷则以制其狂,水隳突则以杀其怒。治堤一也,有 刱筑、修筑、补筑之名,有刺水堤,有截河堤,有护岸堤, 有缕水堤,有石船堤。治埽一也,有岸埽水埽,有龙尾、

    拦头、马头等埽。其为埽台及推卷、牵制、薶挂之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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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土、用石、用铁、用草、用木、用杙、用緪之方。塞河一也,

    有缺口,有谿口、有龙口。缺口者,已成川口;谿口者,昔 常为水所谿,水退则口下于堤,水涨则溢出于口。龙 口者,水之所会,自新河入故道之潨也。此外不能悉 书,因其功用之次序而就述于其下焉。鲁尝有言:“水 工之功视土工之功为难;中流之工视河滨之功为 难;决河口视中流又难;北岸之功视南岸为难。用物 之效,草虽至柔,柔能狎水,水渍之生既泥,与草并,力 重如碇。然维持夹辅,缆索之功实多。”盖由鲁习知河 事,故其功之所就如此。元之言曰:“是役也,朝廷不惜 重费,不吝高爵,为民辟害。脱脱”能体上意,不惮焦劳, 不恤浮议。为国拯民,鲁能竭其心思智计之巧,乘其 精神胆气之壮,不惜劬瘁,不畏讥评,以报君相知人 之明。宜悉书之,使职史氏者有所考证也。

    《博古堂记》
    黄潜

    故翰林待制、佥淮西江北道廉访司事申屠公,至元 间名御史也。公平居无他好玩,惟见以古彝器、法书、 名画求售者,辄援厚直取之。所蓄既富,缄縢庋置,复 以杰屋,名曰博古之堂。公没逮今,十有馀年,嗣子耀 州刺史传藏护视惟谨,弁其堂,如见其亲之存焉。间 尝谂于某曰:“我先君燕休之所曰九思堂,吴文正公” 实为之记。别号“忍斋”,则翰林侍讲学士揭公记之。武 昌别业有箬谷,则翰林待制柳公记之;作楼以储,书 曰“墨庄”,则翰林学士承旨欧阳公勒铭其上。独博古 堂仅存治书侍御史李公、魏国赵文敏公所书扁榜, 而未有为之记者。幸畀一言,俾我后人永保而勿堕, 不亦可乎?某生也,后不及从先生长者登公之堂,而 区区陋微,于诸大老无能为役,然托雅故耀州非一 日,安敢以不敏辞?昔者孔子言夏、殷之礼,而谓“杞、宋 之文献为不足征。”当孔子时,杞用彝,宋图霸已久,典 籍散亡,而贤人之存者无几,其不征尚何怪乎秦人 焚《诗》《书》,而博士所掌故无恙。萧何从沛公咸阳第,能 收其丞相图籍,以知“天下厄塞,户口多少强弱之处, 至于先王之旧典仪物,则一切委弃弗顾,而堕于楚 人之手,以同归于煨烬,有识之士所为追恨痛惜而 不已也。”国兵南伐,赵氏纳土,既封其府库以入于有 司,而一代之仪章物器,皆公为江浙宣阃都司时亲 受于其主者,以上于朝廷。武夫俗吏,莫敢坏伤,断简 残编,“亦靡亡失”,其有功于斯文甚大。中原文献,流落 东南者,固不得比隆夏殷。公之贤于萧何则已远矣。 而又能以馀力,穷搜极访,因山岩丘陇屋壁之遗,而 窥昔人制度法象之所寓,精义之所存。公之有志于 古,岂徒资耳目玩好而已哉?矧以耀州为之子,克谨 其承,久且弗亡,不待当祭而齐,然后思其所居处,思 其所乐,思其所嗜也,来者讵其忽诸公讳致远,字大 用,东平寿张人。其历官行事,有永国文康阎公所为 《碑铭》,此不著耀州名,𬳶以清方直谅世其家云。

    《东游记》
    杨奂

    壬子春三月十六日庚子,东平行台公宴于东园,是 日衣冠毕集,既而请谒阙里。迨“丙午,迺命监修官卢 龙韩文献德华、上谷刘诩子中相其行。”丁未,同德华 子中暨摄祀事孔器之、梁山张宇子渊、汴人郭敏 伯达,出望岳门,幕府诸君祖于东湖之上。东行六十 里,宿汶上县。汶上,古之中都也,先圣之旧治。鲁定公 九年宰此县,署之思圣堂是也。有杜子美《望岳》诗刻 王彦章坟祠在西城外,以斯人而仕于梁时可知矣。 戊申,是日至兖州,会州佐孟谦伯益、教官张铎振《文 话》峄山之胜为甚详,子美所谓“浮云连海岱,平野入 青徐”者,《登南楼》诗也。徐在南四百里,青在东北七百 里,海在东北不啻千里,岱岳一百馀里。吁!二三千里 之远,今一举而至,于其终身拘拘儒儒于百里之内 者,不亦异乎!己酉拉振文而东,不四五里,过泗河,地 颇高敞。南望凫峄诸峰,出没于烟芜云树之表,使人 豁如也。又一舍许,达于苗孔村。见曳而断者,其鲁城 欤,郁而合者其孔林欤。不觉喜色溢于眉睫,遂入自 归德门。鲁门一十有二:正南曰稷,左曰章,右曰“雩”,正 北曰“闰”,左曰齐,右曰“龙”,正东曰建春,左曰始明,右曰 “鹿”,正西曰“史”,右曰“麦”,归德其左也。当时天下学者多 由是门入,故鲁人以此名。族长德刚又率诸子弟侄 迓于庙之西,相与鞠躬,趋大中门而东,由庙宅过庙 学,自毓粹门之北入。斋厅在金丝堂南,燕申门之北 堂,取鲁共王事也。是日私忌不敢谒。庚戌钟鸣,班杏 坛之下,痛庙貌焚毁,北向。郓国夫人新殿,设绘像修 谒,而版祝如礼。告先圣文宣王毕,降阶谒齐国公及 鲁国夫人之殿。殿西而南向者,尼山毓圣侯也。次西 而东面者,五贤堂也,谓孟、荀、杨、王、韩也。《碑》孔中丞道 辅文,遂饮福于斋厅,执事者族中子弟也。进退揖让, 礼貌可观,信乎遗泽之未涸也。焉知教养之久,明诏 之下,人物彬彬,不有经学如安国,政迹如不疑者乎? “杏坛”二字,竹溪党怀英书。坛之北,世传子路捻丁石, 盖石之靥也。坛十步许,真宗御赞殿也。七十二贤并诸儒赞,从臣所撰,贞祐火馀物也。手植桧三两株,在 赞殿前,一株在坛南,业已焚橛。赵大学士秉文、麻征 君九畴有颂有诗,世多传诵者。次南碑亭二:东亭宋 碑一,吕蒙正撰,白崇矩书;金碑一,党怀英撰并书篆; 西亭皆唐碑一碑,崔行功撰,孙师范书,碑阴刻“武德 九年十二月诏。”又“乾封元年二月《祭庙文》”一碑,江夏 李邕撰,范阳张廷圭书,开元七年十月建。次南奎文 阁,章宗时创。阁之东偏门,刻顾凯之《行教》、吴道子小 影三像。东庑碑六,皆隶书。西庑之碑八,隶书者四,馀 皆唐、宋碑也。是日出北偏门,由袭封廨署读姓,系碑 文。又北行,由陋巷观颜井亭,亭废矣。北出龙门,入孔 林,徘徊思圣堂之上。由辇路而北,夹路石表二,石兽 四,石人二,兽作仰号之状。拜奠先圣墓如初礼。墓前 有坛,石厚三尺许,方如之,其数四十有九。后汉永嘉 元年,鲁相韩叔节造。东连泗水侯伯鱼墓,南连沂国 公子思墓。《世家》云:“相去十步耳”,而密迩若此,疑后人 增筑之也。然规制甚小,《礼》之所谓“马鬣而封”者是也。 子思之西石坛,居摄元年二月造,有曰上谷府卿者, 有曰祝其卿者,先圣墓西北白兔沟也。二石兽状甚 怪,林有十九尺,一在城之外,一在城之内,无文字,意 者垂成而金兵至也。陵曰“寿陵”者,诚何谓邪?入东门, 复西南驰观汉之鲁诸陵,大冢四十馀所,石兽四,石 人三人,胸臆间篆刻,不克尽识,有曰“有汉乐安太守 廉君槁冢者”,有曰“府君之某者。”折而北,渡沂水,入大 禅院,观逵泉。水中石出,如伏鼋《怒鼍寺碑》云:“鲁之泉 宫也。”薄暮,归自稷门,望两观穹然,以少正卯之奸雄, 而七日之顷谈笑剔去,则知舜刑四凶,使天下翕然 服之明矣。登泮宫台,台下水自西而南,深丈许而无 源。其西,灵光殿基也。破础断瓦,触目悲凉。壬子,复由 县城东北行十里许,过陶乐村,南望修垄蔓延不绝 者,周之鲁陵也。东南五里,达胁沟村,拜圣考齐国公 墓,而林广四十亩。墓前石刻:“甲辰春五十一世孙元 措立。”石溢津,高翿书。沟水在林之东北,入于泗。其南 防山也。而山之峰东西五《礼》云:“合葬于防”是也。林之 北,东蒙路也。自西峰而南,谒颜子墓,石刻曰:“先师兖 国公大定甲辰三月,先圣五十代孙承直郎、曲阜令、 袭封衍圣公孔总立石。”太原王筠书。墓前一石,仅二 尺许,两甲士背附而坐,一执斧,一执金吾。正北有小 冢,不可考。颜氏子孙二房在少东上宋村。是日东南 行,并戈山而西,由白村历西鲁原,达东鲁原馆。癸丑, 穿林郁而东,约六里许,达尼山。五峰隐隐在霄汉间, 而中峰特迥出,昔之所谓“圬其顶”者是也。庙废虽久, 而规模犹可见。其西智源溪桥也。端南即大成门。次 北者即大成殿也。其东泗水侯殿;其西沂水侯殿也。 大成之后,郓国夫人殿也,其后,斋所也。西有齐国、鲁 国之殿。齐国之东而南向者,毓圣侯殿也。“大成”之东, 斋厅也,兵馀犹存焉。正北,中和壑也。庙之西南,观川 亭也,瓦砾中得一断石,盖前进士浮阳刘《夹芦辨》 也。或曰“夹驴。”刘恶其鄙俚,故辨正之。夹芦现在尼山 西。由亭之东西旋而下,得坤灵洞,石角濈濈,不可入。 族长云:“庙户管用吉成,尝持火曳绠而入,北入数丈, 忽隙间有光,睹一室,其广两楹许,中横石床石枕,皆 天成也,而不可动。今五十年矣,以管与吉幼而瘠,故 可入也。”所言如此。洞名,刘煜之所刻也。因涉沂水,过 颜母山下,观文德林,以草木障翳,庙与圣井无所见。 寻旧路,复达鲁原。西南濒嵑,下面出,由桑家历峻山, 山二十里而近,达四箕山,至邹国公墓。墓在庙东北, 有《泰山孙复碑》,孔中丞立石。其西大冢七,比正墓差 小,无从考之。南有亚圣寺。行四五里,过黄注村,又十 里由石经埠正南少西行四“十里达邹县。”“四月甲寅, 出南门,二十五里,达峄山之西北,绝涧乱石如屋。复 西北行,游太湖、悬钟二洞,东南行,入燕子岩。”仆以病 足坐岩下,诸君且示《峄山图》蜡纸,按图指顾,若仙桥 之巨石,七真之西轩,下瞰纪侯之重城,汉相之故冢, 一如眼底。如玉女峰、千佛塔,尤号奇绝。所至流水修 竹,杂花名果,“殆若屏面而容缕数哉!”逼夕阳下山,迤 逦由西北而进,达于县之南关,造《邹国公庙庭奠》。“乙 卯,出西门,北行十里,入冈山寺,沿竹径渡横桥入山, 东北行二十五里,达马鞍山,谒孟母墓。北行十五里, 达赵山庄。又十里许,达于鲁城。”南登郊台。台东西五 十八步,南北四十步,鲁之台可见者三,是台与泮宫 台,庄公台也。北涉沂水,由竹径登浮香亭,亭以梅得 名。少北一石穴,茶泉也,亦竹溪书而不名。缅想前辈 风度,足敬也。丙辰,以私忌不敢饮。丁巳,将访矍相圃, 不果。戊午登西南角台,望射圃,圃在归德门里。己未, 辞先圣于杏坛之下。是岁四月五日记。

    《重修颜庙碑记》
    明·于慎行

    “夫圆灵上运,则七政纬其高明;方祇下凝,则岳渎经 其博厚:斯两仪繇之奠位,《四序》所以成功也。”粤自鸿 濛既派,元气攸分,帝籍稍渝,皇风益邈,则始储精启 运,寄命圣哲,而孔氏之统兴焉。固以模范百王,典谟万代,配乾元之资始,俪坤德之广生矣。三千及门,七 十通艺,四科之首,位冠群贤。大哉,颜氏之承其绪乎! 尔其陶铸圣门,步趋师矩。秉上知之质而发以如愚; 悬坐忘之符而助以不惰。口绝谈议而圣蕴毕彰;训 閟篇籍而师宗独着。盖为道生孔,为孔生颜,所以翊 赞化原,羽仪景运。辟在天之悬象,则羲明为众阳之 宗;方在地之成形,则岱宗为生物之府。斯以参元造 而不毁,历振古而如新者与?列辟相承,代修秩祀,制 多沿革,礼蔑污隆。稽统业于皇王,则孔师而周圣;诉 渊源于授受,则孔圣而颜师。固已登布素于握图,续 宗祧于主器,而表章虽备,拟议非伦。至首加五等之 阶,特锡元公之号,斯则假名器于人爵,援宠数于朝 章,非所以全太上之尊,表无文之敬也。圣朝丕膺景 历,益阐文明,严事圣师,特崇首配,较诸前代,典秩有 加焉。逮我世宗,议礼更化,政创隆仪。乃釐兖国之封, 荐“复圣”之号。徽称既备,明祀益虔。祝嘏被于普天,祼 献覃于出日。况星躔降毓之区,云矞蒸尝之地哉!曲 阜颜庙,即陋巷故居,子孙所世守也。宋熙宁间,始构 亭于其井而勒以铭。元元贞间,始移祀于其亭而更 为庙。我朝因其旧址,益衍洪基,堂寝阶墉一如孔宫 之制,而稍杀以楹及武焉。历纪以来,部使牧守时有 修营,载维寒暑,朽敝或多。越万历三十祀,巡抚都御 史温陵黄公克缵保釐东夏,礼教聿兴。巡按御史河 东赵公标、吴门严公一鹏,肃靖海邦,文风丕扇。先后 行部至邑,展礼庙廷,相与矢画协谋,大加兴葺。下记 所司,庀徒揆日,饬其漫漶,补其圮缺,制则仍旧,工则 鼎新。经始于壬寅九月十一日,至癸卯五月五日落 成。于是庙貌弥严,俎筵有秩。丹青上绚,黝垩四周,眢 井覆以雕甍,旧巷俨如绛阙。是使观风问礼之使,肃 榱桷而兴怀;奉璋㪺鬯之伦,骏豆笾而如在。回视閟 宫,有侐鞠为蓁莽之郊;灵殿岿存,沦作樵牧之薮。斯 以考芳躅之无尽,征圣绪之遐昌者欤!世尹孔君,既 告竣事,乃奉中丞之命,求勒贞珉。夫德邻上圣,称谓 之所不形;道谢群流,名言之所罕喻。要以昭德纪功, 言时称代,假微辞于篆素,考鸿构于鼎钟云尔。是役 也,左布政使沈公季文,暨分守参政来公三聘、分巡 副使李公士登受记经营,兖州府知府刘公廷、杜石 公九奏,鸠工劝阅。曲阜县世职知县孔君贞丛躬亲 督课,翰林院博士颜君印祚、伯贞相继祇奉明禋,而 董工则县丞张担也。乃作铭曰:皇风既谢,圣统斯甄。 乃命尼父,降灵自天。大猷丕显,奥旨惟渊。不有上哲, 孰发而传?缅惟华胄,国分邃古。继别于邾,改服“于鲁。 奕世承家,衮衣章甫。如何我师,韬贞环堵。才则王佐, 位与圣邻。博约修道,克复归仁。为邦请益,四代毕陈。 邈哉峻轨,允冠人伦。理会冥诠,神符元契。匪书匪言, 训以万世。配孔称师,荣徽罔既。象日丽天,埒岳峙地。 皇明抚运,允迪旧章。乃眷仁里,式廓宫墙。鸿名改荐, 制由世皇。渊谟照焕,灵宇焜煌。”于铄中丞,观风圣域。 乃及侍御,协谋兴葺。方岳赋工,郡邑效职。费不及民, 成非待日。昔称陋巷,今也璇宫。重栾宿雾,画栋宛虹。 华堂博敞,飞阁穹崇。孔维象帝,此则王公。黻帐孔闲, 雕楹有楚。肃穆几笾,雍容万舞。谁其尸之,云仍接武。 谁其相之,工祝在俎。于昭圣造,文化丕彰。允益监使, 仁风载扬。五方翘诵,庶士趋跄。伟哉崇构,永耀无疆。 世道交丧,彝伦攸斁。匪树风声,曷陈艺极。高山是仰, 璇源可挹。嗟我后人,永继是式。

    《香山寺记》
    前人

    环吾邑之三面,列嶂如屏,而香山一峰,突出平地,峙 其坎方,大清之流,挟东南泉水,萦之如带,出于其左。 盖其山最小,而形势独尊于邑,若负扆云。山故有寺, 不知其所由始。父老传说,弘正之间,比丘洪成尝拓 而大之,游镳往来,月无虚日,邑之谈胜境者先焉。顷 稍陵废,僧徒散亡,过者踟蹰三叹,而无有能新之者。 嘉靖丙午,宝灯上人《性然》住邑之南曹寺,业行淳修, 声闻远播。新桥处士吴君仁与一二里人闻其名德, 相与礼请,至山为葺茅室三楹于殿之右,又筑石阁 一宇于宇之左。少司马殷公、大中丞李公闻而慕之, 各施杗栋一具,立堂三楹,以为禅诵之所。迨岁庚申, 光禄殷君《三礼》,又捐金百馀重建正殿,下及门廊阶 陛,咸有丹垩庄严,宝相璀璨。人天乡进士吴君汝孝, 克成先志,增修堂宇,益焕以丽,而上人之徒宗玺,实 综其任。寺之名胜,较洪、成时不啻过矣。上人者,邑香 山杨氏子,少以多病,舍身空门,具大智慧,薰修净业, 翻阅经语,了诸妙义。今八十馀岁矣,而愿力益勤,不 少退转,盖利根也。予尝周览寺宇,登陟山巅,近则二 水交流,云霞沃荡;远则群山拱护,丹翠缭绕。前俯城 邑,百雉连绵;右眺平原,千里辽阔。至乃宝树青葱,金 姿照耀,法云广荫,慧日流光。信鹫岭之壮观,而鹿苑 之乐土也。夫庐阜跨九江之流,而以惠远称胜;会稽 擅东南之美,而以支遁增高。此二公者,固皆思入云 霞,行“洁圭璧。而一时贤士大夫,又相与结社栖息,游乎尘壒之表。故使元津不竭,山水称雄。斯盖人假地 灵,地缘人胜矣。”上人理怀渊虚,故自仰模遁远。一时 名卿华胄,又相与游处而尊礼之。即此峰之胜,参之 楚越名山,或亦得其仿佛欤?寺之新也。上人欲镌石 纪成,以志久远,因介太学魏君本绪来征予言。顾惟 业缘积习,障生爱欲。欲施不舍之檀,而阐无缘之义。 是惑征耳食,而迷同目论也。虽然,宅生者缘,业空则 缘废;传心者法,言显则法存。故执乎有为之迹,而寄 于多闻之指矣。谨志其岁月,而作诵曰:我与佛宫中, 白大比丘言:今此清净土,云何称胜境?为峰因寺显。 为寺因峰见为复寺,与峰“相因成妙域,若峰因寺显, 而彼诸名岳,高广万由旬,具诸丹翠相,日月所回薄, 岂以佛宫故,若寺以峰见,而彼王都城,以无量珠宝, 庄严如来相,布金成殿阁,岂以山水故?为复寺与峰, 相因成妙域?而我坐佛前,峰复在何处?转身望峰顶, 寺亦复不见。是故我当知,此峰与寺者,皆以知慧种, 能修不二法,而后成胜境。譬人与暗室,持灯索镜照, 及至照镜中,具灯光明影?为是镜照灯?无灯即无镜? 为是灯照镜,云何在镜中?为复灯与镜,相因生光明, 移灯向暗壁,见镜不见灯,及至对灯光,镜亦复不见, 是故我当知。此灯与镜者,缘人眼根入,若使盲者观, 故如暗室生,今我持是语,亦非不二法。本来虚空中, 无峰亦无寺,亦无善知识,以及诸檀越。本以无相空, 现此有为相。心既无所住,相亦何所有?我今了是义, 亦复无言说,是故善知识,当作如是观。”

    《云翠山天观记》
    前人

    盖吾邑之东南,千岩万壑,罗如屏障。而其突兀耸拔 者,为云翠之巅。其状削成四方,壁立万仞,诸峰莫敢 望焉。所谓天柱峰也。以其形似,亦谓之“印峰。”峰之北 坳,故元时有祖师殿四楹,稻地一区,学士李公谦尝 为之《记》,谓之“南天观。”南天观者,以白雁池上有天平 观,此在其南也。观之北址有平峰如几,谓之“丘子坪。” 丘子者,錬师丘长春也。峰之东南,有岩如坛,谓之子 陵台。盖曰严光隐此,云长春仙于东海之上,其徒择 胜而居,称丘子之派,固无定所。而《汉史》著子陵隐于 齐国,邑在齐之南境;足迹及此,理亦有之。然皆无所 考据。而其峰峦秀异,甲于齐、鲁之交,即不必有仙人 隐士之迹,而已为一方之名胜矣。元“末既经兵燹,台 观颓圮,化为仙禽野鹿之宫。即有探奇纵观之士,多 以无所栖止,望而不能至。而峰之秀异,若有所郁而 不彰者,盖予少时所常慨叹,而力不能为也。”嘉靖丙 寅,悟庵许公道先始从濮阳来游,盘桓顾望,若有神 起,遂诛茅结庐,隐于其上。许公者,磊落有气,黄冠之 侠也。大司马舜泽、苏公符卿、北山李公重其道术,相 与捐赀助之。许公亦以施药拯济,能得人和。四方士 女东祠岱岳者,道出山下。往来谒礼,蚁附猿缘。米谷 布帛之属,辇负云集,禁不可止。许公一无所私。皆以 庀徒鸠工,规恢观宇。其所营造,日以闳侈,游者益多。 许公因观故名,徼重于峰,榜曰“天柱。”遣其徒通安谒 予为记。予自登仕以来,前后请告家居,几六七载,以 此山为外舍,即微许公之请,固乐为山灵载笔,不敢 辞也。盖今所修观,在故祖师殿之东,有门北向,墄数 十级,略于盘道,谓之“天门。”门之内有阁南向,谓之“凭 虚阁”,其高二成,许公坐卧处也。又内有阁北向,谓之 “长春阁”,其高三成,貌丘公而事之,四方客至者,下几 榻焉。阁之后筑岩而窍之,如二楹屋,谓之“回阳洞。”洞 之中坎地而泉,曰“天一泉。”泉出洞而汇为池,池上为 小坞,别种花卉。右洞而右,缘墄数十级,上垣而宫之, 谓之“道院。”院之中凿山而窍之,谓之“许公洞。”洞上为 玉皇阁,负离向坎,其高二成而峻,壮丽巍峨,焕若钧 天之居矣。阁之左有殿以奉元帝;其右有殿,以奉三 元。而岩之上下,种杏千馀,杂以杨柳。春二三月,花树 纷郁,山鸟多音,俨然元圃石室中游也。由观而上,行 可二三里,乃得天柱峰云。而自有观以来,探奇纵观 之士,始有所栖止,以至于峰之下。此峰之胜,若因观 而有者,许公之功德于山灵,顾不大哉!盖天孙日观 之岳,负海西向,以受北纪群山之朝,盘薄河济之间, 周回号三千里。其北一支,尽于历下,而结为华不注; 其南一支,尽于邹滕之间,而结为凫峄;其西一支,尽 于吾邑,而结为云翠、大壏二山,其嵚崟造天,苍翠万 状,皆若岱宗之华表然,可谓奇观矣。然峄以秦皇片 石,遗迹千古,且在南北孔道,车马往来,游轩相属。华 不注:以齐、晋之战载在《左史》,又当东省会城,冠盖人 文之都,故其名迹易著,纪述亦广。而此山亭亭孤立, 峙于蕞尔之邑,车辙马迹之所不及,冠盖人文之所 不至,故自元以来,历二百馀年,以至于今,而始知有 游之者。则许公之功德于此山,盖若挟而置之大道 会府。然而山之显晦与游者之遇与否,亦皆有时,不 可强也。夫山岳之体,万古不亏,而宫室楼观与夫金 石纪载之文,其不能与山共永可知也。无论《学士》一 碑,在藤萝烟雨之间,漫漶磨灭,已不可读,即所谓“严陵丘子”者,固仙人隐士之雄,乃其遗踪恍忽,若存若 亡,此亦足以睹矣。而许公犹欲假予区区之言以永 其胜,不亦左哉!虽然,远而要其有尽,则山亦旦暮也; 近而观其无尽,则宫室楼观与夫金石纪载之文,其 成与毁,亦已悬于耳目之所不及,而孰知其尾哉!是 言也,吾闻之鸿濛,鸿濛闻之太始,太始闻之无为,因 而为之记。

    《石淙记》
    于慎思

    云壏,岱宗之支山也。迤逦自东,会于东阿。东南十二 里许谿谷间有磐塘焉,盘方二亩,平如砥,天成无缺 隙。上有石渠数湾,蜿蜒回抱,护一小洞,不甚宽敞。入 而坐之,跫然有声。盖地东受白雁泉、丁泉、狼泉之水, 而西南东流,洪、范二泉亦经其右,汇而入于邑城。先 君尝筑楼谿上,以资吟眺。盖自先君逝而予读书是 楼者,数年于兹矣。时戴云山巾,持竿丝赤脚,钓磐石 上,因得以尽其胜概云。暇日与客濯清坐茂,则见㶉 𪆵沙鸟,亭亭净洁,凝立渠上。溪流自山,不染泥淖,石 子累累,如珠玑屑玉,遍铺溪内。水清澈,在在见底,无 纤毫隐翳。凝坐良久,境与神怡,淡然悠然,不知人间 世之分披也。予困顿蹇畸,所遇无寸铢适意事,而独 于此谿,乐之忘倦,诚乐其幽洁自秘,不与狂浊争驰 也;功不及陂陀,而不自以为愚也。“涓涓潺潺”,其出无 穷,源閟而流可继也。活鱼蟹,长芹藻兰。“而不与且 粪且溉者较利不也?林木挺高,烟云万状,孔穴吐吞, 日夜不止,而不以为劳也。烟雨微茫,断潢栖雾,长虹 下饮,龙杂蛭蚓,而人莫能察识也。樵歌渔唱,骚人墨 客,相寻于其上,采钓吟咏,各得所求,而未尝自异也。 上流之饮,牛马去来,鼯鼠满腹,而不见其盈缩也。鹊 鹅属玉,淘河鸬鹚,䴔䴖翠羽浴呴翔集,斑”狸听水,文 豹藏雾,谿谷𥓂砑,嵚岑怪特,隐伏凄清,而莫可名状 也。恍兮忽兮,幽悠澹淡,鱼泳而鸟飞也。山人濯缨而 乐之,则见木叶数百,影布石潭下。察之,鱼凝而瞩之, 澄渊也。林鸟呀呀,尽日无人迹,悚然不敢久玩。稍穷 溪源委回,终不可至。见奇石,类虎豹,木枝相樛如虬 蛇,水潺潺,穿石鸣。客有囊琴者,不乐泉声之独清,取 琴与之争,琴声与水声相和切,有声如衡牙环佩之 琮琤。舍之东向走,见一物若脱兔,乃自古泽中出,黄 衣乘马,长尺而人物具焉,瞥然不可目追。客曰:“是名 庆忌瑞应也。”回坐磐淙上,流觞饮水,见石上有镌“严 实”字。嗟乎!此非金左承严公乎?有疆圉文武之寄,乃 一代人豪,而今消荡于烟霏榛莽之中,使樵牧见之 而不知,知之者亦徒有其姓字而已。昔时开府东土 虞元《萨揭》皆在幕下,相与检阅吟咏,摹写风烟月露 之趣,俛仰宇宙,兴至饮剧,流连酣畅,掀髯抵掌,俯视 一世。及其情畅神适,焉复知鹏鷃之二物哉!逮夫乐 极感生,顾叹增怀,虽夫逝者不足,神情可想,永言千 载,宁不依依。今昔所叹,同一轨矣。况夫处不材之间, 而游无用之地者哉!夫人之欣戚靡一,而士之趣舍 各异。志意修则轻王公,而又有处江湖而忧其君者, 岂以地丰林壑,情恋鱼鸟哉?亦云情志所属而已。

    《太白楼赋》
    杨士聪

    若夫陇郡谪仙,鉴湖硕德,六逸久羁,一官暂息。杖履 相从,壶觞共即。酒曜森临,糟丘,峻陟华构仰崇,碧落 俯逼。既相地以鸠材,复捐缗而集力。欻巍峨以凌空, 若轶超于异域,日泛麹以周旋,或沉冥而自得。出一 时之特创,遂千古以为式,耸杰观以攸宁,留荣造于 何极?乃至代移时异,山迁河改,草没寒基,烟荒宿垒。 “井干委尘,摘星削彩,花萼飘零。景阳安在?访青莲之 依托,忆鲸骖于沧海。何故址之就湮,正新营之有待。 微颓则绩计缮完,更建则制增弘垲。井藻之色稍渝, 赭垩之工旋逮。”则有霞连绮户,云拥丹梯。翚檐高揭, 雕角森齐。槛楹月敞,栋宇虹栖。名贤署额,过客留题。 广筵张设,尊酒提携。或停轩而频涉,“或飞斾以暂稽, 或簪裾之环列,或科洗之偶跻,或啸吟以亢爽,或芗 泽以沉迷,或欢欣以骀荡,或塞默而愀凄。当其登眺 情殷,激昂兴剧,仿佛馀灵,翘瞻前迹。莫不吊古凭高, 由今诉昔。落落洒人,超超星客。往事仍传,清辞寄策。 叹才华则旌彼澹逸,惊宠遇则羡厥暖赫。侈逍遥则 湖海觉宽,痛谪迁则乾坤为窄。”几欲绘生平于窗牖, 招英爽于坐席。顾影而贪与流连,扪壁而可以呼索。 乃若侵睥睨于古堞,揽熙穰于嚣廛。青岚以东西交 赴,绿芜以南北平连。晨引灵光之旭,夕霏大野之烟。 睇砚沟而波光影送,揖谷城而斗曜晴悬。近则南池 笼树,远则旺湖浸天。击毂摩肩者塞路,联艐接尾者 盈川。至如雨夕风晨,月晴云霁,露色濯空,霜华凝砌。 万室水边,千村烟际。山苍苍而射眸,云鳞鳞以作势。 乍徙倚以从容,暂凭临而息憩。鹊噪春以同声,鹤惊 秋而孤唳。湖涵虚以飞清,霞分光而骤逝。意澹宕以 自怡,神缥缈而超诣。譬御风之冷冷,若乘舟而不系。 尔乃蹈《徂徕》之遐躅,挹夜郎之愁心;狎贵珰于厮养, 借昭阳而进箴。怵危情于蜀道,激悲感于湘阴。弃一官而若屣,恐入山而不深。鉴勋名于囚罪,何叛逆之 能侵?曾履屯而表节,亦触目而结吟。必同符于异代, 乃旷世而知音。绮裘可以不御,绿蚁可以频斟。睹岿 然之如故,嗟伊人之已沉。彼自有以寿此楼于不朽。 庸讵惟是土木之数寻。乱曰:“轩宇嵬嵬,城之上兮。风 雨千年,弥增壮兮。峙彼崇垣,临空旷兮。谁实构之,相 欢畅兮。惟贺及李,交揖让兮。星映《长庚》,擅高唱兮。龃 龉于时,至沦放兮。楼以人传,触感怆兮。依依高山,景 所向兮。苞竹茂松,惬永望兮。”

    《奉敕修河道之碑》
    徐有贞

    惟景泰纪元之四年冬十月十有一日,天子以河决 沙湾,久弗克治,集左右丞弼及百执事之臣于文渊 阁,议举可以治水者,佥以臣有贞应诏。迺锡玺书,命 之行。天子若曰:“咨尔有贞,惟河决于今七年,东方之 民,厄于昏垫,劳于堙筑,靡有宁居。既屡遣治而弗即 功,转漕道阻,国计是虞,朕甚忧之。兹以命尔,尔其往 治!钦哉!”臣有贞祗奉惟谨。既至,迺奉扬明命,戒吏饬 工,抚用士众,咨询群策,率兴厥事。已,迺周爰巡行,自 北东徂南,西逾济、汶,沿卫及沁,循大河,道濮、范以还。 既究厥源流,因度地行水,迺上陈于天子曰:“臣闻凡 平水土,其要在天时地利人事而已。天时既经,地利 既纬,而人事于是乎尽。且夫水之为性,可顺焉以导, 不可逆焉以堙。”禹之行水,行所无事,用此道也。今或 反是,治所以难。盖河自雍而豫,出险固而之夷,斥其 水之势既肆,又由豫而兖,土益疏,水益肆,而沙湾之 东,所谓大洪之口者,适当其冲。于是决焉而夺济、汶 入海之路以去,诸水从之而泄。堤以溃,渠以淤,涝则 溢,旱则涸,此漕途所“为阻者,然欲骤而堙焉则不可。 故溃者益溃,淤者益淤,而莫之救也。今欲救之,请先 疏其水。水势平,迺治其决,决止,迺浚其淤。因为之防, 以时节宣,俾无溢涸之患,必如是而后有成。”制曰:“可。” 臣有贞迺经营焉,作制水之闸、疏水之渠。渠起张秋 金堤之首,西南行九里而至于濮阳之泺,又九里而 至于“博陵之陂,又六里而至于寿张之沙河,又八里 而至于东西影塘”,又十有五里而至于“白岭之湾”,又 三里而至于李之涯《由李》而上,又二十里而至 于竹口莲花之池,又三十里而至于大潴之潭。迺逾 范及濮,又上而西,凡数百里,经澶渊以接河、沁。河、沁 之水,过则害,微则利,故遏其过而导其微,用平水势。 既成,名其渠曰“广济”,闸曰“通源。”渠有分合,而闸有上 下。凡河流之旁出而不顺者,则堰之堰有九,长袤皆 至万九。堰既设,其水遂不东冲沙湾,迺更北出,以济 漕渠之涸。阿西鄄东,曹南郓北之,田出沮汝而资灌 溉,为顷百数十万。行旅既便,居民既安,有贞知事可 集,迺参综古法,择其善而为之,加神用焉。爰作大堰, 其上楗以水门,其下缭以虹堤。堰之崇三十有六尺, 其厚倍之,长百之;门之旷三十有六丈,厚倍之。堤之 厚如门,崇如堰,“而长倍之。架涛截流,栅木给竹,寔之 石而键之铁,盖合土木火金而一之,用平水性。既迺 导泗、汶之源而出诸山,汇澶、濮之流而纳诸泽,遂浚 漕渠,由沙湾而北至于临清,凡二百四十里;南至于 济宁,凡二百一十里。复作放水之闸,于东昌之龙湾、 魏湾凡八。为水之度,其盈过丈则放而泄之,皆通古 河以入于海。上制其源,下放其流,既有所节,且有所 宣,用平水道,由是水道以除,水利以兴。”初,议者多难 其事,至欲弃渠弗治,而由河、沁及海以漕,然卒不可 行也。时又有发京军疏海之议,有贞因奏“蠲濒河之 民马牧庸役,而专用河防,以省军费,纾民力。”天子从 之。是役也,凡用人工聚而间役者四“万五千有奇,分 而常役者万三千有奇。用木大小之材九万六千有 奇,用竹以竿,倍木之数。用铁为斤十有二万,铤三千, 緪百八,釜二千八百有奇。用麻百万,荆倍之,槁秸又 倍之。而用石若土则不计其算。然其用粮于官,以石 计,仅五万而止焉。”盖自始告祭兴工,至于工毕,凡五 百五十有五日。于是治水官佐工部主事臣诩、参议 山东布政使司事臣云鹏、佥山东按察司事臣兰等, 咸以为“惟水之治,自古为难。矧兹地当两京之中,天 下之转输贡赋所由以达,始终弗治,其为患孰大焉? 夫《白》之渠以溉不以漕,郑之渠以漕不以贡,而工皆 累年,费皆巨亿。若武之《瓠子》,不以溉、不以漕,又不以 贡,而役久弗成,兵民俱敝,至躬劳万乘,投璧马、吁神 祗而后已。以彼视此,孰轻孰重,孰难孰易?迺今役不 再期,费不重科,以溉焉,以漕焉,以贡焉,无弗便者。是 于军国之计,生民之资,大矣,厚矣,其可以无纪述于 来世?”臣有贞曰:“凡此成功,是惟我圣天子之致,所以 俾臣之克效,不夺浮议,非天子之至明,孰恃焉?所以 俾民之克宁,不苦重役,非天子之至仁孰赖焉?有贞 之于臣职,其惟弗称是惧,矧敢贪天之功?惟夫至明 至仁之德,不可以弗纪也。臣有贞尝备员翰林国史, 身亲承之,不可以嫌故自辍。”迺拜首稽首,而为之文

    曰:“皇奠九有,历年惟久。延天之祐,既豫且丰。有蔀以
    考证
    蒙,见沬日中。阳九百六,数丁厥躬。龙蛇起陆,水失其

    行。河决东平,漕渠以倾。否泰相乘。运惟中兴,殷忧是 凝。”天子曰“吁!是信在予。予可弗图,图之孔亟。岁行《七 易》,曾靡底续。王会在兹,国赋在兹,民便在兹。孰其干 济,其为予治。去害而利,惟汝有贞。勉为朕行,便宜是 经。”臣拜受命,朝严夕儆,将事惟敬。载驰载驱,载询载 谋,载度。以“为迺分厥势,迺堤厥溃,迺疏厥滞,分者既 顺,堤者既定,疏者既浚,迺作水门,键制其根,河防永 存。有堤如龙,有堰如虹,护之重重,水性斯从,水利斯 通,水道斯同,以漕以贡,以莫不用,邦计惟重,惟天子 明,浮议弗行,功是用成。惟天子仁,加惠东民,民是用 宁。”臣拜稽首,“天子万寿,仁人是懋。爰纪厥实,勒”兹贞 石,昭是罔极。

    《堽城堰记》
    商辂

    汶、泗二水,齐、鲁名川。汶出济南莱芜县,泗出兖州泗 水县。二水分流,南北不相通。自古舟楫浮于汶者,自 兖北而止,浮于泗者,自兖南而止。元时南方贡赋之 来,至济宁,舍舟陆行数百里,由卫水入都。至元二十 年,始自济宁开渠抵安民山,引舟入济宁,陆行二百 里,抵临清入卫。二十六年,复自安民山开渠至临清, 乃于兖东筑金口堰,障泗水西南流,由济河注济宁。 兖北筑堽城堰,障汶水南流,由洸河注济宁。汶之下 流又筑戴村堰障之西南流,南抵济宁,北抵临清,而 汶、泗二水悉归漕渠。于是舟楫往来无阻,因名之曰 “会通河。”我太祖高皇帝定鼎金陵,无事漕运,向之河 堰废损殆尽。太宗文皇帝迁都于北,爰命大臣相视 旧规,筑堰疏渠,漕运以通。第堰皆土筑,每遇霖潦冲 决,水流泄溢,漕渠尽涸,随筑随决,岁以为常,民甚苦 之。成化庚寅,工部员外郎张君克谦奉命治河,历观 旧迹,叹曰:“浚泉源,疏漕渠,此岁不可废。至若堰坝,以 石易土,可一劳永逸,何乃因循弗为经久计乎?”于是 督夫采石,首修金口堰,不数月告成。凡应用之需,以 一岁桩木等费,折纳沛然有馀。曰:“斯堰既修,堽城堰 亦不可已。”方度材举事,遽以言者召还。已而巡抚都 御史牟公睹其成绩,极加叹赏,腾章奏保,用毕前功。 至则以堽城旧址河阔沙深,艰于用力,乃相西南八 里许。其地两岸屹立,根连河中,坚石萦络,比旧址隘 三之一。乃谓于此置堰,委兖州府同知徐福等分领 其役,储材聚料,百需咸备。明年春三月,命工淘沙,凿 底石如掌,平底之上,甃石上级,每级上缩八寸,高十 有一尺,中置巨细石,煮秫米为糜,加灰以固之。底广 二十五尺,面用石板。甃二层,广一十七尺,开甃口七, 各广十尺,高十一尺。置木板启闭。遇山水泛涨,启板 听从古道西流。水退,闭板障水南流,以灌运河。两端 为逆水雁翅二,各长四十二尺;顺水雁翅二,各长三 十五尺。中为分水五,各广二十三尺,袤一百三十尺。 两石际连以铁锭石,上下护以铁拴甃。口上横以巨 石,或三或四,各长十馀尺。河旧无梁,民颇病涉。堰成, 遂通车舆。有元旧闸,引沙“入洸,洸淤,汶水不能入。兹 堰东置闸为二洞,皆广九尺,高十一尺,中为分水一, 旁为雁翅二,亦用板启闭,以候水之消涨。涨则闭板 以障黄潦,消则启板以注清流。洞上覆以石,石之西 旁乃甃石,高一十有八尺,中实以土,与地平,俾水患 不致南浸,洸河免于沙淤。”闸之南新开河九里,引汶 水通洸河“口,逼崖自巅至麓,皆坚凿石两阅月始通。 肇工于九年九月,讫工于十年十月。是役所费,较之 《金口》不啻数倍,而民不知劳。似前折纳之外,所增无 几。盖处置得宜,区画有方,所以开漕运无穷之利者, 实在于此。”都宪喜其功之成,命兖郡守钱源征予以 记。往岁克谦还自东鲁,语及修堰之役,予心善之。及 克谦再行,予实从臾,乃今绩用有成,可靳于言耶?昔 白公穿渠,民得其利。歌曰:“衣食京师,亿万之口。”君克 谦斯堰之筑,漕河久赖,公私兼济,视白渠之利,不亦 尢大矣乎!予故备书其事为记。克谦名盛,常之宜兴 人也。天顺庚辰进士,都水员外郎。功名事业,此其发 轫云。成化十一年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