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舆汇编 山川典 第十八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方舆汇编 第十九卷
方舆汇编 山川典 第二十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山川典

     第十九卷目录

     泰山部艺文五

      日观解          明吕坤

      又             前人

      东巡登泰山记       王在晋

      泰山道里记        张五典

      岱祠迂议         沈应奎

      泰山文碑刻        杨时乔

      游石屋记          姚奎

      处士松跋         刘宗岱

      东岳总叙          章潢

      岱岳泰山          前人

    山川典第十九卷

    泰山部艺文五

    《日观解》
    明·吕坤

    日观峰,在泰顶之东百武。相传鸡鸣时日初宾于嵎 夷,升于扶桑,黄光灼烁,紫气絪缊,沧溟映千里之波, 丹霞铺半天之锦,镕金在冶,宝镜新磨,斯天下奇观 也。余览传记而梦寐思之,无由见。万历丁亥,叨守东 藩,且为岱岳司香使,喜不自任,既至,三登三宿焉。比 晓,辄云雾葱蓊,起甚恨之。此中人云:“观日有三,遇正 月无雨,海晕不升;一遇暮秋气爽,新霁无尘;二遇仲 冬雪后,晓绝云烟;三遇兹三遇者,岁无数日焉。小人 樵人也,每晴明则蚤作。今老矣,实习见云。”余喜曰:“何 状?”曰:“公见落日乎?”曰:“见。”曰:“公既视之矣,又何状焉?”余 舍然曰:“传欺我哉!”已而曰:“樵人何知?樵人肉眼耳。樵 人何知?欲信宿以待,而岚气又蒸蒸作障矣,乃还。”是 岁九月也。越十一月,余复以役车至岱下,再登焉。时 大雪新晴,山风刺骨,舆人至五鼓,皆僵噤不可起。强 起之,相将至峰下。初,海底发红光,渐渐起,意必有异 状,目不瞬,凝视之,少焉,日出若镜,盖大于午日而不 射目,赤如落日而不带霞,则樵人所不及状云。是行 也,余感寒数日,几不起,乃知好事者谬为神奇以诧 人,后人知不如所闻而耻见诧,复谬为夸张以诧后 人也。夫旭日人人见之矣,去初出几何遽神奇若彼 哉?因语田水部,竹山笑焉。竹山曰:“余盖游《兰亭》矣,所 谓曲水者,足令人羞。前有《假兰亭》,脩渠引水,稍为右 军雪耻,不则千古一赝谈耳。”嗟夫!名下多虚,万事尽 然,志郡邑者皆八景,咏八景者皆神奇,皆诧也。天地 不为骇异,圣人无所骇异,而创见者骇异之。总之辽 豕燕石耳。余恐后之登临者为传闻所诧也,以蹈余 悔,作《日观解》。

    又             前人

    回车岩在丈人峰西数十步,游黄花洞发足处也。洞 路艰危,余题此以告来者。黄花洞在日观峰后十五 里,土人云:“元君脩真故地也。”其洞高可拂冠,广不能 容一几,石隙滴水,状如雨檐,可供十人之炊。洞前广 数丈,上有神宇两楹,茅屋几盖,二三老尼居之。傍洞 诸崖,新松环翠几千株,稍称奇,此外无奇矣。自丈人 “峰东北,下陂陵五六里,犹可车至。乱石沟,独足盘则 悬崖𡾰𡶴,大石崚嶒,足令王阳动色。隆庆间,有坠车 伤数人者,车中人仅以身免。且此地无宿无食,烟火 才通下晡往便不能返。曾有暮游人偶值雨雪,驺从 皆缩颈蹲谷间,半无完衣,有冻馁死者。此两君余不 欲道,山中人自能道之。”昔王麟洲公历览岱宗岩谷 都遍,独此洞足不及焉。归而为恨。为我寄声麟洲老, 无足恨也

    《东巡登泰山记》
    王在晋

    按岱宗载于《虞典》,处万物之始,故称岱焉。居五岳之 伯,故称宗焉。古云神房阿阁,洞天福地,与夫金床玉 几之说,不可殚述。《尔雅》言“右陵泰丘”,其天地太和之 气,发舒东方,故自南正达西正,得云汉升气;自北正 达东正,得云汉降气。云山东当山河之会,得升降之 中有以夫孔子论述《六艺传》,略言易姓而王,封泰山, 禅乎梁父者,七十馀王矣,而夷吾所记十有二焉。至 秦称帝,五岳四渎并在东方,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 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祠 名山大川及八神。八神将自古而有之。或曰:太公以 来作之齐。所以为齐,以天齐也。而齐人公孙卿复云: 封禅七十二王,惟黄帝得上泰山封申公曰:“汉主亦 当上封,上封则能仙登天矣。”黄帝时万诸侯,而神灵 之封居七千天下名山八,三在蛮夷,五在中国。而泰 山东莱居齐境,黄帝之所常游与神会。而梁许懋言 舜柴望岱宗为巡狩,郑元引《孝经钩命决》云:“封于泰 山,考绩燔燎,禅于梁甫,刻石纪号。”此纬书之曲说。七十二君,燧人之前,世质民淳,安得泥金检玉?结绳而 治,安得镌文告成?宋儒谓汉唐以来,纬书行而经学 弛。郑元博闻寡要,不知折衷于圣人,而惟纬书之信。 考之经,《禹贡》曰:“海岱惟青州。”《鲁颂》曰:“泰山岩岩,鲁邦 所瞻。”《周礼职方》曰:“河东曰兖州,其镇曰泰山。”曾不言 封禅,何也?夫六经无封禅之文,帝王无封禅之书。所 言封“泰山,禅云云,亭亭禅会稽社首”,史迁何证而云? 然?而余所为寤寐而登封游者,有孔子登泰山小天 下之说焉。惟兹帝简司疆,泰山在吾域中,而秦所称 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齐。天齐渊水,居临淄南郊山下 者。二曰地主,祠泰山梁父,三曰兵主,祠蚩尤。蚩尤在 东平陆监乡,齐之西境。四曰阴主,祠三山,五曰阳主, 祠之罘;六曰月主,祠之莱山,皆在齐北,并渤海。七曰 日主,祠成山。成山斗入海,最居齐东北隅,以迎日出。 八曰四时主,祠琅琊,在齐东方。主上所为赐东海履 者,不敢祠所得而常奉焉。万历岁在庚申三月,余东 行海上,过长白,登云门,经渤海,度之莱,祀海神。跨蓬 莱,浴艾山温泉,望之罘成山,绕临淄、即墨,历蒙阴、泗 水,洋洋乎大国之观也。谒阙里而泰山盈盈在望矣。 孟夏七日晨起,祀东岳庙。庙负岳为宫,四匝如城;飨 殿、寝宫,焜煌金绣,俨然上帝之居也。入其门,鞠躬如 不容。时以东事方亟,征调四集,而民间岁谷未登,海 输增剧。晋三肃而告之,以乞灵于名山之绥福。灌毕, 下阶而读《贞珉》皆前朝釐祝,而余所为祀泰山文州 守侯君应瑜已亭亭纪石矣。先是配天门青龙神吐 火自禁,余具疏以灾闻。乃诣门阅青龙神旧址,白虎 昂然独立,皆二丈馀,人力所不能攀跻。黄冠言:“神口 向阁,火自内出,非由外入也。”余言:古槐能生火,火不 发于他时。俄焉而出,正异耳。由配天门东旋阅汉柏, 西旋阅唐槐,而古街松杉郁葱,霜皮溜雨,黛色参天, 如虬龙偃伏,嘘气成云,叫窱吟风,清响聒耳。遍阅名 贤遗墨,藓剥苔封,傍墙甃壁,徒增感喟。时已戒舆登 岳,前麾出城,所过如酆都庙、观音堂,重重鼎峙,绚宫 绀宇,皆以目寓。舆不及停,行且翘瞩崇岩峻坂,巀㠔 嵬嶷,如悬崖倾坠,倒瀑翻流,直逼青冥,横飞紫气,弥 近而弥见其高凌天际矣。至更衣亭,屏驺从易肩舆 揭帷三面瞻眺,直前所目,磴惟诘曲,石梯云栈,辇路 盘桓,偻躬跼蹐,足磨舆人肩,石啮舆人腓,手扪緪缭 不敢释,而腕欲为之脱。返顾从者,不若腰笋之适如 郭索邪。行于斗门直站,少获纵横错趾也。过一天门 孔子坊,舁者作吴牛喘急,而余亦腰臂楚楚。稍从挺 缓,回眸下盼,麰绿成畦,田分龟背,半空云荡万井,烟 蒙山根,牛马皆成黑子矣。顷复升舆度天仙阁、斗母 殿、高老桥,急行而无所留瞩焉。桥横水帘洞,以久涸 泉枯,仅馀滴沥。又上折而为马棚崖、玉皇庙、回马岭, 则肩舆益陡,而攀援益紧。至黄岘岭、二虎庙,而舆人 趾稍平,上上下下里凡三人,呼“快活三。”行者、负者、从 者,始得左右顾,而回龙百折,团裹于山阿石壁间。岫 幌云关,恍隔人间世,而与飞鸢翔鹤有凌霄摩汉之 思矣。逾二天门,为御帐坪,宋真宗东封驻跸处。傍有 古松,始皇帝上泰山,为暴风雨所击,五松蔽之,遂封 为五大夫。松今存枯干二,亦不甚伟,非秦时物。日为 罡风震撼,独立不靡,则疑为神物所呵护,岂山灵不 欲泯嬴秦东封故迹耶?朝阳洞,山腰小窟如石屋,半 间而雕镂土木像,穴处其中,不能舒豁。自此为行宫。 小龙峪。处士松已失根株,仅存“石镌”三字,以一荫木 覆之。又自此为大悲殿、大龙峪行宫。龙王庙,十八盘 逼侧,宜若升天,然足摇摇不能禁矣。十八盘而上,为 三天门、三灵侯。西为月观峰,义取“月朏庚方。”西南为 丈人峰,特立为苍颜丈人,世称外翁为岳丈,有女者 皆类此。迤东路傍小径,穿磴下有数石窍,时出白云, 如香雾,滃然布合,为白云洞。下视环道甚险。东上绝 顶为孔子崖,小天下处。再东为寝宫,绣帏锦幕,丹毂 朱轮,皆四方喜施,华腆富丽。循此为青帝宫,玉女池, 上为玉皇顶。玉皇祠,汉武皇帝金泥玉检秘藏于此。 白云起封中,李斯《断碑》,存十馀字,秦人《无字碑》在焉。 碑柱方而色黄,上为幢盖,石腻而坚,浑朴厚重。山无 此石,绝顶处何方致之?因想秦人力能伐湘山,金人 十二重,各千石,置宫庭中,五丁为所驱使,“于一石碣 奚难焉?太宰李公裕记”石十二行,行各十二字,今亡 已。夫秦迄今虽久,恐石未能尽灭也。按秦封禅后十 二年,秦亡,诸儒生疾秦,焚《诗》《书》,诛僇文学,百姓怨其 法。意者秦立石其巅,以志登封,所重不在文字。汉时 令诸儒草封禅仪,数年不就,上乃自制仪,然则诸儒 固讳言封禅,不书字义耶?僧谓秦碑夜有光,若隐若 见,数千年神物,理固宜然,或亦祖龙之焰,大块未尽 收藏,秦灰虽扫,犹似夷陵土黑耳。玉皇顶下为火池 金阙碧霞宫,余整冠礼谒元君,镂祝文于石,置之巅。 朝来海曙,五色晶辉,与尺碑相掩映,夜则秦碑烂漫 分光,领会山头诸胜,不识山灵能为我护持,不令风 伯雨师相“剥蚀否?”礼元君毕,州守庀午飧,进使馆,而少憩焉。已即东阅平顶峰、宝藏库、望海楼及舍身崖。 愚民投身崖下,露胔犹在。欲度鬼关而超天界,先堕 落火坑,形骸非有,骷髅相吊。仙耶?鬼耶?其然?岂其然 乎?稍西下为仙人桥,石梁昂伏。正东为日观峰,室三 楹。上书:“海日生残夜。”世宇辽廓,虚茫无著。鸟餐“风而 人御气。阴晴下变,燠凉互生。冉冉云光,倏焉弥山布 谷,旋复卷舒聚散,竟归于无。光景靡常,太虚寂,若此, 可穷上天下地,古往今来之变化。所谓秦观周观”吴 观者,不知何在,意欲望吴为吴观,望周秦为周秦观。 吴门有白马,若或遇之,非孔子不能有绝世之神耳。 上绕而为绝岭,读唐《开元纪泰山叙铭》,苏许公八分 书,遒劲苍古,深文可辨,而其下遂为游人所摧刓。有 伧父镌大字其傍,此亦千年古篆之一厄,益信无字 碑神奇,无人敢磨铲,岂非始皇帝威灵所护庇耶?陟 山之岭,日方过中而是日晴旭风柔,峰岚献媚,倒看 天界。巨浸一沤,黄流一抹,海气若蒸,沼潾如缕,氤氲 磅礡,灏漭霏扬,极目横襟,渺焉身世。顾问从人,“兹山 所最胜者,黄华洞也。洞何在?予当竟一日之游。”舆人 言:北山之幽十五里是。余即命往。下岭而风嶛峭,忽 凉生,亟呼从人取衣而衣留使馆,肌栗半晌,强御寒, 而余性不能酒,力不能敌风,衣至,则已抵黄华矣。老 尼结庵洞口,乍惊车马,东偏新构亭阁,绝精胜。长官 属供吏具酒肴,余为进一觞。洞下有泉,清冷逼人,上 书“云根灵液。”石岩高迥,危岸平峭,至此则无云梯石 栈之险,亦无车尘人迹之混,与燕雀群,与鹿豕穴,乐 而遗世,此秦皇汉武所不能窥奥窔者耶?从黄华而 南,复循故道至使馆。日已昃,而前所加衣悉解去。由 石阶而下,緪其后,舆人得伸其胫,下颇易。间道出石 经峪,峪在岳之阳,石坡十馀亩,展舒平坦,古刻《金刚 经》楷书,有近八分者,径尺许,疑为王右军书,人称“暴 经。”石。傍有石亭,州守以春檠佐酒,余入口不沾耳,听 泉声潺潺,由平坡直下汇为池,泠然可漱。《金刚经》为 水痕沷濯间为屐齿所镵,半就泯灭。有镌圣经首章, 与《金刚经》并列者,蝌文蚪书,若被虾蟆所吞啮,墨云 浓雾,足供临池之染翰。而两壁高峰,听圣经梵咒,憬 然点头会意矣。万侍郎勒石作《高山流水记》,少逊磨 崖碑,题石傍曰:“水帘水大暵不枯,不识汉乾封时何 似?”余徘徊泉石间不忍去,而日色西沈,若促予之旋 辔,不能少逗。下坡坂数里,日月观诸峰若后拥,随车 送客,而彼时之廓然小天下者,天下自天下,“我自我”, 惟有徂徕当前,若拱而迎。徂徕者,泰山之几案,而诸 山环峙,拱极朝元,俯而不敢仰,亲而不忍离,牵裾绕 膝,如儿孙之侍鼻祖。旗帜布列,剑戟森罗,如五方八 阵之拥中麾。翠萼青芝,琼枝珠蕊,如太华峰头玉井 莲藕如船而花十丈。所未穷者山之胜,所“未识者,泉 石亭观之名所未尽探者,秦汉以来灵文秘策所未 及讽咏者,前代名贤,标题著述。其神则天帝之孙,群 灵之府;其星野,降娄元枵”;其疆域,岱之阳,济东为徐; 岱之阴,济北为青。其流泉东注于海,西北汇于黑水 之湾,又西北汇于柏崖。其高四千丈,环一千里。其生 人则孔子,其为文则司马子长。其《登封坛壝》,则合秦、 汉、唐、宋。其云云“亭亭”梁父诸山,不及遍览者,请以俟 王子他年之再游。

    《泰山道里记》
    张五典

    《岱史》载《汉官仪》云:“泰山自下至古封禅处,凡四十里。” 又郭璞书云:“从山下至顶,四十八里三百步。”予再陟 其巅,而知其不若是之遥也。迺立一法量之,其法用 竖竿一根,长一丈,刻以尺寸,竿头置一环。用横竿一 根,长亦一丈,当中置一环,两头皆五尺,取其轻重相 称也。以绳系于横竿之环,而又穿于竖竿之环,牵其 “绳之尾,则横竿可上可下而不失其平也。”于是以竖 竿所立之处,视横竿所至之处,则五尺为一步矣,此 以量其远近也。每量一步,若在平地,则横竿由端以 至竖竿,前后俱著于地。若前高而后下,则横竿前著 于地而后悬于空,视竿所悬处至地尺寸若干,此以 量其高下也。又置一格《眼册》,每页用三百六十格,每 量一步则填一格,平地则于格内填一“平”字,其高若 千尺若干寸,于格注之。填完一页,则足三百六十步 为一里,其高则累尺寸而计之不爽也。属盛州守转 委巡检张嘉彩如法量之,由山下至绝顶,凡量四千 三百八十四步,而纡回曲折皆在其中。高三百八十 六丈九尺一寸,内除倒盘低十八丈五尺七寸抵高 数外,净高三百六十八丈三尺四寸,折步七百三十 六步六分八釐,平高共积五千一百二十步有奇,实 一十四里零八十馀步耳。昔人所称四十馀里者,果 何所见哉?由此而推,天下之不可尽信者,殆如此矣。

    《岱祠迂议》
    沈应奎

    岱岳之巅,盖有元君祠云。祠为四方祝釐,香火所最 辐辏,岁不征约,而走祠下者,人可千亿,指辇输之香 火金钱十万计。问金钱之所敛散,则充国税若干,充 齐鲁间藩禄官廪、军储公府之费若干。涟漪子感而太息曰:“夫然而元君之波齐鲁者,抑何厚耶?东省方 数千里,厥田中上,煮海灌河,商贾填殷。盖冠带之区”, 而霸王之藉也。岱宗十万金钱,姑无论税于国者独 柰何,而藩禄官廪,军储公费,取给殚尽,不稍留香火 之馀且也。比见蝗蝻肥𧒭,频岁告烈,齐鲁境井无户, 釜无火,卖儿鬻女,接袂连踵,当事者咄嗟空庾,而全 活绌策,胡不推元君之馀惠,以救苦众生也?或曰:“岱 宗之香楮,入者无量,出者有量,且注之籍,岁精核焉, 何馀之与有?”涟漪子曰:“善制国者,上因天时,下因地 材,中参人事,而汰啬其用,一方之土毛,未有不足为 一方之藉也者。况今皇舆统一,戎马不惊,官司拱手 奉文网,封内绝少意外之征调,而故敝然待用香火, 籧庐岁月,且独不思虔毖香火而来者可数计乎?有 如逢岁之不登而香火顿绌。东省宗庶官司,卒伍诸 镪,将废常给乎?不废常给乎?齐于天下,职方称饶,从 古号十二矣。本朝包鲁为隶,是两大国合并为一大 藩也。用众用大,脩之三载,可令户口无匮乏,六载则 无虑旱潦,九载则户可弦诵而人储甲兵。”或曰:“子之 言广矣阔矣。试约而论,尔所欲推元君之羡积者若 何?”涟漪子曰:“泰岱凭元君之宠灵,岁储十万金钱,能 岁省十之一以储粟民间耶?金钱万计,岁可储粟十 万斛。以万金六析之积,贮于六郡,并予流通,布之操 棅,务令子母膏润,常在闾阎,红腐残朽,不在仓庾。第 转输十年,能益齐鲁间常平粟数百万,此之谓真普 遍元君惠,此之谓真脩证。宰官果。”或又曰:“成议重改 革,世法多因仍,子之哓哓,见为迂耳。”涟漪子曰:“世间 无迂阔人,做不得宽平事。”予即哓哓庸何伤?元君灵 爽,意者实闻予言,漫书一通,以俟当世之亮吾迂者。

    《泰山文碑刻》
    杨时乔

    余登岱读碑志,见古今文词模画明尽,偶据见闻,有 昔未发今未备者数言,书此一在无字碑。《禹贡》岱畎 铅松怪石。《山海经》“上多玉,下多金,多水玉。”道书福地, 多芝草玉石。余尝闻顶上有夜光,至问羽人,言在无 字碑所。或数岁,或岁一见,长如流虹,动如腾电,蜿蜒 如金链,飘摇如火焰,形模如古篆。乃其大者,间有一 “线,通明如微茫,乃其常有者,特多在夜,人未频见尔。” 窃谓乃玉辉,盖自昔记之“石蕴玉而山辉”,又外有怪 石,中必产玉,散精发采,时尝烛天,于此可征。意者秦 始皇疑为王气如东南事,乃假《封禅行》以厌之。又以 东南土可取,而此石坚峻万仞,不可凿,特置崇碑以 压之。碑成,又设为鞭石怪语,惊骇当“世,俾谋王者潜 消其意,而卒之真主起丰沛,独柰何与?”此说于事理 颇近,顾旧籍无传,未敢遽以为然。或曰:“神主石,曰石 表。曰:下有金书玉简,以石函之。”曰:“既封标识,其所曰 旧有文字,岁久磨灭。”则皆后人所疑,指有难辨者。又 其色黄白,其纹细腻,其采明莹。《羽人》亦曰:“其气常湿 润鲜泽者,是乃下有”玉,故于此益验。或谓此石移于 他所,虐用民力而上,窃又谓即此山之石所以异于 他石者,以下有玉故。且当秦时,山初辟,路崄崎,未若 今砌,安得从下而上?今苟能遍山穴,取置之此地,当 必有类,此无难辨者。一在日观峰前,皆谓奇观,谓神 异,自藩参吕公为解,乃有定评。余至日秋末霭盛未 能详见。窃意目缘景异,景缘境异,境缘时异。是故四 时云霞雾霭氛祲,日互为变,此为时异。海中波涛滉 漾在岛屿间者与日近;海滨岚瘴氤氲在溪山间者 与日远,此为境异。魏庄渠公谓:“始弥望如铺金者,海; 绿色微茫中有若掣电者,海岛溪山相间金色渐淡, 日轮浮动水中,如大玉盘;适海滨望而见”者日,此谓 景异。游者至,或遇或不遇,遇或晴明,迟速不齐,此谓 目异。及归,各言其所见而已,想非有欺者。顾亦异而 暂,非可与论于常。惟解谓樵人所称落日,又大于午 日而不射,目赤如落日而不带霞,此乃正而常者。是 在观者自得之,乃益知浑天之是矣。曰:明都寅宾,出 日嵎夷,较此去海近,宅之又当倍于此。所见者一在 封禅台。泰山始经见,则《虞书》岱宗。凡岳皆以方位言, 惟此言岱、言宗,乃以帝出震东方,生物为春,故十二 月东巡狩,柴望秩于山川,以其山空洞幽深,宣天地 阴阳之气,以生育万物。《记》亦曰:“出云为风雨。”又“民取 财用,其妙不测”,谓神,故为昭告,报以祀之。三代前惟 为坛,如周制四坎坛祭山林丘陵。又五岳视三公,谓 其牲器之数视之,非以三公封也。其后则泰为鲁镇, 故得主祀。《鲁颂》曰:“鲁邦所瞻。”季氏以大夫僭之,夫子 以不如林放非焉。然此特祭祀,未始有封禅,封禅自 秦始,而盛于汉、宋。秦始以压王气,汉武以招来海上 神仙,宋真以城下之盟,故假此行。又借口《管子》“无怀 氏封泰山,刻石纪功。”司马迁《淮南子》李奇古者封泰 山,禅梁父七十二家。宋景文、仲尼登泰山,见七十二 家之说。此三君者,李斯、王钦若诸臣者,皆英雄博慧 人也。岂不知无怀氏在伏羲前无文字,安得刻石?又 七十二君为何代何人?仲尼有云,何《鲁论》不载哉?特 君假之,臣附会之,有不从者,阳驱阴嗾成之。彼其本心则诚知其假且欺也,而卒以此欺天下。后世君若 汉光、魏明、隋文、唐太、宋太,臣若司马迁,相如公孙卿、 班固、牛弘、骆宾王、张说、孔渭,不知其欺,反谀为是。即 若魏徵、孙奭、许懋言于朝,司马彪、王通、章俊卿、苏辙、 胡寅、马端临议于书,皆词严义正。近若胡广作《颂》,虽 虚美,此亦美不忘规,旧弊永绝美矣。顾皆以昧礼侈 心、亵神虐民为言,曾未及于假且欺者,则亦未足以 诛其心尔。一在东岳庙,往封禅特加土纪石颂功德, 未有封号,自唐元宗始封为天齐王。又以司马承祯 言:今五岳神祠是山林之神,内有洞府,有上清真人, 冠冕章服,佐从神仙,皆有名数。于是始置土泥形像。 李文达谓后世封名岳,为王为帝,垂旒端冕,俨若人 鬼是已。至我高皇帝,始尊称曰“泰山之神”,可谓尊敬 之至矣。一在碧霞宫,往惟曰泰岳,未有碧霞元君。自 宋真宗以来,香火为盛,凡至皆上钱物,旧时即此山 散聚,不知何时籍归于国。至我朝,借此为山东省佐 正,赋充公需。嘉靖间,有为疏请罢者,“以其迷民不经, 欲效绝地通天意,反经正民。且虑强民千百为群,倘 借此肆逞,干道致变,是宜早杜。”时以山东民贫赋重, 实借此裕民,革此则无从措补。“若群聚肆逞,事势诚 有之,特在初行迄归日,立法严防之尔。”于是设总巡 分管官甚详。嘉靖末,乃以二万馀金入内帑,于是又 助国。其后白莲聚徒“劫掠,又连年旱灾,至者益稀,民 与国皆病。”乃知前寝议亦有为矣。一在十八盘回车 岩,盘高崄峻,难步前上者。一或颠危,则累累而下,在 下后者,践蹂而毙。岁恒有之,或报官收殓,或有自榇 去者。毙者惟咎于事神不恪,及积过所致而已。又山 北黄华洞更崄峻,鲜游者。曩有士人游此,舆人毙于 岩下。“吕公乃于十八盘东开一径路,示令香者盛日 各从东上西下,无相践蹂。而黄华洞改为回车岭。《回 车》所以戒止游者,仍各树碑其上。”乃香者惟知乞灵 爽,徼福庇,不知身有奇祸。游者惟知穷幽胜,擅词赋, 不知民有遗害。往者舍身崖,乃方外愚顽,焚修无奇, 遂惑于轮回,舍之似亦有意自为辜。诸君子犹怜之, 刻石禁戒,乃香者舆者,无意无辜。吕公首发此政,实 仁矣。又老稚孤穷瞽聋残废无倚者,当香者盛日,来 穴处土石间丐食,及香者不至则缺食,似可取香钱 之馀给之,冬则贸絮施之,俾少济须臾。倘毙则收殓 之,亦无俾作秽以安香者游者,庶几祐神助灵,亦拯 民生一端。乔久痾山栖,今应召北上,过此遇太守赵 君,以此语之。赵深然余言,遂夜书于公署,以俟考正 者。

    《游石屋记》
    姚奎

    泰山东数里许有石屋,世传碧霞元君炼真之所。予 公暇欲往观焉。从者曰:“径隘不可舆。”迺易服帽貂,以 韦带结腰,短策芒鞋,命道士刘教弘为前导。行三四 里,无复蹊径,披蒙茸,攀巉岩,伛偻而上。愈进愈险,下 瞰巅崖,惊汗浃背。又三里,盘旋转一冈,而石屋在望 矣。有羽士四人,癯然而迓予,青松绝壑间,前牵后拥, “迺获济焉。”瞠目纵眺,上有削铁,奇峰千朵。前有夷地 可半亩,入其中,窈然而深,朗然而虚。明石窦涓涓,凝 结玉柱,大十围,高丈馀,晶莹可鉴。崖有《元君手印》,玉 指宛然。后有石床,则元君偃息处。左偏一窍透绝顶, 顶有石楼,可坐三四人,冰滑不能升,跻攀数磴而下。 力疲,卧石床,毛骨洒洒。旁有圣水池,清洌而甘,不盈 不涸。下有石曰“牛心”,甚奇怪。又下有洗鹤湾,深不可 测。一鹤鸣于上,似与人声相应和,实真仙境界,与尘 寰迥绝。人之游泰山者,每以道左日穷为画,于斯罕 到。孰知石屋之多奇乃尔哉!石屋于予,惜乎遇之晚 也。嗟夫!世之豪杰士固有终身未之遇者,遇矣而晚 奚病焉?

    《处士松跋》
    刘宗岱

    余自嘉靖己酉夏始来登泰山,见秦始皇所封五大 夫松者耸而立。又里许见一松偃蹇如盖,曰“处士松。” 乃近日方两江氏题,以其不与秦封云。呜呼!秦迄今 几千百岁,人但知有大夫,不知有处士,岂物之显晦 有时欤?暨隆庆戊辰春,余再来登泰山,岁月曾几何? 向所见五大夫松者,巳亡其三,独处士松尚依然无 恙,岂物之荣枯有数欤?抑养素者终吉,怙宠者多败? 固物之自取然欤?今安阳翟公又改处士松为“独立 大夫”,疑若曾受秦封者。呜呼!五大夫松之存亡不足 惜,余独惜夫处士,何不幸而多斯名也噫?

    《东岳总叙》
    章潢

    粤稽重华,咨牧肇州,封山浚川。盖曰“地有名山大川, 则国为之重。”乃若名山莫重于岳,莫尊于岱。而巡狩 柴望,亦独先之。是故宗称于《书》,瞻咏于《诗》,镇于《礼》,《书》 于《春秋》,下逮子史百氏,扩其功用,出震配干,岂徒以 盘礡崱屴矣乎?况我国家定鼎燕冀,实惟兹山雄峙 于东,侈形势,壮舆图,以奠王畿。国计漕源,亦维兹是 赖,宜有以志之。是故探赜索隐,以汇经籍之文,发山 川之秘,首之以《泰岳》,而峰岩水石诸名胜附焉。犹之言天而不外乎日月星辰,言海而必及乎蓬瀛桑碣, 将使遐方之人亦得而尽览之,卧游乎洞天福地,必 有旷心逸度,默契吾夫子之所以小天下者矣。

    《岱岳泰山》
    前人

    泰山在泰安州北,东方之岳也。一曰岱宗,又曰兖镇。 《周礼职方》:河东曰兖州,其山镇曰岱山。《书》曰:“二月东 巡守,至于岱宗。”《五经通义》云:“王者受命易姓,报功告 成,必于岱宗,东方万物始交之处。”宗,长也,言为群岳 之长。《诗》曰:“泰山岩岩,鲁邦所瞻。”《博物志》云:“一曰天孙, 言为天帝孙也,主召魂。东方万物始成,故知人生命 之长短。”《白虎通》云:“王者受命必封禅。封者,增高也。禅 者,广厚也。皆刻石纪号,著己之功绩,以自效也。”天以 高为尊,地以厚为德,故增泰山之高,以示报天,禅梁 甫之址以报地。《汉官仪》及《泰山记》云:“盘道屈曲而上, 凡五十馀盘,经小天门大天门,仰视天门,如从穴中 视天窗矣。自下至古封禅处,凡四十里。山顶西岩为 仙人石闾,东岩为介丘。东南峰名日观,鸡鸣时见日 始欲出,长三丈所。又东南名秦观,可望长安。《秦李斯 碑》篆毁,仅存数字。吴观者可望会稽。周观者望见齐 黄河去泰山二百馀里,于祠所瞻黄河如带,若在山 趾。盖侈言也。”又云:“山南有庙,种柏千株,大者十五六 围,相传云汉武所种”,今所馀无几。小天门有秦五大 夫松尚存。岳顶有秦无字碑,人云内有字,盖韬之也。 斲崖数丈,唐《开元纪泰山铭》隶书,大四寸,乾封年登 封文在其右,字寸许,类《圣教序集》。右军书,为近时闽 人,盖以“忠、孝、节、义”四大字尽镵毁,见者痛惜。山有丈 人独秀、鸡笼、老雅、狮子、莲花、悬石诸峰,百丈舍身、马 栅、鹁鸽诸崖,《石经》、石壁、佛寺,鬼儿、椒子、酆都、桃花、马 蹄、溪里诸峪,回马、雁飞、黄岘、思乡、青岚、西横诸岭,牛 心、龙口、试剑、龙文、虎阜诸石,迎阳、吕公、白云、遥观、鬼 仙诸洞,玉女、王母、白鹤、白龙、水帘诸池。又有明月嶂、 登仙台。下有东、西、中三溪,有云云亭。亭梁甫、社首、肃 然、万里诸山,皆先代所传者。上有岳庙,碧霞仙女祠, 四方乞灵者,岁无虚日,所施牛羊马、金绮钱帛甚多。 有司掌之,岁数万金,山东之财用实资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