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桯史 卷四
宋 岳珂 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元刊本
卷五

桯史卷第四九则

          相 台 岳 珂

    寿星通犀带

徳寿在北内颇属意玩好 孝宗极先意承志之道

时罔罗人间以共怡颜㑹将举庆典市有北贾𢹂

通犀带一因左珰以进于 内带十三銙銙皆正透

有一寿星扶杖立 上得之喜不复问价将以为元

日 寿卮之侑贾索十万𦈏既成矣傍有珰见之从

贾求金不得则擿之曰凡寿星之扶杖者杖过于人

之首且诘曲有奇相今杖直而短仅至身之半不祥

物也亟 宣视之如言遂却之此语既闻遍国中无

复售者余按㑹要开宝九年二月十九日召 皇

弟晋王及呉越国王钱俶其子惟浚射苑中俶进

御衣金器寿星通犀带以谢带之著于前世者仅此

一见耳

    周梦与释语

余里中士每秋赋与计偕贫不能行者或仰给劝驾

嘉㤗辛酉永嘉周梦与吕龄宰徳化垂满矣士有以

故例请者弗报䞇以启束装而俟又弗报怒而索其

䞇余适谒琴堂坐间梦与口占授札吏复之曰伏承

 宠翰见索长笺爱莫能留感而且骇珠玑在侧固知

 酬应之难笔研生尘未免纾迟之咎赵客有辞而取

 璧楚人敢讶于亡弓所恨具舟巳及𤓰而代去无由

 洗眼观夺锦之归来更冀恢洪以基光大毕缄顾余

 作释语曰予非摩诃萨埵乃诸公之提婆逹多耳余

 𥬇莫敢答士掷其报章于门而去阍者白之曰正自

 乏楮君就席以为室间书庋无所问里士不欲名梦

 与老儒自号牧斋精史学议论亹亹起人意表器局

 凝重喜愠不形于色独微有卜商之短仕终安丰倅

 云

    郑广文武诗

海冦郑广陆梁莆福间颿驶兵犀云合亡命无不一

当百官军莫能制自号滚海蛟有 诏勿捕命以官

使主福之延祥兵以徼南⿰氵𡨋 -- 溟延祥隶帅阃广旦望趋

府群寮以其故所为遍賔次无与立谭者广郁郁弗

言一日晨入未衙群僚偶语风檐或及诗句广矍然

起于坐曰郑广粗人欲有拙诗白之诸官可乎众属

耳乃长吟曰郑广有诗上众官文武㸔来緫一般众

官做官𨚫做贼郑广做贼𨚫做官满坐惭噱章以𥘉

好诵此诗每曰今天下士大夫愧郑广者多矣吾侪

可不知自警乎

    九江二盗

吾郷有周教授者家太一观前畜犬数十皆西北徤

种晨绁昏纵穿窬者无敢睨其藩一日起观扄钥有

异发笈空焉亟集里正视验迹捕四出杳莫知所从

居三日始𫉬之𥘉盗得赀分涂一盗出蛇岗山将如

贛吉昼日尝过其下见道傍梅有䌓实夜渇甚登木

而取之有蛇隠叶间伤其指负伤而逃至侯溪则指

几如股矣不能去卧旅邸中主人责炊曰予无它藏

独馀铤银可斧而售既而无砧不可碎归之盗又出

囊珠主人念山谷间无售者时 徳寿宫中贵人刘

奭庐石耳峰下持以求质奭曰姑𢌿汝万钱诘朝归

汝馀金奭已闻周氏之盗意疑其是驰仆示之曰吾

家物也捕于邸赃证一网而得因以迹馀党如言无

脱者又有马屠居城东为伪劵乱真歳以其劵售舒

蕲间得马驴驱以归𦎟于肆以鬻尽复出人但见其

驱至日多售用日侈莫疑其所自来适黄有逋冦黄

陂之捕吏即之疑一夫焉未察夫实盗也觉其意入

肆啜𦎟坐而𥘵裼自禠其巾呶于众哄而出捕者以

其变服弗之识也讶其乆商于其徒曰吾目见其入

今暮矣杳不再觌是家非橐盗者乎遂偕入搜之盗则

逸去而伪劵之印楮帘臼俨然皆存因遂告之官夫

二盗之彰亦异矣梅实偶然而藏虺捕吏无心而得

验天固以此启之耶抑稔慝当露适因其所值耶犬

不能吠诘之以繇则曰是夕也以豚蹄傅麻苎杂草

乌烹之犬至辄投苎纒药噤无复声者马驴每至贱

贾而售使门庭翕然嗔𠰸既非其所仰益可肆于廉

取它日语人曰吾以薄取致厚訾售之速耳市人弗

觉也此盗亦有道者欤

    叶少蕴内制

童贯以左珰幸大观间縁开𫟪功建武康节钺公

言弗与而莫敢撄也其三年二月将行复洮州赏石

林叶少蕴在北门微闻当遂为使相惧当视草不能

自免出语沮之蔡元长颇愧于众论丁酉锁院迺自

检校司空奉寜节度进司徒易镇镇洮而巳少蕴黾

勉奉诏制出告廷郑华原素不乐少蕴𢳣语贯

曰叶内翰欺公至托王言以寓微风贯问其故华

原曰首词有云眷言将命之臣宜懋旌劳之典凡今

内侍省差一小中官降香则当曰将命修一处寺观

造数件服用转官则曰旌劳公以两府故事为宣威

麻辞乃尔是以黄门辈待公也又其末云(⿱艹石)古有训

位事惟能徳因敌以威懐于以制四夷之命赏视功

而轻重是将明八柄之权尚书周官分明上面有建

官惟贤一句不使却使下一句谓公非贤尔视功轻

重之语亦以公之功止于如此不足直𬪩赏也贯初

垂涎仪同已大失望闻之頳面径揖起归质诸馆賔

俾字字解释而已聴之其言颇符则大怒泣诉于

祐陵纳告榻上竟不受其年五月戊午遂以龙学出

少蕴汝州⿰纟⿱𢆶匹 -- 继又落职领洞霄祠少蕴时得 君甚中以

阴事始克去之华原意以轧异巳不知适以张阉宦

之威也少蕴自志其事以余观之三公论道官虽曰

检校亦不(⿱艹石)终沮以正之均为一去云洞霄在 中

朝从官常莅之不专以处宰执 南渡以后乃不然

    宣和御画

康与之在 髙皇朝以诗章应制与左珰狎适

睿思殿有 徽祖御画扇绘事特为卓绝上时持

玩流涕以起𦎟墙之悲珰偶下直窃𢹂至家而康适

来留之燕饮漫出以示康绐珰入取殽核辄泚笔几

间书一绝于上曰 玉辇宸游事巳空尚馀奎藻绘

  春风年年花鸟无穷恨尽在苍梧夕照中珰有顷出

  见之大恐而康巳醉无可奈何明日伺间扣头请死

  上大怒亟取视之 天威顿霁但一恸而巳余尝见

  王卢溪作 宣和殿𩀱鹊图诗曰玉鏁宫扉三十六

  谁识连昌满宫竹内𫟍寒梅欲放春龙池水暖鸳鸯

  浴 宣和殿后新雨晴两鹊蜚来东向鸣人间画工

  貌不成 君王笔下春风生长安老人眼曽见万岁

  山头翠华转恨臣不及宣政初痛哭天涯观画图卢

  溪与之虽非可伦儗者第详玩诗语似不(⿱艹石)前作简

  而有味云

    乾道受书礼

绍兴要盟之日虏先约母得擅易大臣秦桧既挟以

无恐益思媚虏务极其至礼文之际多可议者而受

书之仪特甚逆亮渝平 孝皇以奉 亲之故与雍

⿰纟⿱𢆶匹 -- 继定和好虽易称叔侄为与国而此仪尚因循未改

上常悔之 乾道五年陈正献俊卿为相 上一日

顾问欲遣泛使直之且移𮪍兵于建康以示北向㑹

归正人侍旺未遣虏屡以为言正献恐召衅执不可

亟奏曰臣早来蒙 圣慈宣问遣使事臣巳略奏一

二此事臣子素所愤切便当理㑹属今者有疑似之

迹彼必以 本朝意在用兵多方为备万一先动吾

事力未办淮西城壁未集今不若少迟若专遣使则

中外疑惑使者既行只宜便相𦗟许犹为有名茍或

未从殊失 国体天下之人以为 陛下舍其大而

图其小也适蒙 中使降下王弗前此宣 㫖本末

今遣使不为无辞臣之愚见欲姑俟侍旺事少定或

冬间因贺正使遣王卞偕行先与北馆伴议论言

朝廷将遣泛使之意或令殿上口奏彼若许遣则有

必从之理若其不许犬羊岂可责以礼度则臣愿

陛下深谋逺虑磨厉以须忍其小而图其大他时翦

除丑𩔖恢复故疆名分自正国势自强在于今日诚

未宜计虚名而受实害也臣浅陋愚暗念虑及此更

乞 宸裹少 赐详酌天下幸甚上为少止而终

以为病其秋偕虞雍公允文爰立左右 上宻求颛

对时范石湖自南宫郎崇政说书为右史侍讲

天意攸属明年亟欲遂前事且将先以 陵寝为词

而使使者自及受书以 御札问正献曰 朕痛念

祖宗陵寝沦于腥膻四十馀年今欲特差泛使往彼

祈请依巫伋郑藻例施行卿意以为何如可宻具奏

来正献复奏曰臣伏蒙 中使宣降到 御札下咨

臣以遣北朝泛使本末顾臣浅陋岂足上当 天问

恭读 圣训不胜感泣仰惟 陛下焦劳万机日不

暇给规恢逺略志将有为痛 祖宗之陵寝未还念

中原之版圗未复精诚所感上通于天天祐 圣徳

何功不成此固微臣素所激昻愤切思以仰赞 庙

谟为国雪耻恨不即日挂天山之斾勒燕然之铭

然而性质顽滞于 国家大事每欲计其万全不敢

为尝试之举是以前者留班面奏亦以为使者当遣

但目前未可恐泄吾事机以实谍者之言彼得谨为

备若镇之以静迟一二年彼不复疑俟吾之财力稍

充士卒素饱乃遣一介行李往请所难往反之间又

一二年彼必怒而以师临我然后徐起应之以逸待

劳此古人所谓应兵其胜十可六七夫天下之事为

之有机动惟厥时孔子曰好谋而成使好谋而不成

不如无谋臣之愚暗安知时变不过如向所陈不敢

改辞以迎合 意指不敢依违以规免罪戾不敢侥

幸以上误 国事踈狂直突罪当万死惟陛下怜

其愚而录其忠不胜幸甚上不听正献遂去 国

范迁起居郎假资政殿大学士左太中大夫醴泉观

使兼侍读丹阳郡开国公为祈请使以行 上临遣

之曰 朕以卿气宇不群亲加选择闻外议汹汹官

属皆惮行有诸范对曰无故遣泛使近于求衅不执

则戮臣已立后仍区处家事为不还计心甚安之

王色愀然曰 朕不败盟发兵何至害卿啮雪餐毡

或有之不欲明言恐负卿耳范奏乞 国书并载受

书一节 弗许遂行虏遣吏部郎中田彦皋侍御史

元颜温迓焉范知虏法严附请决不可逹一不泄语

二使不复疑至燕乃夜蔽帷秉烛宻草奏具言他日

北使至欲令亲王受书其辞云云大昕而朝遂怀以

入初跪进 国书随伏奏曰 两朝既为叔侄而受

 书礼未称昨尝附元颜仲李若川等口陈乆未得报

 臣有奏札在此搢笏出而执之雍酋大骇顾谇其宣

 徽副使韩钢曰有请当语馆伴此岂献书启处耶自

 来使者未尝敢尔厉声令绰起者再三范不为动再

 奏曰奏不逹归必死寜死扵此雍酋怒拂袖欲起左

 右掖之坐又厉声曰教拜了去钢复以笏抑范拜范

 跪如初雍酋曰何不拜范曰此奏得逹当下殿百拜

 以谢乃宣诏令纳馆伴处范不得巳始袖以下望殿

 上臣僚往来纷然既而虏太子谓必戮之以示威其

 兄越王不可而止顷之引见如常仪归馆伴果宣㫖

取奏去是日钢押宴谓范曰公早来殿上甚忠勤皇

帝嘉叹云可以激厉两朝臣子范唯唯谢廷议方殷

㑹夏国有任徳敬者乃夏酋外祖号任令公再世用

事谋篡其国事败而族蜀宣司故尝以蜡书通问为

夏人所𫉬致之虏庭雍酋益怒范朝辞遂令其臣传

谕诘之范答以奸细之伪不可测退朝而馆伴持真

书来印文皦然可识范𥬇曰御宝可伪况印文乎虏

直其词遂不竟十月范还虏之报章有曰抑闻附请

之辞欲变受书之礼出于率易要以必从 上于是

知其忠勤有大用意后八年迄参大政云受书乃

隆兴以后盟书大节目故备记其事特详当时尚他

有廷臣谋议可参见日月尚迩惜乎其未尽闻也

    一言悟主

石湖立朝多奇节其为西掖时 上用知阁门事枢

宻都承㫖张说为佥书满朝哗然起争上皆弗听

范既当制朝士或过问当视草与否𥬇不应独微声

曰是不可以空言较问者不惬又哗然谓范党近习

取显位范亦不顾既而廷臣不得其言有去者范词

犹未下忽请对上意其弗缴知其非以说事接纳

甚温范对乆将退乃出词头纳 榻前玉色遽厉

范徐奏曰臣有引谕愿得以闻今 朝廷尊严虽不

可以下拟州郡然分之有别则略同也阁门官日日

引班乃今郡典谒吏耳执政大臣倅贰比也 陛下

作福之柄固无容议但 圣意以谓有一州郡一旦

骤拔客将吏为通判职曹官顾谓何耶官属纵俛首

吏民观听又谓何耶 上霁威沉吟曰 朕将思之

明日说罢后月馀范丐去上曰卿言引班事甚当

朕方𦗟言纳諌乃欲去耶既而范竟不安于位以集

撰帅静江明年春说遂申命实 乾道八年也悟

主以一言之顷理明辞正虽不能终格犹足为公议

立赤帜云

    苏葛䇿问

东坡先生 元祐中以翰苑发䇿试馆职有曰今

朝廷欲师 仁祖之忠厚惧百官有司不举其职而

或至于媮欲法 神考之励精恐监司守令不识其

意而流入于刻左正言朱光廷首擿其事以为不恭

御史中丞傅尧俞侍御史王岩叟交章劾奏一时朝

议哗然起 宣仁临朝为之宣谕曰详览文意是指今

日百官有司监司守令言之非是讥讽 祖宗纷纷

逾时始小定既而亦出守 绍圣 崇宁治党锢言

者屡以借口迄不少置也 政和间葛文康胜仲

大司成又发䇿私试有曰 圣上懋建大中克施有

政忠恕崇厚同符 昭陵综核励精遹追 宁考殆

将收二柄而总揽之也今欲严督责粛逋慢而无刻

核之迹隆牧飬流岂弟而无姑息之过诸生谓当如

何其问今见丹杨集中是时语忌最严而无一人指疵

之者文康迄位法从哀荣始终二䇿问语意如一而

祸福迺尔大异是盖有命也




桯史卷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