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汇编 艺术典 第二百五十八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博物汇编 第二百五十九卷
博物汇编 艺术典 第二百六十卷


    考证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博物汇编艺术典

     第二百五十九卷目录

     医部汇考二百三十九

      痰门二

      喻昌医门法律痰饮论 痰饮脉论 痰饮留伏论 吐禁十二则 药禁十

      则 律三条 论苓桂术甘汤 论苓桂术甘汤肾气丸二方 论大小青龙汤 论十枣汤

      甘遂半夏汤二方 论木防己汤葶苈大枣泻肺汤防己椒目葶苈大黄丸三方 论小半夏

      汤小半夏加茯苓汤外台茯苓饮三方 论泽泻汤厚朴大黄汤二方 论五苓散方 痰证

      问答

      张介宾景岳全书论证 论治 家传吐法 治痰之本 论经络痰邪

      论非风痰证

      陈士铎石室秘箓痰病

    艺术典第二百五十九卷

    医部汇考二百三十九

    痰门二

    《医门法律》
    臣喻昌著

    《痰饮论》

    痰饮为患,十人居其七八,《金匮》论之最详,分别而各 立其名。后世以其名之多也,徒徇其末而忘其本,曾 不思圣人立法,皆从一源而出,无多岐也。盖胃为水 谷之海,五脏六腑之大源,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 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 四布,五经并行,以为常人。《金匮》即从“水精不四布,五 经不并行”之处,以言其患,谓人身所贵者水也。天一 生水,乃至充周流灌,无处不到,一有瘀蓄,即如江河 回薄之处,秽莝丛积,水道日隘,横流旁溢,自所不免, 必顺其性,因其势而疏导之,由高山而平川,由平川 而江海,庶得免乎泛滥。所以仲景分别浅深,诲人因 名以求其义焉。浅者在于躯壳之内,脏腑之外,其名 有四:曰痰饮,曰悬饮,曰溢饮,曰支饮。痰饮者,水走肠 间,沥沥有声;悬饮者,水流胁下,咳唾引痛;溢饮者,水 流行于四肢,汗不出而身重;支饮者,咳逆倚息,短气, 其形如肿。一由胃而下流于肠,一由胃而旁流于胁, 一由胃而外出于四肢,一由胃而上入于胸膈。始先 不觉,日积月累,水之“精华转为混浊,于是遂成痰饮。” 必先团聚于呼吸大气难到之处,故由肠而胁而四 肢,至渐渍于胸膈,其势愈逆,是痰饮之患,未有不从 胃起者矣。其深者,由胃上入阳分,渐及于心肺;由胃 下入阴分,渐及于脾、肝、肾。故水在心,心下坚筑,短气, 恶水不欲饮,缘水攻于外火。故水益坚,火郁于内, 气收故筑动短气。火与水为仇,故恶而不饮也。水在 肺。吐涎沫,欲饮水,缘肺主气,行荣卫,布津液。水邪入 之,则塞其气道,气凝则液聚,变成涎沫,失其清肃,故 引水自救也。水在脾,少气身重,缘脾恶湿,湿胜则气 虚而身重也。水在肝,胁下支满,嚏而痛,缘肝与胆为 表里,经脉并行于胁,火气冲鼻则嚏,吊胁则痛也。水 在肾,心下悸,缘肾水凌心,逼处不安,又非支饮邻国 为壑之比矣。夫五脏藏神之地也,积水泛为痰饮,包 裹其外,《诗》有谓“波撼岳阳城”者,情景最肖,讵非人身 之大患乎?然此特随其所在,辨名定位,以期治不乖 方耳。究竟水所蓄聚之区,皆名留饮。留者,留而不去 也。留饮去而不“尽者,名伏饮。”伏者,伏而不出也。随其 痰饮之或留或伏,而用法治之,始为精义。昌试言之: 由胃而上胸膈心肺之分者,驱其所留之饮还胃下 从肠出,或上从呕出,其出皆直截痛快,而不至于伏 匿,人皆知之。若由胸膈而外出肌肤,其清者或从汗 出,其浊者无可出矣,必还返于胸膈,由胸膈还返于 “胃,乃可入肠而下出,驱之必有伏匿肌肤,而不胜驱 者。若由胸膈而深藏于背,背为胸之腑,更无出路,尤 必还返胸膈,始得趋胃趋肠而顺下,岂但驱之不胜 驱,且有挟背间之狂阳壮火,发为痈毒,结如橘囊者, 伏饮之艰于下出,易于酿祸,其谁能辨而出之耶?”昌 以静理而谭医施治凿凿有据。谨因《金匮秘典》。直授 金针。令业医之子。已精而益求其精耳。

    《痰饮脉论》

    痰饮之脉,《金匮》错出不一,难于会通。以鄙见论之,亦 有浅、深微甚之不同,可预明也。《脉要精微篇》曰:“肝脉 耎而散色泽者,当病溢饮。”溢饮者,渴暴多饮,而易入 肌皮肠胃之外也。此特举暴饮水溢饮,病之最浅者 为言耳。仲景会其意,即以饮证分之为四,统言其纲, 曰:痰饮、悬饮、溢饮、支饮,大都为由浅及深者商治,失 此不治,而至于积水滔天,即此四饮,自有不可同语 者矣。其谓饮脉不弦,但苦喘短气者,见饮脉本弦,饮 脉不弦,则水之积也不厚,然亦害其阳气,微喘短气 而已。其谓支饮,亦喘而不能卧,加短气,其脉平者,见支饮上于胸膈,喘而短气,其脉仍平,有而若无,才有 停积,未至留伏,故不见于脉也。其谓脉浮而细滑者 伤饮,见浮而细滑,非伤风、伤寒之比,亦饮之初郁,气 分而未深也。医者于此时,蚤思昏垫之灾,亟兴己溺 之念,而行因势利导之法,患斯解矣。否则,证成深锢, 末流愈分,伏根之所,愈不可识。经年检方问药,漫图 成功,其可得乎?故凡见脉转沉弦一派,即当按法求 之。其曰:“脉沉者,胸中有留饮,短气而渴,四肢历节痛”, 言肺之治节不行,宗气不布,故短气;气不布则津亦 不化,故膈燥而渴。脾气不运,水饮流于肢节,则作痛 也。似此一证,肺脾交病,所称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 输于脾,脾气散,精上输于肺之常者,且转而藉寇兵。 盗粮矣,欲求其安,宁可得乎?至论弦脉,则曰:“欬者, 其脉弦,为有水;曰:双弦者,寒也,皆大下后虚。”脉偏弦 者,饮也,为喘满;曰:“脉弦数,有寒饮,冬夏难治”;曰:“脉沉 而弦者,悬饮内痛”,此即沉潜水蓄支饮急弦,而广其 说,除大下后,其脉双弦者,有虚寒之别;其偏弦者,俱 为水饮也,冬夏难治。亦因其用寒远寒,用热远热之 法,不若春秋为易施耳。悬饮内痛,谓悬饮结积于内, 其甚者则痛也。更有沉紧之脉,主心下痞坚。面色黧 黑之证,谓水挟肾寒,杂揉于心肺之分,则心下坚而 面色黑也。有脉伏而为留饮之证,积饮把持其脉而 不露,较涩脉尤甚矣。又曰:脉伏便利,心下续坚,此为 留饮欲去故也。又曰:久欬数岁,其脉弱“者可治,实大 数者死。其脉虚者必苦冒,本有支饮在胸中故也。”凡 此皆病深而脉变,当一一溯其流而穷其源者。夫天 枢开发,胃和则脉和。今为痰饮凝结其中,则开阖之 机关不利,而脉因之转为沉、弦、急弦、偏弦、弦数、弦紧, 或伏而不见,非亟去其痰饮,亦胡由脉复其常耶?浅 者浅治,深者深治,浅深之间者,适其中而治。留者可 攻,伏者可导,坚者可削。再一因循,病深无气,洒洒时 惊,不可救药矣。

    《痰饮留伏论》

    痰饮之证,留伏二义,最为难明。前论留饮者,留而不 去;伏饮者,即留饮之伏于内者也。留饮有去时,伏饮 终不去。留伏之义,已见一班,而《金匮》奥义,夫岂渺言 能尽,谨再陈之。“《金匮》论留饮者三,伏饮者一。曰心下 有留饮,其人背寒如掌大;曰留饮者,胁下痛引缺盆; 曰胸中有留饮,其人短气而渴,四肢历节痛。”言胸中 留饮,阻抑上焦心肺之阳而为阴曀,则其深入于背 者,有冷无热,并阻督脉上升之阳,而背寒如掌大,无 非阳火内郁之象也。“胁下”为手足厥阴上下之脉,而 足少阳之脉,则由缺盆过季肋,故胁下引缺盆而痛, 为留饮偏阻,木火不伸之象。饮留胸中,短气而渴,四 肢历节痛,为肺不行气,脾不散精之象也。合三条而 观之,心肺、肝、脾痰饮,皆可留而累之矣,其义不更著 耶?至伏饮则曰:“膈上病,痰满,喘欬吐,发则寒热,背痛 腰痛,目泣自出,其人振振身𥆧剧,必有伏饮”,言胸中 乃阳气所治,留饮阻抑其阳,则不能发动,然重阴终 难蔽𬀪,有时阳伸,阴无可容,忽而吐发,其留饮可以 出矣。若更伏留不出,乃是三阳之气伸而复屈。太阳 不伸作寒热,腰背痛目泣;少阳不伸,风火之化,郁而 并于阳明土中,阳明主肌肉,遂振振身𥆧而剧也。留 饮之伏而不去,其为累更大若此。然留饮伏饮,仲景 不言治法,昌自其遏抑四脏三腑之阳而求之,则所 云宜用温药和之者,岂不切于此证而急以之通其 阳乎?所云苓桂术甘汤者。虽治支满目眩。岂不切于 此证。而可仿其意乎?故必深知比例。始可与言往法 也。后人不明《金匮》之理。妄生五饮六证之说。即以海 藏之明。于五饮汤方下云。“一留饮在心下。二支饮在 胁下。三痰饮在胃中。四溢饮在膈上。五悬饮在肠间。” 而统一方以治之。何其浅耶。

    按:痰饮总为一证,而因则有二。痰因于火,有热无寒; 饮因于湿,有热有寒。即有温泉,无寒火之理。人身热 郁于内,气血凝滞,蒸其津液,结而为痰,皆火之变现 也。水得于湿,留恋不消,积而成饮。究竟阴证热湿酿 成者多,寒湿酿成者少。盖湿无定体,春曰风湿,夏曰 热湿,秋曰燥湿,冬曰寒湿,三时主热,一时主寒,热湿 较寒湿三倍也。《内经》“湿土太过,痰饮为病,治以诸热”, 非指痰饮为寒。后人不解,妄用热药,藉为口实。讵知 凡治六淫之邪,先从外解。故治湿淫所胜,亦不远热, 以散其表邪,及攻里自不远于寒矣。况始先即不可 表,而积阴阻遏身中之阳,亦必藉温热以伸其阳,阴 邪乃得速去。若遂指为漫用常行之法,岂不愚哉? 《小学》有虚实分治之法,谓疾病之生也,皆因外感内 伤,生火生湿,湿热生痰,四者而已。审其少壮新病,是 湿则燥之,是火则泻之。湿而生热,则燥湿而兼清热; 火而生痰,则泻火而兼豁痰,无馀蕴矣。审其衰老久 病,又当攻补兼施。如气虚而有湿热痰火,则以四君 子汤补气而兼燥湿清热,豁痰泻火。如血虚而有痰 火湿热,则以四物汤补血,而兼泻火豁痰,清热燥湿如此则攻补合宜,庶乎可也。故曰:“少壮新病,攻邪可 审;老衰久病,补益为先。”若夫阴虚火动,脾胃衰弱,真 阴者水也;脾胃者土也。土虽喜燥,然太热则草木枯 槁;木虽喜润,然太润则草木湿烂。是以补脾滋肾之 剂,务在燥湿得宜,随证加减焉耳。

    后世治痰饮有四法,曰实脾燥湿,降火行气。实脾燥 湿,二陈二术,最为相宜,若阴虚则反忌之矣。降火之 法,须分虚实,实用苦寒,虚用甘寒,庶乎可也。若夫行 气之药,诸方漫然全无着落,谨再明之。风寒之邪,从 外入内,裹其痰饮,惟用小青龙汤,则分其邪从外出, 而痰饮从下出也。浊阴之气,从下入上,裹其痰饮,用 茯苓厚朴汤则分其浊气下出,而痰饮上出也。“多怒” 则肝气上逆,而血亦随之,气血痰饮互结成癖,用柴 胡𪔀甲散以除之。“多忧”则脾气内郁,而食亦不化,气 食痰饮亦互结成癖,用清痰丸以除之。“多欲”则肾气 上逆,直透膜原,结垒万千,䐜胀重坠,不可以仰,用桂 苓丸引气下趋,痰饮始豁也。

    虚寒痰饮,少壮十中间见一二,老人小儿十中常见 四五。若果脾胃虚寒,饮食不思,阴气痞塞,呕吐涎沫 者,宜温其中,真阳虚者,更补其下。清上诸药,不可用 也。

    小儿慢脾风痰饮阻塞窍隧,星附六君汤以醒之。 老人肾虚水汎,痰饮上涌,崔氏八味丸以摄之。 痰在膈上,大满大实,非吐不除,然非定法也。使为定 法,人人能用之矣,何必独推子和哉!子和必相其人, 可吐后乃吐之。一吐不彻,俟再俟三,缓以开之。据云: “涌痰之法,自有擒纵卷舒”,其非浪用可知。

    再论《金匮》不言之意以明之,《伤寒论》用汗、吐、下和温 之法矣。至痰饮首当言吐者,仲景反不言之,何耶?其 以吐发二字为言者,因喘满而痰饮上溢,从内而自 发也。其曰医吐下之不愈,亦非以吐下为咎也。其曰: “呕家本渴,渴者为欲解”,又属望于从吐得解也,胡竟 不出可吐一语耶?仲景意中谓痰饮证内,多夹冲气 眩冒等证,吐之则殆,故不烦辞说,直不以吐立法开 后世之过端,所以为立法之祖也。自子和以吐法擅 名,无识者争趋捷径,贻误不可胜道,必会仲景意以 言吐,然后吐罔不当也。

    《吐禁十二则》

    眩冒昏运,不可吐。气高气浅,不可吐。积劳未息,不可 吐。病后新虚,不可吐。脉道微弱,不可吐。病势险急,不 可吐。阳虚多汗,不可吐。素惯失血,不可吐。风雨晦暝, 不可吐。冬气闭藏,不可吐。多疑少决,不可吐。吐后犯 戒,不可吐。

    《药禁十则》

    阴虚枯燥,妄用二陈;阳虚多汗,妄用青龙;心虚神怯, 妄用辛散;肺虚无气,妄用苦泻;肝虚气刺,妄用龙荟; 脾虚浮肿,妄用滚痰;胃虚津竭,妄用香燥;脏腑易动, 妄行涌泄;本非坚积,妄行峻攻;血气虚羸,妄行针灸。

    《律三条》

    凡热痰乘风火上入,目暗耳鸣,多似虚证,误行温补, 转锢其痰,永无出路,医之罪也。

    凡痰饮随食并出,不开幽门,徒温其胃,束手无策,迁 延误人,医之罪也。

    凡遇肾虚水泛,痰涌气高,喘急之证,不补其下,反清 其上,必致气脱而死,医之罪也。

    《论苓桂术甘汤》

    痰饮阴象,阻抑其阳,用此阳药,化气以伸其阳,此正 法也。兹所主,乃在胸胁支满目眩者,何耶?《灵枢》谓:“心 包之脉,是动则病胸胁支满。”然则痰饮积于心包,其 病自必若是。目眩者,痰饮阻其胸中之阳,不能布水 精于上也。茯苓治痰饮,伐肾邪,渗水道;桂枝通阳气, 和荣卫,开经络;白术治风眩,燥痰水,除胀满;甘草得 茯苓。则不资满而反泄满。《本草》亦曰:“甘草能下气。除 烦满。”故用之也。

    《论苓桂术甘汤肾气丸二方》

    《金匮》云:“夫短气有微饮,当从小便去之,苓桂术甘汤 主之,肾气丸亦主之。”并出二方,其妙义愈益彰著。仲 景于短气分呼吸,各出一方,呼气之短,用苓桂术甘 汤以通其阳,阳化气则小便能出矣。吸气之短,用肾 气丸以通其阴,肾气通则小便之关门利矣。一言半 句,莫非精蕴,其斯以为圣人乎?

    《论大小青龙汤》

    溢饮之证,水饮溢出于表,荣卫尽为之不利,必仿《伤 寒病》“荣卫两伤”之法,发汗以散其水而荣卫通,经脉 行,则四肢之水亦散矣。究竟大青龙升天而行云雨, 小青龙鼓浪而奔沧海,治饮证必以小青龙为第一 义也。

    《论十枣汤甘遂半夏汤二方》

    伤寒病两胁痞满而痛,用十枣汤下其痰饮杂病,虽 非伤寒之比,而悬饮内痛,在胁则同,况脉见沉弦,非 亟夺其邪,邪必不去,脉必不返,所以用十枣汤,不嫌其过峻也。凡病之在胁而当用下者,必仿此为例也。 至甘遂甘草汤之治留饮,微妙,元通非深入圣域,莫 能制之,《内经》但曰:留者攻之耳。仲景于是析义以尽 其变。无形之气,热结于胃,则用调胃承气攻之;热结 于肠,则用大小承气攻之。有形之饮,痞结于胸,则用 陷胸汤攻之;痞结于胁,则用十枣汤攻之;留结于肠 胃之间,则用甘遂半夏汤攻之。《法》曰:“病者脉伏,其人 欲自利,利反快,虽利心下续坚满,此为留饮欲去故 也,甘遂半夏汤主之。”脉道为留饮所隔,伏而不行,其 证欲下利,利反快,似乎留饮欲去,然虽欲去,不能去 也。心下续坚满,可见留饮之末,已及于肠,留饮之根, 仍著于胃不其根饮必不去。故立是方。甘遂甘草 大相反者。合而用之。俾其向留着之根。尽力一得 留者去,而药性已不存矣。正《内经》有故无殒之义也。 又加白蜜同煎,留恋其药,不致迸入无过之地。其用 半夏、芍药者,由木入土中成其坚满。半夏益土,芍药 伐木,抑何神耶。后世方书并甘草删去神奇化为腐 朽。制方立论,皆中人以下之事矣,竟何益哉。

    《论木防己汤葶苈大枣泻肺汤防己椒目葶苈大黄丸三方》

    三方,皆治支饮上入膈中,而有浅深次第之分。首一 方先治其肺,中一方颛治其肺,后一方兼治肺气所 传之腑。盖支饮上入于膈,逼近心肺,奥援肾邪。《本》文 云:“其人喘满,心下痞坚,面色黧黑,其脉沉紧,得之数 十日,医吐下之不愈,木防已汤主之。虚者即愈,实者 三日复发,复与不愈者,去石膏加茯苓、芒硝。”盖以支 饮上入,阻其气则逆于肺间而为喘满,阻其血则杂 揉心下而为痞坚。肾气上应其色黑,血凝之色亦黑, 故黧黑见于面部。然且姑缓心肾之治,先治其肺,肺 之气行,则饮不逆而俱解耳。木防己味辛温,能散留 饮结气,又主肺气喘满;石膏辛甘微寒,主心下逆气, 清肺定喘;人参甘温,治喘消膈饮,补心肺不足。桂枝 辛热,通血脉,开结气,宣导诸药,在气分服之即愈。若 饮在血分,深连下焦,必愈而复发,故去石膏气分之 药,加芒硝入阴分开痰结,消血癖,合之茯苓去心下 坚,且伐肾邪也。葶苈大枣汤,大泻其肺气,亦以气停 故液聚耳。防己椒目葶苈大黄丸,治腹满,口舌干燥, 肠间有水汽之证,乃肺气膹郁于上,以致水饮不行 于下,而燥热之甚,用此丸急通水道,以救金气之膹 郁,不治上而治其下,故用丸剂也。

    《论小半夏汤小半夏加茯苓汤外台茯苓饮三方》

    前一方治支饮呕而不渴者,支饮上入膈中而至于 呕,从高而越,其势最便。但呕家本当渴,渴则可征支 饮之全去,若不渴,其饮尚留,去之未尽也,不必加治, 但用半夏之辛温,生姜之辛散,再引其欲出之势,则 所留之邪自尽矣。中一方亦治卒呕吐者,但多心下 痞,膈间有水,眩悸,故加茯苓以去水,伐肾而安心也。 后一方加人参、枳实、橘皮。尤为紧要。治积饮既去。而 虚气塞满其中。不能进食。此证最多。《金匮》早附《外台》 一方。起诱后人。非天民之先觉而谁。

    《论泽泻汤厚朴大黄汤二方》

    二方之治支饮,俱从下夺,而有气血之分,前后之辨。 首一方为支饮之在心下者,阻其阳气之升降,心气 郁极,火动风生而作冒眩。惟是不治其冒眩,但利小 便以泄其支饮,则阳自升而风火自息,仲景制方,每 多若此。后一方治支饮之胸满者,夫支饮而至胸满, 在仲景自用大小陷胸汤治之。此方乃承气之法,止 可施于伤寒无形气分热结。乃以之治有质之痰饮。 非仲景丝丝毕贯之法矣。其为编书者误入何疑。

    《论五苓散方》

    本文云:“假令瘦人脐下有悸,吐涎沫而癫眩,此水也, 五苓散主之。”此寻常一方耳。深维其义,譬如以手指 月,当下了然。盖瘦人木火之气本盛,今以水饮之,故 下郁于阴中,挟其阴邪,鼓动于脐则为悸,上入于胃, 则吐涎沫,及其郁极乃发,直上头目,为癫为眩。《巢氏 病源》云:“邪入之阴则癫。”夫阳郁于阴,其时不为癫眩, 出归阳位,反为癫眩者,夹带阴气而上也。故不治其 癫眩,但散其在上夹带之阴邪,则立愈矣。散阴邪之 法,固当从表,然不如五苓散之表法为良,以五苓散 兼利其水耳。今世之用五苓散者,但知其为分利前 后水谷之方,不知其为分利表里阴阳之方。方下所 云“多饮暖水,汗出愈”之文,总置不录,何其浅耶?不但 此也,即如小青龙一方,世但知为发表之轻剂,全不 知为利小水而设。夫山泽小龙,养成头角,乘雷雨而 直奔沧海,其不能奋髯而升天,岂待问哉!所以《金匮》 治支饮五方,总不出小青龙一方为加减,取其开通 水道,千里不留行耳。

    《痰证问答》

    告门人曰:“治痰之规则,不见于方书,如在上者,用瓜 蒂散、栀豉汤等方,在左者,用龙荟丸,在右者,用滚痰丸,以及虚人用竹沥达痰丸,沉寒锢冷,用三建汤之 类,全无奥义,岂得心应手之妙,未可传之纸上耶?吾 今为子辈传之。盖五味入口而藏于胃,胃为水谷之 海,五脏六腑之总司。人之食饮太过,而结为痰涎者, 每随脾之健运而渗灌于经隧,其间往返之机,如海 潮然,脾气行则潮去,脾气止则潮回”,所以治沉锢之 法,但取辛热,微动寒凝,已后止而不用,恐痰得热而 妄行,为害不浅也。不但痰得热而妄行,即脾得热而 亦过动不息,如潮之有去无回,其痰病之决裂,可胜 道哉!从来服峻补之药者,深夜亦欲得食,人皆不知 其故,反以能食为庆,曾不思爱惜脾气,令其昼运夜 息,乃可有常。况人身之痰,既由胃以流于经隧,则经 隧之痰,亦必返之于胃,然后可从口而上越,从肠而 下达,此惟脾气静息之时,其痰可返。故凡有痰证者, 早食午食而外,但宜休养脾气不动,使经隧之痰,得 以返之于胃,而从胃之气上下,不从脾之气四迄,乃 为善也。试观人痰病轻者,夜间安卧,次早即能呕出 泄出;痰病重者,昏迷复醒,不能呕出泄出者。岂非未 曾得食,脾气静息,而予痰以出路耶?世之喜用热药 峻攻者,能知此乎?噫!天下之服辛热而转能夜食者 多矣,肯因俚言而三思否?

    《景岳全书》
    臣张介宾著

    《论证》

    痰饮一证,在《内经》止有积饮之说,本无痰证之名,此 《内经》之不重痰证,概可知矣。及考痰之为名,虽起自 仲景,后世相传,无论是痰非痰,开口便言痰火。有云 怪病之为痰者,有云痰为百病母者,似乎痰之关系, 不为不重,而何《内经》之忽之也。不知痰之为病,必有 所以致之者,如因风因火而生痰者,但治其风火,风 火息而痰自清也。因虚因实而生痰者,但治其虚实, 虚实愈而痰自平。未闻治其痰,而风火可自散,虚实 可自调者。此所以痰必因病而生,非病之因痰而致 也。故《内经》之不言痰者,正以痰非病之本,乃病之标 耳。今举世医流,但知百计攻痰,便是治病,竟不知所 以为痰,及田何而起,是何异引指以使臂,灌叶以救 根者乎?标本误认。主见失真。欲求愈病难矣。

    痰之与饮,虽曰同类,而实有不同也。盖饮为水液之 属,凡呕吐清水,及胸腹膨满,吞酸嗳腐,渥渥有声等 证,此皆水谷之馀,停积不行,是即所谓饮也。若痰有 不同于饮者,饮清澈而痰稠浊,饮惟停积肠胃,而痰 则无处不到。水谷不化而停为饮者,其病全由脾胃, 无处不到而化为痰者,凡五脏之伤,皆能致之。故治 此者。当知所辨。而不可不察其本也。

    痰,即人之津液,无非水谷之所化。此痰亦既化之物, 而非不化之属也。但化得其正,则形体强,荣卫充而 痰涎本皆血气。若化失其正,则脏腑病,津液败,而血 气即成痰涎。此亦犹乱世之盗贼,何孰非治世之良 民?但盗贼之兴,必由国运之病;而痰涎之作,必由元 气之病。尝闻之立斋先生曰:“使血气俱盛,何痰之有?” 余于初年颇疑此言,而谓岂无实痰乎?及今见定识 多,始信其然也。何以见之?盖痰涎之化,本因水谷。使 果脾强胃健,如少壮者流,则随食随化,皆成血气,焉 得留而为痰?惟其不能尽化,而十留一二,则一二为 痰矣。十留三四,则三四为痰矣。甚至留其七八,则但 见血气日消,而痰涎日多矣。此其故,“正以元气不能 运化,愈虚则痰愈盛也。”然则立斋之言,岂非出常之 见乎?今见治痰者,必曰:痰之为患,不攻如何得去?不 知正气不行,而虚痰结聚,则虽竭力攻之,非惟痰不 可去,而且益增其虚。故或有因攻而遽绝者,或偶尔 暂苏,而更甚于他日者,皆误攻也。孰知痰之可攻者 少,而不可攻者多,治痰者不可不先察虚实。

    痰有虚实,不可不辨。夫痰若有馀,又何有虚实之异? 盖“虚实”二字,全以元气为言。凡可攻者,便是实痰;不 可攻者,便是虚痰。何为可攻?以其年力犹盛,血气未 伤,或以肥甘过度,或以湿热盛行,或风寒外闭皮毛, 或运气内逆肝膈,皆能骤致痰饮。但察其形气病气, 但属有馀者,则实痰也。实痰者何?谓其元气犹实也? 此则宜行消伐,但去其痰,无不可也。何为不可攻?则 或以形羸气弱,年及中衰者,即虚痰也;或以多病,或 以劳倦,或以忧思酒色,致成劳损,非风卒厥者,亦虚 痰也;或脉见细数,脏无阳邪,时为呕恶泄泻,气短声 哑等证,但察其形气病气,本无有馀者,皆虚痰也。虚 痰者何?谓其元气已虚也?此则但宜调补,若或攻之, 无不危矣。且凡实痰本不多,其来也骤,其去亦速,其 病亦易治。何也?以病本不深也。虚痰反多,其来则渐, 其去则迟,其病亦难治。何也?以病非一日也。是以实 痰无足虑,而最可畏者,虚痰耳。总之,治痰之法无他, 但能使元气日强,则痰必日少,即有微痰,亦不能为 害,而且以充助胃气。若元气日衰,则水谷津液,无非 痰耳。随去随生,有能攻之使尽,而且保元气无恙者, 吾不信也。故善治痰者,惟能使之不生,方是补天之手。然则治此者,可不辨其虚实,而欲一概攻之?如王 隐君所论“内外百病,皆生于痰”,悉用滚痰丸之类,其 亦但知目前,而不知日后之害也。五脏之病,虽俱能 生痰,然无不由乎脾肾。盖脾主湿,湿动则为痰;肾主 水,水泛亦为痰。故痰之化,无不在脾,而痰之本,无不 在肾。所以凡是痰证,非此则彼,必与二脏有涉。但脾 家之痰,则有虚有实,如“湿滞太过者,脾之实也;土衰 不能制水者,脾之虚也。”若肾家之痰,则无非虚耳。盖 火不能生土者,即火不制水;阳不胜阴者,“必水反侵 脾”,是皆阴中之火虚也。若火盛烁金,则精不守舍,津 枯液涸,则金水相残,是皆阴中之水虚也。此脾肾虚 实之有不同者,所当辨也。又若古人所云湿痰、郁痰、 寒痰、热痰之类,虽其在上在下,或寒或热,各有不同, 然其化生之原,又安能外此二脏?如寒痰、湿痰,本脾 家之病,而寒湿之生,果无干于肾乎。木郁生风,本肝 家之痰,而木强制土,能无涉于脾乎。火盛克金,其痰 在肺,而火邪炎上,有不从中下二焦者乎。故凡欲治 痰,而不知所源者,总惟猜摸而已耳。

    《论治》

    脾胃之痰,有虚有实。凡脾土湿胜,或食饮过度,别无 虚证而生痰者,此乃脾家本病,但去其湿滞而痰自 清,宜二陈汤为主治,或六安煎、橘皮半夏汤、平胃散、 润下丸、滚痰丸之类,皆可择而用之。若胃寒生痰而 兼胀满者,宜和胃二陈煎。或兼呕吐而痛者,宜神香 散。或为饮食所致,宜加麦芽、神麹、山楂、枳实之类。然 脾胃不虚,则虽生痰饮,不过微有留滞,亦必不多,且 无大害。惟脾虚饮食不能消化而作痰者,其变最多, 但当调理脾胃,使其气强,则自无食积之患,而痰饮 即皆血气矣。若脾气微虚,不能制湿,或不能运化而 为痰者,其证必食减神倦,或兼痞闷等证,宜六君子 汤或五味异功散之类主之,金水六君煎亦妙。若微 虚兼寒者,宜苓术二陈煎主之。若脾气大虚,或兼胃 寒呕恶而多痰者,宜六味异功煎、温胃饮、理中汤、圣 术煎之类主之。又有劳倦,本以伤脾而疲极又伤肝 肾,脾气伤则饮食减少,或见恶心,肝肾伤则水液妄 行,或痰饮起自脐下,直冲而上,此脾肾俱伤,命门土 母之病也。虽八味地黄丸。乃其正治。然无如理阴煎。 其效更如神也。或加白术、陈皮亦可。

    肾经之痰,水泛为痰者也。无非虚证。有以肿胀而生 痰者,此水入脾经,谓之“反克脏。”平者,宜六味地黄丸、 左归饮之类主之。脏寒者,宜理阴煎、加减《金匮》肾气 丸、八味地黄丸之类主之。其或但宜温燥者,则单助 脾经,亦能化湿,惟六味异功煎及理中汤、圣术煎俱 可酌用。有虚损而生痰者,此水亏金涸,精不化气,气 不化精而然。使不养阴以济阳,则水汽不充,痰终不 化,水不归源,痰终不宁。宜以左归、右归、六味、八味等 丸,酌其寒热而用之。若阴火乘肺,津液干枯,或喉痛, 或烦热,或喜冷,或便实,必察其真有火邪,而痰嗽不 已者,宜四阴煎、一阴煎之类加减主之。若火本非真, 则但宜纯补,庶保万全也。

    风寒之痰,以邪自皮毛内袭于肺,肺气不清,乃致生 痰,是即伤寒之类,但从辛散,其痰自愈,宜六安煎、二 陈汤,甚者小青龙汤之类主之。其有风寒外袭,内兼 火邪者,亦可兼用黄芩。若血气兼虚者,不得单用消 耗,宜金水六君煎主之。若伤寒见风,而兼发热嗽痰 者,宜柴陈煎主之,或金水六君煎加柴胡亦可。 中风之痰。本非外感。悉由脾肾虚败所致。治痰之法。 详载《非风》门。当于此互察之。

    治痰当分缓急。凡非风等证,其有痰涎壅盛,闭塞上 焦,而药食不能进者,此不得不先治其痰,以开清道。 若痰之甚者,惟用吐法为最妙。若痰气不甚,食饮可 进,便当从缓求其本而治之,不宜妄行攻击,或但以 六安煎、二陈汤、润下丸、橘皮半夏汤之类调之为宜。 若火盛生痰者,宜清膈煎、抽薪饮之类主之。若类风 等证,但察其上焦无滞,或见其神昏困倦,而胸喉之 间,气清息平,本不见痰者,切不可疑其为痰,而妄用 克伐消痰等剂,则无有不败者。若杂证势已至剧,而 喉中痰声漉漉,随息渐甚者,此垂危之候,不可治也。 治痰当知求本,则痰无不清,若但知治痰,其谬甚矣。 故凡痰因火动者,宜治火为先;痰因寒生者,宜温中 为主。风痰宜散之,非辛温不可也。湿痰宜燥之,非渗 利不除也。郁痰有虚实,郁兼怒者,宜抑肝邪;郁兼忧 者,宜培肝肺。饮食之痰,亦自不同,有因寒者,有因热 者,有因肥甘过度者,有因酒湿伤脾者,此皆能生痰, 而其中各有虚实,辨之不可不真也。又如脾虚不能 制湿,肾虚不能约水,皆能为痰,此即寒痰之属也。或 以脾阴干烁,而液化为胶,或以金水偏枯,而痰本乎 血,此即热痰之属也。凡此二者,于痰证中十居八九, 是皆虚痰之不可攻者也。又或有过用峻利,以致痰 反日甚者,亦皆脾肾受伤之候,治不求本,而欲济者 鲜矣。诸家治痰法,多有治其标者,虽不可执,亦不可废也。详列如左。

    痰因表者汗之,里者下之,挟湿者分利之。痰在膈上, 必用吐法,泻亦不去。胶固稠浊之痰,必用吐。痰在经 络中,非吐不可,吐中就有发散之义。痰在肠胃间,可 下而愈。痰在四肢,非竹沥不能达。痰在胁下,非白芥 子不能除。痰在皮里膜外,非姜汁、竹沥不能达。热痰、 火痰,宜青黛、黄芩、天花粉、连𧄍石膏。火炎上者,用流 金膏。老痰宜海石、䒷蒌、贝母。兼火盛胶固者,节斋化 痰丸。实痰、火痰,滚痰丸最效,但不宜多用。风痰用南 星、白附子。湿痰用苍术、白术、半夏、茯苓、泽泻。食积痰 用神麹、山楂、麦芽。酒痰用天花粉、黄连、白术、神麹,或 五苓散、四苓散分利之。痰结核在咽喉,咯唾不出,化 痰药中加咸药以耎其坚,䒷蒌仁、杏仁、海石、𥐚硝、海 藻,佐以姜汁、竹沥导痰,非姜汁不能行经络。荆沥治 痰速效,能食者用之。二沥佐以姜汁,治经络之痰最 效。痰中带血者,宜加韭汁、海粉,热痰能清,湿痰能燥, 坚痰能软,顽痰能消,可入丸药,亦可入煎药。南星、半 夏治风痰、湿痰;石膏坠痰火极效。黄芩治热痰,假其 下行也。枳实治痰,有冲墙倒壁之功。五倍子能治老 痰,佐以他药,大治顽痰,人鲜知也。天花粉治热痰酒 痰最效。又云“大治膈上热痰。”元明粉治热痰老痰速 效,能降火软坚故也。硝石、蒙石,大能消痰结,降痰火, 研细末,和白糖置手心中,以舌餂服甚效。苍术治痰 饮成窠囊,行痰极效。又治痰挟瘀血成窠囊者,即神 术丸之类。润下丸降痰最效,可常服小胃丹,治实痰 积饮必用之药,不过二三服而已,虚者不可用之。中 气不足之痰,须用参、术,内伤挟痰,必用参、芪、白术之 属,多用姜汁传送,或加半夏、茯苓。中焦有痰,胃气亦 赖所养,卒不可用峻攻,攻尽则大虚矣。

    《家传吐法》

    先君寿峰公少壮时,素称善饮,后年及四旬而酒病 起,遂得痰饮之疾。多见呕酸胀满,饮食日减,眩运不 支,惊惕恍惚,痎疟等证,相继迭出,百方治痰,弗获寸 效。因慕张子和吐法之妙,遂遵而用之。初用独圣散、 茶调散及韭汁之类,一吐而稍效,再吐而再效。自此 屡用不止,虽诸痰渐退,而元气弗复也。如此年馀,渐 觉纯熟,忽悟其理,遂全不用药,但于五鼓食消之后, 徐徐咽气,因气而提提,不数口而清涎先至,再提之, 则胶浊随后。自后凡遇诸疾,无论表里虚实,虽变出 百端,绝不服药。但一行吐法,无不即日尽却。后至六 旬之外,则一月或半月必行一次,全不惮烦,而鹤发 童颜,日增矍铄。斯时也,宾将弱冠,渐已有知,恐其吐 伤,因微谏曰:“吐本出痰,岂诸病皆可吐耶?且吐伤元 气,人所共知,矧以衰年,能无虑乎?”先君曰:“吐以治痰, 人所知也。吐治百病,尔知之乎?吐能伤气,尔所知也; 吐能生气,尔亦知乎?余当为尔细谈之。”夫先哲中之 善治痰积者,无如子和之三法,及丹溪之倒仓在。倒 仓之法不易行,亦未敢有用之者。惟子和之法,则为 人所常用,而取效不为不速,亦不为不多也。今以余 法言之,则有不同者矣。盖“子和之吐,用药而吐者也; 药必苦劣,吐必勇猛,势不由我,不能无伤也。余之吐, 不用药而吐者也;痰随气行,气因痰至,徐疾自如,有 益无损者也。子和之法,其用在急,故但攻有馀之实; 痰余”之法,其用在缓,故可兼治不足之百病。夫百病 所因,本自不一,何以皆宜于吐?如痰涎壅盛,格塞胃 脘,而清道不通者,不得不吐也。积聚痛急,不易行散 者,不得不吐也。胶固稠浊,非药所能消者,不得不吐 也。痰在经络膜窍,及隐㐲难状等痰,其藏深,其蓄远, 药所难及者,不得不吐也。此皆人所易知者也。又若 风寒外感者,吐能散之;食饮内伤者,吐能清之;火郁 者,吐能发越;热邪实盛者,吐能鼓动阳气;诸邪下陷 者,吐有升举之功;诸邪结聚者,吐有解散之力。且人 之百病,无非治节不行,吐能达气,气从则无所不从, 而何有于病?故凡有奇怪难治之病,医家竭尽其技 而不能取效者,必用吐法,方见神功,此又人所罕知 者也。再如“生气”之说,则不惟人不知,而且必不信。兹 余力行身受,始悟其微。盖天地不息之机,总为升降 二气。升本乎阳,生长之道也;降本乎阴,消亡之道也。 余之用气,借此升提,可疾可徐,吐纳自然之生意;无 残无暴,全收弗药之神功。故凡吐之后,神气必倍。王 尔之所见也。阳道必勃然,我之常验也。使非吐能生 气,而能如是乎?盖道家用督余则用任,所用不同,所 归一也。不惟却病,而且延年。余言非谬,尔切识焉。宾 奉此教,常习用之,无不效如响应,苐不及先君之神 妙耳。忆自轩岐之后,善用吐法者,惟子和一人。若以 先君法较之,则其难易优劣,奚啻霄壤,而所谓“亘古 一人”者,当不在子和矣。倘智者见同,则必有踵而行 之,而蒙惠将来者,自应不少。苐恐百世之下,泯此心 传妙道,故详录语训,以为之记,并列其详法于左: 先君行吐之法,每于五鼓睡醒之时,仰卧用嗳提气。 气有不充,则咽气为嗳。随咽随提,痰涎必随气而至虽以最深之痰,无不可取。但最后出者,其形色臭味 甚有紫黑,酸恶不堪言者,所以每吐之后,或至唇肿 咽痛,但以凉水一二口,嗽咽解之。吐毕早膳,悉屏五 味,但用淡粥一二碗,以养胃中清气。自四旬之后,绝 不用酒行吐法者四十馀年,所以愈老愈健,寿至八 旬之外,犹能登山。及灯下抄录古书,后以无病,忽一 旦含笑而辟谷,时年八旬二矣。

    《治痰之本》

    夫人之多痰,悉由中虚而然。盖痰即水也,其本在肾, 其标在脾。在肾者,以水不归原,水泛为痰也;在脾者, 以食饮不化,土不制水也。不观之强壮之人,任其多 饮多食,则随食随化,未见其为痰也。惟是不能食者, 反能生痰,此以脾虚不能化食,而食即为痰也。故凡 病虚劳者,其痰必多,而病至垂危,其痰益甚。正以脾 气愈虚,则全不能化,而水液尽为痰也。然则痰之与 病,病由痰乎,痰由病乎,岂非痰必由于虚乎?可见天 下之实痰无几,而痰之宜伐者亦无几。故治痰者,必 当温脾强肾,以治痰之本,使根本渐充,则痰将不治 而自去矣。

    《论经络痰邪》

    余尝闻之,俗传云:“痰在周身,为病莫测。”凡瘫痪瘈疭, 半身不遂等证,皆伏痰留滞而然。若此痰饮,岂非邪 类?不去痰邪,病何由愈?余曰:汝知痰之所自乎?凡经 络之痰,盖即津血之所化也。使果营卫调和,则津自 津,血自血,何痰之有?惟是元阳亏损,神机耗散,则水 中无气,而津凝血败,皆化痰耳。此果痰也,果精血也? 岂以精血之外,而别有所谓痰者耶?若谓痰在经络, 非攻不去,则必并精血而尽去之,庶乎可也。否则,安 有独攻其痰,而精血自可无动乎?津血复伤,元气愈 竭,随去随化,痰必益甚,此所以治痰者不能尽,而所 尽者惟元气也。矧复有本无痰气,而妄指为痰,以误 攻之者,又何其昧之甚也!故凡用治痰之药,而“滚痰 丸”、“搜风顺气丸”之类,必其元气无伤,偶有壅滞,而或 见微痰之不清者,乃可暂用分清,岂云无效?若病及 元气,而但知治标,则未有不日用而日败者矣。

    《论非风痰证》

    治痰之法,凡非风初病而痰气不甚者,必不可猜其 为痰,而妄用痰药,此大戒也。若果痰涎壅盛,填塞胸 膈,汤液俱不能入,则不得不先开其痰,以通药食之 道。而开痰之法,惟吐为捷。如古方之独圣散、茶调散、 稀涎散之属,皆吐痰之剂也。但恐元气大虚,不能当 此峻利之物,或但用新方之吐法为妥,或用牛黄丸、 “抱龙丸”之类。但使咽喉气通。能进汤饮即止。不可尽 攻其痰。致令危困。则最所当慎。以故治痰之法。又必 察其可攻与否。然后用之。斯无误也。若其眼直咬牙。 肢体拘急。面赤强劲有力者。虽见昏沉。亦为可治。先 用粗箸之类。挖开其口。随以坚实笔干。住牙关,乃 用淡淡姜盐汤徐徐灌之,然后以中食二指探入喉 中,徐引其吐。若指不能入,则以鹅翎蘸汤代指探吐 亦可。如此数次,得吐气通,必渐醒矣,然后酌宜,可以 进药,此治实痰壅滞之法也。若死证已具,而痰声漉 漉于喉间者,吐亦无益,不必吐也。若痰气盛极而不 能吐者,亦不治之证。又凡形气大虚者,忌“用吐法,是 皆不可攻者。若形证已定,而痰气不甚,则万勿治痰, 但当调理气血,自可渐愈。如果痰涎未清,则治痰之 法,当分虚实。若气不甚虚,而或寒或热生痰者,宜六 安煎、二陈汤主之。因火为痰者,宜清膈饮及竹沥、童 便。火甚者,抽薪饮主之。脾虚兼呕而多痰者,六君子 汤,或五味异攻散。”阴气不足,多痰兼燥而渴者,金水 六君煎。阴虚水泛为痰者,六味丸、八味丸酌而用之, 或为汤亦妙。脾肾虚寒,不能运化而为痰者,不必兼 治痰气,只宜温补根本。若中气虚者,理中汤或温胃 饮。阴不足者,理阴煎之类最佳。

    《石室秘箓》
    臣陈士铎著

    痰病

    痰。治者,痰塞于咽喉之间,虽是小病,而大病实成于 此,古人所以另立门以治之。然而所立之方,皆是治 痰之标,不能治痰之本也,故立二陈汤以治上中下 新暂久之病,然而无实效也。今另立三方,一治初起 之痰,一治已病之痰,一治久病之痰。痰病虽多,要不 能越吾之范围也,初起者,伤风、欬嗽、吐痰是也,用半 夏、陈皮、天花粉、茯苓、甘草、苏子各一钱,水煎服,二剂 则痰消,此方去上焦之痰也。上焦之痰,原止在胃中 而不在肺,去其胃中之痰,而肺金气肃,何致火之上 升乎。已病之痰,痰在中焦也。必观其色之白与黄而 辨之,最宜分明。黄者乃火已将退也,白者火正炽也。 火炽者宜用寒凉之品,火将退者,宜“加祛逐之品。吾 今立一方,俱可治之。”白术、白芥子各三钱,茯苓五钱, 陈皮、甘草、栀子各一钱,火痰加之,枳壳五分,水煎服。 此方系健脾之剂,非祛痰之剂也。然而痰之多者,多 由于脾气之湿,今健其脾气,则水湿之气下行,水湿既不留于脾中,又何从而上出,况又加之消痰之圣 药,而痰有不安静速亡者乎。至于久病之痰,切不可 作脾湿生痰论。盖久病不愈,未有不肾水亏损者,非 肾水泛上为痰,即肾火沸腾为痰。此久病之痰,当补 肾以祛逐之。方用:熟地薏仁芡实各五钱山茱茰麦 冬茯苓山药各三钱北五味车前子各一钱益智仁 三分水煎服。此治水泛为痰之圣药。若火沸为痰者, 内加肉桂一钱,此方之妙,绝是补肾之味,而又兼祛 湿之品,化痰之味,水入肾宫,自变化为真精,又安有 升腾为痰者乎?此治下焦有痰之法也。有此三方,再 看何证出入加减,治痰无馀事矣。

    尚有二方,治痰之久而成老痰者。方用柴胡、甘草各 一钱,白芥子、薏仁各五钱,茯苓、白芍各三钱,陈皮三 分,丹皮二钱,天花粉八分,水煎服。此方妙在用白芥 子为君,薏仁、白芍为臣,柴胡、花粉为佐,使老痰无处 可藏,自然渐渐消化。此方可用八剂,老痰无不消者。 方名“消浊散。”又方治顽痰成块而塞在咽喉者,为顽 痰,留在胸膈而不化者为老痰。方用紫菀二钱,半夏、 贝母、茯苓、桔梗、白术、神麹各三钱,白矾、甘草各一钱, 水煎服。此方妙在贝母与半夏同用,一燥一湿,使痰 无处藏避。又有白矾以消块,桔梗、紫菀以去邪,甘草 调停中央,有不奏功如响者乎。

    人患痰病久不愈,用猪肺头一个,萝卜子五钱研碎, 白芥子一两研碎,五味调和,饭锅蒸熟,饭后顿食一 个即愈。此方治上焦之痰,汤药不能愈者神验。盖久 留于肺上而尽消其膜膈之痰,亦治之最巧者。 《中痰方》用人参、白术、茯苓各三钱附子、天南星各一 钱半夏二钱水煎服,下喉即愈。盖痰之生也,由于气 之虚;而气之虚也,由于脏腑之冷。故方中用参、术以 补正气,用半夏、南星、茯苓以祛痰,用附子以温中,所 以一下喉而痰声静,痰气清也。

    如人上焦壅滞痰块,不上不下,塞在胸间,气喘欲呕 不能,欲吐不能者,法当用阴阳水探吐之,或用瓜蒂、 藜芦煎汁饮之即吐。然必痰气与火结住,在胸间作 痛者,始可用此法吐之,否则断断不可。盖人之元气 不可一伤,吐一次则五脏反复,必损寿元。故必问其 人胸痛否?气塞否,喉间有所碍否,痰吐出黄否?有此 数种,始可用前药以吐之。

    吐不可轻用,不知禁忌而妄吐之,必致五脏反复不 宁。必须看其痰吐在壁上,如蜗牛之涎,有光亮者,放 心吐之,馀则皆忌。但看其光亮者,无论其痰在上中 下,此光亮之色,必须俟其痰迹干而分辨之,不可据 其湿痰时,而即以为光亮也已。

    “中气而又中痰,虽若中之异,而实中于气之虚也。气 虚自然多痰,痰多必然耗气,虽分而实合耳。”方用人 参一两,半夏、茯苓、南星各三钱,附子、甘草各一钱,水 煎服,中气中痰之证俱愈。盖人参原是气分之神剂, 而亦消痰之妙药;半夏、南星虽是逐痰之神品,而亦 扶气之正神,附子、甘草,一仁一勇,相济而成大敌。用 “于三味之中,扶正必致祛邪,荡痰必然益气,分合而 无分合之形,奇绝而有神化之妙。又不可不知 气治者气病实多,吾亦举其大者言之,如气逆痰滞 是也。夫痰之滞,非痰之故,乃气之滞也。苟不利气而 惟治痰,吾未见痰去而病消也。”方用白术二钱,茯苓 三钱,人参、陈皮、天花粉、白芥子、神麹、苏子各一钱,豆 蔻三粒,水煎服。此方之妙,在治痰之中而先理气,气 顺则痰活,气顺则湿流通,而痰且不生矣。此气治之 宜知,可即一方而悟滞气之法。

    气虚痰多之证。痰多本是湿也,而治痰之法,又不可 徒去其湿,必须补气为先,而佐以消痰之品。方用人 参、半夏、茯苓各三钱,薏仁五钱,神麹、陈皮、甘草各一 钱,水煎服。此方虽有半夏、陈皮消痰,然不多用人参, 则痰不消。有人参以助气,有薏仁、茯苓之类,自能健 脾以去湿,湿去而痰自除,此气治之一法也。更有气 虚痰寒者,即用前方加肉桂三钱,干姜五分足矣。气 虚痰热者不可用,当用麦冬、白芍、当归各三钱,天花 粉、甘草、陈皮、白芥子各一钱,茯苓二钱,神麹三分,水 煎服。此方之妙在不燥,而又是补气之剂,润以化痰, 痰去而气自足也。得此二方,则治气无难。又有肾水 上泛,吐痰倾盆者,亦宜用六味汤加“附子、肉桂,煎汤 数碗,饮之而愈”者,凡肾水肾火之虚,上焦虽见热证, 而其舌终滑而不燥,非若阳证之干极而起刺也。 肥人多痰,乃气虚也,虚则气不能运行,故痰生则治 痰必须补气兼消其痰耳。然补气又不可纯补脾胃 之土,当兼补其命门之火。盖火能生土,而土自生气, 气足而痰自消,不治痰,“正所以治痰也。”方用人参、杜 仲、白芥子各三两,白术、薏仁、芡实各五两,熟地八两, 山萸四两,肉桂、茯苓各二两,砂仁五钱,益智仁、橘红、 五味各一两,为末,蜜丸,每日白滚水送下五钱。此方 之佳,全在肉桂补命门心包之火。心包之火足,自能 开胃去痰;命门之火足,始能健脾去湿。况方中纯是补心补“肾之味。肉桂于补药之中,行其地天之泰。水 自归经。痰从何积。”此肥人之治法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