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孝宗大王实录
附录

○摠裁官

领春秋领敦宁府事臣李景奭。

○都厅堂上

知春秋吏曹判书臣洪命夏。

行司宪府大司宪臣蔡𥙿后。

同知春秋守大提学臣李一相。

都厅郞厅编修官司宪府执义臣睦兼善。

司谏院司谏臣赵龟锡。

弘文馆应教臣沈世鼎。

弘文馆应教臣金寿兴。

○一房堂上

知春秋行户曹判书臣许积。

同知春秋行承政院都承旨臣金寿恒。

修撰官吏曹参议臣赵复阳。

弘文馆副提学臣兪棨。

○一房郞厅

编修官

司宪府执义臣李垕。

司宪府执义臣朴世模。

司宪府掌令臣吴斗寅。

记注官

司谏院献纳臣崔逸。

兵曹正郞臣权格。

记事官

司谏院正言臣安缜。

弘文馆副修撰臣李敏迪

○二房堂上

同知春秋刑曹参判臣尹顺之。

吏曹参判臣李应蓍。

行承政院都承旨臣吴挺一。

修撰官承政院左承旨臣李殷相。

○二房郞厅

编修官

司仆寺正臣沈榥。

司宪府掌令臣郑朴。

记注官

司宪府持平臣李堥。

司宪府持平臣庆最。

司府宪持平臣尹趾美。

弘文馆校理臣金万基。

副司直臣吕曾齐。

记事官

兵曹佐郞臣宋昌。

○三房堂上

知春秋庆川君臣金南重。

同知春秋汉城府右尹臣郑知和。

修撰官承政院右承旨臣南龙翼。

兵曹参知臣吴挺纬。

○三房郞厅

编修官

司宪府掌令臣成后卨。

记注官

司宪府持平臣李东老。

司宪府持平臣郑重徽。

弘文馆校理臣李翊。

兵曹正郞臣闵光熽。

记事官

司谏院正言臣吕圣齐。

弘文馆修撰臣洪柱三。

○誊录郞厅

记注官

司宪府持平臣崔宽。

记事官

兵曹佐郞臣尹抃。

兵曹佐郞臣兪命胤。

司宪府监察臣权斗枢。

承文院博士臣李夏。

成均馆学正臣李棨。

承文院著作臣朴纯。

承文院正字臣李庆果。

承文院正字臣郑载海。

承文院副正字臣李栩相。

承文院副正字臣郑载嵩。

承文院副正字臣郑载禧。

承文院副正字臣申厚载。

承文院副正字臣曺宪卿。

承文院副正字臣李犹龙。

承文院副正字臣李嵆。

○孝宗宣文章武神圣显仁大王行状:

国王讳淏,字静渊,仁祖大王之第二子,元宗大王之孙。母妃仁烈王后韩氏,领敦宁府事西平府院君浚谦之女,生王于鄕校洞潜邸,己未五月二十二日亥时也。是夕白气三条,飞入寝室,凝着西偏窗栊间,似烟非烟。久而乃散,见者异之而已。王生四五岁,性度豁达,屹然有巨人之志。游戏之际,事多不凡,行步必有法度。初见节果,先必献两殿,然后尝之,两殿常谓吾家孝子。每日未明,辄先起问安于两殿,仍侍左右。凡两殿服用之物,侍御者,藏排或未齐整,则王必亲自正之。虽微细之事,恶其不正,类如是,故两殿及仁献王后,俱奇爱之,眷重特隆焉。甫五岁受书,不劝而勤,如见他儿之厌读,必劝令勤学。常读前史,至人伦残忍处,未尝不掩卷而伤叹。盖自幼冲,天性然也。八岁丙寅,封凤林大君,辛未行嘉礼,王妃,故右议政新丰府院君张维之女,大族法家也。乙亥十二月仁烈王后上仙,王处私第,居垩于中门之外,执丧尽制,不食爪果,所侍者,只仆隶数三辈。哀戚之节,服礼之笃,人莫不咨嗟悦服。丙子才过祥期,猝遌大难。仁祖命王与麟坪大君,先往江都,行至中路,势益危急,闻大驾入南汉,王夜独与数三奴仆,驰赴行在。途逢御札,仍入江都。夜观天象,以占时事,日夜东望恋慕,每当寝食,辄思行在凉薄,为之泣下。欲探行宫消息,捐出橐中金帛,募士屡遣,而道阻未入,只二人得达。其一乃宫奴也,得奉御札以归,皆谓之至诚所感。丁丑正月,江都见陷,二月偕昭显世子,入质沈阳。自从北行,益切恋阙之怀,闻仁祖大王有不安节之候,则忧形于色,语及起居之仪,涕泪先下,傍人亦感动。与昭显世子,同处一馆,兄弟之间,诚爱备至,其间虽有难处之事,周旋尽诚,无几微见于外,和气譪然,人无间焉。且淸人攻山海关之时,欲与昭显世子同行,王极力言之于衙门,请以身代行,辞语恳恻,淸人感而止。后亦辄请自行,与昭显同往者再。甲申春,淸国入北京,乙酉春,昭显世子大归,未几疾作殂逝。王继而出还,仁祖以国有长君,社稷之福,乃询诸大臣列卿,遂定策立为世子,国人皆欣然相庆。王始闻命,涕泣上章恳辞,仁祖答曰:“以尔聪明孝友,故特用兄亡弟及之礼,尔其勿让,益修孝悌之道,视兄子犹己出。”再辞也,又答曰:“予志先定,询谋佥同,尔毋固辞,敬守道心。”王在沈时,相人者见王,窃相语曰:“真王者”云。及入燕,一日困卧,忽有五色之气,凝满寝室,壁间有一龟出头,而体甚巨。王疑梦谛视之,非梦也。至是,相者之言验焉,龟亦有知也欤。涓吉以九月二十七日,有司备宫仪具仗卫,迎于潜邸,行册礼于仁政殿庭,嫔宫受册于内庭。翼月谒先圣,行入学礼,冠儒冠、服儒服,就博士席,讲《大学》,讨论良久,圜观者莫不悦服。迺下令沈来牛羊,尽与关西,俾补公用。王素好学,自就外傅,业益进,早通经史。虽在泥露之中,未尝不典于学,晓窗寒灯,吾伊不辍,其书即《书传》也。闻者为之钦叹。及入燕京,淸国以其所获金玉锦绣分遗,而王辞不受:“愿以我国俘掳代之”,淸人义而从之。惟留意经籍,古今书史之外,凡殊环珍货,绝不近之。归时,行李独淡如也。育德春闱,日亲宾僚,三朝之馀,讲劘孜孜。乃令宫官,取《书》之无逸,《诗》之七月及古箴铭等书,书屏以张,而常目之。己丑五月初,仁祖大渐,王割手指,出血以进,逮不讳,处地哭擗,水奖不进。礼官以嗣位礼节闻,王拒之以不忍。大臣近臣,更请不许。三司连启,大臣率百官庭请始许。而行礼之日,日晩不出,礼官申请乃出,泪下如雨。侍臣百官,皆呜咽不敢仰视。步出宣政殿东夹门,通礼请御小舆而却之。至仁政门御座前,久立不陞,大臣令礼曹判书趋而进请陞,然后乃陞。礼罢,步入仁政殿,才入门而痛哭,声彻于外。谏院启请:“卒哭前视朝,一依旧例行之”,答以“情礼之所不忍为。”屡请不从。礼曹启:“议储宫卒哭前书筵服色”,王曰:“经者,万世之常,不可以一时之故,便用权道,而况孝悌之道乎。予恶夫末世之纯用权道也。”遂不许。九月发引后,政院请寝陵幸,答曰:“昨于郊外,瞻望灵舆,拟尽眼力,少纾晷刻之痛,行帷奄隔,无处更望。归来则殿宇閴寂,无所依恃,少慰此怀者,只有复诣山陵,以尽罔极之痛耳。今见此启,岂特今日之痛。实是与天地无穷之痛也。”诸大臣力请而停之。反虞日,迎哭于西郊,舆台下贱,亦皆痛哭。永思殿朔望节日,行礼必躬,隆寒盛热,亦罔或寝。庚寅秋,往省长陵,伏而哭尽哀,赞礼请止,不止。登降之际,哭声不绝。辛卯六月,命停祔庙后陈贺,台臣及群臣,援古请行甚恳,终让不许。时太庙修改涂壁,有司不能办,未即告完,列圣神位,久于移安之所。王惧无以妥灵,不敢宁处,下坐殿廊,以俟还安。

政院启请还御殿上,答曰:“太庙神灵安而后,寡躬亦得以安。今庙主露处,安敢放心安居乎。”庙主奉还,然后陞殿。壬辰王谓筵臣曰:“人主或有病故则已,若无故,则当依国典,亲行四时祭可也。”又谓礼曹判书李厚源曰:“在昔祖宗朝,每年展谒祖宗陵寝,揆以情礼,在所不已。迺以春之二三月、秋之七八月,轮回展谒,永为恒式。丁酉讲《诗传》蓼莪篇,王曰:”诗本性情,故能令人感发惩创,而读《诗》至此,不觉呜咽,每读一句,声音凄惋。“辞意恳恻,左右臣邻,皆伏而流涕。其奉先永慕之诚如此。王孝友天至,夐超前古,实匹士之曾、闵,帝王之舜、文。大妃赵氏有宿疾,王奉养隆郅,卫护备悉,得以平安。又以燕处僻隘,不宜冬夏,为营新殿,额以万寿,朝夕省侍,志物兼尽。国典上寿于大妃,称以丰呈,王欲一设行,而岁敝民罢,且以天变,将举旋止者屡矣。丁酉冬,略具宴仪,名曰进宴。寿大妃于万寿殿,仪略而礼备,和气融融,中外皆为之欣悦。是年秋,王行展孝陵,昭显之墓不远,将遣官致祭,已而下教曰:”向梦昭显,色甚喜如平昔,谓或偶然。今又梦见,而语及未能躬奠,则执余手有怅然之色。觉来恍若平生,悲怀难状。日晷虽短,欲纾此怀。“展谒之后,乃简其从官而亲奠焉。与麟坪大君㴭,自幼时宿必同衾,不忍一日相离。及长,暂相阻,则辄恋恋不置,出入禁中,无朝无暮。每因朝家乏使,陈谢事重,不得已使大君奉命,未免频仍。去时依依有解手之恨,来时专价远逆于鸭江之外,慰之以法酝亲札。逢辄倍欢,悲喜兼至,盖常棣之湛乐,未足以喩其至情也。丙申夏麟坪适到参判吴挺一家,有一朝士乘醉,语言谬妄,郡守徐抃,闻其传说,遂告云:”麟坪攀牛会客,事将不测。“王震怒亲鞫,抃毙于杖下,窜黜其传说者,流言息焉。麟坪自戊戌春,遘疾沈痼,王日夜伻问,医药交道。一日亲自临视,以家人礼相接,麟坪感幸,若沈痾之忽苏。自是少差有日,五月十三日,病革报急,王乘小舆,苍黄径出,近臣步而从,临呼已绝矣。抚而长号,泪如泉迸。侍卫之臣,无不哽咽。时暑热方炽,而坐不暂离,粥亦不御,冒雨连临,亲莅袭敛。自附身附棺,以至殡而靷而塴于墓,皆从内办,而官它焉。其夫人继而殁,自始卒比窆,赙檖优厚,遣中官监护,亦如大君时。崇善君澂、乐善君㴋,仁祖大王后宫赵出也,因其母之恶逆,澂又重出逆招,朝议甚峻,废置绝岛。王虽不得强拂公议,念其久在海中,恐致雾露之伤,骨肉之情,终不能自已。丙申夏,放还京第,使之频频出入大内,以示亲亲之恩。㴋未冠故,行冠礼于禁中,又使内官,训𢽾劝读,赐与之物,比先朝无间焉。命复其爵,而三司争执逾月,大臣亦以为不可,遂寝焉,王以为歉恨。己亥春正月,进诸大臣而谕之曰:”自遭麟坪大君之丧,言念同气之终鲜,益切悲感。入谒之人,皆有身章,而澂、㴋独以白衣进见,心甚戚戚。予欲复其爵,议诸卿等。“因嚱唏飮泣,群臣相与拭泪,无敢异辞,遂命复封爵。乐善君未聘,命礼曹择配。大臣请令本家闻见,报知宗簿寺,王下教曰:”兄弟二人,相依以处,何从而闻见报知乎。“竟令礼曹,择定行礼。其妹以翁主,助其母逞凶,百官三司请按律,而王不忍加法,贷死迁外,待之甚厚。至是,亦令放还,筑室以处之,奴婢田土,并皆还给,以尽其衣食之所欲。珍馈续降,恩顾无替。逆姜以昭显嫔,稔积恶毒,自速天诛,得罪先朝,其子女迁置海岛,王怜而放回。又于闰三月,上谓群臣曰:”澂、㴋等,既复官爵,得以冠带出入,予甚喜悦。而因有所思,昭显世子子女,以其母之故,尚未属籍,稚儿何知。予甚悲之。其所坐累,本与澂、㴋无异,而况先王之教,有曰“视兄子犹己出。”予常佩服。今欲与澂、㴋,一体推恩,俾无不均之叹,无负我先王盛教,诸卿之意如何?“群臣皆以为当。上垂泪下教曰:”爵号当书下矣。今日佥议无异,予甚喜悦。予与昭显,同时北行,崎岖异域,备尝艰险,左右提挈,昼夜不离。东还未几,人事奄忽,不良之人,仍以生变。先朝成命,不得轻改,而心常隐痛,以至于今。冥冥之中,岂无憾恨。“因呜咽良久。于是昭显子女,并复爵号。子封庆安君,二女封郡主,以时婚嫁,第宅衣服,无不备赐。庆安曁诸郡主,引入大内,密迩抚爱,居处飮食,与公主无间。副尉引接之外,至或招入禁苑,视遇亦与驸马无别。惇睦亲族,恩赉普霑。

绫原大君俌,仁祖大王之弟也,尊敬优异,其庶子灵愼正滢,特拜司饔副提调。吏曹以未准资级启,王曰:”叔父年高,无以慰悦。“乃命加资以授之。绫原讣闻,素服哀临,情文备至。仁兴君瑛、贞愼翁主、贞徽翁主之卒,皆给禄以终三年。贞仁翁主,从其子安山倅洪琂,卒于郡衙,家在城中,发引而归也,使之入殡于其第,异数均加。俱是宣祖之子女也。其于学问,已领大要,及承道心之教,益加谨愼,造次之际,未尝敢忘。即阼以来,礼勤三接,不以寒暑而废。己丑十月,始御经筵,讲《中庸》序,读至篇末,讳《朱子》名,亦令讲官讳之,自此颜、曾、思、孟、程、周,并讳其名。庚寅早春,方有未宁之候,筵臣请姑停讲,王曰:”开筵论难,多有可闻。且无疾痛,安得不为。“正当六月,日三临筵,筵臣恐致劳伤,又请日一进讲,王曰,”予素多病,冬日严凝,则势难频讲,欲于此时,频数开筵。“又于十一月,请姑停筵,王不许曰:”若极寒,则予当观势处之。姑勿烦禀。“王尝讲《诗传》,而至是停《诗》讲《书》,以宅忧也。朝昼讲《书传》,夕讲《大学衍义》,御宣政殿昼讲时,王曰:”开筵已久,而尚未见大臣。君臣相见,岂有定例。予欲令大臣、谏臣,皆入参经筵矣。见之若疏,情安从生。“进讲《衍义》,至攻乎异端章,王曰:”此时释佛之害,甚于杨、墨也。且我国,道教则不行,而唐之人君,有链丹而崩者。宋之真宗,既知其非,而犹未免惑焉,是未可知也。“王恶异端如此,故朔书书进中,?厂针论莎跔命政院严禁之。王谓筵臣曰:”古人言,学问则可以变化气质,学问之功,岂曰少哉。人之患,在于立志不固。人主一身,攻之者众,尤为着念处也。“

又曰:”大禹之德非一,而首称克勤克俭,帝舜之垂训后世者可见矣。我国乱后,上下皆在忧遑之中,而事奢侈何也。“讲《禹贡》,谓儒臣曰:”《禹》之勤劳,与身经百战,创业之主何如?“对曰:”不如禹之勤也。“王曰:”身经百战之君,亦非不勤,而其心犹有所为者。至于禹,少无私天下之心,此为难也“。尝言:”韩休为相,玄宗有貌瘦之叹,其心之厌恶可知矣“。讲《衍义》时,王曰:”汉宣帝不易得之君,而何以宦官典枢机乎。元帝非本欲疏斥萧望之,而竟为石显所欺。只却食涕泣,叩头谢罪,而不能正其罪何也“。尝临筵慨叹曰:”人有恒言,我国之人,例多恇㤼。以丁丑兔山事见之,则非军卒之不精也,实缘无良将也。尝闻李广,军中夜不击刁斗,远斥候以探敌情。丙子之乱,为将者全昧于此,申景瑗则既不能战,又不能走,我国将帅辈,良可愧于邻国矣。且文官,则莫如尚文,武官则莫如尚武,国家所取,不出乎此。而今则不然,文官之如武弁者,固已见轻,武弁之如书生者,方能见容。若使武弁,而好驰马,则人必以狂悖目之,习尚可怪。羊祜、杜预之轻裘缓带者,既不可复见,则今世武弁之如书生者,安能得力于战阵间也“。壬辰十一月,昼讲《多士篇》,王谓讲官曰:”今日临讲,益知灾异之警,大可惧也。至于明德恤祀之言,尤有所内愧于心也“。又曰:”古人所云亡国非一道者,此言诚有理矣。以大明之亡观之,崇祯皇帝之事,闻诸华人则皆曰:外无游畋之娱,内无苑囿之乐,凡可以亡国之事,一无有之。而终至于覆亡,盖由明察二字之不能尽其道也。以此论之,诚可惧也。他国兴亡,固不足论,而至于今日,国事如此,未知末终如何,予心如毁也“。癸巳昼讲《君陈篇》,王曰:”君陈之任重矣,而戒告之辞,只称其孝友,人之为行,岂有加于斯二者哉“。至讲《顾命》,语及明王恒存危惧之心,王曰:”人君以藐然之身,处乎亿兆之上,虽当无事之时,岂无艰畏之心也“。《书》亦曰:”不畏入畏,岂不然乎?“甲午春,夕讲《衍义》,至卢杞杀颜真卿黜李揆之事,王曰,”小人甚巧,必量度人主而逞其术焉。杞之视德宗如婴儿,而终不能觉,其昏暗可知。且读史者,将以监戒也。今日君臣,勉旃勉旃,毋使后人,视此时,如此时之视德宗也。“夏讲《诗》之《邶风》,出自北门章,王曰:”贤人隐藏,则固为君人之耻。而若以危邦,皆望望而去,则为臣之道,亦似不可。此皆君臣之所当审处也“。乙未春,昼讲,言及大明事,王曰:”崇祯之亡也,朝臣无一人死节,从死者只一内官,良可羞也。予观大明之制,使人执兵而侍,群臣奏事,不合于意则扑杀之,且设东西厂,以宦官主之,天下事皆由此出,迹其所为,亡国已晩矣“。至讲《秦风》《黄鸟章》,王曰:”观此篇,则可知无不忍人之政矣。夫所谓不忍人之心,自然由中而发,忍使臣子,惴惴而入于圹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且以人情推之,自己则恶死,而他人则杀之无忌,至于数十人之多,其他何足云乎。货宝埋藏,无益于死,反受惨祸。如吕后之被污,秦皇之见掘,皆由于此。文帝俭约,故独无此祸,光武寿陵之制,才令流水而已,岂非后世之可法者哉“。讲《陈风》《株林章》,王曰:”虽在匹夫,悖恶如此,则得保躯命难矣,况人君乎。文王之化,及于江汉,而其衰也,诸侯至于如此,可不惧哉?“夏讲《七月篇》,论及道教之盛,筵臣说:”称我朝无左教,诚可钦叹“。王曰:”此盖革罢昭格署之力也。予尝观《宋史》,李沆为相,每入对,极言灾异可忧之事,上虽厌闻而不恤。人有问之者,沆曰:“上春秋方盛,志气易肆,若不以忧畏之言,日闻于耳,以动其心,则必有流荡之忧,故不得不尔,善哉言也。自古人君,国家安富,海内无虞,则骄肆淫泆,或陷于左道,或骛于边功,或流于逸豫,亡身丧国者滔滔,可不惧哉?”六月,讲《诗》之《常棣》,王曰:“友爱之情尽,然后君臣父子,皆得其道,朋友之义,亦能敦信。《大学》所谓所厚者薄,所薄者厚,未之有也者,亦此义也。未有薄于兄弟,而厚于人者也。兄弟之不能和睦者,若以至诚导之,则岂有不感动之理。虽冥顽小民,因其本性而导迪,则自可归化矣。兄弟或有相讼者,此无非国家教化不行之致。岂非可耻之甚乎”。

冬十月昼讲时,筵臣言:“汉哀帝初年威杀,盖欲效宣帝之为,而为也”。王曰:“自古如彼者,多无其才,而效其事,鲜不为哀帝者也”。筵臣又论张良背鸿沟之约,王曰:“士论乃万世经常之理也,以儒者气象,责备于良,故以为不义耳。当其时,良之意,惟在复仇,何暇念及常道。世人不知义理在其中矣。”至于论范增之事,王曰:“天无二日,助成项羽之功,而欲置义帝于何地乎?卒遗江中之丑说,致缟素之师,以为汉王钓天下之饵。增可谓不思其终者也。如汉王分羹之说,所不忍出于口者也。抗何颜面,君临天下乎”。论及于宋,王曰:“万古最可惜者,孰如宋高宗哉?有将如岳飞而不用,此已非矣。又何至于必杀而后已”。盖王言出于痛慨之至也。又论尹吉甫事,王曰:“天生一世才,足了一世事。安知其后世,亦或有一世之吉甫也”。又曰:“必内修而后外攘,方今急务,要在得人心也”。丙申正月,讲《诗》之《白驹》,王诵其注语而谓曰:“此注诚为切当。自古君臣之间,契合为难。故韩信对楚之使,亦以言听计从等语拒之。果能言听计从,则贤者宁有欲去之理乎?”《鹤呜章》注,有玉之温润石之粗厉等语,王曰:“此言最切。盖中人之性,遇患难,然后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人君遇灾异,则亦当如是”。又曰:“若遇灾恐惧,不做一事,则如被长者之诃责,而畏怖退缩而已,何益之有。必有所为之事,然后可以答谴。若今日行一事,明日又行一事,循序渐行,念念不已,则事可就緖。而今之言者,或望其一朝遽做大事业,此则决无可成之理矣”。朝昼夕讲之外,时复夜对,或不宁而未御正殿,或入侍之官不齐,则亦时时召对于便殿。三月,召对讲《衍义》,王曰:“古之小人,遭昏暗之主,得肆欺蔽。而至于英明之主,亦或疑惑于谗言,谗言可惧也。此所谓浸润之谗,肤受之诉也。虽然人主每事,必须光明正大可也。何可许其屏左右而言也。此谗说所以入也。”又曰:“晋齐王攸,是介弟也,惠帝之昏庸,万古无比,则为武帝者,虽以国与弟,实是宗社之福也。而信听谗言,反生疑忌之心,终至于骨肉相残,此晋国之所以促亡也”。丁酉十月,进讲《心经》,王谓筵臣曰:“本源澄淸,人欲退听,则道心自可养也。若利欲纷挐,则何能保有此心也”。又曰:“心者一身之主宰,而敬又一心之主宰也。若无涵养之功,何能为万善之主也?”。又曰:“敬义夹持于内外,则虽欲放下于须臾之间,不可得也”。又曰,精一之说,虽出于尧、舜,而尧、舜之前,已有此义,敬义之说,虽出于孔子,而孔子之前,已有此道“。戊戌春,王谓筵臣曰:”近观《宋史》,宁宗、光宗二君之事,诚可痛也。父子天伦之灭绝如彼,宋之亡,基于此矣“。又曰,”当时国事,无复可为,而伪学二字,为网打善类之法,文言之惨矣“。谓筵臣曰:”小人,固无智者也。然岂不知其国危,则其身亦危耶?逞奸误国,国亡而身亡,有何益哉?如宋之贾似道、韩侂胄,肆凶稔恶,误其国事,而国未及亡,先赤其族,其为计似巧,而实甚拙矣。宋时又有请斩朱子者,自古小人,必欲害贤之心,无所不至若此,吁亦惨矣“。又曰:”宋之道学之禁,无异死罪之律,其为痛慨,不可言也。元则虽曰夷狄,犹知道学之可崇,俘虏之人,如有儒士之流,则必放释而尊待之。至以大圣文宣王之号,加于孔圣,尊圣之心,可谓至矣。宋以中国,禁道学如彼,元以夷狄,而崇道学如是,良可怪也“。论南宋之事曰:”高宗当岳飞、韩世忠在时,未能恢复,及其已死之后,则无可为矣。孝宗以后则偸安已久,上下恬然,何能奋发兴复乎“。昼讲毕,宋浚吉进曰:”近来天变,无日无之,每年如此,圣心戒惧,恐不如一矣“。王答曰:”人心不一,实如赞善之言。或寻常放过者,岂无其时也“。讲讫,语及大明事,王叹曰:”崇祯之亡,实由于宦官。分遣于州郡者,欲察其善恶,而亦利其私献也。密探外事,实非正道,况杂流而可信乎“。浚吉仍陈恤民隐、数开筵之意,王皆嘉纳。正月临筵,谓赞善宋浚吉曰:”予之气质,未免偏驳。虽日讲《心经》,而心之病处,未能快祛,举措之间,多有过失。必有法家拂士于左右,然后庶或少过。予之必欲久留赞善者此也。“

四月,讲《心经》,王曰:”静而常敬,默而常愼,不待言动而后能信,此最玩索处也。然其要在于力行,不然则亦伪耳。“五月召对时,王谓侍臣曰:”宋高宗多怀惊惧之虑,故其所成就,无足可观。其时或劝住金陵,或劝住汴京,汴京则犹可畏也,金陵终不得进一步。惟是惊惧之心如此,故有若宗泽、李纲、岳飞、韩世忠,而不能用。若使孝宗,生此世、用此人,则复河北似不难矣。“又曰:”秦桧之心,最不可知。既得相之后,何不背金,而专意南方耶。韩世忠骑驴西湖之事,岳飞莫须有之语,为宋高宗未尝不发一慨也“。十一月召对,王谓吏判宋时烈曰:”宋神宗对明道,而叹无人才,明道曰:“今亦岂无其人乎。”神宗竟不知明道之可任,甚可慨也“。时烈曰:”明道以三代之事陈之,则神宗曰:“予何敢当焉。”明道愀然曰:“此非社稷之福也。”明道之心,如此其大,而神宗之志,如彼其小,虽知其可任,而岂能任之乎“。王曰:”古昔之事,今人追慨,而今日之事,若复为后人所慨,则岂不大可畏哉“。十二月召对,宋时烈论及王性偏,请尽其和平之道,王曰:”卿岂不知予之病哉。予之病痛,有气质之偏,方其怒也,不知事之是非,故有不中者矣。自近日以来,如有怒事,则忍而治之,中夜思之,则怒渐弛矣“。己亥二月,召对论敬字,王曰:”人须动时动、静时静,然后工夫方可专一矣。若只泥于静,则何足谓敬也“。四月召对,王曰:”古之人君,虽富有天下,而犹思畜积,岂非可笑耶。汉灵帝抚钱而言曰:朕在私第时,爱尔久矣,卖爵聚敛,无所不至。若是悖入,而能免悖出乎?禽兽固不足言,而龙为四灵之长,往往耽饵而死,由其有欲也“。盖自讲《心经》,宋浚吉频频侍讲,戊戌冬后,宋时烈亦迭进以侍。其他以儒术进者,并命轮入。心上工夫,多有进益。王自念性偏难克,惟怒最甚,常加猛省,卒至打叠。尝谓《夙兴夜寐箴》,切于着工,宜作屏置诸座?妱乃令玉堂词臣,缮写以进。堂宇门闼,揭以戒语,大书当惜分阴、对越上帝八字。粘之壁上,斋曰敬义,阁曰养心者,皆所以自警也。

王有一适嗣,即我殿下也。仁孝夙彰,仁祖朝己丑春,封为世孙。及王即位越三年辛卯秋,封为世子,王爱重之甚,而训诲严切,为择宫僚,日讲经史。赞善、进善等官,以授儒贤,更相劝导,渐就高明之域。且教宫官曰:”勿拘常规,反复陈说,古今得失,闾阎利病,亦皆引喩,得令晓解可也。帝王家子弟,生长深宫,不识民间疾苦,后苑有种禾处,耕耘时使世子往见,而知民事尔。’又谓赞善宋浚吉曰:“东宫正当学问之时,如赞善之人留在,尽心辅导,则其幸如何”。其望辅于臣僚者甚切,好贤之诚,不翅缁衣尊而礼之,不致则不止。嗣服之初,前参议金集、前持平宋浚吉、宋时烈、前咨议权𫍰、李惟泰、前县监崔蕰等,首被召命而来,念其旅食之艰,赐以米肉,有庖人廪人之继。闻时烈、惟泰之母,老且有疾,令道臣馈米馔及药物。特拜金集为礼曹参判,吏曹以为:‘礼官之必用文官法也’,王曰:“稽古读书之人,召将何用。不可拘于常规也”。集一岁中,超至吏曹判书,后以大耋陞判中枢。王闻其卒,悼儒林领袖之丧,使之礼葬,遣近臣致祭。时烈亦特授礼曹参判,与浚吉俱由亚卿,相先后为吏兵判。征辟之勤,则命乘驾轿,欲其暖寒,则至解貂裘,知遇之隆,古亦稀觏。权𫍰历进善执义,进拜同副,寻为赞善。崔蕰屡经台府,超授承旨。沈光洙遭外艰,王以为旧时甘盘,存问而给药料食物,既没丧,由宪职,擢置银台。许穆亦自林下,起为持平掌令。赵克善之病也,赐毛衣覆之,遣内医救之,其殁也,令户曹郞官莅其丧,又日遗中使监护。衣衾棺敛,极其备礼,护榇营墓,悉令官庀。凡有儒名者,靡不搜访而用之。眷顾甚渥,崇儒之盛,终始如一。盖三代以下所未有也。先朝耆老勋旧大臣,礼敬隆异,恩数崇重。高年达尊,行步不良,有若金尚宪,则入阙而命乘肩舆,上殿则内官扶掖。被谴先朝,而情在可恕,才识宜用,有若李敬舆,则起废倚毗,爰作首揆。栫棘绝塞,而非得罪于本朝,则手札慰谕,问馈相继,勉遣大君,终脱之于死地。或锡之厩马文豹,或赐之上尊珍膳,节物时果异味之颁丝络。告省松楸,则备给奠仪,泽洽泉壤,休浴出外,则下谕方伯,别有饷遗。往往引入便殿,宣劝宫酝,有疾则必遣御医,内药随之,陈达所怀,则翕受敷施,又必宣召,开心面谕,事无大小,咨而后行。照临臣庶,无微不察,被戮异域者,特恤其家,奉使殊邦者,恩被妻孥,为养乞郡者,悉遂其愿,有亲癠则求济之,身病重则不以秩卑,而忽之。宰臣之老于鄕者,月给之廪,隐卒赠死之典,广加于庶官。为吏而治最者,久而犹记,殁亦不忘,编管丁忧,则放使奔哭,死事无子,则宥及其侄。比年凶歉,度支告匮,备局请减百官禄俸,政院继之,大臣申之而不许。一则曰:“忠信重禄,圣人所训,凶年饥岁,尤宜惕念”,再则曰:“御供未减者尚多,俟其尽减,更议可也,惟浮费,悉令节减”,三则曰:“祖宗朝待下之道,极其丰厚,今不可太薄。终不减禄,经用亦支。盖体群臣出于至意。首开言路,导之使言,有能陈疏说弊,献箴规讽,赐以虎豹皮,或赐马装。弘文馆学士,例用见录者,而嘉其言直,则赦罪而直拜修撰,敢谏者,往往擢用,三司之官,更引迭见,勉之以绳纠之责。用人之际,常饬两铨,台谏守令,尤使愼简。名贤良相及忠臣孝子淸白子孙,并令录用,褒嘉节义,风励颓俗。故东莱府使宋象贤,子孙残微,墓道无表,王闻之,令本道方伯建碑。王以为自古忠臣,无如赵宪,其子孙特命先用。赠故右相金尚宪为领议政,故参判郑蕴为判书。刊行《三纲行实》,又命梓《警民编》,以为观感之地。诸道监兵水使与列邑守宰之拜辞也,赐对从容,黜陟抚字之道,谆谆戒谕。分遣御史,廉察列邑及边镇,得其善恶之状,而赏罚之。且以荒塞兵民,不霑王化,咸镜南北道、平安兵使及两界边倅,间以文官差遣。念百隶之怠惰,下教曰:”能不能,才也,勤不勤,志也。才固难得,而志亦不勤,则将何以为国“。诸司之慢不举职者,辄罚之。又教曰:”朝廷先立纪纲,百执事皆勤厥职,则何事不济。而目今百司,悠泛度日。如坐起不难之事,而专然废阁,予甚虑焉。钱谷之任,尤不可数易,而朝差夕改。我国若无执吏,则无可为矣。自今每朔朔末,六曹及汉城府,掌隶院,各以其司坐起日数书入。凭考其慢“。

自是各司,月书坐不坐以启后。宪府只一坐,教曰:”法官如此,则其何能纠正百司乎“。前大司宪以下,并命推考。深恶朋比之习,谓筵臣曰:”臣之为党者非他,不过为爵禄计也。果能尽心国事,为人主所重,则富贵自来,何用奔走营为乎。若其情迹败露,终未免于罪戾,则独不愧于心乎。予则必欲打破私门,修举国事矣“。又曰:”朋友,友其德也。虽杯酒之间,宜相勉有责善之道,而今也皆以亵狎为事。朝绅之间,各自为朋,相与掩非,同归于党,良可寒心“。引见时谓群臣曰:”贿赂公行,亡国之道。大明及昏朝时事,其鉴不远。即今名公大夫,宁有是事。大臣公卿,更加砥砺风俗。敦尚淸白,虽无才之人,淸白则擢用,以导一世可也“。其戒饬臣工如此。为之轮对,以问各司之弊,为之殿讲,以劝文臣及士子。时出御题,试制玉堂银台春坊等入直之官,以赏其优者。又别选词臣,赐书堂之暇,且读且作。间御春塘台,亲试文武之才,或即日放榜,或面给赏物,以耸观听。为择大司成,且设祭酒,以儒贤兼带,教以《小学》。乙未七夕,聚诸生试制,寻赐新银杯于太学,仍宣酝于馆中多官及入格诸生。且降宸翰曰:”庸续旧典,特赐银杯二部于本馆。非以侈矣,欲其久也;非以酒矣,欲其和也。惟尔师生,用彰厥义,式敬勿替“。盖出于作兴一世,以为美谈。优老之义,跨越常例,上自朝臣,下至编甿,以寿陞爵者,前后甚多。高年大耋,无贵贱男女,岁辄存问,而优其米酒等物,九十与百岁,则超授资级,加以䌷絮,免其户役。盖以馀日无多,矜念益深也。都下有百馀岁庶人,使掖庭人,负而致之殿上,馈之以珍羞,节产之物,饷亦不绝。万寿宴后,乃下教曰:”四境之内,吾民之父母,年老而不能养者何限。是予之责也。其令中外,各赐米馔酒,以体予推及之意“。恻怛之旨,人人感泣。王性既宽豁,又甚明愼,故蔽狱无所疑惑。辛卯冬,逆竖金自点之狱,王御仁政门亲鞫,贼子鉽承服,直引同谋武将,继告士夫,延及滋蔓。王教问事郞,毋更问同党,于是,人之疑惧者始定。鉽言”曾使译官李馨长谋事“云云,而时馨长赴燕未还,鞫厅秘而不泄。翌年三月,馨长还到湾上,大臣密请急遣金吾郞拿来,举朝忧其招祸。盖贼译与郑译相表里也。王不少挠,严鞫而轘之,国人咸快之。初遣中使于光阳自点之谪所,搜其文书而来,朝士简札及阃帅守令书信,皆入于禁中。怨语凶迹,亦有彰露者,而并留中不下。后筵臣以为言,王答以”无可观焉已焚之矣“。盖恐狱之滥也。大逆既诛,例有贺仪,而王以为:”元勋反逆,可愧无可贺“,遂不受。于庶狱,无所不愼。尝读《书》之象以典刑曰:”何后世法网之密也,此非宋太王之言乎“。及读《吕刑》,亦以敬愼之意,面谕于刑官,又教曰:”刑者辅治之具。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必至公无私,一于平心,而后民得以措手足矣。今有受刑多,而不输情者,殊无辅治之意。或有一受刑,而相继致毙者,钦恤之道安在“。于是,刑曹堂上并被推勘。每当严寒盛暑,遣承旨按阅典狱,先放轻囚,令禁府刑曹,划即疏决。临岁时亦如是。外方监司,有或滥刑,致殒人命者,则不以已往而不治,必拿问而罪之。壬辰冬,闻处绞罪人,例为椎杀,乃下教曰:”死虽一也,殊非律名之本意。予甚惨然,其令刑官审处“。自是应绞者,缢而杀之。刑曹既过三覆,罪人等将按律处断,王谓诸臣曰:”暖气如春,淫雨不止,沈雾四塞,予心悚栗。十馀死囚,皆将伏法于今日,三覆议谳,犹虑其未尽,复欲问诸卿等“,诸臣皆赞之而更谳,特减二囚死。甲午十二月,史官承命察典狱书启,”囚中八人,衣裳尤甚单薄“。教曰,”当此寒冱之节,吾民触禁抵法,系缧冻狱,食不充腹,衣不掩体,予用矜恻,无以为怀。其令该曹,造给襦衣,且给薪炭“。又命谕诸道,各邑庶囚,遍给薪炭,俾免冻死之患。谓承旨曰:”屡下恤刑之教,而中外臣僚,不克奉行。阃帅守令等,滥用刑杖,非罪殒命者有之,不胜惊骇。人命至重,虽犯大辟,犹且再三覆议,不忍遽断。况以一时之怒,过用不当用之刑,致人于死,则其在国法,岂不寒心。宜传谕于八方阃帅以下诸将领及守令等,毋令咨意用刑,知朝家钦恤之意“。

丁酉冬唐津人李珽之诬告也,雪寒方酷,湖右士民被逮者,多是冻馁之甿。王一见供辞,洞辨曲直,命诛告者,尽释诬枉,令有司衣其寒者,人给行粮,皆感祝拜叩,涕泣而归。前后诬狱,皆即快断,无株累抱冤之患。屡经变乱,师律堕紊,仁祖朝设立营将,旋罢不行。王以先朝旧制,复设为可,乃于两湖五营、岭南左右道诸镇,各置将领,以统所管之卒,俾专桑土之备。训局之武骑炮兵,视前加额,御营之军,分部递上,各有条理,三南编伍,亦令给复。各寺奴婢,不行推刷已久,逃故虚实,了不可辨,徒挂空簿,漏逸甚众。王以苦歇不均,法令无据,乙未设都监以刷之。遣御史以核之,良者虽伪,而岁久则荡涤之,冤者陈诉,则审察而伸雪之,一户多丁,则量减之,或米或布,随其土宜。南中则捧置各处,用给军需,西路则取供经用。爱民之政,先务力本,常教曰:”昔行燕沈之路,谛观稼穑之事,灌漑之用,莫如水车。而我国全昧此制。其制度,今下于朝堂,审其便否,传布外方,以为劝农之一助。盖汉人之制也。公州牧使申洬,编得农书,锓板印进,嘉奖而赏之。爰命该曹,多印广布。务除民弊,每当省陵,尤勤顾念。庚寅秋,将幸长陵,教曰:“不得拜谒山陵,将及再期,不任霜露之感。纵有此行,此何时耶。岁饥民劳,况値三使未返,又有先声。予虽不得徒步往返,其可劳民力、费民财,而治道路桥梁乎。该邑守令,勿为导驾,监司简其所率,赍粮而去。若有犯者,以法裁之”。乃令大臣以下,自持糇粮,而勿侵列邑。驾次新院,分遣宣传官,察从臣所住处,或有使唤各官人吏及受供馈者,侍卫军兵,践田伤谷者。近陵行幸时,则命毋设大小昼停,只设一处。恤民饥疫,如救焚然。己丑,北道驰启,民患染疾,死囚相继,命送腊剂淸苏及各种良材以救之。又启,一道饥荒,六镇尤甚,乃命移岭东之粟,有泛舟之役。大省徭赋,内需贡纳之物,尽行蠲减,民无饥死。庚寅,闾巷间疠疫大炽,严饬东西活人署,尽心救疗,官馈之米谷,又令医司,多剂二圣救苦丸,以济其夭札。以两西畿甸,站役偏重,命发仓粟,分赈三路站上之饥者,官给其料。内司米布皮物及所属盐盆,出付民曹,用宽甿征。内局芙蓉香,限国恤勿用,又减内供之酒,五日只供一甁,以为救急之用。时牛黄价直翔贵,供纳之邑,弊不可言。因内医提调启达,牛黄熊胆,并命量减其数。或权减人参,亦定上中下三品,上品则别盛一柜,以供御药,中为赐与,下为院中救急,退送者绝少,外方大以为幸。进献方物,限二年不受。辛卯世子嘉礼时,命停会礼宴,遂成内外命妇床排花朵一百馀枝,其他省费甚多。壬辰湖南告饥,每朔新产之膳,限秋成停进,减供上纸及白绵纸。后闻本道又病疠废农,下谕方伯,俾尽赈活之方。且令族邻,耘厥荒畴。湖西、岭南失稔尤甚之邑,全免其税,北道两西,分等赐租,御供鲜鱼,亦尝权减。及冬,司饔院请复膳,则又命仍减数岁。饔院所捧生干鱼物,多有黜退之弊,命减尺量之限,痛禁其刁蹬。癸巳,六镇三甲被灾甚,赐一年租。内资寺贡物既减,故三月三日餠食,只命进于大妃殿,而内资并进于大殿,乃罢其官。礼曹请复设各道朔膳,教曰:“三南疠疫尚炽,惊惧实切。何心受此逐朔之享乎”。明年诞日方物,亦命停罢。全南监司推缄之对有云:“腊享所供之獐,各官生致于监营”。王教以“其弊不赀,予心不安,不如不享之为愈”。令该道后勿生致。乙未淸北江界等二十五邑被灾,朝廷减税三分之一。监司请更减,户曹难之。特令尽减。下三道及东北两道,戊戌己亥所纳岁币次木总九百四十馀同,己亥三南所纳上币木八十八同,命全减之,其数以新刷奴婢贡木充之。闻北边穷困,生子不举,深用惊恻,令道臣开谕严禁,敕列邑生子者,给米与酱,永以为式。湖西当壬辰倭变之时,未及中兵,替受他道之役,素称偏重。辛卯,用相臣金堉之议,行大同法,一结收十斗,以供京外之用,无他徭役,民甚便之。谪见变生,则戒惧切至,咨群臣而究消弭之方,罪一己而求四方之言。不惟避殿而减膳,又必理冤而伸枉。王狱重囚,亦有贷死之时。云汉之忧,若痛在躬,祷雨之牺,欲以身代。每齐明澡洁,亲行祀事,虽炎天烈日,未尝脱冠解带,继之以夜,至诚攸感,甘澍立应。戊戌六月,有疾沈绵。秋七月,延见诸大臣,王以全南沿海,赋役偏苦,命从民愿,设大同,如湖西。己亥春又旱,至夏不雨。少间之馀,忧勤劳悴,数接臣僚,讲无遗策,移粟蠲赋,靡极不用。赈恤之际,先及惸独,设粥京外,以食饥者。又遣御史,出没村间,察其勤慢,兼咨弊瘼。恳恻之教,相继而下;申饬之令,陆续而驰,大小官吏,奔走率职,及麦而野无饿莩。询及军兵之怨,或白骨征布,或黄口充丁,老而未除者亦多,冤苦益甚。王以当凶岁蠲役之时,此独仍征,则非同仁之意,乃令备局,先问诸道营储布木之数,方且量宜推恩,而未及完了。

四月念后感疾,命设祈雨祭,而违豫不能亲行。不敢自安于心,遂齐宿于外阁,不恤添伤,露祷于天,终日达夜,不脱冠巾。五月初四日大渐,薨于昌德宫之正寝,春秋四十有一,在位十一年。都人士女,雨泣雷号,闲散之类,填噎街巷。太学四学生及郊畿士夫奔赴者,朝夕哀临于阙门外,不可尽数,成服后始退。饥民之仰哺者,亦相率而趋哭,自外来者传言,穷村僻鄕愚下之氓,莫不奔聚官庭,悲之如父母云。袭敛之时,大臣礼官政院三司入侍礼也。王英明特达刚毅宽厚,严而克仁,威而不猛,以不世出之资,抱大有为之志。圣图神谟,慨然慕古,焦唇干舌,中夜兴叹。游畋声色之娱,无一挂意,上谨天戒,下哀民穷,寅畏之心切,怀保之意笃。令弘文馆抄出《大学衍义》《崇敬畏》上下卷,合为一册,《豳风》《无逸》,并作屏书进。《周礼》十二荒政及刘向《说苑》《六正六邪》、《汉书》《刺史六条》,亦令缮写,以备燕闲之览。崇儒重道,渴贤急能,拔茅连茹,野无遗逸,彰善褒节,树之风声。存诸心志者,即持养变化之功,发于施措者,皆固本永命之道,接下酬酢,表里洞彻,临筵问答,剖析渊微,虽以鸿儒,有非意见所可企及。至于文章,吐辞摛藻,自成典则,真草书法,飞动奇妙,而未尝宣露于外,辞说之间,亦绝不及焉。平日所谈论,惟典谟圣贤之书,古今兴丧之源,与夫经国济世之策也。龙潜时,惟酒无量,而自登储位,绝不近口,常戒群下曰:“大而天下国家、小而匹夫一身丧亡,多出于酒,当官莅职者,固不可言。言语之失,亦至招祸,害孰甚焉。近来士夫间,号称名流者,以飮相高,如晋俗之乱头养望。任选部者,注拟之际,如此之辈,勿先于人可也”。昨年弥留,匕箸未御,劝进外方异味,而不肯曰:“岂为口腹,而扰疲甿哉”。念迎送之弊,守令之不谨进上者,亦不许罢黜。虽在药饵之中,一以仁民为意。戊戌冬小愈,礼官大臣,屡请陈贺,而王有乐正子数月之忧色,终不允兪。轸苍生之饥,而忘玉体之病,殆将弗兴,而尚祈苏枯,此实至性根于天植,非免强而为之也。臣民之尤所深悲者,十一年间,励精修省,不遑宁息,无一岁受享供之时,无一旬不忧劳之日,方图至治,未及风动,皇天不吊,终靳必得之寿,抱恨郁伊,赍志莫伸,斯乃我东方无穷之痛也。惟其懿行伟范,史不胜纪,宏规美制,著在甲令。出天之大孝,礼贤之至诚,直可跨轶于商、周,仁声德泽入人之深者,足以流传千万世而不衰。稽诸古昔所罕闻焉。呜呼盛哉,呜呼痛哉。大臣辅国崇禄大夫领敦宁府事臣李景奭奉教撰进。

○志文:

呜呼。我大行大王,以聪明睿智之圣,有倾否济屯之志,临御十年,克勤克恤,未尝一日或怠。海隅仓生,方且岐踵延颈,以望功成治定之日。乃以己亥四月二十二日辛亥,有疾不豫,犹愍稼穑之病,露立祷雨。越五月初四日甲子,礼陟于昌德宫之正寝,寿四十一。呜呼!天乎,真所谓创业未半,中道崩殂者,呜呼!天乎。我殿下攀号莫及,与小大臣,考古谥法,谨上尊号曰:“宣文章武神圣显仁大王,庙号孝宗。”群臣相与言曰:“谥者行之迹,号者功之表,今其庶矣乎”。将以十月二十九日丙辰,葬于宁陵,实健元陵之西麓也。我殿下,以臣时烈,自始侍讲于初潜,曁末年复侍帷幄,遂以幽宫之志命臣。臣辞谢不敢,不获命,则遂泣血拜手稽首而献文曰:呜呼!天之迫于气数屈伸,而生大乱,亦生大圣人,以拟其时,将降大任于是人也,亦必穷厄其身,以增益之。故王诞降之夕,彩气呈瑞。既生九岁,而遭丁卯之难,十七岁而母大妃薨,哭泣悲哀,庭中不忍闻,十八岁而遭丙子之难,入于江华,十九岁而丁丑正月,得朝仁祖于南汉之城下,仍质乎沈阳。既而西至于蒙古界,南至于山海关,又南至于锦州卫松山堡,见诸将败降。又东至于铁岭卫开元卫,又东北至如奚部,凿玄冰丈馀,而飮其水。二十六岁,而居北八年,始得东归,未数月,旋入燕山,见京邑灰烬。二十七岁乙酉,自燕山归国,前后二十馀年之间,天之忧戚玉成者,靡所不至。遂由次适,而升储位,由抚监,而履至尊。王心知天意之有在,不敢自暇逸,惟修德立政,日不暇给。其修德曰:“学以明其心,行以践其实也。”故在东宫,《书》《无逸豳雅》及古昔箴戒之语以自警。尝问宫僚,汉之文、武孰胜,皆曰文帝胜,王曰:“武帝不忘平城之忧,武帝胜。’及即位,日三御经筵,尝曰:”予气质多偏,惟学可以变化。然静而常敬,默而常信,此最要法“。又曰:”紧切工夫,无如敬以养心,如是则本源澄澈,人欲退听矣。然亦须义以方外,然后动静相资,体用兼该也。敬义之说,虽始于孔子,而舜、禹所谓精一者,已是此理,精一之说,虽始于舜、禹,而前此圣人,亦必以是相传矣“。故名其阁曰养心,斋曰敬义。又曰:”克己须从性偏处下功,予性多在于怒,怒时处事,每不中理。近得一术,事有不可必,待中夜怒弛而处之,颇觉其寡过矣“。又曰:”欲之潜隐者,甚可畏。予虽自谓不复喜酒,然程子大贤,犹复有喜猎之心,心其可少忽哉。且心术隐微处,最可深察。予每有及民之事,不无使民德我之意,是知无所为而为者,真圣学之要也“。此可见王用功之精密也。又曰:”禹之勤劳,甚于百战创业者。然禹绝无私天下之心,此所以为圣人也。“此实深造默契之言,非悬度揣模之可及也。盖王英睿绝伦,甫成童,讲《尚书》,如玑衡律吕之法,晓解如破竹。至如期三百,虽老师宿儒,犹病其难通,王一见无复碍滞。自是,于精微肯綮处,不甚思索,而洒然通透,克至于高明之域,实非后世人主所可跂望也。又尝曰:”讲学,所以明理,明理,将以躬行,躬行之实,孝悌为先。尧、舜之道,孝悌而已“。故承事两殿,顺敬备至。自幼侍侧,器物必整理,时新之物,不先入口。两殿每曰,”吾家孝子“。其在燕沈,思慕不自克,兴言必涕泣。及仁祖大渐,割指进血,及丧哭泣之哀,颜色之戚,感动臣邻。至窆,将诣陵临诀,群臣以毁疾请止,教曰:”昨于郊外,瞻望灵轝,归来殿宇,閴寂更无凭依。今见此启,予怀之悲,实与天地无穷也“。魂殿小祭祀,非疾甚,未尝不躬行,尝幸山陵,降陟进止,哭不暂止。丧毕群臣请依例陈贺,固辞不受。尝讲蓼莪诗,凄咽泣下曰:”诗本性情,信矣。况予先志未伸,含痛穷天者乎“。筵臣以为,新免于丧,是适然矣,其后语及,未尝不然,玆可谓终身而慕者欤。继大妃善病,王奉养调娱,翼翼油油。以所处狭隘,亲自视址,以营别殿,曰万寿、曰春晖。尝上寿其中,礼肃而爱至,物俭而仪备。既罢,仍问国中高年,各赐米肉,以广推及之意。继大妃尝曰:”王之诚孝,将无以报矣“。与昭显蒙难于北,孔怀之情益至。或不无盖底之方圆,而能以诚意谐之。淸人欲以昭显从战,王辄请自行,辞气恳款,淸人感而止。昭显诸子,仁祖朝,坐其母,皆废置海岛。王怜而赦回,后封其子、嫁其女而抚爱,与诸公主,绝无纤毫厚薄。谓群臣曰:”吾与昭显,崎岖异域,冒犯霜雪,左右提挈,未尝暂离,东还未几,人事奄忽,每常悼念。今若视其子,异于己子,逝者岂无憾恨“。常以春秋,谒诸陵。当幸孝陵,昭显墓在其傍,王曰:”予畴昔之梦,昭显见予,欢若平生,今又梦予执手怅然。觉来悲怀难状“。遂于拜陵讫,省其墓而归。爱母弟㴭甚至,幼时宿必同衾。后常源源接见,日未夕,不许出。有以危语持㴭者,王怒杖杀其人。㴭疾,就见之,及闻其革,以约径出,则已无及矣。王悲痛忒甚,至敛又却桃茢以临之。庶弟澂、㴋,其母与姊,旧已稔恶,与金自点谋逆,有司请断恩处以法,王以事系继大妃,只赐其母死,而子女放置于外,不绝衣食。后王念其逢雾露以死,命还之。澂、㴋入宫见王,王喜而泣语。㴭没,王益悼其终鲜,泣谕群臣,悉复其官爵。王之尊属俌,仁祖弟也,玏、瑛,宣庙子也,王爱敬之,没身不衰。其于疏属,恩礼周至,无有怨恨不满者。我殿下稍大,王虽甚爱之,然教之必以法度,故绝无奇帙杂进,以害其德性,此王修德之实,自身而行于家者也。其立政曰:任人以诚,而保民以仁也,故始宅宗。首起金尚宪、金集,集山林宿德,尚宪身任大义。尝拘执在北,奸人以此媒孽之,祸将不测。王应机善处,事以得解,后亦眷向不少怠。岩穴之士,无不礼致。尝问”宋神宗叹无人材,而不用二程何也“。筵臣对曰:”程子尝极陈治道,神宗曰:此尧、舜之事,朕何敢当。神宗其志如此,虽欲用之得乎“。又尝论朱子,筵臣曰:”朱子生南渡时,志在经济,盖欲人君正心克己养民养兵之外。孑然无一事以间之也“。王曰:”宋有程、朱而不能用。今不能推行其道,则岂不复为后人所恨也“。又曰:”君臣固难相信,而任将尤难。韩信曰:汉王言听计用,虽死不易,人主苟信用臣子,则臣下宁有欲去者乎“。又曰:”每念宋高有宗李韩岳,而不能用,蹙处江南,不能进一步,未尝不怅然太息也“。王神采严毅,人不敢仰视,而每对群臣,言笑乐易,开心见诚,洞彻无间,故人人咸得以自尽。其言直则赏之,其人可用则奖拔之,不拘资格,虽已死者,褒宠不已。忠贤子孙,特加收录,儒先祠庙,悉赐扁额。有司恤罄,请削朝廪,不许曰:”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无宁尽损御供也“。爱养民生,常如不及,岁恶免入发积,未尝少靳。数遣御史,廉问其疾苦,归则辄亲见问,有白其死饥之状,王恻然泣下曰:”此不忍闻。食其下咽“。即减常膳。疾疫民死,命赍内药以救之,守令必引见,敷纳以言,因勉励之。或于恒调擢授右职曰:”尝为某邑,嘉尔治绩“。天旱必亲祷,祷辄应不移晷。凡民之恶,欲罢置如饥渴。虽力讨军实,而尤弱者免,虽爱惜官爵,而耆艾者与。尤愼祥刑,自点狱起,悉焚其所亲交书。每寒暑甚时,必问狱囚,疏出其细犯。尝使近臣阅囚,有无衣者,命所司备给曰:”罪有常服,冻杀则不可“。湖民被诬告,逮系者甚众,王一见爰辞,即释之,亦给衣粮,皆叩头流涕而去。读《吕刑》哀敬之文,喟然兴叹,面谕刑官,使之尽心,有失入者,辄坐之不以恕。以故好生之德,浃于民心。然有罪者,一断于法,不自为轻重,虽外挟内讧者,众所疑惧,亦殄戮之,无所挠。增损学制,以造俊升,而尚虑牖民无法,命梓《三纲行实》、《警民》等篇,以颁中外。盖帝王为治之道,大本既立矣。方将修举废坠,振起纲维,以挽回世道,以克酬圣念之所欲为者,而卒未能就。呜呼!且以文王之德,百年而崩,犹未洽于天下,况形势之难易,又万万于殷、周之际者。而天之降年,又未及文王之中身哉。呜呼!痛哉。升遐之日,京都士庶,填咽哭踊,深山穷谷,莫不悲号曰:”吾其奈何“。呜呼!玆所谓未施哀,而民哀者欤。王讳淏,字静渊,仁祖子也。母妃韩氏,西平府院君浚谦之女。神皇末年,天下始发乱,本朝方且沦丧,天命已归仁祖。而王以万历己未五月二十二日生焉,昭显世子,王母兄也。昭显卒,有子,仁祖以王有圣德,故立之。王妃,故新丰府院君张维女,诞一男,即我殿下。五公主,洪得箕沈益显、郑齐贤、郑载仑、元梦鳞,其驸马也。一翁主幼。诸公主下嫁,事舅姑,甚执妇道,此见王化之一端也。呜呼!自三代以后,治不本于学,故道术为天下裂。惟王逊志来修,以御家邦,故骎骎乎王道之纯。三代以下,惟功利是尚,故多愧于天理民彝,惟王正谊明道,无所计较,故圣志克定,卓然如靑天白日。罔曰不克,罔曰民寡,惟厥心厥事,是既是愼,常有日暮道远之叹。又叹曰:”古语一二臣同,不为无助,今则小大敷同,惟目前是图,谁与我共此者“。故时有荆南幄对之赐,其沈机妙算,有非人人所可窥测者,尤好宋儒书,有以心学说进者,即授筵臣订正曰:”得无或悖于程、朱否“。盖秉天理、明圣学、正王法、伸大义,以继春秋大一统之业,以承圣考道心之传,而以不负皇天生圣之意者,岂非建天地而不悖,质鬼神而无疑者乎。世无知德者,固不能象成歌诗,疏越荐诚,使人愀然如复见乎盛德之容。然以经传所载,模像而蠡管之,其乃武乃文,祖乎尧,孝弟尽道,宗乎舜,俭勤恶旨酒,法乎禹,不迩声色改过不吝,效乎汤,视民如伤卑服即功,师乎文王,发扬蹈厉,恐不逮事,象乎武王。自汉以下,则恢廓大度,高祖如之,重厚直温,光武同之,信义彰著,昭烈近之,弧矢铁柱,窹寐豪英,而斋志不伸,惜乎宋孝似之,此则时势然也。王在燕,忽见五彩盈室,而神龟出,见昔禹抑洪水,而天乃以是锡禹,使王志业成就,则将不在禹下矣,奈何天示之兆,而不畀之寿,使天下万世,不得卒受其赐欤。孰谓之乱之可治,变之可正,而阳不可终无欤。《匪风》、《下泉》之终于变风,其意安在。岂所谓天不胜气数屈伸而然者欤。虽然建皇极之正,明人理之晦,其正大宏远之规,日星乎中天,以遗我圣子,以基亿万年无疆之业,则其与地平天成,万世永赖者,未尝不同也。呜呼!龟真有知也欤。噫!此可以少慰臣子无穷之痛也欤。臣猥蒙知奖,不即褥蚁,忍以文字,纪事纂言,乾坤之大,日月之明,固难绘画,而且恐遣辞之际,华而不实,则罪有深于华元、乐举,故宁质而不敢溢,以对扬畴昔远侫之圣德云。崇政大夫议政府左参赞臣宋时烈制进。

○谥册文:

窃以治方中既完,复土之期在即;节壹惠为谥,尊名之册肆陈。难摹日月之晕,祗申崇奉之悃。恭惟大行大王,殷忧启圣,佳气发祥。吾世当兴,季历受太王之命;至性无间,东海阐重轮之明。讴歌历数之归,社稷人群之主。齐齐勿勿,克敬宗庙之烝尝;怡怡愉愉,单诚长秋之温凊,服膺精一之训,见尧羹墙;时展伯叔之亲,分周宝玉。长枕大被,交映花萼之中;盛色奸声,远屏凝旒之下。修齐之道已洽,治理之具毕张。不明求衣,抚单赤于衽席;思贤如渴,驰束帛于丘园。游心三代之前,讲学五经之奥。正己而率物,务实而恶华。婴茆责躬,时雨洗螟螣之害。菲食忘口,海邑绝蛤蜊之供。置鼓设旌,嘉言罔伏。则壤成赋,仁政是先。四野息鸿鹰之歌,三面解蛛蝥之网。譪然好生之德,庶几比屋之封。观文耿光,犹不自足。扬武大烈,妙而无方。羽林字孤,修明建元之制。神策储将,出入山西之良。众心成城,奚暇猛士之守。太平有象,可见诸福之来。何意光武之勤劳,终致烈考之厉虐。行百里而半九十,远图焉凭。以大德不得中身,天道难问。冬冰夏火,干隧之𪟝宅心。旱舟水车,计然之策示掌。成算孔韪,厌世何忙。空留鼎湖之弓,虚设华玉之几。深山穷谷,若丧考而哀号;禁旅儒冠,日环阙而攀哭。顾惟小子,敢承丕基。目窅窅而其凝,望如不及;哀茕茕而在疚,求切无形。今则祖载有涓,涂宫方撤。式遵古典,爰荐大名。合一国之公,非子议父;原百行之孝,念始靡他。谨遣臣某官某,捧玉册上尊谥曰:“宣文章武神圣显仁,庙号曰孝宗。”仰惟圣灵,俯赐昭格。茂膺显徽之礼,扬光帝庭;阴隐下土之民,流祉后裔。呜呼!哀哉。谨言。正宪大夫行龙骧卫副护军臣赵䌹制进。

○哀册文:

维岁次己亥五月初四日甲子,孝宗宣文章武神圣显仁大王,薨于昌德宫之正寝,是年冬十月二十八日乙卯,迁座于陵所,二十九日丙辰,永迁于宁陵礼也。玄堂既治,素幄将撤,凤旐扬蕤,龙輴戒辖。违天居之肃穆,就祖途之逶迤。千官奉绋而争趋,八神警卫而载驰。天地为之惨憺,风云助其凄切。惟我主上殿下,叩叫摧心,攀擗泣血。结长悲于厚夜,痛永诀于终天。肆降旨于重宸,俾记迹于新编,词曰;于!昭上穹,眷玆东土,笃生我后,受命仁祖。越在朱邸,玄德夙彰,白气神龟,前后呈祥。圣姿和粹,英猷宏大,仁声仁闻,协于中外。逮至西辕,亨以处困,殷忧增益。九年乃返,讴歌攸属,遂正储位。精一相传,引参弗贰,文龄遽减,武烈丕承,治仍法尧,礼则过滕。励精图理,克勤无怠,顾𬤊明命,夙夜寅畏。曰雨曰旸,祷辄有应。轸恤黎元,以济以拯,德洽好生,诚切泣辜。念囚平谳,狱无枉诬。恩推及老,政在惠鲜。常徭既轻,正供亦蠲。躬率以俭,务祛华侈。化始宫闱,衣不曳地。刚制酒醴,同禹恶旨。屏去声色,齐汤不迩。太庙烝尝,祗肃斋洁。寝园春秋,亲行展谒。东朝视膳,志养无违。侍药之日,天鉴虎祁。万寿开筵,和气为春。情深友于,益笃天伦。大衾长枕,至乐斯在。欲贵欲富,迈舜亲爱。梦感鸰原,哀动丝纶。视孤犹子,先教是遵。出天之行,卓冠古辟。雅尚儒术,日御筵席。讨论经传,阐发渊微。本之一心,措诸万几。光明缉熙,道积于躬。典学之念,无间始终。阴雨绸缪,留心克诘。策将励士,殿前亲阅,恩抚备至,教训有方。出入坐卧,志岂尝忘。礼遇臣邻,见善必褒。豁达开禁,顚倒英豪。推诚纳谏,四门洞辟。刍荛亦采,言罔攸伏。风劝一世,泽及既骨。忠无不旌,有冤则雪。侧席求贤,实自初政。登崇俊良,束帛交聘。都兪一堂,治具毕张。从周行夏,薄汉陋唐。十载端临,惟日孜孜。鸿图远略,将大有为。何皇天之不吊,遽中途而上陟。岂此痛之可穷,与穹壤而靡极。呜呼!哀哉。昔疾才瘳,庆溢宗祊。大德必寿,方祝无强。伫羽旄之欣瞻,奄宫车之晏驾。民如丧乎考妣,纷雨泣于四野。呜呼!哀哉。宝扆兮已空,天香兮未歇。剑舄犹陈,帐殿虚设。恍玉音之若聆,瞹威颜于咫尺。嗟列侍之盈庭,异朝仪于平昔。呜呼!哀哉。一人宅忧,五月居庐。孝思不匮,礼备无馀。仰深墨之戚容,惨累然之麻绖。吁九天而莫闻,奈三朝之无日。呜呼!哀哉。日月几何,寒暑易换。团露兮下砌,凄风兮卷幔。宫梧凋兮玉宇寒,仙漏催兮金壸咽。杳乘云兮行天,怅飇驭之倏忽。呜呼!哀哉。郁彼新冈,凤舞龙腾。瞻依圣祖,密迩诸陵。实天作而地藏,紧山明而水丽。异既著于牛眠,吉且叶于龟筮。寔圣人之真宅,信得一而以宁。俨象设于千龄,长护呵兮百灵。呜呼哀哉。真游不返,至泽空留。花应赏于玉栏,云自愁于珠丘。惟盛德与伟烈,并海岳而高深。敢摹天而画日,聊永视于来今。呜呼哀哉。嘉善大夫吏曹参判兼守弘文馆大提学艺文节大提学知成均馆事同知经筵春秋馆事臣李一相制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