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八 格物通 巻二十九 卷三十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巻二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进徳业四
  宋太宗勤于读书自己至申然后释卷诏史馆脩太平御览一千卷日进三卷宋琪以劳瘁谏帝曰开卷有益不为劳也朕欲周岁读遍是书尔每暇日则问吕文仲以经义王著以茟法
  臣若水通曰宋儒周敦頥有言圣人之训入乎耳感乎心蕴之为徳行行之为事业黄庭坚亦言以我观书则处处得益以书驳我则释卷而茫然程颢亦以博记为玩物䘮志此三言者真读书之要法也傅说告髙宗学于古训古训岂可不学然学之亦有道矣盖心存则志定志定则我立我立而观书则圣人之训感吾心养吾志焉往而非益若我不立心志不定则逐书而移书亦物尔其䘮志也必矣人君有志于学古者其深思之
  宋太宗端拱元年夏五月诏就崇文院中堂建秘阁分三馆书籍置其中以侍郎李至兼秘书监帝谓至曰人君当澹然无欲勿使嗜好形见于外则奸佞无自入朕无他好但喜读书多见古今成败善者从之不善者改之如斯而已矣至每与李昉王化基观书阁下帝必遣使赐宴且命三馆学士皆预焉
  臣若水通曰心者进徳业之地也澹然无欲则心正徳崇而业广奸佞逺而贤人亲矣岂但嗜好不形奸佞不入而已哉但云所好者读书读书以明心非以溺心也茍不善读则程颢以博记为玩物䘮志者同一欲尔而君之徳业岂不荒矣乎惜乎李至诸臣未闻圣学之要无以䆒无欲之本周敦頥曰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其圣矣乎然则古人成败之理在吾心之蓍龟矣
  宋儒周敦頥博学力行为南安司理时通判程珦以其为学知道使二子颢頥往受业敦頥每令寻孔颜乐处所乐何事颢尝曰自再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㸃也之意
  臣若水通曰自天子至于庶人欲成其徳业者不可以不学而学不可不知其所有知其所有而真见焉则仲尼颜子之乐在我其学之进自有不能已者矣
  周敦頥曰君子脩之吉小人悖之凶
  臣若水通曰脩谓治而去之也悖者逆也之字指太极而言即天理是也圣人全体太极无非中正仁义之至矣君子未至于此则敬以脩之人心之天理本自完全何待外饰以益之但为私欲污壊尔故治而去之去其私欲而天理自全所谓克已而复礼也如是则天人恊应而动罔不吉矣小人不知天理而悖逆之则纵欲害身而动罔不凶矣君子小人吉凶之别在于脩与悖而脩与悖在乎一念敬肆之间而已矣为人君者其可弗思也哉
  周敦頥曰徳爱曰仁宜曰义理曰礼通曰智守曰信性焉安焉之谓圣复焉执焉之谓贤发㣲不可见充周不可穷之谓神
  臣若水通曰仁义礼智信皆人之得于天以为徳者也徳即性也性即理也理一也自其恻隠之心而爱人则谓之仁自其发而当宜则谓之义自其所履而理则谓之礼自其通达事理则谓之智自其存之而实则谓之信皆天理也天理在心浑然而不可别发而后五者别焉性此而安之则圣矣复此而守之则贤矣发之㣲妙而不可见充之周遍而不可穷则圣人之神矣然而千圣千贤同此心也同此天理也更何别心别理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反之也又曰圣而不可知之谓神所性所反所不可知只此一理尔途之人之心亦只同此理尔后之人君何惮乃譲其与尧舜汤武之同然者而不为尧舜汤武之徳业乎
  周敦頥曰实胜善也名胜耻也君子进徳脩业孳孳不息务实胜也徳业有未著则恐恐然畏人知逺耻也臣若水通曰恐恐畏惧之意实者实有也譬之形也名也者名其实也譬之影也实有而名名之如形之有影天理之发见也无实而名焉其能无愧耻乎君子忠信内主而徳进多识前言往行以蓄其徳而业脩徳业合一内外夹持所以笃吾实也徳业未著而畏人知耻名过其实也人君好大喜功而不以实胜为务则直谅多闻之士逺而䜛謟面谀之人至矣何以成盛徳大业于天下哉故曰好名人主之累
  周敦頥曰天地间至尊者道至贵者徳而已矣至难得者人人而至难得者道徳有于身而已矣
  臣若水通曰道徳也者吾心之天理也以其得于心故谓之徳以其行于事故谓之道一而已矣人之所以为人而与天地参为三才者全在于是故曰至尊至贵又曰至难得者人此理人人同有然䘮失者多是自弃其至尊至贵之宝藏而失其所以为难得者矣故人之所以为难得者以其全复至尊至贵之天理而有之于身而已矣人君以一人之身居亿兆之上是可谓至尊至贵者也然因其所至尊以求诸吾心之至尊因其所至贵以求诸吾心之至贵则大徳受命而安富尊荣于无穷矣
  周敦頥曰至易而行难果而确无难焉
  臣若水通曰朱熹云实理自然故易人伪夺之故难臣谓果者知之真确者行之笃知行并进果确一心则难者易矣何难之有此进徳脩业之要学者不可不知也
  程颢曰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臣若水通曰程颢定性书中此数言为一篇之体要皆是本体亦是功夫体用一原故性无内外只是一个定体故动而非随之往静而非随之来故曰定又曰无将迎无内外盖其本体一定故也学者当察见此本体而存之内外两忘无动静往来之间而本体澄然常定大学言知止而后有定者此也大抵只是体认天理一言尽之矣伏惟皇上留心问学兼脩徳业体认而躬行之幸甚
  程颢札子有云古者自天子达于庶人必湏师友以成就其徳业故舜禹文武之圣亦皆有所从学今师傅之职不脩友臣之义未著所以尊徳乐善之风未成于天下也
  臣若水通曰二帝三王皆有师傅宾友者非为羙观虚设也盖以非师友无以成其徳业也师友者所以开君之聪明而养君之徳性者也故自天子以达于庶人未有不须师友而能独成也故古之舜禹文武或学于务成昭或学于西王国或学于太公或学于伊尹是故圣益圣而治益隆也后世不知出此虽具其官而非其人或用其人而不师其道徒为虚设宜其徳业不成而治之不古若哉书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已若者亡成败之决皆在于此也伏惟皇上师法往古以重师傅之任则天下将䝉其休泽矣
  张载曰人能不疑便是徳进盖已于大本处不惑则虽未加工思虑必常如此积久自觉渐变
  臣若水通曰学求其不疑而已学问思辨所以求不疑也不疑则洞见本体而天徳日进矣然见之真则行必至知行不离者也夫然后可以语变化矣书曰王忱不艰言见之真则行必至也载谓不疑则徳进深明易简之学矣但谓大本不惑虽未加工意思必常如此似分知行为二矣且思虑常如此而积久之非工夫而何此又不可不知也
  朱熹曰事变无穷机会易失酬酢之间盖有未及省察而谬以千里者是以君子贵明理理明则异端不能惑流俗不能乱而徳可久业可大矣
  臣若水通曰朱熹明理之论至为千圣千贤大头脑处理者天理也体认天理则天理日明徳可久业可大盖有本者如是也其不及省察乱于流俗惑于异端而不免千里之谬者皆由于无随处体认天理之功尔故体认天理而学问之道毕矣学问之道毕而圣贤之事业成矣从事于斯者其勉旃哉
  张栻作静江府学记云天之生斯民也则有常性人之立于天地之间也则有常事在身有一身之事在家有一家之事在国有一国之事其事也非人之所能为也性之所有也弗胜其事则为弗有其性弗有其性则为弗克若天矣克保其性而不悖其事所以顺乎天地然则舍讲学其能之哉
  臣若水通曰人之同有是心则同有是性同有是性则同有是事宋儒陆九渊曰宇宙内事即已性分内事已性分内事即宇宙内事言其理之一也尽心则尽性尽性则尽事尽事则尽事天之道矣是故君子有讲习进脩之功所以存此而已心性与事离而二之是二乎天矣徳何由而进业何由而脩哉噫弊也久矣人主欲尽事天之道当自尽心始
  临川吴澄曰所贵乎学者以其能变化气质也学而不足以变化气质何以学为哉世固有率意而建功立业者矣亦有肆情而败国殄民者矣彼其或刚或柔或善或恶任其气质之何如而无复矫揉克治以成人学者则不如是昏可变而明也弱可变而强也贪可变而廉也忍可变而慈也学之为用大矣哉凡气质之不羙者皆可变而羙况其生而羙者乎
  臣若水通曰人之气质一而已矣中正者则道也偏而邪者即非道也故学之道不过变其偏以归之中正而已矣学而不能变化气质又奚庸于学哉是知人不可以不学而学者所以为道也记曰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气质之变也学者其可不加百倍之功也哉
  国朝乙巳三月起居注宋濂乞归省金华太祖赐金币而遣之濂还金华进表谢复致书世子劝以进脩太祖览书喜召世子谕之曰吾自㓜极艰难今尔曹冠服华丽饮食甘羙安居深宫不思勇于进脩是自弃也宋起居之言有益尔其味之复遣使至金华赐书奖谕濂赐以绮帛仍令世子亲致书以报人皆叹太祖待士之盛臣若水通曰逊志时敏则徳可久业可大而况帝王之学与韦布不同者乎宋濂身处江湖心存廊庙致书世子勉以自脩孟子曰责难于君谓之恭若宋濂者可以当之矣此为人臣者之所当法也易曰进徳脩业欲及时也仰惟皇上春秋鼎盛好学不倦宜推此心上法皇祖之训及时勉进徳业以隆治化永丕基于亿万年幸甚
  丙午五月皇祖命有司访古今书籍藏之秘府以资览阅因谓侍臣詹同等曰三皇五帝之书不尽传于世故后世鲜知其行事汉武帝购求遗书而六经始出唐虞三代之治始得而见武帝雄才大略后世罕及至表章六经开阐圣贤之学有功于后世又曰吾每于宫中无事思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真治国之良规万世之师法也
  臣若水通曰伏观我圣祖命有司求书籍藏之秘府以资观览而拳拳以圣贤之学为言切至矣夫圣人之治本于一心圣人之心见于六经故学六经者所以因圣言以感吾心而达于政治者也后世之学乃以经书资口耳言语之末让圣贤之道而不为得非买椟而还其珠之谓哉法皇祖之训脩圣贤之徳业以一洗士习之陋诚在今日矣
  洪武十五年五月十七日上幸国子监谒先师孔子释菜礼成退御讲筵祭酒吴颙等以次讲毕上谓之曰中正之道无逾于儒上古圣人不以儒名而徳行实儒后世儒之名立虽有儒名或无其实孔子生于周末身儒服行儒道立儒教率天下后世皆欲归于中正惜乎鲁国君臣无能用之者当时独一公父文伯之母知其贤责其子之不能从卿等为师表正当以孔子之道为教使诸生咸趋乎正则朝廷得人矣复命取尚书大禹皋陶谟洪范亲为讲说反复开论群臣闻者莫不悚悦遂赐宴竟日而还
  臣若水通曰我皇祖中正之训深契尧舜禹汤文武周孔相传执中建极一贯之指矣又严儒者名实之辨而以表正之责归之师儒以为诸生脩徳业之规诚开一代道徳之原也夫何后之士习日异贵名而贱实崇末而弃本溺于记诵辞章之习连篇累牍皆仁义道徳之言至于躬践其实则群非之其亦异乎皇祖之训矣伏惟圣明留意焉
  洪武二十年二月甲辰御注尚书洪范成上尝命儒臣书洪范掲于御座之右朝夕观览因自为注至是成召赞善刘三吾曰朕观洪范一篇帝王为治之道也所以叙彛伦立皇极保万民叙四时成百榖本于天道而验于人事箕子为武王陈之武王犹自谦曰五帝之道我未能焉朕每为惕然遂疏其㫖为注朝夕省览三吾对曰陛下留心是书上明圣道下福生民为万世开太平者也
  臣若水通曰洪范一篇帝王之学三极之道备矣皇祖注解以掲于座右所以埀帝王相传之道统以佑启于万世者至矣圣明继皇极之统宜宪章祖述以为徳业久大之图焉
  永乐十二年二月百官奏事太宗皇帝退坐右顺门所服里衣䄂敝垢纳而复出侍臣有赞圣徳者上慨然叹曰朕虽日十易新衣未尝无但自念当惜福故每浣濯更进昔皇妣躬补缉故衣皇考见而善曰皇后居富贵勤俭如此正可以为子孙法故朕常守先训不敢忘言已怆然侍臣顿首曰陛下恭俭如此诚万世之法臣若水通曰勤俭羙徳也神禹大圣孔子称之不过恶衣服卑宫室菲饮食而已然则圣人之所以圣亦不外此尔我太宗文皇帝克守先训惟恭俭是尚非盛徳者能之乎书称克勤克俭圣子神孙宜念兹在兹也哉
  国朝英宗皇帝言朕一日之间五鼓初起拜天虽足疾亦跪而拜拜毕省奏章复谒八庙礼毕视朝退即朝母后复出亲政务有关大臣者召而访问商确复省章奏乃回宫进膳饮食随分未尝拣择衣服亦随宜虽着布衣人不以为非天子也大学士李贤曰如此节俭益见盛徳若朝廷节俭天下百姓自然富庶惟耳目玩好不必留意自然节俭上又曰朕至申初复省章奏暇则听内政至晩而休贤曰自古贤君脩徳勤政莫不皆然陛下持此不衰可以为尧舜之君矣上曰如此亦有何劳否则便于安逸怠荒至矣虽悔何追贤曰陛下言及于此社稷苍生之福也
  臣若水通曰昔尧之钦恭舜之兢业禹克勤克俭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英庙是事也有众善焉拜天谒祖孝也恶衣恶食俭也省奏清问而以宴安为戒勤也此其所以克终厥徳视古之帝王无愧焉
  国朝英宗皇帝曰书经四书朕皆读遍如二典三谟真是嘉言贤曰诚如圣谕帝王脩身齐家敬天勤民用人为政之事皆在其中贵乎体而行之曰然
  臣若水通曰傅说之告髙宗曰学于古训乃有获古训者典谟诸书皆是也然徒诵其文而不能体其实则亦何获之有夫傅说之所谓学者觉也于古训而觉我之心则非徒知之亦力行之矣此体行之说李贤所以为英庙劝欤惟陛下留意






  格物通巻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