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四 格物通 卷五十五 卷五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正万民上
  易履象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
  臣若水通曰此履卦大象之词也乾为天兑为泽履卦上干而下兑故天在上泽居下上下尊卑理之正也所谓履也人之所履莫大乎礼故为履君子观此象以辨别上下之分以定其民志孔子曰道之以徳齐之以礼礼者所以一民志于徳者也盖民之心志同得此理然情荡而性凿故有不定若上下之礼既辨则礼有以制其心而人心之本体以复无将迎而动静皆定矣故正万民之道莫大于礼有君民之任者所当深念焉
  蛊象曰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徳
  臣若水通曰此蛊卦大象之词艮为山巽为风蛊上艮下巽故为山下有风之象山下有风山之木以风而摧故其象为蛊也君子体蛊之象而治天下之蛊者当振民以育其徳也盖徳者人所同得之理也人惟不知修徳而风俗弊坏此蛊之极也治蛊之道无他鼓舞作兴使人皆察识其徳性之真而复其本然者而已耳天下皆知修徳风俗美而至治臻矣蛊之元亨其以此欤
  噬嗑象曰雷电噬嗑先王以明罚敕法
  臣若水通曰此噬嗑卦大象之词也嗑者合也噬者啮也上初皆刚爻中三柔爻其间又有九四一刚爻梗于其中必噬啮之然后可合故为噬嗑欲噬嗑之者必在于刑法以去其梗化之人然非明威则无以用其刑法也雷取其威电取其明雷者震也电者离也上离明下震威而后可以用刑法而噬嗑矣夫法者垂世立教之典也明罚以敕之者惧其法之易堕也盖法不立则任情以遂其私罚不明则玩法而不知守故约之以法而归于道惩之以罚而振其法使人皆知循法而行则罚不必用也罚也者待夫犯法者之奸恶也民无有犯则正矣先王正民之道岂有加于此哉
  系辞子曰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不劝不威不惩小惩而大诫此小人之福也易曰屦校㓕趾旡咎此之谓也
  臣若水通曰威谓刑罚也校木械也趾足也屦校㓕趾者以木械屦之于趾而伤其趾也仁义人之本心也不仁不义其可耻而畏甚矣小人无恻隐羞恶之心故不耻不畏则无所用耻无复可畏矣然趋利避害小人本心之明也故茍为仁义而利焉则劝矣茍为不仁义而威焉则惩矣上之于民岂能尽以利导之哉必初九为用刑之始加于民者故屦之以校而㓕其趾薄刑于下将以禁于为恶之初是小有所惩使民大有所畏而不为不善则有处仁迁义之机矣其为福孰大于是传曰君子以义正万民其刑法之谓乎
  书商书盘庚永敬大恤无胥绝逺汝分猷念以相从各设中于乃心
  臣若水通曰此盘庚告庶民之言也恤忧也绝逺不相联属也猷图也相从相与也设立也言汝当永敬我之所大忧念者无相绝逺而上下之心志不相聮属然后可也汝当分君之所图而共图之分君之所念而共念之然必各存中正之心而后可以分猷念以相从不然则心不中正各执己见之偏安能从人乎
  周书洪范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
  臣若水通曰此洪范皇极之畴也皇君也建立也极者至极之义无过不及之名即天理是也言人君当体天理之纯尽人伦之至语父子则极其亲而天下之为父子者于此取则焉语夫妇则极其别而天下之为夫妇者于此取则焉语兄弟则极其爱而天下之为兄弟者于此取则焉则极建矣然此极乃人之福诗所谓自求多福也人君集之于身则为已福用敷极于民则为锡民以福当时之民亦皆观感而化于亲义序别信之理与君保守其极而不敢失坠也夫皇极君民所以相与者如此无非一心之感应尔仰惟皇上居皇极之位当日臻圣学以纯其心以尽天理人伦之至极立而天下化之所谓君正莫不正矣
  君陈有弗若于汝政弗化于汝训辟以止辟乃辟臣若水通曰此成王命君陈治洛之言也若顺也政者纪纲法度训者命令教诫言殷民有不顺汝之政不化汝之训刑之可也然刑期无刑刑必当刑乃可以为戒所谓刑一人而千万人惧也必如此而刑则可以止刑矣然后可以刑之也夫情伪微暧天下至难辨者莫刑狱若也非秉至公至明之心者其孰能与于此
  毕命道有升降政由俗革不臧厥臧民罔攸劝
  臣若水通曰此康王命毕公保釐东郊之言也有升降犹言有隆有污也世道有隆污人事气运之变迁也政由俗革因世道之隆污而为吾纪纲法度之施也如周公之时殷民方汹汹不靖不得不尚严以谨毖之至君陈时民渐式化不得不用寛和是也毕公之时已非周公君陈之时盖殷民有化而为善者矣善之可也不善厥善民将何所劝乎夫有善不赏有恶不罚虽尧舜不能以治天下岂惟殷民然哉人君欲正天下之民者必致愼乎赏罚之际可焉
  诗国风鸤鸠鸤鸠在桑其子在棘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其仪不忒正是四国
  臣若水通曰此诗美君子之用心均平专一而仪足以正四国也言鸤鸠之在桑其子则在棘矣善人君子其仪则不忒而可以正四国矣盖人君者四国之所取正者也故欲正四国之民者在不忒其仪也大学引此诗而言曰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人君欲正万民在先正其伦理父父子子兄兄弟弟而仪法立焉所谓其仪不忒矣由是四国之民得于观感而兴起者莫不一出于正而罔有邪慝之风焉故君子正己而物正书曰表正万邦孟子曰其身正而天下归之皆此意也后之为人上者徒欲正民不先正己而人伦之间惭徳多矣顾乃欲以声音笑貌矫民于正是谓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曰欲正万民在正仪表欲正仪表在正一心以为正天下之大本焉
  春秋庄公二十有二年春王正月肆大𤯝
  臣若水通曰书肆大𤯝讥失刑也肆者纵也大眚者大罪也夫刑罚之设所以禁奸惩恶使人易避而难犯也书曰眚灾肆赦盖谓过误者尔若大罪皆肆则废天讨亏国典纵有刑虐无辜恶人幸以免矣吕刑有五刑五罚之赦以其有疑也大眚果有疑乎周官有三宥三赦之法以其有故也大𤯝果有故乎无疑无故肆为轻贷之典则恶不惩而善不劝将何以正民乎
  礼记王制曰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命市纳贾以观民之所好恶志淫好辟
  臣若水通曰诗之所咏民风寓焉中正则其风美矣淫荡则其俗恶矣故以是观民风也物贾之贵贱系民之好恶好质则用物贵矣好侈则玩物贵矣故以是观民情也以二者而观之志淫荡则其好必辟矣是故观诗观贾而其俗可知也知其俗而其教可立也
  王制曰命典礼考时月定日同律礼乐制度衣服正之臣若水通曰此先王巡狩之典所以大一统于天下者也时谓春夏秋冬四时月谓月之大小日谓日之甲乙律谓十二律黄锺太簇姑洗㽔賔夷则无射仲吕林锺太吕夹锺南吕应锺是也礼者五礼乐者六乐制度者权衡丈尺之类衣服者上衣下裳之制也盖礼制不定则风俗不同风俗不同则道徳不一而民志且不定矣今之天下一统而民风土俗或有因地而异者矣观风之臣所以代天子巡狩布王化而一之也其亦有能以耳目之见闻而达之宸聦者乎
  内则曰后王命冢宰降徳于众兆民
  臣若水通曰书曰惟皇上帝降𠂻于下民徳也者固兆民之所自有也而曰后王命冢宰以降之何也盖百姓日用而不知其裁成辅相固有待夫君相之教矣是上帝之降𠂻降于有生之始也后宰之降徳降于有生之后也君相也上帝也固民性之所以正也
  坊记子曰小人贫斯约富斯骄约斯盗骄斯乱礼者因人之情而为之节文以为民坊者也故圣人之制富贵也使民富不足以骄贫不至于约贵不慊于上故乱益亡臣若水通曰礼者分而已矣夫富贵贫贱匪分以定之大乱之道也是故圣王为之井田以养其生为之服采以章其等为之党序庠校以养其徳夫然故富焉而有制贫焉而有资分定而弗约弗骄弗盗以乱也夏商周运祚灵长者岂不由于此哉呜呼自井田一坏而乱源始启矣故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其不骄而乱则约而盗尔乌望其民徳之正哉
  坊记曰子言之君子之道辟则坊与坊民之所不足者也大为之坊民犹逾之故君子礼以坊德刑以坊淫命以坊欲
  臣若水通曰圣王之坊民也至矣故化之不足则以礼坊之所以制其心也礼之不足则以法坊之所以禁其奸也法之不足则以命坊之所以安其义也是故三坊立而民俗正矣
  周礼天官正月之吉始和布治于邦国都鄙乃县治象之法于象魏使万民观治象浃日而敛之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天官之职也周以建子为正正月则子月也子月一阳生于地中气始温和岁功将兴而王法之所当行矣于是颁布六典以下之事于天下然布之以言不若示之以象尤为著明易晓也故又以治法画之为象悬于雉门之两观以示夫民必至一旬乃已吁此民之所以易于治也既颁之以典则而又示之于象魏则民徳其有不正民俗其有不正乎
  地官州长各掌其州教治政令之法正月之吉各属其州之民而读法以考其徳行道艺而劝之以纠其过恶而戒之若以岁时祭祀州社则属其民而读法亦如之春秋以礼㑹民而射于州序
  臣若水通曰州长所掌教治政令之法即所谓三物八刑之属也读法读此而已夫一州必有才徳兼备之士即所谓徳行道艺者也因有以考而劝之所以作兴之也一州未必无不率教化之人即所谓过恶者也因有以纠而戒之以禁厉其馀以至春祈秋报岁时之祭祀则以此时不惟令之以读法又令之以习射使其容体比于礼节奏比于乐以养其正而禁其邪也先王正万民之道可谓至矣备矣
  夏官训方氏掌道四方之政事与其上下之志诵四方之传道正岁则布而训四方而观新物
  臣若水通曰此夏官之政也训方氏夏官之属掌训正万民者也道四方之政事者道其善政于民也上下之志君臣之善念也四方之传道传说往古之善事者也一岁之始布为教言既训以所道又训以所诵则四方之民所闻无非正言所见无非正道矣又于新物之出陈而观之以察其民之好恶即王制之命市纳贾以观民之好恶志淫好辟者也夫然则所以正民情正民志正民风俗之道莫备于是矣为人君者可以不法乎
  周礼大司徒令五家为比使之相保五比为闾使之相受四闾为族使之相葬五族为党使之相救五党为州使之相赒五州为乡使之相宾
  臣若水通曰使之者何各立其长而教令使之也相保者保其不为非也相受者宅舍容其寄托也相葬者助益丧礼也相救者救恤凶祸也相赒者给足其礼物也相宾者宾兴其贤者也自比至乡其人渐多故其责渐大各从其重者言之以互见尔其实比闾族党州乡每处数者兼备非谓比则保而不受闾则受而不保也是故比闾族党州乡之法行而万民各得其正矣
  论语子曰道之以徳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臣若水通曰孔子此章之言欲为治者知化民之本不可徒恃其末也齐一也格至也盖徳与礼乃所谓本徳礼皆天理也自其得于心而言则谓之徳自其见于事理而言则谓之礼人心同有此理特蔽于欲溺于习而为不善尔为人上者能以人治人徳以正其心礼以正其行因其所同然者而感触之良心未有不勃然而兴起者感化之效至于耻其不善而且有以至于善去不善以至于善则民皆归于正矣
  孟子曰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
  臣若水通曰孟子此章言正民之道在于自正其道也君子不求于邪道之息而求于正道之兴尔经常也君子但明乎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妇之别长㓜之序朋友之信五者之常道使之复大明于世则庶民同此心同此理者皆勃然兴起其同然者矣如此则邪僻不善之说自不能容夫邪正之不容并立者也世衰道微邪说并起以为吾道害要之大经之不正故也欧阳脩云使王政明而礼义充虽有佛无所施于吾民矣意亦如此如今之世异端末学足以妨道者岂少哉司世道者尚求端本澄源之道焉
  国语周语祭公谋父曰先王之于民也茂正其徳而厚其性阜其财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乡以文脩之使务利而避害懐徳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
  臣若水通曰茂勉也阜大也大其财求不障壅也乡方也示之以好恶乡方也文礼法也保守也滋益也书曰正徳利用厚生惟和谋父之言盖本诸此乎夫民衣食不足则礼义不兴故利用阜财所以厚生而正其徳也夫然后民知务利而避害懐徳而畏威也为万民之主者可不求诸
  鲁语曹刿曰夫礼所以正民也是故先王制诸侯使五年四王一相朝也终则讲于㑹以正班爵之义帅长㓜之序训上下之则制财用之节其间无由荒怠
  臣若水通曰王谓来王事天子也岁聘以脩业间朝以谋礼五年之间四聘于王国将朝天子先相朝也终毕也谓朝毕则习礼于㑹以正爵次序尊卑之义其间朝㑹之间也夫先王之治天下也必立礼以正之群牧师长讲㑹以训帅之所以正民也是故朝㑹之典各有常期故天子郊则诸侯㑹焉诸侯祀则卿大夫佐焉讲㑹以正班爵训道以制财用故怠荒之心无自而生也为国以礼岂虚语哉
  鲁语公父文伯之母曰昔圣人之处民也择瘠土而处之劳其民而用之故长王天下夫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莫不向义劳也
  臣若水通曰墝确为瘠瘠土利薄又劳而用之使不淫逸不淫逸则向义故长王天下也沃肥美也不材器能者少也善心生故向义也夫善恶之几思与忘而已矣故天之欲成是人也使之动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思而已尔故能向义而知方焉公父文伯之母斯言诚万世治民之良法也君天下者其可不求诸
  晋语管敬仲曰畏威如疾民之上也从懐如流民之下也见懐思威民之中也畏威如疾乃能威民威在民上弗畏有刑从懐如流去威逺矣故谓之下其在辟也吾从中也
  臣若水通曰敬仲夷吾字疾病也懐心也从心所思如水流行民之下行也见懐思威者见可懐则思可畏民之中行也能畏上乃能威下能威民故在人上也弗畏有刑者不畏威则有刑罪也去威逺言徒知可懐而不知思威故相去之逺为下也辟罪也弗畏有刑故曰罪也高不在上下欲避罪故曰从中也夫圣人之治万民也仁以育之义以正之故徳以化之其仁乎刑以威之其义乎是故使民畏其刑而慕其徳禁其欲心而动其畏敬民不纵欲则不溺于懐民知敬义则必知畏矣管敬仲谓民之上者必畏威民之下者必从懐至于其中则见懐思威也君子之居民上可不观民以自考耶
  晋语范文子曰吾闻君人者刑其民成而后振武于外是以内和而外威
  臣若水通曰刑其民谓以刑正其民成平也天地生万物而成之以秋圣人正万民而治之以刑故武也者刑之大者也茍内治不平岂能振武于外故圣人必明刑弼教于其国然后国无不和外无不威而武斯振矣治天下者当以正民为先
  齐语管子曰昔圣王之处士也使就闲燕处工就官府处商就市井处农就田野令夫士群萃而州处闲燕则父与父言义子与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其㓜者言悌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士之子恒为士令夫工群萃而州处审其四时辨其功苦权节其用论比协材以旦莫从事施于四方以饬其子弟相语以事相示以巧相陈以功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工之子恒为工令夫商群萃而州处察其四时而监其乡之资以知其市之贾负任担何服牛轺马以周四方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市贱鬻贵旦莫从事于此以饬其子弟相语以利相示以赖相陈以知贾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商之子恒为商令夫农群萃而州处察其四时权节其用耒耜耞芟及寒击菒除田以待时耕及耕深耕而疾耰之以待时雨时雨既至挟其枪刈耨镈以旦莫从事于田野脱衣就功首戴茅蒲身衣袯襫霑体涂足暴其发肤尽其四支之敏以从事于田野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是故农之子恒为农野处而不昵其秀民之能为士者必足赖也
  臣若水通曰萃集州聚也物事也权平也赖赢也枪桩也芟大镰也所以芟草也监视也资财也视其贵贱有无也背曰负肩曰担荷掲也袯襫蓑薜衣也茅或作萌萌竹萌之皮所以为笠也昵近也夫先王之处民也士农工商各有其地所以专其业也地壹则事专事专则业专业专则志定矣民志定则天下治矣齐桓师管子之言犹足以成霸图况明君圣主本之以诚而化之以道者乎












  格物通卷五十五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