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以载道,史以记事。经则孔子删定,述作巳垂教于万世,史则马班以下,作者非一,代各有书,浩穰难记,学者虽穷十年之力,尚不读遍,况人主日有万几,复何暇于周览哉。先正司马公裒集历代史,旁采群书,撮其机要,上起衰周,下迄五季,作长编曰《资治通鉴》,诚史家之指南也。紫阳朱夫子因之作《〈资治通鉴〉纲目》,文约而事愈,备监戒昭,而几(微的中部改为〈上山下T〉)著,深得《春秋》谨严之旨,后有作者,举不外于二家范围之中矣,盖东方自檀君历箕子,以至三韩,载籍无征,下逮三国,仅有国乘,粗略太甚,加以无稽不经之说,后之作者相继纂述,有全史焉;有史略焉;有节要焉,然复袭本史之踈漏。高丽氏统三为一,传世三十三,历年几五百,虽有国史,中闲记载,繁简颇有不同,且未免阙遗之失恭惟。

(李氏朝鲜)太祖康献大王应运开国,收旧图籍以为秘府之藏。

三宗相承,文治益隆,设官开局撰丽史,有所谓全史者,有所谓节要者,史家制作,于斯渐备。

世祖惠庄大王圣学天纵,留神经史,尝谓左右曰:吾东方虽有诸史,无长编通鉴可拟资治。

命词臣将欲校仇,而事竟未施,我主上殿下,绍膺大统,遹追先猷,命达城君(臣)徐君正、行护军(臣)郑孝恒、参议(臣)孙比长、行护军(臣)李淑瑊、前都事(臣)金澕、校理(臣)李承宁、司仪(臣)表沿沫、典籍(臣)崔溥、博士(臣)柳仁洪暨(臣)(柳)克墩等撰修《东国通鉴》以进。(臣)等俱以庸拙,才乏三长,恭承纶命,凌兢罔措。谨摭三国以下诸史,兼采中国史,用编年记事,凡例一依资治,而寓以纲目笔削之旨,删繁削冗,务存要领,三国并峙则称三国纪,新罗统合则称新罗纪,高丽则称高丽纪,三韩以上则称外纪。上下千四百年,国势之离合,运祚之修短,君举之得失,政治之治隆,靡不直书,至如重名教、崇节义、讨乱贼、诛奸谀,尤加谨严,庶几垂戒,而训后世也。先儒之有论断者,皆取而书之,闲亦(上穴,下左米,下右卨)附臣等之臆论,极知狂僭,不足齿作者之列。臣又(上穴,下左米,下右卨)念箕子以九畴之学,敷八条之教,当时必有记动记言之官,备载嘉言善行,而今皆泯灭无传,三国则鄙野荒(缪的羽下改为氽),高丽则脱略舛错,虽使借手于班马,尚难为之词,况如臣等之𫍲闻陋识,安能仰体隆委,而赞一辞乎?姑以管见,汇稡次编,成五十七卷,装潢投进,倘于宵旰之暇时,赐观览鉴,前世治乱兴亡之迹,为今日左右之箴警,益懋稽古之盛德,则其于至治未必无小补云。

成化乙巳七月二十六日,纯诚佐理功臣嘉善大夫广原君、兼同知义禁府事世子右副宾客(臣)李克墩拜手稽首谨序。 《东国通鉴》凡例 ———三国以前史书漫灭无传,杂采诸书作《外纪》。 ———三国势均力敌,不可主一,故依纲目无正统例,以立国先后,分注其年,称其纪曰《三国纪》,新罗统一之后,始大书其年,称某国纪,每王依《资治通鉴》例先书某王。 ———新罗之初,其君有称居西干者、尼师今者、麻立干者,皆王号也,崔致远《年代历》恶其鄙野,皆称王,今从之。 ———凡君或名或号,或谥妃或称后,世子或称太子、或称正胤,教或称诏、或称制,官爵之侔拟上国,皆从实直书。 ———每年必先书中国年号,尊之也,新罗尝行年号,僭拟中国,故削之。 ———纲目法《春秋》笔削之旨,寓褒贬以示劝戒,陈桱因之作《续编纲目》。至如少(微的山下改为〔韦减去上与中部〕)之《通鉴节要》,张光启之《续编节要》,凡有关于名教、国家大体者,则略仿纲目之例,先提其纲,后叙其实,今从之。 ———三国皆薨年改元,权近《史略》逾年称元者,恶其非礼也,然记事颇有抵牾,今据实书之。 ———善德、真德、真圣阴居尊位,非常之变,不可以训后世,故黜而称主。 ———忠烈、忠宣、忠肃、忠惠父子前后为王,忠宣立则称忠烈为上王,忠烈复位则称忠宣为前王,以明父子之义,忠肃、忠惠仿此。 ———辛禑依王莽例,上书甲子,书其年于注,昌立未久,附恭让元年。 ———灾异之验于事者必书,余皆略之,祥瑞不书,而因事乃书。 ———百济、高勾丽之郊祀天地,高丽之八矢会游幸、寺院受菩萨戒、设道场饭僧,时君常事,或书其始,或书其尤甚者,或以事而书之。外国之来投纳,款者不可胜书,或书其始至,或因事书之。 《东国通鉴》凡例终。

《东国通鉴-外纪》 檀君朝鲜 东方初无君长,有神人降于檀木下国,人立为君,是为檀君,国号朝鲜,是唐尧戊辰岁也,初都平壤,后徙都白岳,至商武丁八年乙未,入阿斯达山为神。 (臣等按)《古纪》云檀君与尧并立于戊辰,历虞夏至商武丁八年乙未入阿斯达山为神,寿千四十八年,此说可疑,今按尧之立在上元甲子甲辰之岁,而檀君之立在后二十五年戊辰,则曰与尧并立者非也,自唐虞至于夏商,世渐浇漓,人君享国久长者不过五六十年,安有檀君独享千四十八年以享一国乎?知其说之诬也。前辈以谓其曰千四十八年者,乃檀氏传世历年之数,非檀君之寿也,此说有理。 近世权近入觐天庭,太祖高皇帝命近赋诗,以檀君为题,近诗曰:传世不知几,历年(鲁减去一)过千。帝览而可之。时论亦以近之言为是,姑存之,以备后考。 箕子朝鲜 殷太师箕子,纣诸父也,纣无道,比干谏而死,微子去之,箕子即被发佯狂为奴,尝曰:商其论丧,我罔为臣仆。及周武王伐纣,访道于箕子,箕子为陈《洪范九畴》,武王封于朝鲜,都平壤,教其民以礼义田蚕织作,为民设禁八条:相杀以当时偿杀,相伤以谷偿,相盗者男没入为其家奴、女为婢,欲自赎者,人五十万,虽免为民,俗独羞之,嫁娶无所售,是以其民终不相盗,无门户之闭,妇人贞信不淫,其田野都邑饮食以笾豆,有仁贤之化,其后孙朝鲜侯见周襄,而燕称王,将东略地,亦自称王,欲兴兵伐燕,以尊周(室),大夬礼谏之而止,使礼西说燕,燕亦止不攻,后子孙稍骄虐,燕乃遣将攻其西,取地二千余里,至满潘汗为界,朝鲜遂弱。及秦并天下,筑长城抵辽东,四十代孙否立,畏秦,遂(左月,右上匕,右下水)属于秦。否死,其子准立,二十余年而陈项起,天下乱,燕齐赵民愁苦稍稍亡归凖,及卢绾为燕王,准与燕以𬇙水为界,及绾反入匈奴,燕人卫满亡命聚党千余人,魋结蛮夷服,而东渡𬇙水,来居西界、为藩屏,凖信之,拜为博士,赐以圭,封之百里,令守西鄙。满诱亡党稍众,乃遣人诈告准:汉兵十道至,欲入宿卫,遂袭凖,凖战不敌,浮海南奔。 (臣等按)范晔曰:箕子违衰殷之运,避地朝鲜,施八条之约,使人知禁,邑无淫盗,门不夜扃,柔谨为风,道义存焉,省简教条,而用信义,其得圣贤作法之原矣。涵虚子亦曰:箕子率中国五千人入朝鲜,其诗书礼乐、医巫阴阳卜筮之流、百工技艺皆从而往焉。既至朝鲜,言语不通,译而知之,教以诗书,使其知中国礼乐之制、父子君亲之道、五常之礼,教以八条,崇信义,笃儒术,酿成中国之风,教以勿尚兵闘,以德服强暴,邻国皆慕其义而相亲之,衣冠制度悉同乎中国,故曰诗书礼乐之邦、仁义之国也,而箕子始之,岂不信哉! 卫满朝鲜 卫满既逐箕凖,据王俭城,会孝惠、高后时,天下初㝎,辽东太守约满为外臣,保塞外诸国,无使寇边,诸国欲入朝,勿禁,以故满得以兵威财物侵降其旁小邑,真蕃、临屯皆来服属,方数千里,传子至孙右渠,所诱汉亡人滋多,又未尝入觐,辰国欲入朝天子,又壅阏不通,(汉)武帝使涉何谯谕右渠,终不肯奉诏,袭杀何,元封三年,(汉武)帝遣楼舡将军杨仆从齐浮渤海、左将军荀彘出辽东讨之,右渠(彂的矢改为攵)兵拒之,两将围城,战不利,朝鲜大臣阴使人约降楼舡,以间之,左将军急击,楼舡欲就约,不战,左将军意楼舡反,以故不相能,帝以兵久不决,遣济南太守公孙遂往征之,得以便宜从事,遂至,左将军告,遂执楼舡,并其军,急击之,朝鲜相路人、相阴尼谿、相参、将军王唊相与谋,杀右渠降汉,遂㝎朝鲜为四郡,封参为𣶩清侯、阴为荻苴侯、唊为平州侯、路人之子最为涅阳侯。 四郡 汉武帝元封三年,讨右渠,遂㝎朝鲜故地为乐浪、临屯、玄菟、真蕃四郡。乐浪郡治朝鲜县,盖以右渠所都为治所也;临屯郡治东暆县;玄菟郡治沃沮城,后为夷貊所侵,徙郡勾丽西北;真番郡治霅言郡。初取吏于辽东,吏见民无闭藏,及贾人往者夜则为盗,俗稍益薄,犯禁浸多,至六十余条,仁贤之化变矣。 二府 汉昭帝始元五年,以朝鲜旧地平那、玄菟等郡为平川郡都督府,临屯、乐浪等郡为东府都督府。 三韩 马韩 箕凖既为卫满所攻夺,率其左右宫人走入海,居韩地金马郡,自号韩王,其民土著种植,知蠺桑、作绵布,各有长帅,大者自名为臣智,其次为邑借,散在山海间,无城郭,有爰襄国、牟水国、桑外国、小石索国、大石索国、优休牟涿国、臣𣸣沽国、伯济国、速庐不斯国、日华国、古诞者国、右离国、怒蓝国、月支国、咨离牟卢国、索谓干国、古爰国、卢国、卑离国、占离卑国、臣衅国、支侵国、狗卢国、卑弥国、监奚卑离国、古蒲国、致利鞠国、冉路国、儿林国、驷卢国、内卑离国、感奚国、万卢国、辟卑离国、旧斯乌旦国、一离国、不离国:友半国、狗素国、捷卢国、牟卢卑离国、臣苏涂国、古腊国、临素半国、臣云新国、如来卑离国、楚山涂卑离国、一难国、狗奚国、不云国、不斯𣸣邪国、爰池国、乾马国、楚离国,凡五十余国,大国万余家,小国数千家,揔十余万户,俗少纲纪,居处作草屋土宇,其户向上,俗不重金银锦罽,而贵璎珠,用以饰发垂耳,其男子衣帛袍、履草𫏋,性勇悍,讙呼力作,善用弓楯矛橹。 辰韩、弁韩 辰韩在马韩之东,自言秦之亡人,避后入韩,韩割东界以与之,立城栅,言语有类秦人,或谓之秦韩,常用马韩人作主,虽世世相承,而不得自立,明其流移之人,常制于马韩,地宜五谷,俗饶蚕桑,善作缣布,乘驾牛马,嫁娶礼俗男女有别,行者相逢皆住让路。又有弁韩,不知其始祖,属于辰韩,辰弁二国各统十二国,又有诸小别邑,各有渠帅,大者名臣智,其次有险侧,次有樊濊,次有杀奚,次有邑借。有巳柢国、不斯国、弁辰弥离弥冻国、弁辰接涂国、勤耆国、难弥离弥东国、弁辰古资弥冻国、弁辰古淳是国、冉奚国、弁辰半路国、弁乐奴国、军弥国、弁军弥国、弁辰弥乌邪马国、如湛国、弁辰甘路国、户路国、州鲜国、马延国、弁辰渎卢国、斯卢国、优中国,合二十四国,大国四五千家,小国六七百家,总四五万户。 权近曰:三韩之说,互有不同,然朝鲜王凖避卫满之乱、浮海而南,开国号马韩,至百济温祚立,遂并之,今之益州有古城,至今人称为箕凖城,则马韩之为百济无疑矣。辰韩,新罗始祖赫居世所起之地,《新唐书》曰:卞韩在乐浪之地,又曰平壤古汉之乐浪郡,则辰韩之为新罗,卞韩之为高勾丽亦无可疑。《后汉书》以为卞韩在南,辰韩在东,马韩在西,其谓卞韩在南者,盖自汉界辽东之地而云耳,谓卞韩在辰马二韩之南也,崔致远因谓马韩丽也,卞韩百济也,误矣。 (臣等按)三韩所统七十余国之名,见于陈寿《三国志》者如此,必非凿空造语,而东史不传,今不得考其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