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集卷十四 东莱集 别集卷十五 别集卷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东莱别集卷十五    宋 吕祖谦 撰读书杂记四
  读汉史手笔
  王莽传宾客满堂须臾一人言太夫人苦某痛当饮某药比客罢起者数焉 居摄三年九月莽母功显君死意不在哀为功显君缌缞弁而加麻环绖如天子吊诸侯服凡一吊再㑹 事寡嫂及孤兄子行甚饬备兄子光莽使学博士门下莽休沐出振车骑奉羊酒劳遗其师恩施下竟同学光年小于莽子宇莽使同日纳妇  居摄三年衍功侯光私报执金吾窦况令杀人莽大怒切责光光母曰汝自视孰与长孙中孙遂母子自杀世谓莽始矫伪而终改节是不然利在孝友则孝友利在悖虐则悖虐莽终始为利而已奚改节之有哉
  莽让爵邑须百姓家给人足然后加赏百姓家给人足大司马大司空以闻莽白言百姓未赡者多太后冝且衣缯练颇损膳因上书出钱百万田三十顷助给贫民
  莽之前后不相揜皆类此
  初甄丰刘歆王舜为莽腹心倡导在位褒扬功徳安汉宰衡之号及封莽母两子兄子皆丰等所共谋而丰舜歆亦受其赐并富贵矣非复欲令莽居摄也居摄之萌出于泉陵侯刘庆前辉光谢嚣长安令田终术莽羽翼已成意欲称摄丰等承顺其意莽辄复封舜歆两子及丰孙丰等爵位已盛心意满又实畏汉宗室天下豪杰而踈逺欲进者并作符命莽遂据以即真舜歆内惧而已丰素刚强由是不说云云 丰父子诛舜忧死歆父子亦诛
  三子成王莽居摄之势而不欲莽之居摄荀彧致曹操九锡之功而不欲操之九锡是犹培其根而恶其实也
  严尤素有智略时辽西大尹田谭为髙句骊兵所杀州郡归咎扵髙句骊侯驺严尤奏言貉人犯法不从驺起正有他心宜令州郡且慰安之今猥被以大罪恐其遂叛夫馀之属必有和者匈奴未克夫馀秽貉复起此大忧也莽不慰安秽貉遂反
  匈奴右骨都侯当尝内附莽欲诱迎当尤諌曰当在匈奴右部兵不侵边单于动静辄语中国此方面之大助也于今迎当置长安槁街一胡人耳不如在匈奴有益莽不听 尤諌寻邑亟进破宛诸城自服又曰归师勿遏皆不听 论匈奴三策五难刘圣聚众汝南称尊号尤降之以尤为大司马十馀日败尤死
  严尤长于料事短于择君
  魏豹立为王魏媪纳其女薄姬于魏宫许负相薄姬当生天子是时项羽方与汉王相距荥阳豹初与汉及闻许负言心喜因背汉中立与楚连和汉使曹参等虏魏王豹而薄姬输织室有诏内后宫生文帝
  卜相之不验者姑勿论此其尤验者也其祸福何如哉
  栗姬男为太子王夫人男为胶东王栗姬妒言不逊帝心衔之长公主日誉王夫人男之美帝亦自贤之计未有所定王夫人又阴使人趣大臣请立栗姬为皇后大行奏事文曰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今太子母号宜为皇后帝怒曰是乃所当言邪遂案诛大行废太子为临江王栗姬忧死立王夫人为皇后男为太子
  利之所激深宫之女皆仪秦也
  司隶奏赵昭仪灭继嗣请事穷竟议郎耿育上疏以为不宜暴露私燕诬污先帝使谤议下流后世逺闻百蛮甚非先帝托后之意也遂不竟其事
  耿育可谓知体矣
  莽既外壹群臣令称已功德又内媚事旁侧长御以下赂遗以千万数白尊太后姊妹日夜共誉莽又知太后妇人厌居深宫中莽欲虞乐以市其权迺令太后四时车驾巡狩四郊云云 继绝世给贫民制礼作乐象刑辍讼符瑞
  传曰浞行媚于内而施赂于外愚弄其民而虞羿于田王莽不学寒浞而暗与之合岂奸臣授受一道邪
  汉兴终于孝平外戚后庭色宠著闻二十馀人然其保位全家者唯文景武帝太后及邛成后四人而已至如史良娣王悼后许恭哀后身皆夭折不辜而家依旧恩不敢纵恣是以能全其馀大者夷灭小者放流
  班固论外戚之成败深切著眀然谓许史不敢縦恣亦诬矣杀盖寛饶害萧望之皆是物也纵恣有大扵此者乎
  货殖传
  名氏见于传者四十人力田务本以其道而富者宣曲任氏而已其馀唯李克务尽地力秦杨以田农甲一州犹知不忘本业自三人之外皆鼓铸鱼盐转贩奸轨犯法者也本业如此之少末作如彼之多民安得不困乎
  富家相矜以久贾过邑不入门故师史能致千万三过其门不入孳孳为善者大禹之徒也过邑不入门孳孳为利者师史之徒也
  白圭曰吾治生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呉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故智不足与权变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以有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也
  虽天下污贱之事不可以苟为也徳成而上艺成而下上下不同而用力均也使白圭以是心为善孰能御之
  乌氏蠃秦始皇令比封君以时与列臣朝请 巴寡妇清始皇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懐清䑓张长叔薛子仲訾十千万王莽皆以为纳言
  罗裒致数千万举其半赂遗曲阳定陵侯依其权力賖贷郡国人莫敢负擅盐井之利期年所得自倍
  凡邪臣之以货事君入扵君者锱铢而假君之势入于已者丘山矣乃反谓之忠岂不惑哉观罗裒之事可以解其惑
  朱家专趍人之急甚于己私
  成己以成物正也趍人甚于己岂其情哉
  郭解姊子与人饮强灌之人怒刺杀解姊子解使人微知贼处贼窘自归具以实告解解曰公杀之当吾儿不直遂去其贼罪其姊子收而葬之解出人皆避有一人独箕踞视之解问其姓名客欲杀之解曰居邑屋不见敬是吾徳不脩也彼何罪乃阴请尉吏曰是人吾所急至践更时脱之每至践更数过吏弗求怪之问其故解使脱之箕踞者迺肉袒谢罪
  解果以姊子有罪当死则不问其人可也今乃使人㣲知贼处待其窘自归迺赦之则先操而后縦之使恩威出扵己耳解果以居邑不见敬是吾徳不脩则不问其人可也今乃问其姓名脱其践更则欲人知其报怨以徳之美耳此二者外若犯而不校推其用心则干世要誉游侠之大不善正在此
  楼䕶五侯争名䕶处其间咸得其驩心为五侯上客论议常依名节听之者皆竦吕寛父素与䕶相知寛至广汉过护到数日名捕寛诏书至护执寛莽大喜征䕶入为前辉光封息郷侯
  居五侯之门而论名节犹为盗跖之徒而称夷齐也䕶之执吕寛迺郷者朱家之所羞故游侠汉之罪人也楼䕶游侠之罪人也
  陈遵张竦 竦苦身自约遵放意自恣其对问具别册酒箴 李广程不识
  张竦作奏以媚王莽而乃区区扵末节所谓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也然其答陈遵之言实后进之药石与马伏波同功
  客或讥涉原涉为轻侠涉应曰子独不见家人寡妇邪始自约敕之时意迺慕宋伯姬及陈孝妇不幸壸为盗贼所污遂行淫泆知其非礼然不能自还吾犹此矣
  子皮闻子产之言而不能自克楚灵闻子革之言而不能自克小则䘮币大则杀身皆所谓知其非礼然不能自还也故祸莫大于知而不能自还不知者次之
  涉自以为前让南阳赙送身得其名而令先人冢墓俭约非孝也迺大治起冢舍
  田叔为鲁相以官卒鲁以百金祠少子仁不受曰义不伤先人名然则涉之让南阳赙送所以成先人之名孝之大者也今反以为身得其名令冢墓俭约非孝不亦悖乎卒之冢舍奢侈为尹公所毁辱其先人莫甚焉不孝莫甚焉传曰非是是非谓之愚涉之谓也
  显闻众人匈匈言已杀前将军萧望之望之当世名儒显恐天下学士姗已病之是时眀经著节士琅邪贡禹为諌大夫显使人致意深自结纳显因荐禹历位九卿至御史大夫礼事之甚备
  观贡禹之疏历言时事而独不及显虽曰不为奸吾不信也
  文帝 三年右贤王入居河南地为冦发边吏车骑八万诣髙奴遣丞相灌婴将击右贤王右贤王走出塞眀年和亲 十四年匈奴单于十四万骑入朝那云云候骑至雍甘泉文帝以周舍张武为将军军长安旁而拜卢卿等五将军大发车骑往击胡汉逐出塞即还后二年和亲 军臣单于立老上子大入上郡云中使三将军屯北地代郡等縁边亦各坚守以备胡又置三将军军细柳棘门灞上汉兵至边匈奴亦远塞
  文帝之于匈奴来则御之未尝穷追出塞也正严尤之所谓中策而尤独遗文帝何哉
  周阳由传 汲黯之忮司马安之文恶俱在二千石列同车未尝敢均茵冯
  吾观汲黯廷折公孙𢎞质张汤揖卫青所谓眼髙四海空无人者也彼周阳由孤豚腐䑕何足以辱同车而反谓黯不敢均茵冯班固之陋至此
  赵禹为丞相史府中皆称其廉平然亚夫弗任曰极知禹无害然文深不可以居大府无害谓无人能胜之
  亚夫真汉相也有曹参丙吉之风
  霍光废昌邑王尊立宣帝宣帝初即位严延年劾奏光擅废立无人臣礼不道奏虽寝然朝廷肃焉
  大哉延年之奏也自夷齐之后一人而已
  张敞闻杜延年用刑刻急迺以书谕之曰昔韩卢之取兔也上观下获不甚多杀愿次卿少缓诛罚思行此术敞之言缓诛罚是也至于言韩卢之取兔上观下获则是探上意以阿媚而已
  延年为人短小精悍敏捷于事虽子贡冉有通艺于政事不能绝也
  班固以敏捷精悍为子贡冉有邪
  尹赏疾病且死戒其诸子曰丈夫为吏正坐残贼免追思其功效则复进用矣一坐软弱不胜任免终身废弃无有赦时其羞辱甚扵贪污坐赃慎毋然
  此非独尹赏之罪亦上以赏罚驱之也
  黄霸为河南太守丞处议当于法合人心太守甚任之吏民爱敬焉
  人多患拘于法而不能伸殊不知法律之中固有可行志者观黄霸可见矣
  上遣使者征遂议曹王生曰天子即问君何以治渤海君不可有所陈对冝皆曰皆圣主之徳非小臣之力也遂受其言既至前上果问以治状遂对如王生言天子说其有让
  言各有所当也王生之劝龚遂归徳于上则是浩星赐之劝赵充国归功于二将则非
  申公见上上问治乱之事对曰为治者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是时上方好文辞见申公对默然
  观此则武帝以尚书为朴学不足怪也
  望之为平原太守雅意在本朝逺为郡守内不自得乃上疏曰陛下哀愍百姓恐徳化之不究悉出諌官以补郡吏所谓忧其末而忘其本者也云云书闻徴入为少府
  汲黯萧望之之不欲补外盖心在王室发于至诚非重内轻外之徒也
  九江大守戴圣不法何武廉得其罪圣惧自免毁武扵朝廷武闻之终不扬其恶而圣子宾客为群盗得系庐江圣自以子必死武平心决之卒得不死自是后圣惭服武毎奏事至京师圣未尝不造门谢恩
  前之免戴圣公也而圣自以为怨后之不杀戴圣之子亦公也而圣自以为恩武之公未始有二也而戴圣区区分恩怨于其间不亦浅哉
  何武为刺史二千石有罪应时举奏其馀贤不肖敬之如一是以郡国各重其守相
  用之则不辱辱之则不用
  何武行部必先即学宫见诸生试其讲论问以得失然后入传舍出记问众土田顷亩五糓美恶已迺见二千石以为常
  何武可谓知先后矣
  何武为人仁厚好进士奖称人之善为楚内史厚两龚在沛郡厚两唐然疾朋党问文吏必于儒者问儒者必于文吏以相叅检
  文吏与儒者其分久矣自非平心者未免有相嫉之弊也幸而遇其平心者犹之可也不幸不遇其人则彼将不择其贤否各务相毁是徒知相党之害而未知相嫉之害也又先懐揣摩钩距之心则大害乐善之诚
  上欲封董贤等心惮嘉使傅晏持诏视丞相御史于是嘉与御史大夫贾延上封事言云云宜暴贤等本奏言语延问公卿大夫博士议郎暴平其事必有言当封者在陛下所从天下虽不说咎有所分前定陵侯淳于长初封其事亦议大司农谷永以长当封众人归咎于永先帝不独䝉其讥
  嘉延以一身横当董贤之冲忠矣然其书言暴平其事必有言当封者在陛下所从天下虽不说咎有所分此乃为董贤画计也使哀帝今日下公卿议则眀日董宏冷褒辈争言当封矣大抵事有是非两端而已事诚是邪则或出于君或出于臣其利一也事诚非邪则或出于君或出于臣其害一也故谷永归咎而成帝之咎不下于谷永李斯分谤而亡秦之谤不分于李斯安得谓之咎有所分乎
  帝舅大司马骠骑将军丁眀素重嘉而怜之上遂免眀以董贤代之免册曰不深疾云宏之恶反痛恨云等扬言为群下所冤又亲见言伍宏善医死可惜也贤等获封极幸嫉妒忠良非毁有功
  丁眀幸托外亲备大臣王嘉之死当正救之坐视不救虽怜无益也东平之冤当正辨之坐视不辨虽恨无益也董贤之盛当正斥之坐视不斥虽疾无益也进退无据虽受黜免亦岂为君子之所与哉
  谷永以方正对策曰臣前幸得条对灾异云云委弃不纳而更使方正对策背可惧之大异问不急之常论废承天之至言角无用之虚文
  按其策曰天地之道何贵王者之法何如六经之义何上人之行何先取人之术何以当世之治何务岂得谓之虚文不急乎
  永复说王音曰用士尚有好恶之忌荡荡之徳未纯永之意虽私其言实深中大臣之病
  冯野王为琅邪太守病三月赐告与妻子归杜陵就医药王凤风御史中丞劾奏野王赐告而私自便持虎符出界不敬初王章荐野王代王凤杜钦奏记于凤曰今有司以予告得归赐告不得是一律两科失省刑之意又二千石病赐告得归有故事不得去郡亡著令即以二千石守千里不宜去郡将以制刑为后法者则野王之罪在未制令前也凤不听竟免野王郡国二千石病赐告不得归家自此始
  奸吏不过弄法而已而王凤至于以私怒而改法
  东平思王宇犯法事太后不相得太后求守杜陵园上遣大中大夫张子蟜奉玺书敇谕之曰云云朕惟王之春秋方刚忽扵道徳意有所移忠言未纳云云孔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又特以玺书赐王太后曰云云福善之门莫美于和睦患咎之首莫大于内离云云父为子隠母子之间同气异息骨肉之恩岂可忽哉昔周公戒伯禽曰故旧无大故则不可弃也毋求备于一人夫以故旧之恩尚忍小恶而况此乎云云诏书又敕傅相曰云云自今以来非五经之正术敢以游猎非礼道王者辄以名闻
  元帝之于诸侯王委曲调护如此汉兴以来未之有也
  匡衡 学者多上书荐衡事下太子太傅萧望之少府梁丘贺问衡对诗诸大义望之奏衡有师道宣帝不甚用儒遣衡归官 张禹甘露中诸儒荐禹有诏萧望之问禹对易及论语大义望之奏禹有师法奏寝罢归故官当宣帝之退二人世皆惜儒者之不用也至元帝用衡而石显用权成帝用禹而王氏専政其效何如哉宣帝可谓明矣
  张禹病成帝亲自临问之亲拜禹床下禹顿首谢恩言老臣有四男一女爱女甚于男逺嫁为张掖太守萧咸妻不胜父子私情思与相近上即徙咸为宏农太守又禹小子未有官上临候禹禹数其子上即禹床下拜为黄门郎
  是礼也孔子不得之于鲁卫孟子不得之于齐梁张禹何者乃得之于成帝谓宜发道学之本原建社稷之长䇿乃猥及于子孙之私其罪大矣
  永始元延之间日食地震尤数吏民多上书言灾异之应讥切王氏上惧变异数见意颇然之未有以眀迺车驾至禹第辟左右亲问禹以灾异因以吏民所言王氏事示禹禹自见年老子孙弱又与曲阳侯不平恐为所怨禹则谓上曰性与天道自子贡之属不得闻何况浅见鄙儒之所言陛下宜脩政事以善应之云云新学小生乱道误人宜无信用上雅爱禹由此不疑王氏后曲阳侯根及诸王子弟闻知禹言皆喜说遂亲就禹张禹之罪后世论之详矣然推其由亦成帝致之也彼见其君之懦弱无断恐排王氏则复效王章之死为子孙计不得不出于此耳
  王商 王凤専权行多骄僣商论议不能平 凤连昏杨彤为琅邪太守商奏免肜奏果寝凤以连昏晓商不聴凤使人上言商闺门内事下其事司隶先是皇太后尝诏问商女欲以备后宫时女病商意亦难之以病对不入及商以闺门事见考自知为凤所中惶怖更欲内女为援迺因新幸李婕妤家白见其女张匡其人佞巧愿对近臣陈日蚀咎曰丞相商云云皇太后前闻商有女欲以备后宫商辞有痼疾后有耿定事更诡道因李贵人家纳女执左道以乱政诬罔悖大臣节故应是而日蚀吕不韦春申君事云云于是诏御史令收丞相印绶
  王商所以拒凤者以区区之政也以正获罪虽不免犹足以自立于是奈何改节诡道以不正而济之其  辱宜哉
  傅太后怨傅喜不已使孔乡侯晏风丞相朱博令奏免喜侯博恶独斥奏喜以何武亦免就国事与喜相似即并奏喜武与御史大夫赵𤣥同奏请皆免为庶人上知傅太后素怨喜疑博𤣥承指即召𤣥诣尚书问状𤣥辞服有诏左将军彭宣与中朝者杂问宣等奏云云博为臣不忠不道𤣥大不敬晏不敬臣请诏谒者召博𤣥晏诣廷尉诏狱制曰将军中二千石二千石诸大夫博士议郎议蟜望等如宣等所言龚胜等以晏干乱朝政要大臣以罔上本造计谋冝与博𤣥同罪上减𤣥死罪三等削晏戸四分之一假谒者节召丞相诣廷尉诏狱博自杀
  贾捐之之附石显朱博之党傅氏皆自以为固宠之至计而情见诈得卒不免于死使其守道不贰未必不免也此可为小人之戒
  傅晏以风指谕朱博朱博奉傅晏之指其罪一也而群臣之议则以博为不忠不道而晏止为不敬哀帝之用刑则杀朱博而晏止扵削戸四分之一是法徒行扵大臣而不行于外戚也龚胜之议公矣哉
  韦孟为楚元王太傅及孙王戊荒淫作诗风諌遂去位徙家于邹其在邹诗曰云云王朝肃肃唯俊之庭顾瞻余躬惧秽此征师古曰此皆孟已去逺辞不欲显王之过恶也庶我王寤越迁于鲁云云我既迁逝心存我旧梦我渎上彭城里名立于王朝其梦维何梦争王室其争如何梦王我弼
  孟既致为臣而归矣而拳拳之意犹如此足以见古人之忠厚
  吉病笃上临问谁可以自代吉曰杜延年后为御史大夫于定国后为丞相陈万年后为御史大夫此三人能皆在臣右后皆称职上称吉为知人
  吉举于杜当矣至于陈万年考其传曰丞相丙吉病中二千石上谒问疾遣家丞出谢谢已皆去万年独留昏夜迺去及吉病甚上临问以大臣行能吉荐万年是则丙吉之贤亦不免为谄谀之所回也然则佞之入人深矣
  贡禹为河南令岁馀为府官所责免冠谢禹曰冠一免安可复冠也遂去官
  当石显之荐曷不曰道一枉安复可正也
  邴汉兄子曼容亦养志自脩为官不肯过六百石辄自免去其名过出于汉
  为贫而仕辞尊居卑古也
  上以延年霍氏旧人欲退之霍氏诛而丞相魏相奏延年素贵用事官职多奸遣吏考案但得苑马多死官奴婢乏衣食延年坐免官削戸二千
  以魏相之贤犹不免于趋附惜哉
  杜延年为北地太守延年故九卿治郡不进上以玺书让延年延年乃选用良吏捕击豪强居岁馀上使谒者赐延年玺书黄金二十斤严助为㑹稽太守数年不闻问赐书云云助恐上书愿奉三年计最
  吾丘寿王为东郡都尉不复置太守是时岁不熟多盗贼诏赐寿王玺书曰子在朕前知略辐凑及至连十馀城之守职事并废盗贼縦横甚不称在前时何也寿王谢罪因言其状
  汉之督责郡守盖如此
  王章言王凤专权天子感寤欲退凤杜钦令凤上疏谢罪乞骸骨文指甚哀太后涕泣为不食上少而亲倚凤亦不忍废复起凤就位凤心惭称病笃欲退钦复说之云云凤复起视事上令尚书劾奏京兆尹章章死诏狱钦数称达名士王骏等救解冯野王王尊胡常之罪及继功臣绝世镇抚四夷见凤専政太重戒之亡汉者杜钦也罪甚扵张禹
  王章既死众庶冤之钦欲救其过说凤举直言极諌者并见郎从官展尽其意加于往前以眀示四方使天下咸知主上圣眀不以言罪下也凤白行其策
  甚矣杜钦之奸似石显也贡禹事
  天子好宛马善马在贰师城匿不肯示汉使使车令等持千金及金马往求宛王不肯予汉使怒妄言椎金马而去宛令郁城王杀汉使天子大怒以李广利为贰师将军伐宛发属国六千骑及郡国恶少年数万人以往乏食引还士不过存十二三天子迺赦囚徒冦盗发恶少年及邉骑出炖煌六万人负私从者不与牛十万马三万匹骑橐驼以万数天下骚动转相奉伐宛五十馀校尉益发戍甲卒十八万以卫酒泉而发天下七科适吏有罪 亡命 赘婿 贾人 故有市籍 父母有市籍 大父母有市籍及载糒给贰师围宛外城壊宛共杀王母寡持其头使贰师约贰师许宛之约多出食食汉军汉军取其善马数十匹中马以下牝牡三千馀匹立昧蔡令上官桀攻破郁城斩郁成王诸小国入马千馀匹
  封广利为海西侯封斩郁成王者赵弟为新畤侯军吏为九卿者三人诸侯相郡守二千石百馀人千石以下千馀人士卒赐直十万伐宛再反四岁而得罢云得失多寡迺如此
  王莽白王太后征孙宝为光禄大夫孔光马宫等咸称莽功徳比周公宜告祠宗庙黄龙见宝曰周公上圣召公大贤尚犹有不相说著于经典两不相损今风雨不时百姓不足每有一事群臣同声得无非其美者时大臣皆失色后坐免
  使平帝之廷臣皆如孙宝则汉何自而亡
  安国为人多大略知足以知当世取舍而出于忠厚贪耆财利然所推举皆廉士贤于己者于梁举壶遂臧固至他皆天下名士士亦以此称慕之唯天子以为国器后之贪者其嫉廉洁如仇况能举之乎则非特廉者不如古人贪者亦不如古人也
  李陵置酒贺武曰云云陵虽驽怯令汉且贯陵罪全其老母使得奋大辱之积志庶㡬乎曹柯之盟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
  当陵之海上说苏武陵母固未诛也而激切捭阖指斥汉失若必欲武降者则此言岂可尽信哉
  相如未死时为一巻书曰有使来求书奏之其遗札书言封禅事
  君子之死死而遗忠相如之死死而遗害
  申屠嘉邓通方爱幸嘉入朝而通居上旁有怠慢之礼嘉奏事毕因言曰陛下幸爱群臣则富贵之至于朝廷之礼不可以不肃
  嘉言肃朝廷之礼是也言幸爱群臣则富贵之非也嘉欲杀邓通而文帝未尝怒邓通不敢谮终文帝之世安于相位此文帝所以为文帝也
  郦食其为髙阳里监门陈胜项梁等起诸将过髙阳者数十人食其闻其将皆握齱好荷礼自用不能听大度之言后闻沛公略地陈留郊沛公骑士适食其里中子沛公时时问邑中贤豪食其谓曰云云
  骑士㣲矣而髙祖亲问以贤豪此所以得天下也
  吕太后时贾以病免有五男乃出所使越橐中装卖千金分其子子二百金令为生产贾常乘安车驷马从歌鼓瑟侍者十人宝剑直百金谓其子曰与女约过女女给人马酒食极欲十日而更所死家得宝剑车骑侍从者一岁中以往来过它客率不过再过数击鲜毋久溷女为也
  贾在而使其子析居分财败俗伤化不知礼之罪也言所死家得宝剑车骑等父子之间要约以利其薄甚矣
  张欧为吏未尝言按人剸以诚长者处官官属以为长者亦不敢大欺奏论大辟有可却却之不可者不得已为涕泣面而封之
  景帝诛鼂错时丞相青翟中尉嘉廷尉欧劾奏错之大逆无道错当要斩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廷尉欧即张欧也安得为不案人哉则欧固谨于细而略于大也
  梁王立之狱谷永言帝王不窥人闺门之私故礼天子外屏云云宜及王辞不服更审考清问著不然之效定失误之法为宗室刷污乱之耻
  谷永之言可谓知体矣

  东莱别集卷十五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东莱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