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位年 孝宗大王实录
(庚寅)元年清顺治七年
二年

春正月

1月1日

○乙卯,上行朔祭于永思殿。

○时,天气极寒,命放释轻囚。

1月3日

○丁巳,以李正英为校理,宋浚吉为进善,朴安悌为修撰。

1月4日

○戊午,上御昼讲,讲《中庸》二十七章。讲讫,知经筵赵䌹进曰:“殿下砺精图治,而天灾屡见,是虽仁爱之天,欲玉成之,抑由于政事施为,有不合于天心而然也。昔者苏轼言于宋神宗曰:‘陛下求治太急,用人太速,听言太过。’臣恐殿下,亦有是病也。”又曰:“知人而后用人,用人而后安民。必使民无叹息愁怨之声,然后可以言治。殿下虽行惠政,而民不蒙其泽者,是殿下不得治道之要也。孟子曰:‘皆曰贤,未可也,见贤然后用之。’祖宗朝用人之道,虽如五贤臣,其始仕也,或调以参奉,是见贤然后用之之意。今者或不试而有超资越阶者,殆不可也。”

○领敦宁府事金尚宪将告归,上疏曰:

窃念,即今天开地裂,时序大变,而民情趋向,未闻大异于前。讹言日兴,愚智同然,政事号令之间,未免重拂于公议。其难安之状,可虞之势,比若立足于枳棘之中,寄迹于冰泮之上,未知国事之终如何也。愿殿下,奋发大志,日新盛德,以毋负祖宗付托之重、臣民颙望之切。臣将朝夕溘然,永辞明时,不能更有所罄竭,徒自忧遑愤懑之至。

答曰:“政令重拂公议,讹言日兴,无非予不德之致。恐惧殊深矣。”

1月7日

○辛酉,上行春享于永思殿。

○以柳庆昌为承旨,金始振为持平。

○进善宋浚吉上疏曰:

窃念,今日国事,可谓岌岌乎殆哉。上则乾文示警,玄象孔惨,虹、雾、雷、风,荐发于收藏之月,履端之日,下则人心汹骇,讹言日兴,登呼悬榜,无所不有,荷担而避者,亦或有之。天时、人事,一何至此?正使君臣上下,恐惧修省,汲汲遑遑,如救焚拯溺之为者,尚恐无救于沦亡,奈何纾缓纵弛,泄沓悠泛,无一人担当国事者?呜呼!其危矣。旬月以来,都下气象,忽然愁惨,有若春阳盎然,万品方萠,而严霜忽零,生意顿丧,此臣所以当食吐饭,当宵废寝者也。

答曰:“忧国忠悃,溢于辞表,深用嘉叹。灾异荐臻,气象愁惨,无非予不君之致,予实焦虑不已者也。”

1月8日

○壬戌,上御昼讲,讲《中庸》二十八章。讲讫,召见诸司轮对官。

○吏曹正郞洪命夏上疏曰:

近以都下人心观之,则讹言日兴,愚智同惑,加之以象纬示警,气色愁惨,有若不测之祸,迫在朝夕。是何圣明在上,群贤在下,而国家危急之状,至于此耶?顷日筵中,射具变制之教,不过一时弛张之宜,而斯言一播,众疑弥深,今日人心之不淑,据此可见。讹言无可防之策,国事无可恃之势,为今之计,不如先立大志,惟务镇静,凡百事为,抚机必愼之为得也。臣于昨夕,入直春坊,偶闻将有不时试射之举云。固知圣意之出于激劝,而臣之愚意,当此人情疑惧之日,恐未免添有一场讹言之煽动也。伏愿圣明,深思远虑,中日试射之外,亟停不时之举,千万幸甚。臣又窃伏念,求治贵得其要,任官贵得其贤,从谏贵乎如流,而伏覵近来,殿下虽有求治之诚,而未得其要;虽有任贤之名,而未尽其实,从谏之美,渐不如初。虽寻常台谏启辞,事涉宫家,则非但绝不听从,反下未安之教,而听言必果之戒,奚为而至于前哉?且殿下顷以慰悦人心,为弭灾之方,而旷荡之典,独不及于三臣者,何哉?噫!今日即殿下即位之元年也。春阳载和,万物发生,而体元之泽,尚靳于阴谷,此岂中外臣民,所尝望于圣明者哉?至于爵赏,公器不可以私昵施恩,而顷日之政,以金兴祖等特除西路守令。兴祖等果有绝域从龙之劳,而甄叙之命才下,特除之旨继降,此则殿下以公器酬私恩也。瞻聆所及,莫不惊叹。墨敕斜封之渐,不可不虑。殿下嗣服之后,虽无阙德,而政令之间,有拂公议者如此,臣不胜慨然。伏愿圣明,终始惕念焉。

答曰:“备陈阙失,言甚切直,予甚嘉之。疏辞当体念焉。”

1月9日

○癸亥,为都目政。以林坛为刑曹判书,张应一为司谏,沈之汉为应教,洪重普为文学,李庆亿为司书,成以性为副校理,尹鏶为副修撰,郭圣龟为弼善。

○吏曹以公山县监李泰渊,首拟于副修撰,上下教于政院曰:“李泰渊治公山有政绩,予宜擢置经幄以宠之,而第念,一县民生,一日安居,不亦大乎?故趑趄而不果拜矣。”

1月11日

○乙丑,黄海道疠疫大炽,人多死者。

1月12日

○丙寅,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谓领议政李景奭曰:“顷见宋浚吉之疏,有曰:‘数日之内,气象忽然愁惨,若于阳春,猝遇严寒,予甚忧之。’且云:‘无一人担当国事者。’其故安在?”景奭对曰:“无担当国事云者,如臣冒居之故也,气象之愁惨云者,是,比来都下之讹言也。自古必有不轨之徒,造作讹言,不可以此惊动也。臣有所怀而惶恐不敢陈者久矣。昭显诸儿之事,今与先王时不同。当时则不得不如此处置,而到今宜置之于近地也。如李敬舆、沈𢋡、李应蓍等罪状,圣明必已下烛。今虽全释,恐未害于继述之道也。”延阳君李时白、户曹判书李基祚亦言之,上曰:“予意亦如此,而有所持难者,亦有意焉。若以此而召和气慰人心,则继述之道大矣。三臣其皆释之,三儿移置近地。”

1月13日

○丁卯,右议政金堉乞扫先垅,退归杨州。先是,堉请行大同之法,上问于吏曹判书金集,集以为不可,又建议,请询访人才于元老大臣,不次用之。堉上疏以为:

“用人之权,人主之大柄,下不可专擅。”由是,二人不协,其后累上疏乞致仕曰:“人臣事君之道,明于进退,不变其心而已。可进而退非也,可退而进,亦非也。微官尚然,况忝于大臣之列者乎?盖不可退者三,不可不退者三。身佩安危,系国存亡者一也;来自山林,德望盖世者二也;年富力强,担当国事者三也,此则不可退者也。才德不足,自知甚明者一也;年已衰老,病有难医者二也;受人嗤点,言不合用者三也,此则不可不退者也。今臣宠逾涯分,年过致仕,在所当退乎,在所不退乎?以古人言之,诸葛亮之于汉,身系存亡;谢安石之于晋,望切苍生;文天祥之于宋,年未及衰,僭而方之,不翅若霄鹏之与壤虫,而时势之难,不至于汉、晋、宋,有何一分冒进之道乎?伏乞圣明,亟许致仕。

上慰谕不许。堉遂求去,又上疏曰:

臣高祖臣湜,罹于己卯之祸;族祖臣权,谪死于光海之时,门户凋零,已为寒族。臣之无状,滥登台司,一子不肖,又玷经幄,人以为荣,臣增忧惧。以臣伤弓之族,常存曲木之惊,不敢与他人比。

又上疏曰:

臣之触犯时忌,固所自取,此犹救死而恐不赡,何敢久妨于贤路乎?臣疏陈伤弓之言,实亦有虑乎此也。殿下之怜臣不舍,适所以祸之也。

并优批,不许。

1月17日

○辛未,命以岭东米豆二千石,移赈北道饥民。

1月18日

○壬申,电。

○全南道光阳县,空中有声,如叠大鼓,屋宇摇动。海中有声,如众炮齐发。

1月19日

○癸酉,以赵寿益为大司谏,赵锡胤、申翊亮为承旨,权大运为正言。

1月20日

○甲戌,以洪命一为承旨。

1月21日

○乙亥,月食。亢星犯木星。

○上御昼讲,讲《中庸》二十九章。讲讫,执义宋时烈进曰:“臣欲以民间疾苦,陈达于圣听,而恐殿下之不加察也。”上曰:“以侍从之臣,往来京鄕,若不开陈其所闻见,则予何从而知之乎?”时烈曰:“方今民在涂炭中,所以期望于圣明者,不为不大,而即位逾年,尚无实效。古人所谓不怨暗主,怨明君者,良以此也。试以近日之事言之,山陵役夫之价,初下减除之令,而旋有还征之命。朝廷之失信如此,则民安所恃乎?且布尺长短,宜有定式,而比来凡事,不遵规例。朝廷初定以三十五尺,不久改以四十尺,民之归怨,固其所也。”上曰:“非不知民有怨言,而该曹此举,出于不得已也。予心亦不安焉。以此意,议于庙堂。”时烈曰:“凡有变通,若使议于庙堂,则庙堂不体美意,辄加沮挠,臣每恨之。”上曰:“军国重事,独断不易,必须咨访而行之矣。”时烈曰:“近来朝廷溃裂。吏曹判书金集不安其位,今又退去,臣窃闷焉。”上曰:“朝见其疏,予甚惊叹。国事如此,而皆思引退,此亶由于予之不德也。”时烈曰:“金集以右相疏辞,不得不去矣。”上曰:“右相疏中,别无攻斥之语,何乃如是决去也?”时烈曰:“盖以大同之议不合,故右相便怀不平。然皆出于公,而到今激成至此。必有往来游辞,有以惊动之也。”上顾谓承旨尹绛曰:“以勉留之意,遣史官驰谕之。”是日,洪州牧使睦行善等辞朝,面谕以遣之。仍召见诸司轮对官。

○吏曹判书金集归连山。

1月22日

○丙子,上御昼讲,讲《中庸》三十一章。

○领敦宁府事金尚宪上札曰:

臣有大不堪之疾病,又遭大艰虞之形势,此则亦必有恕其一二者也。目今国势日益危急,臣病日益危苦,而右相以言不行引退,左相以改葬之服,受由久退。领相独贤,身当众务,虽曰年富力强,若大厦之一木,又安可独恃也?即闻,殿下将有山陵之行。脱有不幸,敌国之使,不失前期,联翩狎至,而征发军兵,累日不散,万口讹言,乘时煽动,庙堂无镇定之策,将帅非御侮之才,安危之机,决于呼吸。国家之事,不啻岌岌乎殆哉?臣不知此时,将如之何也。虽然,臣久病之馀,思虑昏乱,有此妄发,非谓必有此事,亦不可谓必无此虑也。伏望殿下,召回不忮之良弼,并任刚大之贤辅,还召负士望之重臣,使之同寅协恭,以济国事,先退无所用之老物,以淸朝端。

答曰:“病中忧国之悃至此,予实感叹。拜陵之行,情虽罔极,予当更思而处之。”

○右议政金堉又上疏曰:

国无危急之事,身有当退之义,先变其心而能为国事者,未之有也。使臣荷戈与殳,赴汤蹈火,身虽老病,死不敢辞。言既不用,志未可展,而徒华其职,逐队随行,丧其本心,听人穿鼻,则舆台厮贱,皆可使为,岂必待臣而为之哉?顾问之教,当行之事,臣虽去职,极力陈之。其言可用,决意行之,其言不可用,决意黜之,则岂不快于人心,而安于臣身乎?何必牛维马絷,使臣始负于心,而终负于国哉?今闻吏曹判书金集,留疏而去。殿下亦曾以待春往来许之,倘使彼出而臣入,则人必以为以臣言而去。逐贤友而进其身,世间宁有如许人臣?已触危机,诚难自保。若以侮贤变法,比之于王安石而攻之,则殿下虽欲救臣,不可得矣。臣宁伏逋慢之诛,不忍为进退无据之人,而辱于抨弹之下也。伏乞圣明,亟递臣职。

答曰:“予意已悉于前,今无所谕,而第念,卿之不出,正所以逐之也。须速入来,共济国事。”

○执义宋时烈启曰:“吏曹判书金集,臣所师事者也。玆被右相之斥,苍黄去国,而臣不能极力明辨,同其去就,臣不胜惭䩄也。臣与金庆馀、宋浚吉等,妄有激扬之举,因此辗转,浮言胥动,谤议朋兴,延累师友,转及元老,必欲去之而后已。所恃者,圣意坚定,三公协辅,庶有以辨别镇静,不使国事终至于溃裂也。今者右相,因些细故,便怀不平,其疏有曰:‘身佩安危,系国存亡。’有曰:‘来自山林,德望盖世。’隐然有讥刺二臣之意。又曰:‘伤弓曲木。’有曰:‘适所以祸之也。’终则以为:‘触犯时忌,救死不赡。’语意太深,一节加于一节,有若以金集为把握一时,张皇威福者然。噫!言之不谅,有如是耶?夫所谓时者,是谁之时也?君相所以陶铸一时,右相当国秉政,身任经济,而有若以此时为他人之时者然,亦不可知也。窃想,右相之平生,必不至此,必有往来行言,有以激成,而实源于臣等妄作之罪也,噬脐咋舌,已无及矣。昔范仲淹被逐,尹、蔡、余诸人以为:‘仲淹,臣之师友,进退荣辱,义无独殊,请同贬。’朱子之被斥也,知旧门人,其能自守者,皆同其退,而其不能然者,依违狼顾,故朱子以‘风头立脚不住。’责之,以‘大耳三藏,觑天津桥上。’讥之。今金集既去,则臣义难独留。噫!殿下膺受艰大,奋发大志,礼延元老,登崇宿儒,臣固谓殿下,将诚心典学,克己从善,嘉靖邦国如商宗,兴衰拨乱如周宣,则一世臣民,与有荣光。故臣不量陋劣,黾勉进退,既去而复来。今者圣明施措,大不厌众心,世益溷淆,事益艰危。臣上怖天灾,下忧民隐,沥血敷陈,冀效涓埃,而其大者,既未蒙察纳,今又有师友之义,不可异同者,一退之外,无他道理。请命罢斥臣职。”答曰:“予方诚心劝留,吏判岂不回心乎?尔无可去之义,宜勿辞。”时烈退待物论。宪府启请出仕,时烈称疾不赴召。政院请依近例罢职,答曰:“殊非优待之道。其特勿罢。”

1月23日

○丁丑,赵䌹为大司宪,李晰为掌令,张应一为兼弼善,金弘郁为兼辅德,南铣为都承旨,李一相为承旨,尹顺之为同知经筵,金应祖为应教。

1月24日

○戊寅,上御昼讲,讲《中庸》三十二章。讲讫,持平金始振进曰:“宋浚吉、宋时烈等,为激浊扬淸之举,故多有毁言,或虑不悦者有以乘之。今者,右相之攻斥太甚。右相亦士类,不知何以至此也。金尚宪亦欲退去,舆情之缺望极矣。殿下虽欲依违两间,以为调剂之地,事固有一是一非,不可两立。伏愿殿下,明辨而处之。”上默然。

○熙川郡守李詺立、龙宫县监李翼征辞朝,面谕以遣之。

1月25日

○己卯,上御昼讲,讲《中庸》三十三章。

○右议政金堉又上疏乞免,上许之。

○以金堉为领中枢府事,尹㻩为掌令,李廷虁为正言,郑斗卿为修撰,申敏一为大司成,赵锡胤为副提学。

1月26日

○庚辰,上御昼讲,讲《中庸》三十三章。

○礼曹判书吴竣于经筵,请行优老之典,上令礼曹议之。礼曹回启曰:“取考先王朝庚午年《誊录》,则因圣教,大施锡爵之典,而并及于贱人,闾巷父老至今垂涕,咸称盛德之事。今者尚年之举,又出于新化之初,瞻聆所及,孰不感叹?朝臣则令吏曹一一举行,俾无落漏不均之叹,而公、私贱年八十者,则亦令吏曹,禀旨而处之。”吏曹请遵庚午旧例,许之。

1月28日

○壬午,领敦宁府事金尚宪乞归扫先垅,上命给马,官备祭具,仍令内医,以药物随之。

○领议政李景奭上札曰:

臣素无寸长,而有怀必达,临事不避,即臣立朝以来,素自勉者也。大同之法,本为便民,欲其博询群情,务在详愼者,初非出于故为崖异也。岂料辗转而为僚相引避之语哉?终至铨长狼狈而归,臣知僚相之意无他,而铨长之行,夫岂得已?惟圣明益笃缁衣之好,在野者思所以致之,在朝者思所以留之。元老进退,尤关国体,宁不为之加之意乎?且春寒尚峭,易致感伤。宜谕令调摄,姑待暄暖也。亦愿圣明,益恢虚受之量,绳纠者嘉奖之,逆耳者优容之,使人人含和吐气,以为转危为安之本焉。如臣者,非是年富,岂曰力强,其于世务,都不通晓,叨居首相之任,有何担当与否之足辨,而人言如此者,足见其无足以当之也。伏乞圣明,亟递臣职,改卜贤辅。

答曰:“卿又欲引退,则将谁与为国?须念国事之艰虞,且思朝家镇静之道,勿为控辞。”

○洪淸兵使元䎘辞朝,面谕以遣之。

○初,全州保人李承敏上疏,言时政得失、军民积弊,上嘉纳之,因令政院,招使读其疏以试之。承敏读之无碍,上令政曹收用。至是,承旨尹绛启曰:“李承敏,保人也。宜先减其役矣。”上曰:“保人之流,尚能勤学而成就,予实嘉之。后当收用,姑减其役。”

二月

2月1日

○甲申,上行朔祭于永思殿。

2月2日

○乙酉,以申濡为承旨,李曼为大司宪,河溍为持平,洪命一为大司谏。

○咸镜道疠疫大炽。监司以闻,上命内局剂药以送之,又令剂给于东、西活人署。

2月5日

○戊子,右副承旨李一相上疏曰:

臣伏见,殿下至诚图治,至公御物,屡下涣发之音,继以耸动之举,而奈之何数月以来,爻象不佳,天心未豫,众情阻隔,下无叫阍之忠,上欠翕受之美。慷慨忧国者,谓之愚戆,循默保位者,谓之得计,庙堂欠寅协之美,时势有溃裂之忧。伏想,殿下深居九重,未尽知耳。兪棨、沈大孚等,无论罪之有无轻重,前后诸臣已尽陈达,臣于今日不敢复烦。臣伏闻,殿下顷于宋时烈进言之时,酬答之语,颇失平稳。时烈之言,纵未委曲,山野朴直,亦是长处,以殿下包容之度,何不思假借之也?因此辗转,人多摧沮,恐非朝廷之福也。兪棨等若徐察其情,则岂有他哉?殿下于他日,必有以知臣之言,非出于营护,而专出于爱君也。臣伏闻,宣庙朝车天辂以借述之罪,远配北塞。其后道臣之辞朝也,宣庙谕之曰:“天辂既有所犯,虽不得枉法,而念其文才可惜,毋令饥死。”道臣到营,日造其门,天辂怪问其由,伏地感泣,至今传以为美谈。天辂文才之外,馀不足观,而宣庙于一艺之士,眷眷如此,况于实用之才,其可不优容,而恕其不逮耶?领府事臣金尚宪乞暇省扫云,前头形势,恐或难便,固不可强挽,而但于此时,元老又去,则中外缺望,为如何哉?春寒未解,强疾作行,必致添伤。既往之后,旋即还朝,亦未可必,稍待日暖,且观形势,暂许往来,亦未为晩。伏愿圣上,遄降温旨,期令少留焉。

答曰:“尔以近密之臣,进此忠言,予甚嘉尚。可不惕念哉?”

○吏曹正郞洪命夏上疏曰:

伏惟,殿下出天之孝,卓冠百王,求治之诚,靡极不用,庶几挽回世道,期臻至治,而乃今因循玩愒,架漏牵补,既颓之纲不立,已痼之弊不袪,实惠未及于民,政令动辄失信。至于从諌如流之美,渐不如初,事关琐屑,摧折太甚。临筵酬酢,亦不如前,近侍之臣有怀莫陈。除拜之际,显示好恶,有识之人,莫不隐忧。加以闾巷之间,流言恐动,罔有纪极,臣不敢知,国事虽如此,亦足以支过时月乎?况朝着携贰,庙议矛盾,而殿下愿治之诚,亦有所间断,则其能转危为安,嘉靖邦家乎?历观古史,贤人君子之于国,可谓重矣。司马还朝,天下倚以为安;汲黯在廷,逆节亦不敢逞。今者吏曹判书金集,意外去国;领敦宁府事金尚宪,又将引退,殿下之朝廷,将自此空矣。已退之贤,固当诚心敦迫,勉回遐心,况将退之元老,何可任其卷怀,重失国人之望乎?伏愿殿下,察去就安危之几,尽终始倚毗之诚,不胜幸甚。盖为治之道,各有要领,克去私意,廓恢公道,王政之要也;明辨贤邪,勿疑勿贰,用人之要也;轻徭薄赋,刬革弊政,养民之要也;乐闻警戒,优容谠直,听言之要也;恐惧修省,应天以实,弭灾之要也。刑赏得中,黜陟严明,则纪纲不患不立,策励群工,委任责成,则人才不患不足矣。诚愿殿下,惕然以作,奋然而发,坚定圣志,以为治化之本,则为治之要,自然纲举而目张矣。臣目击时艰,忧愤自激,敢陈疏章,伏乞殿下垂察焉。

答曰:“尔连上疏章,备陈忠言,忧爱之诚,予甚嘉尚。可不惕念哉?”

○咸镜道会宁、锺城两邑,有獐鹿越豆满江而来者无数,居民或手格而食之。

2月6日

○己丑,徙昭显第三儿于江华。上闻其有疾,命内医赍药往救之。

2月7日

○庚寅,政院启曰:“欲法尧舜,当法祖宗。我朝之治,莫盛于世宗朝,皆可为后世法。当此励精图治之日,所当遵守而体行者,无过于此。《实录》中,诸政教、良法美意之切于时务者,并皆誊写以进,常置左右,则其于开广圣德,裨益治道,岂浅鲜哉?史官以史阁改瓦,方诣赤裳山,请使之考阅书进。”上从之。仍下教曰:“成庙朝事,亦令抄书以进。”

2月8日

○辛卯,以李时白为吏曹判书,郑维城为大司谏,李梓为执义,李弘渊为司谏,曺汉英为副修撰。

○谢恩使仁兴君瑛、副使李时昉等驰启曰:“臣等既到北京,牢闭馆门。郑译等来言曰:‘俺等之出去也,接待大异于前。西路则减馔品,严讥察,入京则通官受辱于守门之人,彼此无间之意安在?本国必有可讳之事而然也。今之牢锁,势亦宜然,勿怪也。’郑译又传礼部之意曰:‘吊祭、册封,宜各有谢恩方物,今何以不然?’臣等谓之曰:‘俱是一时恩典,似无别谢之礼矣。’郑译曰:‘专谢册封,不谢吊祭,是册封为重,而赐祭为轻也。必有主掌者,当有诘问之举矣。’后数日,户部尚书巴讫乃等三人来传摄王之意曰:‘尔国每有所请,勉副者亦多,而不知感恩,反有不敬之事,是何道理?本国木花不实,以绵布之难备为辞。尔国虽小,民户不但五千。若征一匹于每户,则足充其数,何患难备?然今将以米代之,凤城运价,亦当计减。’又曰:‘两国通和,自是好意,敕使之行,欲贸土产,则尔国不之许,其无诚信可知。’其他诘责之言,不一而足矣。”又驰启曰:“巴讫乃、祈靑古及郑命守等六人将以某日赍敕以去云。”于是,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顷者南方有海震之变,予甚忧惧。今者淸使,至于六人偕来,其意何如?”领议政李景奭曰:“此必有诘问之举也。表文查对时,有未尽处,臣使之改撰,而今更见之,亦未免踈漏。其诘责宜矣。”左议政赵翼曰:“臣意亦谓,必以表文而有此诘问也。”上曰:“彼人有所诘责,则不可以口舌争也,将奈何?”翼曰:“是必我国奸细之人重为构诬也。”上曰:“我国门禁之严密,亦有以祟之也。”景奭曰:“彼若以无理之事责之,则臣当以身当之。如是而国家无事,则臣安敢顾念一身?”上曰:“卿之为国之诚,可谓切矣。”景奭曰:“元斗杓方在罢散中,宜叙用为远接使。”许之。又曰:“彼人以吏、兵判,为有关于接应,而吏曹判书金集三疏而后出去。待贤之道,宜待其更辞,而事势如此,今宜递改,以他人代之。”上从之。又曰:“淸使皆是大官,宜别有问候之举也。”上曰:“当遣内官耶?”对曰:“然。”延阳君李时白以为:“宜遣朝臣之位高者。”景奭请令礼曹判书吴竣与远接使俱发,上从之。景奭曰:“内司贡布,如有留储于西路者,则宜分赐沿道各邑,以纾民力。”上曰:“内司之贡,例皆直纳,宁有留储?”景奭曰:“当此之时,凡公家所储,不可不出助其不给。”上曰:“户、兵判今皆入参,相议施行。”兵曹判书韩兴一曰:“本曹所储颇多,亦可用之矣。”景奭曰:“该曹之所预储,实为军民之需,正合用之于今日也。”

2月9日

○壬辰,上御昼讲,讲《书传》序。讲讫,领议政李景奭请对,上召见之。景奭进曰:“臣退而思之,六使偕来,事出非常,我之所以待之,宜亦异于前日。吴竣之行,臣请代之。先期驰进,以示惊动敬谨之色,且或有临事周旋之地矣。”上曰:“果如卿言。但在京策应,谁当主者?”对曰:“世宗朝以诏使之来,起复黄喜。今者郑太和方在草土,亦宜起复而用之。”上曰:“卿言甚善。”遂命起复。景奭又力请自往,上曰:“卿平日亦不得休息,今请自行,将以一身担当,予不觉感泪之流也。第须愼旃,毋触其怒。”对曰:“圣教丁宁,敢不奉行?愿上听纳谏诤,辨别贤邪,又节愼起居,调摄圣躬。”景奭既退,上召见远接使元斗杓,慰勉而遣之。

2月10日

○癸巳,以南铣为大司宪,金佐明为校理,李曼为都承旨。

2月11日

○甲午,命放释李敬舆,叙拜领中枢府事,又令乘驲以来。

○领敦宁府事金尚宪既告归,上勉留之,至是辞而行,上召见之。尚宪曰:“古人云:‘人君无得罪于群臣、百姓。’夫人君宜无可畏于臣下,而有此言者,可见天位之艰哉,必顺人心,然后天位可保也。”又曰:“群臣之言,有务为调停者,有过于讦直者,在人君之道,则必并容之,然后人心和附也。”仍辞祭具及太医随行之命,上不许。

○上御昼讲,讲《书传》《尧典》。讲罢,召见诸司轮对官。

2月12日

○乙未,上御昼讲,讲《书传》《尧典》。

2月13日

○丙申,金自点既得罪,命以其所领军官,移属于绫川府院君具仁垕。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左议政赵翼曰:“彼以馔品之薄略及表文之错误,有所诘责云,而自前年讹言甚多,彼必有闻。今者六使之来,恐不但为此两事也。”上曰:“祈靑古稍知文字,必为表文查核,而巴讫乃则主管东事,今者出来,必有诘责之事,此可忧也。且彼若曰:‘某也执政而专主某事。’云,则当如之何?”副提学赵锡胤曰:“如有所犯,则固无奈何,若重畏彼之威令,执送无罪之人,则安有如此之国乎?必须先定拒绝之策可矣。”

2月14日

○丁酉,庆尚道尚州有凫鸭群飞蔽天,集于大野,为进退搏战之状,其声如雷。

2月18日

○辛丑,庆尚道大丘、漆谷、彦阳等邑地震。

○以赵䌹为礼曹判书,吴挺一为承旨,金始振为正言,李晰为辅德,金弘郁为副应教,金徽为副修撰,柳俊昌为掌令。

○进善宋浚吉上疏乞免,上优答之。时,淸使奄至,朝野疑惧,如金尚宪、金集、宋浚吉、宋时烈、金庆馀等无一人在朝者矣。

○谏院启曰:“分遣绣衣,廉问不法,乃新服警饬之举也。今者守令之犯罪者数十馀人,其中可恕者,亦或有之,而彰著无疑者,岂全无一人乎?只凭其自明之辞,遽归疏释,而从重之律,不过削职、徒配而止,则贪官污吏,何所惩戢?令该府从实考核,依律正罪。汉光武于赃罪,用法最严。大司徒欧阳歙犯赃,弟子千馀人,守阙求哀,终不免死。今此权荣之黩货无厌,厥罪难贷,而止于流配,国法未伸,请依律处断。”答曰:“依启。权荣则待在外大臣入来,议处。”初,荣为渭原郡守,所犯参货累百斤,监司、御史相继启闻。命下之狱,禁府以荣年满七十,法不宜刑,请议于大臣,大臣以为,法文如此,请减死流配,征其货物入官。“上下教曰:”既没其货物,则罪迹已著,未可依律照断耶?更议于大臣。“左议政赵翼以为:”人命至重,徒流以下,或可容易处之。至于死刑,则不可不审愼,请依前议。“上许之。至是,两司力请按律,久而后乃从之。

2月19日

○壬寅,上御昼讲,讲《书传》《尧典》。讲讫,知经筵韩兴一进曰:“臣方待罪禁府,而台谏以犯罪守令从实考核为请。本府则只据御史状启,而无凭考验,请令本道查问以启。”上曰:“此由于御史书启,初不严明之故也。查核中有涉虚伪者,令本道更加严问。”

2月20日

○癸卯,先是,宪府论广州府尹奇震兴,既不合本职,且贻弊于民,请罢其职。至是,备边司启曰:“广州民二百五十馀人呈书于本司,盛称奇震兴爱民之绩,而臣等亦曾闻其有惠政矣。今者淸使支待正急,此时爱民之吏,诚不易得,请使之从速察任。”上从之。执义李梓、掌令尹㻩等引避曰:“备局专以臣等所论为失实,乃于台论未停之前,请令察任,无非臣等不能有无之致,请递臣等之职。”大司宪南铣、掌令柳俊昌,亦以此引避,谏院并请出仕。铣等既出,复论震兴,上竟不从。

2月21日

○甲辰,上御昼讲,讲《书传》《尧典》。讲讫,侍读官金佐明进曰:“比来谄谀之风大行,非但朋辈之间皆如此,君父之前,亦进谄谀之言,臣窃非之。圣明诚孝出天,群臣若相语于私室,赞扬君德,犹之可也,乃于入侍之日,亦必曰殿下之诚孝出天云者,是皆面谀之言也。”上曰:“当今进言者非一,而尔言则无非切实。予甚嘉之。”顾谓承旨尹绛曰:“予每见疏、札,多有不敢当之言,未尝不颜厚也。今闻此言,其意甚是。今后疏、札如有溢美之辞,勿入之。”

2月22日

○乙巳,以吴竣为礼曹判书,尹履之为刑曹判书,李䅘为承旨。

○庆尚道进士柳㮨等九百馀人上疏曰:

迩者,洪葳、李元相等累陈疏章,请以故文成公臣李珥、文简公臣成浑,从祀圣庙,臣等窃惑焉。呜呼!圣庙是何等地也,二臣果何如人也?夫以二臣请列于从祀者,岂不以贤乎?然而以其实论之,大有所不然者。试观二臣之出处何如,道德何如。其果一一无愧于古之贤人耶?二臣之世,若是其不远,耳目所逮,可知其为人,则其贤否是非之分,自有所不可掩者。要之二臣者,亦一时之名人,岂无一二可称之事乎?顾其平生,疵累甚多。论人之法,必先其大节,大节既亏,馀不足观。李珥之割弃天伦,逃遁空门,固已得罪于名教,其时尚不许司马谒圣。成浑之受国厚恩,奔问不至,诚所不容于王法,宣庙御教,澟如昨日。噫!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毋论别事,只此一款,足为二臣之断案。其他巧诋忠贤,曲护朋比,动称经济实务,专擅言论风旨,足以张皇而震耀,施措云为,未免偏弊而踈谬,凡其心迹之间,大可疑者类此。虽然,此特其粗浅处耳,至其学问之弊,尤有大于此者。李珥早事异教,旧习未袪,好为躐等而实地未踏,蜃楼虚幻,既非吾儒家计,而剥换面目,以自济其说,先正臣文纯公李滉,盖尝深虑而痛戒之,有“新嗜靡甘,熟处难忘,五谷之实未熟,稊稗之秋遽及。”等语,其意固有在也。且珥之学,专主气字,认气为理,故以理气为一物,而无复分别,至以为“心是气也,四端、七情,皆气之发。”是其病根,元出于陆家不分道、器之见,其为害,同归于释氏作用为性之体也。盖理气之辨,乃学问生死门路也,天理、人欲之界至分数,吾道异端之同异得失,莫不于是乎判焉。李滉的见道、体,吃紧为人,推本濂洛相传之微旨,发明紫阳已阐之的诀,定着《天命图》及《心统性情图》,体用、显微,究极纤悉,至于四七之分,尤臻其妙,殆开千古之秘键,百世以俟圣人,而无惑者也。李珥平日既无丝毫契悟于此,而落在儱侗之科臼,李滉没后,所以攻李滉之学者,不遗馀力。今其说,俱在集中,纵横谬戾,不可殚记。一则以李滉之言为害理,一则以李滉之言为不知性,至曰:“朱子真以为理气互发,相对各出,则朱子亦误也,何以为朱子?”其偏见错认,敢诋前贤,一至此哉?谨按,朱子之说有曰:“有理而后有气。”理与气,决是二物,四端理之发,七情气之发,此非所谓理气互发者耶?朱子定论,若是其明白,而尚且不信。李滉之学,乃朱子之学,则其见斥于珥,固也。成浑之学,大抵与珥,同一关捩,所谓理气一发等语,毕竟于大本上,未有得力。且其论学之疏,初未尝言讲明穷、格之事,而特举保惜精神之语,为第一法门,此乃道家者流,自私自利之说,非吾儒为学底规模。盖由学术颇僻,素所受用者然也。况其才气、力量,又视珥风,斯下矣。呜呼!所贵乎儒者,而尊尚之者,以其有正学也,以其有实德也。夷考二臣之行,适足以违伦而伤教,乱道而反经,则其将俎豆乎圣庙,尸而祝之可乎?不可乎?玆事体大,不但为一时之所矜式,亦将为百世之所瞻仰,则要须一以天下之至当处之。岂可不论其人,不究其实,而护党傅会,为不合不公之举也?往在乙亥年间,宋时莹等始有此请,而仁祖大王圣学高明,毅然屏斥,其事遂寝。圣人所作为,出寻常万万,真可谓永世不易之典。当时御批,不啻丁宁而痛快,至今庄诵,不觉感动而激昻。呜呼!人心之向背、士习之邪正,罔不在厥初。崇奖一差,趋向立异,风靡波荡,不可复正,则将至于上辱先圣,下误后学,而吾道之渊源,或几乎熄矣。上下数百年间,儒先之与于此者,仅五臣焉。此外宏儒硕士,有功德而无疵累者,前后相望,岂无贤于二臣者,而祖宗盛时,何尝容易而拟议也耶?今之为此论者,一切阿其所好,圣考大训,谓不足恤;百世公议,谓不足畏,儒林正论,指为邪论,举国分离,目为归一,莫重莫大之典,谓可以力图,回互迁就,无所不至。人心怵迫,不敢出声,积威之渐,诚可寒心。臣等今日之举,固知不容于时议,而人心难诬,天理至公,众论所激,不得不达于紸纩之下。伏愿殿下,深惟义理之正,痛斥僭妄之请。

答曰:“疏辞知道。”

2月23日

○丙午,初,李时万为全南监司,全州儒生与其军官相哄。军官归诉于时万,时万执儒生掠之,未几死。至是,其子讼其冤,上下教曰:“方伯,朝廷之所倚任者,而不体朝廷钦恤之道,徒以一时之愤,滥施刑杖,致陨人命,则其他一道之受害,可胜言哉?其间或有诉冤者,又从而不听理,则其抱冤何如哉?既知其非,则不可诿诸已往而不治。前监司李时万,拿问定罪。”宪府请还收拿问之命,上不从。遂下之狱,论以滥刑之罪。

○釜山馆倭逃匿于安东,捕得之,还送于其国,仍治我人之容隐者。

2月27日

○庚戌,命三省,鞫问罪人九月。九月即骊州人金泰吉之婢也。其母嫁于泰吉之奴,九月从其父,服役于泰吉家。其夫亦泰吉之奴也,得罪于泰吉,泰吉杀之。九月愤其夫之被杀,投属于内需司,自称内婢,遂分隶于麟坪大君家。未几,泰吉自鄕入城,九月与大君家诸奴,俟之于隘,执泰吉而缚之,九月遂手刃之。其后泰吉之子诉于刑曹,刑曹请以泰吉之婢断之,上以九月既称内婢,而泰吉家不得其母之良籍,不可遽加以弑主之律。两司力争之,上怒命递台谏。宋时烈、赵锡胤等,亦力言之,上乃命三省鞫之。九月遂服其手刃之状,而不服其为泰吉之婢。三省请加刑穷问,未几死于狱。

2月28日

○辛亥,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问曰:“淸人之问于内官者,尤叵测矣。”盖问上之子女几人故也。左议政赵翼对曰:“问以不当问之事,诚不可测矣。”上曰:“内官言:‘敕书一封使不得见。’未知有何言也。”又以郑太和起复,问于三司长官,大司宪南铣、副提学赵锡胤等皆曰:“丧纪既重,时无警急,遽为此举不可也。”上曰:“然则姑徐。”领中枢府事李敬舆进曰:“彼人每以初头说话为主,今宜预先思量,以为无相差违之地。”上曰:“然。”

○以吴竣为别延慰使,往候淸使于黄州。

三月

3月1日

○甲寅,谢恩使仁兴君瑛、副使李时昉以别幅,付译官李馨长,与淸使偕渡江,密启曰:“巴讫乃、甫大平古、郑命守等来,宣帝命曰:‘岁币等物,国王必欲尽心,而使臣敢以木花不实为言,欲退其期限,此乃国王之意耶?’臣瑛答曰:‘衙门问我所欲言者,故只陈岁弊难办之状,初非禀定于国王也。’巴讫乃等又曰:‘奏文中历陈倭情之可虞,而至以执送漂汉于大国,为彼生衅之端。漂汉非被执于倭地,何可以此为衅?尔国假托倭情,欲为探试之地。主此论者,何人也?’臣时昉答曰:‘漂汉本行商于倭国者,而小邦执之,不送于咫尺倭馆,押送于上国,彼岂不含愤乎?’巴讫乃等曰:‘今者借倭为言,而欲修城池,缮甲兵者,将欲何为?所谓倭情叵测之说,出于何处?’时昉曰:”小邦军政,废坠已久,脱有缓急,所恃者上国之援,而倭人一朝长驱,则援兵未到之前,举国将被蹂躙,必葺治城池,预先入保,可以待上国之援。故自先王时为是之忧,前日政丞郑太和入来,亦陈此意,则上国以必待文书为言,而漂汉被执之后,倭情难测,倍于前日,故有此奏文。朝廷岂别有主张之人乎?’彼又曰:‘顷于敕行,俾察尔朝廷举措,则内而三公、六卿,外而监、兵使,皆易以新人,尽逐先朝旧臣,使国王孤立于上。未知有何异议耶?’时昉曰:‘国王嗣位,别无旧臣之被罪者。吾亦先朝时刑判,而今以本职来矣。’彼曰:‘然则三公以下内外官仍在前职者,历数以对。’答曰:‘右相郑太和则以母丧去位,金自点则为内局都提调,当先王大渐之日,不察于侍药,故罢其本职,左相李景奭则陞拜领相矣。’彼曰:‘自点亲自议药而亲自剂药耶?’时昉曰:‘我国之法,侍药得效则赏之,否则罪之,例也。’彼曰:‘自点之被罪,出于国王之命耶?’答曰:‘国法如此,故台谏因公论,据法请罪,主上不得不允从矣。’彼曰:‘台谏之主论者谁也?指名以对。’答曰:‘台谏凡有所论,多官齐会,辟人以议。其事甚密,主张者何以知之?’彼曰:‘副使以刑部尚书,兼备局有司堂上。朝廷之事,宜无所不知,而不肯直对,是乃轻皇上之命,而畏台谏之势也。当时多官虽不能尽记,两司长官则何人也?此论非为一自点而发,不可不直告也。’答曰:‘两司长官,频数递易,何能的指。’彼曰:‘自点以有大功之人,前王之所倚重者也。亦且有诚于上国,今遽斥逐,欲与新人,图为何等事耶?使臣终不直言其主张者,是副使与书状,亦必干预于其间也。俺等当往查矣。’又曰:‘六卿、监兵、使以下,何不明言其名也?’答曰:‘六卿则某递某代,监、兵使则某方为之耳。’彼指臣与载曰:‘书状于是时何官?’答曰:‘我自先王时为辅德,今见为司成。’彼曰:‘似闻书状,亦曾台谏云,岂不知主张者?’答曰:‘我递台谏已久,台论何以预知?’彼曰:‘皇上有问,终不直对。当拘留使臣,俺等出往本国,查出主张者,拿来以处之。’彼又曰:‘岁币一事,不禀于国王,而使臣以己意言之,大小论议,不由于君上,据此可知。曾在丙子,斥和之论,惹起兵端,竟致南汉之祸。往在庚辰,主论之人与南中不乐仕宦之辈,横生异议,重被罪罚,而犹不惩艾。又以此辈,布列朝廷,变易时政,将误国事,上国不可越视。一番镇定,在所不已。’“时昉又以别幅密启曰:”郑命守招臣时昉、与载,且招李馨长,持文书视之曰:‘前日之出去也,大通官辈所闻多不测,诸敕皆已知之,前头虑有难处之事。吾所以力请大君来者,欲为弥缝之地。事竟至此,奈何奈何?此书乃上敕留馆时,以淸书书金尚宪、赵䌹、金集之名以来。故将入于敕书中,而淸书与隶书不同,故皇父王使俺详问而来矣。’答曰:‘此三人之名,皇父王何以知之?今乃指名而问者,何意也?’命守曰:‘尚宪得罪上国,先王朝拜相旋递,废弃已久,今何以复起用耶?’答曰:‘因其老病,即许辞递,退居于鄕,不参朝政矣。’彼曰:‘虽云退去,而朝论皆出其门。䌹则当时为礼判,吊祭仪注,不即告知于俺等,问于都监,则以为,礼曹仪注未及来云,其失在于礼曹矣。集则以先王时不仕之人,今为大宪,主张时论云,然耶?’答曰:‘集之为大宪,虽不能记忆,而敕使缘何得闻乎?’彼曰:‘虽欲瞒我,俺等耳目极多,其可欺乎?年前在馆时,欲知大宪姓名,闻诸迎接厅,则乃金集也。不然,俺何以知之?如是故,此三人姓名,皆记录以来耳。且敕书中,既称皇父王,而回谢文书则称以摄政王,皇帝赐祭而赠以美谥,乃是莫大恩典,而无意致谢,吊祭时亦不哭。此乃一时主论者,蔑视上国而然也。以此将有查问之事云矣。’臣等则既以牢拒皇命为言,有此拘留之举,分置员役以下于他馆,每人日给腐米一升矣。盖此中之事,大异于前,洪承畴方为阁老,辄引明时《誊录》,以淸书翻译而用之,故事事生梗,职由于此。似闻巴讫乃及阁老祈靑古为上、副使,而与甫大平古等数人及郑命守,将出去云。“

○起复前左议政郑太和为判中枢府事。左议政赵翼密启曰:“臣等更思之,礼云:‘三年之丧卒哭,金革之事无避。’今日国事,与金革何异?彼人之谓我惊动,不足虑也。请亟遵前议,起复郑太和,以济时艰。”政院启曰:“大臣起复,事系重大,请命招两司城上所言之。”祖宗朝设厅于宫城上,使两司各一员随事入来,仍传启辞,故谓之城上所。上从之。于是,两司署经,遂起复太和。

3月2日

○乙卯,左议政赵翼启曰:‘卜相必由上教,而淸使之来,宜备三公,事势急迫,合有变通之道。玆敢仰禀。“遂命卜相,以郑太和为左议政,赵翼为右议政。

3月3日

○丙辰,礼曹启曰:“即见问礼官尹鏶驰启,则以‘殿下黑衣行礼讲定,而纹之有无,不之明言。’云。以礼文言之,无扬赤色黑圆领袍,正合于素服中迎敕之礼。第去年迎敕时,虽御黑圆领袍,而因敕使争诘,谢皇恩时,则御有纹黑圆领袍大红加文剌。今若改以无纹黑圆领袍,则不无疑讶之端。依前以翼善冠,有纹黑圆领袍篮色加文剌,靑鞓素玉带行礼为当。请议于庙堂。”庙堂以该曹启辞为合宜,上从之。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右议政赵翼曰:“臣等议定与彼问答之言,而启达矣。又见领相别录,即一般意思也。又以别幅,抵于臣曰:‘两司前后多官,皆自当之,则或可无事。’云。”上曰:“诚然矣。彼于多官,必不每人而致责。前后多官,岂止数人?”翼曰:“臣亦尝为宪长矣。”翼又曰:“倭情一款,彼必诘问于庆尚监司。”上曰:“是即李曼耶?”左右皆曰:“曼实为当时监司,奏文举曼之名矣。”翼曰:“曼既在查问中,宜递都承旨。”从之。上曰:“内官林友闻言:‘顷日登对时说话,已播于西路。’云,岂不寒心?”领中枢府事李敬舆曰:“比闻,筵臣未及还家,而外间已知筵中说话云,甚可怪也。”上顾谓内官曰:“尔等皆出户外。”司钥等亦令屏退。

3月4日

○丁巳,日晕。白虹出自晕东,逶迤而北,至于晕西。

○以元斗杓为工曹判书,洪𬭼为持平,超同知睦叙钦阶资宪,以其年八十,优老也。

○左议政郑太和乞还收起复之命,疏五上,乃许之。

○上下教曰:“典狱重囚,多染疾者云,殊甚矜愍。其令尽心救疗。”

○领议政李景奭自西路先还。上仍召见大臣,谓景奭曰:“彼之气色何如?”景奭对曰:“始与相见,颇有欣然之色,而古人云:‘笑者不可测。’诚不可知也。且彼令十人,看护敕书,如有泄漏者,当论死云,故命守虽有所知,亦不敢言矣。诘问之际,皆举实以对,则彼或有宽恕之理,若嗫嚅而不以实对,则必生事于国,祸及其身矣。”上曰:“卿言是矣。”景奭曰:“彼若问表文撰述之人及台阁发论之臣,则将奈何?”上曰:“此乃实事也。表文则既有撰之者,而至于发论之人,若以不知答之,则彼必益怒。必须商量而善为说辞也。”右议政赵翼曰:“两司多官姓名,则皆可言之,至于问及主论之人,则答以‘此举国公共之论,本无主张之人。’为宜矣。”上问于领中枢府事李敬舆曰:“卿意何如?”敬舆对曰:“臣意亦然。”上曰:“谢恩表辞中,以节惠二字及归赠二字,为诘责之端。节惠二字,出于何书?”景奭曰:“《礼记》之言也。”上曰:“敕书二本中,其一乃摄政王之书云,若果有求婚之言,则将奈何?”景奭曰:“以无可合者言之为当。”上曰:“彼若不知而问之,则当以此答之,或有奸人潜言于彼者,则深可虑也。且彼如曰:‘若果无亲公主,则虽稍下于此者亦可。’云尔则是不亦难处乎?”敬舆曰:“稍下者,尤不可许也。”谓昭显女子也。上曰:“彼历数五人之名曰:‘将以此五人,委任国事。此后虽有斥和之事,五人当之。’云。此言盛行,卿等闻之乎?”景奭曰:“前朝果有奸人构乱嫁祸之时,而岂料当今复有此事乎?”上曰:“所谓五人,乃金自点、元斗杓、具仁垕、李时白、具仁墍云矣。”上又曰:“三老臣之事,终当何如也?”景奭曰:“赵䌹则似必有诘问之举矣。”上曰:“以礼判时事而然乎?”景奭曰:“彼以谢表及奏文等事,常有所云云矣。”是时,讹言竞起,皆疑金自点父子,以我国事,泄漏于淸人,而上亦疑之,欲出其子链、鉽等于外,以绝其交通之路。敬舆曰:“自点乌得无罪,而至于近日所疑,则事无其迹,难以处之。”上曰:“非致疑也,乃欲以全之也。”大臣将退,上留之,命赐黄柑一盘,又以一盘赐承旨、史官,仍谓大臣曰:“今日之言,虽子弟,亦不必言及也。”

3月5日

○戊午,以尹顺之为都承旨,金链为韩山郡守,金鉽为谷城县监。

○初,中使罗嶪因他事,偕谢恩使赴北京,至是巴讫乃等与之俱来,而恐泄其所干事,不肯先送,既近京城,始许嶪还。嶪既谒上,上引见大臣及吏曹判书李时白。上使嶪言其所闻,嶪曰:“彼云:‘婚媾事,汝未及详知,故今始明言之。汝归告国王,又以国王之意,来报于弘济院。九王新丧夫之,夫之即古国氏之称。故欲与国王结婚。国王之女子几人,年岁几何,俺等皆已知之矣。若婚媾既成,则群臣不敢欺侮,而大国亦当专信。但国王必不能独断,将问于群臣,群臣必曰:“岂可与此辈结婚?”云尔,故不欲使之先知耳。且闻,尔国群臣,各自分党,先王升遐未久,放逐旧臣。此必有主论者,今当查核。’云。”领议政李景奭请召三司长官,上许之。上曰:“彼以前庆尚监司,惊动上国为言,而意颇凶惨云。自国家虽当周旋,而诸卿亦善为辞焉。”皆曰:“圣上体下之仁至矣。”上又曰:“彼亦以赵䌹礼判时事为言云,诚可虑也。”嶪曰:“方物事亦以为,礼判之所主矣。婚媾事则臣应之曰:‘公主之时存者,年方二岁。’彼曰:‘公主年幼则虽择于宗室中可合者,亦无妨。’云。”上仍与诸臣,议其可否,皆曰:“不可不许。古之帝王,亦有行之者。召强近宗室,问其女子有无可也。”上曰:“此外诸事,亦宜熟讲。”景奭曰:“台谏发论之人,初欲以多官为答,以分其过,今之议者,或曰:‘如以多官言之,则连累者必多。’云矣。”副提学赵锡胤曰:“台谏之论劾自点,乃一国公论,安可指摘某某而为言乎?”上曰:“诸卿或不深虑耶?予未尝顷刻忘于怀也。事有不可知者,如其至于不得已之地,而彼每曰威制君上,胁迫大国云,则当此之时,欲掩护一二人,不知终至于何地也。予不幸为君于危难之际,宗社在上,而今遇此变,将如之何?”仍怆然久之。上又曰:“所谓归赗之说,异乎前所闻矣。”使嶪言之,嶪曰:“使臣之在北京也,彼以吊祭之不各谢诘之,书状官以归赗之句,指谓谢意,彼使书状官书呈赗字之义,乃有此诘问矣。”上曰:“明日使嶪回报时,婚媾事将何以答之?”景奭等皆曰:“以许之之意,往应之宜矣。”上曰:“然。”

3月7日

○庚申,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问曰:“昨日罗嶪以许婚之意,往言于弘济院,则彼有喜色。且自言金尚宪、金集等,将不举论,使我国处之,赵䌹虽不可不问,岂至于深治乎?李曼、卢恊则或于白马山城安置云,此皆缓之之意也。论劾自点之台谏,亦何必深问?台谏亦姑勿举名云矣。”领议政李景奭曰:“台谏若不免问名,则先使在京之人,自首曰:‘公论如此,故吾等皆从公论而论启。’云,则似好矣。”上曰:“多官必皆往应之。”景奭曰:“赵䌹既以他事,为彼人所执言,若又以台谏见诘,则尤可虑矣。更不举名于台谏中为当。”上曰:“然。”景奭曰:“赵䌹、李曼、卢恊三人,宜先给银货,使为行赂之资。”上曰:“然。诸人之名,既出于彼口,则彼不无因此索赂之心。宜各给其子弟而图之。”副提学赵锡胤曰:“将来亦有台谏诘问之事,则亦难人人而给之矣。”仍力请自公家尽给之,专委于馆伴及户判而赂之,上曰:“从便处之。”

○上出西郊。召承旨吴挺一,命去马队军,嫌为彼人所见也。既还宫,接见于仁政殿,行迎敕礼。淸使又以一敕书,授于上,乃摄政王书也。书中及婚事,故巴讫乃、祈靑古等甚秘之,辟左右,然后请上见之。上无留难之色,巴讫乃等,皆相顾而笑。既罢,上谓都承旨尹绛曰:“快许婚事,则渠辈甚喜。查问亦不行于今日,事机颇缓矣。以此意传谕大臣。”其敕云:

皇帝敕谕朝鲜国王前。谥尔先王,尔不耑疏谢恩,兼乏谢献之仪,皇叔摄政王赠赗,亦不曾有谢恩。本章虽具有礼物,而单上不书皇父摄政王,此皆失礼之处,及阅王奏内有云:“倭情万分可虑。倘遇警没奈何,欲修筑训链。”又议政府据报云:“如有漂到倭国沿海汉人船只,不送于咫尺倭馆,直为解送上国,其蓄憾于我,比前必甚。”等语。其具报官员,将欲以汉人作倭人,而与倭国欤?抑以为明朝犹在耶?抑强欲以朕之汉人,而捕送倭国耶?似此官员,显是启乱坏国之人,王不将此官,挐问重罪,而径云奏,是尔之失也。即宜挐问,加以重罪。又遣来陪臣李时昉向部臣云:“今岁不收绵,请缓一年贡布。”部臣为之转奏。朕节次悯念朝鲜苦累,轸恤平民,曾于岁贡之物及馈遗使臣之礼,大为裁减,此岂为尔有求而然耶?概观情词,具奏虽系王本,而本内语意,实非出于王心,必由奸臣造意也。若倭果恃强侵犯尔国,大兵拯援,断无迟误之理。尔国奸臣,料天下未尽平定,盗贼未尽灭息,恐调尔国兵马,以故致设虚揣,诈诿倭情耳。今天下业已混一,亿兆尽归版图矣。向曾有漂到倭船,朕心恻然,不忍拘留,尚且付尔国送还。尔今欲以所获朕之汉人船只,不送于此,而送倭馆,又欲修筑训链,此皆乱臣所出之言也。思昔尔先王,不忘我朝恩德,竭尽忠诚。今王岂有不欲竭尽忠诚之理?不特此一时,即尔朝鲜嗣王子子孙孙,无间世代,永如山河之不改易,岂应有渝忘之时乎?此皆是在下奸臣,朋比结党,启无穷之乱源者也。凡百语言,悉在遣去大臣面言之,特谕。

其二曰:

皇父摄政王敕谕朝鲜国王。予之诸王曁贝勒、众大臣等屡次奏言:“自古以来,原有选藩国淑媛为妃之例,乞遣大臣,至朝鲜,择其淑美,纳以为妃,缔结姻亲。”予以众言为然,特遣大臣等往谕亲事。尔朝鲜国业已合一,如复结姻亲,益可永固不二矣。王之若妹若女,或王之近族,或大臣之女,有淑美懿行者选,与遣去大臣等看来回奏。特谕。

3月8日

○辛酉,淸使招大臣、六卿、两司、承旨四人,使郑命守问之曰:“倭情奏文,孰主之乎?漂汉不送于倭馆,则倭必生怒云。此后则虽获漂汉,当送于倭馆乎?漂汉之言,果在于边臣状启乎?”领议政李景奭应之曰:“奏文中措语,未及觉察,今始觉之矣。”命守曰:“觉之则何不改之?”答曰:“初若觉之,何敢不改?今承严责,更思其意,则本情有未能暴白者也。东莱府使卢恊、庆尚监司李曼驰报,则只有倭情云云之事,别无漂汉之语矣。大概虽是同议之事,吾居庙堂首席,何敢推诿于他人?措语失当之罪,吾何得辞?”命守乃招李曼、卢恊,先问于曼曰:“状启中作何说话?”曼曰:“边事紧急,而监司在远,故凡有倭情,东莱府使必先驰启,而一边报知于监司。事有紧急者,则监司亦从而驰启,流来旧例也。佥使赵光瑗以差使员,骑马入倭馆,众倭曳下欧打,此前所未有,故东莱府使一边启闻朝廷,一边转报监司,监司亦即驰启矣。”命守曰:“所谓漂汉之说,何事耶?”曼曰:“边将因巡逻,捕得漂风汉船,统制使即以此启闻,监司亦因边将所报,追后驰启,则庙堂以为,漂汉不可不押送上国,使之给其衣食,留待统营,而前于敕使之还,押送矣。此事之入于奏文中者,倭人每以耶苏宗门之党,杂于汉船为虑,累请押送馆中。今若闻押送漂汉于上国,则狡倭不无增怒作变之患,故具奏上国。此乃预虑意外之患,而亦出于无隐之意,岂有他乎?”命守问于恊曰:“汝之状启何事也?”恊曰:“身为边倅,随事辄闻于朝。在官九朔,倭船往来及凡诸恐吓之言,无不驰启,而此外无他启闻之事矣。”良久追言赵光瑗事。命守曰:“然则二人皆出。”又问于景奭曰:“然则漂汉等语,孰主为之?”答曰:“卢、李两人别无漂汉之报,初已言之矣。”命守曰:“然则孰主为之,城池修筑,将欲何为?”答曰:“此岂有主之者?而吾居首席,措语之失,何敢辞其责乎?”命守曰:“每事皆自当之,奏文亦自主之乎?”答曰:“此虽非独主之事,身为首相,何敢归罪于边臣?”命守问诸左右曰:“领相独主之乎?备局诸宰同参乎?”左右默然,独户曹判书李基祚曰:“领相岂可独为之?吾等亦皆参矣。”命守曰:“领相既自当之,何容他说?”命守又问于吏曹判书李时白曰:“以何事,曾递吏曹判书耶?”答曰:“我国如铨衡、两司之官,罕有久居者,故数递矣。”命守曰:“俺等在北京曾闻,公以吏判兼训局,甚见宠遇。何以递吏判而不递训局耶?”答曰:“训局则兼带之任,故虽十年,亦不轻递矣。”命守曰:“闻,朝廷尽用新人,今来见之,则旧臣颇多,盖亦虚传也。”又问:“吊祭不致谢,何意也?”答曰:“哀遑之中,不能致察而然也。”命守曰:“昭显之丧,吊祭致谢,别有礼单,何今之异于前规也?”答曰:“其时赐祭、册封,各遣一使,今则合为一行,故小邦不察,而有此失也。”又问曰:“表文谁所制耶?”答曰:“兪棨之词也。”又问:“谁使之制乎?”答曰:“大提学使此人制之。”又问:“其时礼曹判书何人也?”坐上有应者曰:“赵䌹也。”遂即召䌹问之曰:“谁作表文?”答曰:“兪棨也。”又问:“孰使之制?”答曰:“吾所为也。”问曰:“制述之后,谁先见之?”答曰:“吾先见之。”命守曰:“制述之法,唯见命意之所在也。”䌹不随问即应,命守曰:“心如其貌,真奸人也。”遂以吊祭不谢,皆由于礼曹,终归罪于䌹。自先王末年,朝廷以倭情为虞,欲修缮城池、器械,而乃淸人约条之所禁。故于郑太和之赴北京也,先王命以倭情叵测,不得不稍自修缮之意,讽谕之,命守传衙门之意曰:“必有文书,然后乃可许也。”太和将此意驰启,备局请令槐院撰出文书,顺付使行,太和未复命而先王已升遐。今上初服,因谢恩使仁兴君瑛等之行,付送奏文,其奏文曰:

谨奏,为敢陈小邦情形,冀蒙裁察,以备倭寇事。议政府状启,据庆尚道观察使李曼驰报,备东莱府使卢恊牒呈节该,近年以来,倭情之可虞者甚多,而上年秋,为因接待差倭等项,多大浦佥使赵光瑗驰马入馆,众倭称劣待,鞭打差官,语甚不逊。且对马岛主,例与本府官,互相通书,今称岛主入往,虽未知委的何事,形迹亦甚荒唐。及节次出来倭差人等恐喝之言,不一而足,前头事机,委属可虑,等因具呈,为此合行驰报等情,具报据此。臣等窃照,岛倭之纳款通信,已今五十馀年,一向效顺,无有违误,自戊寅年以后,惹生另样事端,岁增年滋,约条外需索,非止一二,而无以应副,则大加恚恨。凡有往复文书中,本国赠给物件,从前循例使用之字,辄必改下。关伯素称日本国王,今改大君,而馆倭人等,又以密书来示译官,语意殊甚悖逆,节节层架,已极可骇。不期近者,缘边将骑马一节,执称慢侮,辞极凶谲。虽将接待差官,已为拿致重究,而馆倭之欧辱公差,亦是无前之事。加以马岛奉行人等,玆敢偃然通书于边臣,称以岛主入往江户,而且本国例给之米,在前馆倭送岛中,以资其生,而今皆储峙馆所,如有所待,巧诈之态,有不可测。其间情节,与前各异,可疑之端,难以悉举。且其所谓耶苏宗门,即倭国之叛贼也。此类混迹于汉人商船,出没于倭国沿海地方,倭国深以为忧。曾请本国,如有漂到商船,即令捕送,而今此漂到汉人,不送于咫尺倭馆,直为解送上国,其畜憾于我,比前必甚。前后事情,已生衅隙,若不预为料理,将恐难以应猝。目今各处城池、军兵、器械,无一可恃,脱有边警,势将瓦解,绸缪之策,不可不预讲。合无备将前因,闻奏朝廷,明降相应等因,具启据此。臣窃照,小邦自经壬、丁之变,各处城池,皆已坠废,至于军兵,不为训链者,今亦十馀年矣。蠢玆倭情,万分可虑,倘遇警急,计没奈何,唯有赴诉大朝,望其来救,而第念,东莱之去国都,未满十日程,国都之去皇京,道里窎远,小邦使价控诉之选,大朝兵马调发之间,将何城池,将何军兵,以待援兵之来救乎?今欲修筑训链,以为自守之计,而曾蒙禁命,亦不敢率意举行。此臣所以与在廷诸臣,日夜忧闷,而不得善策者也,亦恐小邦一被兵祸,无所倚靠,举国奔波,重贻皇上东顾之忧也。伏乞皇上,遵先皇存继之仁,念古圣阴雨之戒,特察奏内情节,指示自强之道,而使小邦得免临危顚沛之患,不胜幸甚。谨具奏闻,伏候圣旨云。

○右议政赵翼与备局诸臣请对,上召见之。翼曰:“不谢吊祭一款,则因赵䌹言语龃龉,彼既归责于䌹,而奏文一款,则李景奭专自担当,故终又归责于景奭。臣虽不参议于初头,而欲有所分疏,则命守厉声叱责,使不得言,其愤闷之怀,益复如何?”工曹判书元斗杓曰:“李景奭、赵䌹,今则势难免罪矣。臣等以自本国论罪,请于彼,则彼乃使大臣、六卿、两司,从速议罪而来言矣。”上仍遣罗嶪于馆所,言于彼而谢之曰:“今者罪责,既归于本国首相,则为其君者,岂敢曰独吾之所不知乎?”

3月9日

○壬戌,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问曰:“昨闻罗嶪之言,彼果归罪于两臣,而命守言:‘礼判则实有所失,至于领相事,则不意竟至于此也。诸敕使初以为,领相身居首席,不得不自当云尔,及闻卢、李二人之言,则漂汉之事,实是领相之所自为也。’命守之言于嶪者如此云,以国事言之,使领相独当罪责,诚可慨然。”领中枢府事李敬舆曰:“李景奭之自当则善矣,而事至于此,殊极痛惋。”上曰:“命守言:‘当以查问曲折,归奏皇帝。然若成婚媾,则查事亦可少缓,而处女选择,迄无回报,何也?’云,其意可知,而处女之中于选者,尚未能得,将若之何?”宗簿寺提调吴竣曰:“曾闻圣教,锦林君自言:‘其有女而且有姿色。’云,此可以中选矣。”上曰:“昨日已令选入矣。”大司宪南铣、大司谏郑维城曰:“李曼、卢恊当查问之际,少无自当之色,颇有推诿庙堂之意。况倭差以寻问耶苏馀党,曾已出来,恊于其时,既即驰启,而到今无一言陈辨,有若全然不知者然,请并拿推。”上曰:“监司则或有所不知,而恊则何敢截然以不知为对乎?极可骇也。并拿推。”上谓户曹判书李基祚曰:“查问之日,人皆默然,而卿之一言,甚有光于听闻。予甚嘉之。”

○上幸南别宫,见淸使。郑命守传巴讫乃之言曰:“谢表则皆赵䌹之所自为,而初欲推诿于他人,后乃自当,实欲构陷国王也。倭情则领议政李景奭自言:‘吾以首相,宜自当之。’又招问边臣,则俱无所犯,而景奭皆自为之云。修城训兵,欲与何人争战乎?是亦误国之人也。皆不可贷也。”上曰:“予为一国之主,固不能善处事,而二臣之心则本无他矣。请更思之。”淸使曰:“国王嗣服之初,何以知之?此实诸臣欺罔之罪也。”上曰:“予敢曰不知乎?”淸使曰:“然则国王之意,欲何以处之?”上曰:“予方竦仄之不暇,何敢曰如此如此?”淸使曰:“诚欲闻之。”上固辞。淸使曰:“俺等既奉命而来,查得厥罪,当断以死罪,欲闻王之言,知王之意,而今直推诿于俺等耶?”上曰:“罪虽如此,非其实情。若减死而安置边远,则亦所以苦之也。”淸使二人,与语良久,乃答曰:“欲闻国王之言者,正为此也。二人罪虽当死,而人命亦重。国王既欲安置,安置则冻饿累年,亦必死矣,当遵国王之言。”上谢之,淸使曰:“王之所欲,俺等已从之,俺等所欲,王何不念耶?”上曰:“选择者尚少,欲加择其可者,故未及请见矣。”

○以金堉为陈慰、进香正使,密山君澯为副使,李尚逸为书状官。

3月10日

○癸亥,上接见淸使于宣政殿。

3月11日

○甲子,洪淸道公山县有野鸭分作三群,而各为左右阵,进退斗战,聚而散者月馀。

○以李敬舆为领议政。

○谏院启曰:“去年奏闻文字,备局诸臣无不与知,而当敕使查问之日,领相挺身独当,缕缕酬答,无非引罪归己之辞,其国耳忘身之义,令人起敬。敕使遍告六卿诸宰曰:‘欺罔皇帝之罪,皆归领相,而在座诸宰,其无可言者耶?’只有李基祚一人,愿与同受其罪,而馀皆越视,默无一言,揆诸义理,岂容如是?请其时在座六卿诸宰中,当初同事而终不引罪分疏者,并从重推考。”上从之。

3月12日

○乙丑,上接见淸使于宣政殿。

3月13日

○丙寅,配李景奭、赵䌹于义州白马城。景奭将行,札陈去国之怀,仍及规戒之意。上以手札答之曰:

寡昧不能为国,致有今日,予极痛叹焉。关河杳杳,虽切恋思,天道昭昭,相见有日,卿须自爱。札中之辞,予当体念焉。

仍赐豹皮及腊药。时,淸使在馆,使大殿别监来传。上于麟坪大君赴燕之行,使之言于淸国,淸国许令放释。既还,上召见之,慰谕备至,仍赐柑。未几,闻淸使又至,上令出避于外。景奭将赴春川,上遣史官谕之曰:“闻,卿子方宰安峡,卿姑往就,以便调养。”景奭固辞,不许,令本道继以食物。

3月14日

○丁卯,右议政赵翼以谏院启辞,上札自列。大司谏郑维城等引避曰:“臣等之论启,只在于同事之臣。右相初不与议,则本院之启,元无混及之意,而至于陈札辞职,曾所不料。今以臣等妄言,相臣不安其位,请递臣等之职。”答曰:“勿辞。”并退待物论。宪府处置,请并出仕,上从之。

3月15日

○戊辰,上行望祭于永思殿。

○上下教曰:“都下疠疫方炽,人多死亡。出置东、西活人署者几何?”政院招问两署之官,则各一百数十人云矣,命赐药物。

3月16日

○己巳,上接见淸使于宣政殿。郑命守传淸使之言曰:“俺等熟闻朝臣多不忠于上者,故为来查问。今来见之,则皆已自知畏惧,而退去田野,独李景奭、赵䌹在焉。故将置重典,国王不忍遽施刑辟,固请安置,故俺等许之,实非俺等之本意也。金自点则俺等闻其自先王时,功多任重,而今被摈黜云,故欲问其故,今来闻之,则多行不义,而得罪云,故不问耳。金尚宪则得罪上国,金集则虽不得罪,而此人等专主横议云,亦将查问,而今已退去,亦不之问耳。两司长官等好生异议,攻击他人,以炫己能,又有上疏为恶言者云,而皆姑置之。自今以往,或复用此等人,或复有此等事,则必致辟焉。朝臣亦皆在此,使皆知悉。”

3月17日

○庚午,上幸南别宫,见淸使。备局欲呈文,分疏李景奭、赵䌹等之无罪,而恐其嗔怒,遂不果。

3月18日

○辛未,淸使还。上幸西郊送之。

○义州府尹沈泽驰启曰:“淸使左副承旨称号者一人及大通官李芿叱石出来,将以今十九日抵京,先言曰:‘诸敕使若未离王京,则仍留以待,若已发则亦于所在留待。’云。”

○宪府启曰:“奉使之臣问答之际,不可不随事明白说破,而谢恩副使李时昉,于彼人之问金自点也,只言侍药之不谨,没其显著之罪目,请命罢职不叙。”答曰:“仓卒失对,势所然也,不必深论。”论启数日,乃从之。

3月19日

○壬申,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彼人又有追来者,何故也?”领议政李敬舆曰:“莫测其故,而以我事势言之,接待之弊,亦难支矣。”上曰:“民生将何以堪之?”领中枢府事金堉曰:“无他敕书云,必是前来者之所干也。”刑曹判书尹履之曰:“急先以米谷分给诸站,然后可无涣散之患矣。”上然之。右议政赵翼曰:“平安道则除六斗米,民之蒙惠大矣。黄海、京畿之民,亦宜一体矜恤。畿民之困穷,比他道尤甚。”上曰:“京畿闻见之所详故也。何处不然?”敬舆曰:“人君当艰危之日,不思根本,而每以经费为重,经费之于国家,岂不关重,而比之本根,自有先后之别。圣上特念民隐,蠲减平安道六斗收米,可谓父母仁爱之心矣。臣愿常存此心,而勿忘也。”上曰:“江都虽与他处有异,然知其粜籴之数,而量宜分给,以救民生可矣。”上又曰:“外间之骚屑,今则如何?向日天变,可谓不虚应矣。虽苟延视息,其可谓之生活乎?”

3月20日

○癸酉,上接见淸使于仁政殿。巴屹乃等归到坡州,淸使又自西路先至,遂与巴屹乃等还入京城,直诣阙下,上即出而见之。淸使曰:“东、西副使二人先归,其他诸使仍留,与女子俱归,以除往来之弊。”上曰:“惟命。”是时,巴屹乃称东正使,祈靑古称西正使,其下二人各称东、西副使,郑命守称第五使矣。淸使又入殿内,见宗室女,良久而出曰:“十六岁女子治装,十三岁女子,因留养宫中以待之,其馀皆出之。女子率去时,则大君宜行。”上曰:“小祥迫近,而今若遽作此行,则情理罔极。予即大君也,大君即予也,情岂有异同哉?”往复数四,淸使曰:“大君及大臣皆治装。祥祭过后则大君去,未过则大臣可去矣。”又曰:“朝臣女子,宜充侍女。”上曰:“予既以宗室女为养女而入送,何可更以冗杂女子并往乎?”淸使曰:“当从容量处。”上曰:“二大人明日何时当发耶?今夕当往见于馆中,明日又送行于郊外。”彼曰:“鸡鸣当发,请毋来临。”女子之治装者,锦林君恺胤之女也。

3月21日

○甲戌,淸使二人先归。

3月22日

○乙亥,以工曹判书元斗杓等四人为婚礼都监堂上,主管宗室女治装。

3月23日

○丙子,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问曰:“彼人久留至此,诚恐民力之不能支也。”领议政李敬舆曰:“臣闻,司仆寺有银万两云。若捐其六百两,给与海西诸站,又以四百两,给与京畿诸站,则庶有所补矣。”上曰:“然则何止六百两乎?加给之可矣。”上又曰:“宣惠厅米一年用之,有馀数乎?”户曹判书李基祚曰:“果有馀储矣。”上曰:“畿民则宜以宣惠厅馀储给之。”敬舆曰:“圣上轸念民隐至此,孰不感激?臣请因是以陈之。古语曰:‘节用而爱民。’臣往南方时闻之,御供海衣一贴,价至木绵二十匹云矣。”上曰:“予亦闻之。此后勿复封进。”敬舆曰:干鲋鱼味则不好,而民弊亦多矣。“上曰:”何可为口腹,而贻民之弊?今后可除之。“诸臣将退,上命留李敬舆、赵翼及元斗杓、李基祚、林坛、李厚源等,谓之曰:”近来士大夫争先婚嫁云,其然乎?国婚当前,宜预知某家有子有女,然后有以处之。若士大夫皆相婚嫁则奈何?卿等会予此意,各于亲旧,若有求婚者,宜密闻知,封书以入。予言亦涉于私,难以言于大臣,而事无内外,故言之。且世子之婚则大婚也,世子年十岁。公主二,一则十一岁,一则九岁。士大夫子女自八岁至十二岁者,皆可禁婚矣。“

3月24日

○丁丑,以李敬舆为谢恩正使,吕尔征为副使,李弘渊为书状官,淸使谓必用壮盛之人为副使,以林坛代之。

3月25日

○戊寅,上幸南别宫,见淸使。

○以锦林君恺胤女为义顺公主。加恺胤阶嘉德,优赐绵布及米豆。

○李曼、卢恊等既下狱,曼供称:“臣枉遭查问之举,伏蒙圣慈,曲加矜庇,获全微命。今此拿推,有同父母之谴,惶恐感泣,不敢一毫怨尤,臣冤枉之情,凭准当初奏闻及今番敕使辞意,则可以详知。奏文中,等因具呈以上,东莱府使牒呈之语;等情具报以上,为臣驰报之语;臣等窃照以下,议政府状启之语也。如于问答,有些差违,则一身之祸,车有不足顾,而奏文全篇,皆将以不实被疑,失对之患,不可不虑。臣所对之语,天鉴想已洞烛,大抵倭情,东箂府使自前直状启,故臣则曾无驰报之事,而若于查问之时,据实以对,则与奏本措语相左,故臣遂自当之。至于漂汉之事,原本以议政府状启措语,则臣虽欲自当,文书明白,恐有违端。故不得不直对,而陈辨曲折之意,预先停当于大臣及备局堂上矣。及见敕使,则所谓臣之所驰报赵光瑗事及奉行、通书等事,则不为诘责,而只举漂汉一款查问。此则议政府窃照以下措语,而敕使初问之际,漂汉一事,大臣既自当之,敕使再三诘问,详知实状,然后始问于臣,臣若引以自当,则言语相违,无益有害。故一依前日停当说话,逐条以对,与大臣所对,少无差违,而末端又以‘漂汉押送,本为上国,具由陈奏出于虑患也。’别为陈说,则不但于庙堂无丝毫推诿之语,为庙堂辨明之意,亦已明白矣。不谅事势,不察言语,以臣谓之显然推诿,为自脱之计,则诚极冤痛。臣曾忝两西监司,详闻淸人问答之际,必须拈出紧语,而略其游辞,彼乃倾听,若或辞语绵絮,则反被呵责,而不得备陈实状云,故今臣历举致诘之由,先陈紧语,以答其问。才对漂汉之押送曲折,敕使遽令出去,虽欲强辨其不问之事,其势末由,谓臣不能力争,代大臣受罪,犹极冤枉,况此推诿自脱之案,大不近情。所谓推诿者,或已有是事,而归之他人;或与人同事,而巧避自免之谓也。今日之事,细究顚末,则臣之情迹,于斯二者,有一近似者乎?庙堂筹画之事,藩臣初不与知,所谓驰报之语,敕书又不诘问,则臣虽欲挺身自当于奏闻之事,彼于我国事例,无不详知,岂肯信听而分罪乎?若以不请与大臣分罪为非,则臣于是时,方在推问之中,自分受罪,又何敢遽请与人分罪乎?抑有一说焉,若臣先入自明,致令专责庙堂,则犹有形迹之嫌,而此则不然,大臣先入自当,而臣之所对,少无差违规避之端,又从而辨释之,则岂可加以推诿之罪乎?臣既入对之后,人皆不以为非,大臣亦举臣之言为证。此乃公卿、侍从所共闻知,臣何敢文饰,自陷于欺谩之诛乎?圣明如以臣自明之言,有难尽信,则俯询在座诸臣,果有一言推诿庙堂之端,则虽被重罪,亦所甘心。臣与大臣同入查问之中,臣身幸免而责归大臣,罪罚固所愿受,而至于推诿自脱之罪,冤枉莫甚。”恊供称:“臣于敕使未到之前,得见奏文誊草,则所谓臣所状启者,赵光瑗驱打事、奉行书契事、差倭恐喝事,而皆在等因具呈以上。所谓漂汉等事,则在于臣等窃照以下,故与李曼,俱停当于大臣曰:‘敕使查问之时,等因具呈以上,则吾等可以当之,臣等窃照以下之事,非出于状启之语,问答之间,如有差违,则奏文全篇,皆为不实,而未免失对之患矣。吾虽欲自当,势将狼狈,为之奈何?’云则大臣曰:‘窃照以下,我自当之。’既已停当之后,遂当敕使之查问,状启三件事则一依奏文中措语,备悉以对,少无推诿之言。至于漂汉一款,则虽是窃照以下之事,彼若问之,则不可以大臣自当之故,含默不语,坐视大臣之受责,将待彼发言,欲以耶苏宗文事,援以证之,以为可据之地。漂汉之事,只问于李曼,不问于臣,而促令出去,耶苏宗文事,何缘举论乎?若以臣为彼虽不问,何不以耶苏宗文之事,挺身自当,争之不已云,则犹或可也,以彼所不问之言,谓臣有推诿之意,以为罪名,则不亦冤枉乎?”禁府并请刑推,上命卢恊刑推,李曼议处。禁府启曰:“人臣当此等事实,有推诿自免之计,则罪固难贷,而今此李曼状启云云事,则皆自当之,至于奏文之事,在外方面之臣,势难自当,而既因台谏启辞,有此拿推之命,臣等不敢轻议。请议于大臣。”从之。领议政李敬舆、右议政赵翼、领中枢府事金堉以为:“奏文中所称庆尚监司李曼驰报之语,则曼自谓果是己之所报。窃照以下,议政府状启中,漂汉等语,初不问及,而问答之后,即令出去,于漂汉事,不得干预,势所固然,其意未必推诿于庙堂也。但以奏文,终致生事,至于大臣被罪,而李曼所报,载于奏文中,若论罪太轻,则恐有妨于彼之见闻,且有后弊。唯在上裁。”上命削职定配。其后,恊三被刑讯,亦命定配。

3月26日

○己卯,陈慰使金堉等辞朝,上引见而遣之。

○延接都监启曰:“命守以为,追到之使,亲承皇父王之命,曰:‘国王有故,则大君宜来。今若不送大君,俺等皆即驰归北京,禀命于皇父王。’又使李馨长反复陈请,命守发怒拂衣而起,且言:‘大君不行,则皇父王必大疑惑,婚事虽成,必无好意。’”备局以为:“势不可止。此诚赵太后所以出长安君也。”上不得已从之。

3月30日

○癸未,倭差平义伦至东莱,贺即位。

○平安道顺安等邑雨雪。

夏四月

4月1日

○甲申,上行朔祭于永思殿。

○宣庙癸未,六镇遭藩胡之乱,民失产业。朝廷分送耕牛,令各邑录其数,牛毙则辄征其代,侵督之弊,及于子孙及族邻,民以是苦之。至是,暗行御史李行源因民诉,陈其弊,上命查核荡涤。

4月2日

○乙酉,以赵寿益为大司谏,金弘郁为舍人,金应祖为司谏,金徽为吏曹佐郞,曺汉英为献纳,沈世鼎、姜镐为正言。

4月3日

○丙戌,庆尚道安东、义城、密阳等邑雨雪,平安道祥原郡大雪。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而谓之曰:“比来连日下霜,日候寒澟,深可忧也。”领议政李敬舆曰:“节候失序,则农事亦有害矣。”上曰:“我国朋党之害久矣。至于他国之人,亦言我国之有朋党,不亦可愧乎。”敬舆曰:“殿下以朋党为言,夫我国之偏党,非君子、小人之别,而仍为世守之业,各自分裂。若人君辨其贤邪而用之,则淸浊自分矣。然若又分别太甚,则浊者每欲胜其淸,亦不可不念也。”上曰:“推本而言,则不君之过,实在予一人,而朝臣朋比之病,诚为今日之痼弊矣。”敬舆曰:“申冕以名家子,不必与自点相亲,而自点每欲与名士相交,故不得不往来。不可以此,指为其党,而废弃之。李之恒亦以连婚之故,虽或往来,不必久废。臣以为皆可收用。”右议政赵翼曰:“兪棨为布衣时,尝从于臣,问难经书,臣知其为人非偶然者,及今见之,诚正直之士,而注拟之时,天点每靳,未知有何罪而然也?”上怒曰:“今虽骋仪、秦之辩,必不能动予。棨何敢以三十年服事之君,为不合于称仁乎?”副提学赵锡胤曰:“棨之心,岂有他哉?”上曰:“毋多言。”又曰:“棨初以沈大孚之疏为是而已,恐予之未喩其意,又明言仁字之义,以为不合于先王谥号,何敢如是?”翼曰:“大孚亦岂有他肠?臣非爱惜大孚者也,棨亦岂与大孚相亲,而共为此论乎?”上曰:“沈大孚其心以为,仁字不合,而遂以称宗称祖为言。盖既不称祖,则不可叠称仁宗,自不得用仁字,其心术不正矣。且吏曹必以棨首拟于铨郞,予甚恶之,而意在惩忿,故止耳。且吏曹无一政不举兪棨,是何道理?棨若有诸葛亮才智则已,不然则决不可用。若以行一不义言之,则虽处以重辟,亦无不可。兪棨若指斥予身,则虽甚于此者,亦云忠爱,而于先王,岂敢如是乎?削其官爵。”

○上召对玉堂讲官,讲《大学衍义》。

4月4日

○丁亥,京畿积城县大雪。

○以李厚源为大司谏,金始振为文学,李正英为修撰。

○上下教曰:“兪棨、沈大孚等敢露章讥谤先王,肆然无忌,罪在罔赦。今虽晩矣,决不可置之。姑从末减之典,棨极边远窜,大孚中道付处。”政院都承旨尹顺之、左承旨尹绛、右承旨申濡、左副承旨李䅘、右副承旨南翧、同副承旨柳庆昌启曰:“兪棨、沈大孚虽有妄言之失,当初宽贷,实是圣代美事。不料大臣陈启,辗转至此,恐非大圣人不迁怒之意也。况以讥谤为教,则尤非两臣之本情。伏愿少收严威。”答曰:“私情虽切,揆以分义,则为人臣者,所不当如是救护也。”

○宪府启曰:“兪棨、沈大孚妄言之失,则固有之,原其本情,岂有一毫讥谤之意于其间哉?严旨之下,莫不沮丧。请还收窜配之命。”上不从。

○上召对玉堂讲官,讲《大学衍义》。上曰:“汉文帝虽除肉刑,死者尚多。若徒区区于慈字上,则反为佛家慈悲之慈,何可一于慈,而徒为煦煦而已乎?”检讨官尹鏶曰:“文帝虽未尝宽假于有罪者,而亦何尝以非罪杀人乎?”参赞官柳庆昌曰:“兪棨、沈大孚固不无妄言之罪,而初既宽贷,中外钦仰。昨因大臣陈启,今有窜逐之命,故本院有所陈达,反承严旨,不胜惶恐。”校理洪处尹与尹鏶,亦以棨等为言,上皆不答。

○右议政赵翼上疏曰:

臣昨者入侍,妄论兪棨事,以致天怒遽震,至有窜谪之命。臣震恐缩伏,措身无所。先王仁圣之德,举国所共感戴,人臣岂敢讥贬?虽病风丧心之人,必不敢如是也。若使棨有一毫不足于先王之心,臣亦当痛疾之矣。议谥之初,诸臣未得恰当之字,论议未定,臣谓诸臣曰:“惟仁字最为恰当,而但以犯仁庙谥为难。”以臣之心度之,棨之心亦如此也。棨之为人,向善力学,才实可惜,故敢妄言之,岂意仰触天怒,至有此投畀之举哉?臣窃恐殿下于群下之情,或未之深察也。棨既被罪至此,论棨者岂得独免?臣席藁私室,伏俟诛讉。伏愿置臣刑章,以为妄言者之戒。

上命勿待罪。

○领议政李敬舆上札曰:

昨日榻前伏见,风霆一震,声色太露,大失圣人中和底气象,臣窃惶惑。仍念,圣德宽仁,圣学高明,其于纳污藏疾,物来顺应,必能不思而得,不勉而中,而以今观之,未觉有憾于天地之大。无乃讲明义理之际,或欠省察操存之功耶?然而成汤大圣,不能无过,而以改过不惮,为法于后世。意,圣明虽有激于左右之失对,而乙丙之枕,淸燕之暇,则必翻然觉悟,快示悔端,而伏闻有兪棨、沈大孚等流窜之命,臣心惊气短。不图圣明,有此举措也。人情不甚相远,棨等亦非病风丧心之人,历事先朝,出入侍从,恩礼之厚,不比踈远。噫!先王临御,近三十年,深仁厚德,浃人肌骨。一朝登遐,深山穷谷编氓僻户,莫不奔走悲号。棨等独何心也,而当宫车晏出之时,値滕庐亮阴之初,忍生贬薄之心,至溷于哀疚罔极之中也?意者,其必以重用祖庙号为嫌,而大孚则必祖述宣祖朝尹根寿、尹孝全之馀论也,何尝有他意于其间哉,伏乞圣慈,少霁天威,深加睿省,姑寝成命。俯询廷臣,一循舆论,使中外臣庶,咸仰日月之更。臣偏蒙肉骨之恩,思答鸿造,期以粉糜。岂为朝行间一二相识,曲费辞说,而欺吾君乎?

上不听。

4月5日

○戊子,上下教曰:“今月朔书中,有书佛语者,殊甚未妥。今后则使之勿书此等文字。”

○吏曹判书李时白以注拟兪棨,有严旨,再上疏乞免,上曰:“卿之拜此职属耳,殊无所失。安心勿辞。”参判金南重上疏乞免,上许之。

○谏院司谏金应祖。请还收兪棨、沈大孚远窜、付处之命,上不从。又启曰:“三分耗会录,非古也。丙子经乱之后,公私板荡,因臣应祖陈启而权设,行之已十馀年。如安东府元谷既多,而会录之数,逐年增益,一年一夫所受之粜,或至六七十斛,民不堪苦,流亡相继。一邑如此,他可推而知矣。请命停罢诸道三分耗之会录,以纾民怨。”命议于庙堂。庙堂请用应祖之言,上从之。

○宪府更申前启,请还收兪棨等窜配之命,又启曰:“前承旨李曼罪之轻重,圣上既已洞烛,今不必历举。但大臣、重臣安置于边城,而李曼则付处于湖西近京之地,非徒事体之未安,殊非当初定罪之本意。请移配于淸北沿路,使远近瞻聆,明知分罪之意。”答曰:“不允。移配事,依启。以此所论两款见之,卿等之全昧义理,蔑视君父之状,昭著难掩。人心如此,国家不亡而何待?吁可痛哉!”

○上召对玉堂讲官,讲《大学衍义》。

○移配李曼于宁边府。

4月6日

○己丑,大司宪南铣、执义李梓、掌令柳俊昌、尹㻩、持平洪𬭼、崔逸引避曰:“臣等以还收兪棨、沈大孚窜配之命,累日论列,而诚意浅薄,未蒙允兪,反承严旨,请亟镌削臣等之职。”答曰:“依启。”承旨申濡以为,待台谏之道,不宜如是,上不报。承旨、史官,皆坐以待之。翌朝答曰:“掇拾常谈,徒为得名之地,不思事体轻重,可谓无识矣。虽曰待台谏之道,不可不厚,岂有重于先王乎?尔等专不念及于此,故予不得不言也。”

4月7日

○庚寅,司谏金应祖引避曰:“臣亦于再昨以兪棨、沈大孚等事论启,与宪府多官,厥罪惟均,不宜独免。”大司谏李厚源亦以此引避,答曰:“勿辞。”应祖等退待物论。

○领议政李敬舆上札曰:

宪府之请、政院之启,必自附于爱君之义,何尝有私意于其间?而封驳近臣,责以无识,引避台官,许其镌削,不意圣明在上,而有此事也。臣顷陈一札,诚意浅薄,未得回天,而触冒严威,更申危悃。伏乞圣慈,翻然改图,快示悔端,慰谕近密,原免台臣,优容公议,洞开言路。

上不听。

4月8日

○辛卯,上行夏享于永思殿。

○以吕尔载为都承旨,郑维城、赵寿益为承旨,愼天翊为执义,李厚源为大司宪,金重镒、李枝茂为掌令,郑始成、李性恒为持平,南龙翼为说书,洪处大为修撰,尹顺之为吏曹参判,李一相为大司谏。

○谏院正言沈世鼎。启曰:“谏臣之随事论列,实出于匡救,有何可避之嫌?金应祖、李厚源,请并出仕。”上从之。又启曰:“台谏为人主耳目,尽言无讳,乃其职耳。严旨之下,不得不引嫌,而遂从其请,至于削职,殿下之待台臣,不已太薄乎?请还收南铣等削职之命。”上不从。

○玉堂上札,请亟寝兪棨等窜配,南铣等镌削之命,上皆不听。

4月9日

○壬辰,右议政赵翼呈告至再,上遣承旨谕之。

○副提学赵锡胤上疏曰:

兪棨等之被罪,实缘臣率尔妄对,激动天怒,举朝惶惑,气象惨沮,臣虽被刑章,犹不足以赎其罪,而窃念,君臣犹父子也。父母有过,子当孰谏,虽挞之流血,而不敢止,臣之于君,何以异此?臣若避嫌畏诛,不尽所怀,则是不爱君也。夫兪棨议谥之疏,苟有一毫讥贬之语,则固朝臣所共愤嫉,岂待严旨之下哉?臣于榻前,伏闻圣教以为,棨疏中有仁者无私欲等语,且陈疏至再,先救沈大孚,继论谥号,辞旨严截,果如是则圣上之有疑于棨,固也。既以棨为讥议,而群下救解,则天怒赫然,亦宜矣。然臣退而求见其疏,则实无圣教所举一句语,未尝再次陈疏。以是观之,棨之本意,只虑叠用祖谥之或有碍于情文,而欲使莫重典礼,归于至当而已。其时圣批,亦颇温醇,盖亦谅其实情,而不以为咎也。乃于经年之后,遽因臣僚躁率之失,大震威怒,至加投畀之典,其于圣人喜怒之节、王者荡平之道,何如也?况沈大孚则只因棨事激触,而同被重律,或流绝北,或配荒峡,岂不有伤于圣明宽仁恤下之德?而况因此鼎席不安,台阁索然,群臣丧气,举国失望,国家之不幸,可胜言哉?圣人胸次,本无系滞,以为可罪而罪之,知其可恕而怒之,岂非廓然大公,喜怒在物之道乎?臣恐圣明犹未尽烛其本情,玆敢冒昧仰陈,其亦不自量也。伏乞镌削臣职。

答曰:“尔论辨至此,予亦不得不尽言。大概大孚之疏一,而虽不显言斥之,其微意可恶,故略施付处之罚。棨则再上疏章,而其初则尔之疏中所谓者也,辞意不至已甚,而其再则敢举庙号,而斥言之,以尽其心曲之蕴,不亦已甚之甚者乎?此则尔必未得见也。其时因此两人之倡,而邪说异议,纷纭难状。若于当初廷议之时,论其是非,务得恰当,固其所也。乃于典礼已定之后,因数人之邪说,有所云云,则其于事体与情礼,为如何哉?当先王升遐之日,深山穷谷,莫不奔走哀慕,京都庶民,争出米、布,供馈陵役之军,唯恐或后。以此无知下民之所为,比之于有识朝士之讥谤贬薄者,则不亦痛心哉?其于义理与臣道,可乎不可乎?于渠等之心,亦安乎不安乎?予是以必欲正国法久矣,岂待今日而怒之也?又安有不念再疏之有无,而徒以一时之怒,敢称先王而构人之罪乎?今日臣僚,不辨是非,群起争怒,有若使不得下手者然,予不敢怒而反为之恐惧焉。尔既不知此两人疏辞之如何,则何罪之有?勿为控辞。”

4月10日

○癸巳,以金应祖为应教,金佐明为校理,金尚为承旨,权堣为司谏,南翧为黄海监司。

○右议政赵翼上疏曰:

伏见赵锡胤上疏之批,谓兪棨再上疏章。臣窃闻,棨只为一疏,未尝再疏。然则其再疏所言,必非棨所为也。臣恐殿下于荒迷之际,见他人疏,而认为棨疏也。棨疏不过泛论典礼耳,未见有讥贬之意也。至于大孚之疏,臣亦恐其只论典礼耳,非有讥贬先王之意也。此两人素非相亲者,岂有素所不亲之人,相议以讥君父者乎?孔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圣人之言,岂非忠厚之至乎?殿下只为曾见其疏辞有不善,故痛疾之,今既知其疏之不然,则宜洞然解释。此正圣人廓然大公,虚心待物之道也。

上不纳。

4月11日

○甲午,上下教曰:“向者,予嘉李承敏之疏,命破格收用,今已收用耶?”吏曹启曰:“承敏,保人也。当自兵曹,除其相当职。”答曰:“殊甚骇愕。其时堂上,某与某耶?”吏曹启曰:“判书金集、参判金南重、参议李行遇也。”下教曰:“判书供仕之日甚少,不必举论,参判、参议则在职久而尚不奉行,乃是急于奉行私嘱,而无暇也。姑先从重推考。”兵曹启曰:“承敏既曰能文有才,而不解操弓,如边将及内三厅禁军之任,皆非所宜。臣曹无相当之窠,至今不得收用,而保人之役,则已令本道,依上教免之矣。”答曰:“苟不害于义,则君命间间奉行,亦似无妨矣。”吏曹遂以李承敏为中部参奉。

4月12日

○乙未,以郑弘溟为大司宪,金应祖为兼弼善。

4月13日

○丙申,上命政院,取入兪棨前疏。政院不得其原本,以其载在《日记》者,传书以进,上疑其有删削,命承旨察启。赵寿益、柳庆昌启曰:“臣等之入本院不久,当时《日记》修正,所未及知,而自前《日记》中大小疏,无抄书之规。且观其文势,似无间断之处。反复思量,不知所以仰达。”下教曰:“问东答西,殊欠事君之道矣。当时修正注书谁也?”启曰:“今说书南龙翼是也。”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北京消息,尚今未闻,彼人之回还未易,甚可虑也。”领议政李敬舆曰:“馆中言:‘要不出十八日,当有消息。’云矣。”敬舆又曰:“臣以兪棨事,有所陈达,而不加谴责于臣身,严旨屡下于诸臣,不胜惶恐。”上曰:“宪府之论,于兪棨则以为不可远窜,于李曼则必欲徙边,安有如此用心?”又曰:“副提学赵锡胤以为,兪棨无再疏,右相亦言之,予岂欲加罪于人,而指其无而以为有哉?政院真不能考出乎?棨之为正言,有辞职之疏,故予答曰知道。不有此言,则何以曰疏辞知道?”又曰:“沈大孚之罪,为最重者耶?何无一人救解者乎?予谓其微意可恶,而曾无救解者矣。”大臣既退,上谓承旨曰:“前谓明言仁字之义曰:‘无一毫人欲之私。’云者,追后思之,似非棨之疏也。”

4月14日

○丁酉,上下教曰:“昨日上疏誊本察启时,下问之语,全然不对,有同问东答西,殊极骇异。当该承旨,姑先推考。”又下教曰:“昨见政院传书《日记》所录兪棨上疏,则一款语,全没不载,殊极惊骇。当该注书何敢任意抄削乎?诸承旨同坐,详问以启。”政院招假注书南龙翼问之,龙翼对曰:“凡诸疏本,一一书诸《日记》,无一字落漏,何独于此疏,敢为删削乎?”下教曰:“南龙翼所当拿问,而事必不实,徒增舆人之一倍谤讪而已,今姑置之。”

4月15日

○戊戌,月食。

○上行望祭于永思殿。

○黄海监司南翧、广州府尹沈之溟辞朝,面谕以遣之。

4月16日

○己亥,以李正英为献纳,郑麟卿为正言,李厚源为都承旨,姜与载为掌令。

○上下教曰:“兪棨之疏,载于《政院日记》中者,无他语云,以予昏昧,宜其不察,而抑亦可怪也已。虽然,兪棨、沈大孚并放释,一以快舆人之不逞,一以彰寡昧之不德,使人皆见之。”

4月17日

○庚子,备边司启曰:“淸使是月十五日当越江,而淸使今又出来云,请以伴送使为远接使。”从之。盖摄政王所遣者,称以敕使故也。

○应教金应祖上疏曰:

臣窃瞷,殿下圣质天纵,英明冠古,而其于学问上体认充养之功,犹有所未尽,故发之言语,施诸事为者,过于察伤于果,臣请一一陈之。呜呼!今之人才,不及于先王践阼之初;先王朝人才,不及于宣庙朝,此一国之公言也。以今日之人才,虽俱收并蓄,弃短量长而用之,犹恐其不足了一世事,又从而摧伤之、震薄之,不少顾藉而爱惜焉,则其何望辈出彬彬,而供一世之需哉?不料今日,以兪棨、沈大孚事,得罪者多,臣窃惑焉。棨、大孚等僭率狂妄之罪,非但臣等知之,渠等亦必自知之。若以讥谤君父,为其罪案,则非但渠等不服,臣等亦以为,万万无此理也。昔郑经世疏论宣祖大王庙号,今其全文,尚在遗稿中云。只是争创业、继世之别耳,大孚之论,盖出于此。见先辈之论,心窃慕效而为之,夫岂有他肠哉?至于棨之疏,不过惜大孚之以言被责,而措语之间,自不觉其陷于僭妄而已,谓之讥谤先王,不亦冤乎?经年之后,遽加重律,昔置之銮坡,今投之有北。因此一事,宪府全数被削,铨席为之一空,而右相引入矣,赵锡胤已自黜退矣,其他忤旨而俟谴者,亦非一二,此何等爻象耶?殿下于调剂偏党,随才参用之道,已不如先王,而所以摧伤震薄者太过。前年如是,今年又如是,殿下之朝廷,不几于空虚乎?方今乾文示警,物怪层出,人心骚屑,举国鼎沸。此诚殿下侧身修省,收拾人心,以迓续天命之秋,殿下其可忽于此乎?今者棨等已蒙放释,而数行天札,辞旨极严,至以舆人不逞为教,今日群下之罪,至此而又加一层矣。先儒曰:“人当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殿下倘于燕闲之中,平心与气,试思而反复,则其理之是非,岂不自然呈露于圣鉴之下哉?臣之妄言至此,伏乞亟赐镌黜。

答曰:“勿辞,察职。”

4月18日

○辛丑,上下内贮胡椒二十九斗于户曹,以副淸使之求索。

○右议政赵翼以上之罪兪棨,由于己,移病呈告,棨既被释,翼遂出。

4月19日

○壬寅,上幸西郊,迎淸使,接见于仁政殿。

4月20日

○癸卯,以岭阳君儇为义顺公主护行使,儇辞以父病,以工曹判书元斗杓代之。

4月22日

○乙巳,上幸西郊,送义顺公主之行。侍女十六人、女医、乳媪等数人从之,都民观者,无不惨然。

4月23日

○丙午,上下教曰:“李时昉、李之恒、李时楷、申冕、李行进、李以存、李海昌、严鼎耇等叙用。”

○时,因淸使续至,先朝《实录》,未遑纂修。至是,春秋馆请及时设局始役,从之。仍命差出大提学。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近间客使络绎,三敕先声又至。民生何以支堪?旱干且甚,益切忧闷。”领议政李敬舆对曰:“外方旱干,无异圻甸。天时、人事胡至此耶?敕使留馆,五十馀日,民力已竭。前头之忧,诚如圣虑矣。”又曰:“伏睹圣上特施旷荡之典,群情莫不感激,而其中罪名同,而落漏者有之矣。”仍举黄㦿姓名,上曰:“果忘之矣。一体叙用。”又有举李时万名者,上曰:“此人有新被滥杀之罪,故不叙也。”右议政赵翼曰:“臣于顷日,因事妄发,退而思之,不胜惶恐。”盖指兪棨事也。上曰:“此由予昏昧不察,于卿何有?”敬舆曰:“君臣之间,自古为难。朝见吁咈之美,夕被谴责之严,诚可叹也。在圣心尤宜轸念也。”又曰:“今人如古人之不言省中树者鲜矣。筵席之言,一播于外,则虽远方愚民,皆有是非之心。愿上于辞气之间,每存详愼。”上曰:“当体念。”敬舆曰:“臣于先朝因入侍,乃以叙命之有所取舍为言曰:‘譬如雨露之泽,岂论芝兰恶木乎?’先王答曰:‘予非不知此也。先朝时则叙命虽下,而铨曹分其罪过轻重,次第拟望矣。今则不然,叙命才下,旋皆注拟,故宁欲自予心,分别轻重矣。’臣对曰:‘人臣有罪则罚之,罚既行,则当涤瑕荡垢,不念旧恶,王政包容之道,岂不当如是乎?’先王颇以为然矣。”又曰:“朝因《实录》纂修之请,有大提学差出之教,而文衡之任,必待前任者之荐望,今则前大提学赵䌹被罪,大臣中唯领敦宁金尚宪,曾历是任。请遣史官往问。”上从之。吏曹判书李时白曰:“臣忝叨铨衡,而六卿、亚卿注拟之际,常患乏人,未免苟且。前判书金集,曾以超陞不次为言,请以此询于大臣。”敬舆曰:“爵赏不重,名器混淆,乃近来恒言。而至于注拟之际,每患乏人,吏判言是也。然命德之器,非臣下所敢荐,唯在简在圣心耳。”又言诸都监赏加之弊曰:“十馀字书写之劳,亦得陞资,此非命德之意也。且如李德馨、李恒福,自在郞僚,宣庙已知其器量,不次升用。先王朝则金时让、郑世规,数年之间,擢置卿宰。皆由圣鉴灼然,而但知人,自古为难,若非则哲之明,反有害矣。”上曰:“然。”大司谏李一相启曰:“国事如此,臣子分义,唯当奔走竭力,而东昌尉权大恒,顷差赴京之任,以其落伤持面,取证于备局之坐,不复知有廉耻。请罢职不叙。”上曰:“推考。”又启曰:“岭阳君儇,虽有亲病,不至危急,而滥陈私情,终免远行。请罢职。”累启而从之。

4月24日

○丁未,上下教曰:“义顺公主兄浚、洙二人,令该曹除职,以慰万里之情。”

○宪府启曰:“定配罪人卢恊,怯于贪生,归祸国家。用律太轻,止于定配,请极边安置。”累启而从之。遂配于昌城府。

4月26日

○己酉,备边司启曰:“圻民所储种资,尽供徭役,四月将尽,无计播种。请以南汉、江华所储三四千石,分给各邑,俾得及时播种。”从之。

4月27日

○庚戌,吏曹启曰:“永思殿亲祭时,大祭则有爵洗、盥洗位执事,俗节、朔望则此等执事,不载礼文,而当初误用虞祭《誊录》,既知其非,则不可不厘正。且赞者则赞仪,谒者则引仪,自有元定之官,代以他员,亦非旧例。并依《五礼仪》详定。”上从之。

○右议政赵翼上疏曰:

兪棨等既蒙赦宥,论棨等之事者,其罪岂重于棨等乎?南铣等只是循例塞职,以言获罪,实非圣朝所宜有。至于因其避,而削其职,曾所未闻也。且赵锡胤端良恬静,兼有文学,不宜以凡臣畜之。牌不进应罢,虽是近例,乃出于待罪之中,人皆谓亦坐言事也。请还收铣等削职、锡胤罢职之命。

答曰:“疏辞如此,予用嘉尚焉。”

4月28日

○辛亥,遣奉教李垕,以大提学荐,问于领敦宁金尚宪。时,尚宪在杨州,以昏耄辞。上命大臣议启,李敬舆等请待尚宪病愈更询。于是,复遣垕往问之,垕还启曰:“尚宪以为:‘窃拟入京肃谢,此时与时任大臣,相议拟望。’云矣。”

4月29日

○壬子,平安道嘉山大雨雹。

孝宗大王实录卷之三

五月

5月1日

○癸丑,上行朔祭于永思殿。

○平安道安州大雨雹,草木皆损。

○以林坛为礼曹判书,李时昉为刑曹判书,吕尔载为户曹参判兼同知义禁,李浚为章陵参奉,李洙为典设司别检。浚、洙,即义顺公主兄也。

○庆尚道进士申硕亨等四十馀人上疏曰:

呜呼!故文成公臣李珥、文简公臣成浑,两贤臣之生地之相距,去臣居几五百馀里;世之相后,去今日几六十馀年,今世实无亲接其典刑者,则惟其言行、道德,可考于遗集,而然而世无具眼人,则其高下醇疵,本非人人之所敢轻议者也。姑举柳㮨疏中大者而先言之。臣等按,李珥之往见文纯公臣李滉,在戊午岁,是时李珥年二十三矣。李滉即与门人赵穆书有曰:“后生可畏,前圣不我欺。”云云。其年李滉有答李珥书有曰:“年衰力微,又不能取友四方,以自补益,恒自企伫。两书之来,乃不及药石,而反欲借听于聋者何耶?圣远言湮,异端乱真,古之聪明才杰之士,始终迷溺者,固不足论矣。惟程伯子、张横渠、朱晦庵诸先生,若不能无少出入,而旋觉其非,噫!非天下之大勇大智,其孰能脱洪流,而返真源也哉?往闻人言,足下读释氏书,颇中其毒,心惜之久矣。日者之来见我也,乃不讳其实,而能言其非,今见两书之旨,又如此,吾知足下之可与适道也。所惧者,新嗜靡甘,熟处难忘,五谷之实未成,而稊稗之秋遽及也。”云云,且曰:“如滉者,非但厥初,至白首尤甚,常恐吾生之浪过,而有望于并世之君子,不啻如饥渴之在躬。”云云。柳㮨等取本书,刊去上下,孤举新嗜靡甘以下四句,诿以李滉深虑痛戒之辞云云。其后李滉答李珥论定《圣学十图》书有曰:“《仁说图》当在《心学图》之前,此见甚超诣。滉去年归来,始审得当如此,及得来说,而益信之,即已依此互易矣。”云云则两贤平生学问之契悟,莫大于此,而柳㮨等则以为:“无丝毫契悟。”云。李滉之卒,在庚午岁,而癸酉岁,诸臣请赐谥,上以无行状不许。李珥曰:“李滉一生,沈潜义理之学,言论、风旨,虽古名贤,亦不是过。行状有无,有何增减?殿下于已死之贤,行迹已著,而犹靳褒崇,况于一时之士,宁有好贤之诚乎?李滉之谥,虽迟一二年,犹无大害,四方之士,疑殿下无好贤之诚,则其害岂浅浅乎?”云云。辛巳岁,李珥又请以:“欲明教化,必须尊奖先贤,使后学有欲矜式。如赵光祖倡明道学,李滉沈潜理窟,亟宜先许从祀,以振士望。”云云,而柳㮨等则曰:“李滉没后,李珥攻李滉之学,不遗馀力。”云,其言之无据,皆节节类此,而至如理气辨,则因李滉与奇大升论四七辨,李珥与成浑,俱将朱子语,而有所讲明焉,成浑则以李滉见解为是,李珥则以李滉见解为正见之一累,而右奇大升。其答成浑书曰:“明彦大升字。之学,何敢冀于退溪耶?只是有个才知,偶于此处,见得到。”云云。李珥本非立异于朱子,特于李滉见解,有所分疏,实见其公心无我。正如《本义》之不用《程传》,南轩之不讳《知言》驳处,晦庵之不为回护于龟山、延平之言也,而柳㮨等至引李珥书中,何以为朱子等语,谓诋前贤云。然则何以为孔子等语,亦且为孟子诋孔圣之言乎?此则非徒不知李珥,又并孟子而不知者也。孟子曰:“君子亦仁而已,何必同?”噫!其不同者,虽在于是,而其所同者,实在于是,则何害于两贤之俱为两贤,而柳㮨等强造不知之说,猥作与夺之言。其称理气为一物,心是气等语,本不见李珥之文集,而创做于今日攻斥之舌,要以诳后学而眩上听,欲巧而反拙矣。噫!幽远犹可欺也,一国其可罔乎,不知者犹可罔也,知之者其可欺乎?本道故判书臣张显光,近世大儒也。最邃于《易》,为士类之所推仰久矣。其著经纬之说,极论理气,横说竖说,无虑累千万言,无非立异于李滉,同符于李珥,而后学固未尝以此,为疑于攻李滉之学,则彼柳㮨等之言,不知其果从何处人受来耶。噫!至此而先贤之受诬极矣,本道之见卖甚矣。又况成浑则理气之辨,实主李滉,是亦李滉之见也,而柳㮨等又以为,与李珥之学,同一关捩而斥之,此则尤不成说话者也。又取辛巳论学封事而攻之,夫辛巳封事,莫非讲明、穷格之事,而特提保惜精神之语,以为射的。其说虽巧,其书尚存,不可以诬,诚不足多辨也。呜呼!其始诋李珥以缁髡,且以为不许司马谒圣云者,癸未年宋应漑媢嫉之启辞也;其肇诬成浑以遗君害士云者,李弘老、郑仁弘诬陷之诪张也。应漑则宣祖大王以此之故,至于亲撰教书而放流之;弘老、仁弘则平生所诬陷者,非特一成浑也,终乃见伏于国家之常刑,则此辈入于舆儓仆隶之盟诅者久矣。为士而不知其祖述蹈袭之为耻,徒幸其前日投杍于三至之言,而又欲其今日揉椎于十夫之手,其习固恶,其风固不可长也。呜呼!理气同其辨也,而在李滉则尊之,在成浑则斥之;谗凶一仁弘也,而诬李滉则排击之,诬成浑则祖述之。噫!天下岂有同其辨,而或尊或斥之论议乎,亦岂有同其诬,而或排击或祖述之是非乎?噫!不考前贤言行、事迹之如何,而妄为之说,则是岂徒不知李珥、成浑而已哉?实是并李滉而不知者也;是岂徒只诬李珥、成浑而已哉?实是并李滉而诬者也。若使公平者论之,则岂不以利在尊之而尊之,利在斥之而斥之,利在排击则排击之,利在祖述则祖述之,本无主宰之见,而惟人言与惟利是徇也云哉?窃伏念,王者如天。其一寒一暑,虽或乖常,亦莫非至公,而特有喜有憾者,在下之所不免也。臣民之望,惟愿日月之明,自无幽隐之冤,士夫之论,只务公明之见,要祛偏蔽之弊。试以故文正公臣赵光祖事明之。方其登庸也,国内莫不想望,而特嫉之者,群小也。及其罹祸也,国内莫不冤痛,而特幸之者,群奸也。然其伸雪之宠、赠谥之褒、从祀之典,旋出于圣子神孙,而当时后世,益仰其孝理,称颂其善述焉。今此两贤臣之事,仁祖大王践阼之初,因儒臣、士林公共之请,既已伸雪焉,既已赠谥焉,则其善述我宣祖者,人莫不称颂,而柳㮨等又引仁祖大王乙亥一时之御批,冒烦上听,要济其私,而其为欧迫敦率之状,正如闾阎匹夫有些区处,而责其子以不敢有所更改者然,是何道理,是甚气象也哉?何况乙亥御批所称疵累之说,仁祖大王圣听,既已释悟于筵臣真率之酬酢,而及故相崔鸣吉自明疏下批之后,不独国内倾耳而听之,本道最为详闻焉。柳㮨等,及今又为郞,当援据,则其回邪猥滥之态,诚亦痛矣,而不但为今日之罪人矣。大概李滉之于我东,比则周、程也;李珥、成浑之于李滉,比则朱、张也。后学宗周、程,而斥朱、张,实非道理也,而忌刻偏迫之馀风,每欲私李滉而斥李珥、成浑。不究其端,不讯其末、强为此不近之说,而不恤其混竽续貂于谗凶之后,吁亦异哉!呜呼!虽系匹夫匹妇、屋下私议论、闲说话,必欲有征而取信者,恒人常性。况此干系前贤,合一道而告吾君父者,其不信无据如此,而诚有所不忍听闻者。此虽出于一二人之主张,而惟其合一道之儒冠,无匹夫之觑破,风靡波荡,靡有底定,则岂非岭鄕士林羞愧之甚者乎?世道至此,诚可寒心。臣等今日之言,正所谓余不得已者,惟圣明宽照焉。

答曰:“省疏具悉。尔等互相排摈,纷纭不已,以予观之,无异于乌之雌雄也。”

5月2日

○甲寅,平安监司沈之源驰启曰:“四月二十八日,淸使三人来自北京,渡鸭江,而扈卫大将称号者则领其卒,留驻于江岸云。”

○上下豹皮八张、鹿皮十五张于户曹,使补用于客使之行,减外方分定之数。

○谏院启曰:“户曹参判吕尔载,曾任南县,尚多人言,奉使北京,且不谨愼。顷日知申之拜,遽出时望之外,台评将发,抗章辞递,而疏中措语,率多不平。其愤恚自恣、忘廉耻蔑公议,诚极可恶,请罢职不叙。知申之任,何等重望,尔载顷拜此任,闻有台论,先自劾去,而旋于后政,复拟其望,且一日之内,拟于他职者数三。请吏曹堂上、郞厅,从重推考。”不从。尔载虽跻宰列,素无人望。时,朝廷会文武堂上于宾厅,拣择朝士之女,将送于淸国,文宰中唯闵馨男、许启及尔载以实对。尔载之为都承旨也,闻大司谏李一相将论劾,遂陈疏乞解,其疏有曰:“亲知少许可之色,时流多短之之议。”又曰:“一种之说以为,处女选择之日,以其实对,为臣一谤,噫!人言胡得而至此?臣之所遭者独不幸,而若以取媚君上,加臣一罪,则此外不近之诮,从可知矣。”疏出,中外哗然。未几复拟于都承旨,遂除户部兼义禁。一相遂与同僚劾之,累启而不从。

5月3日

○乙卯,延接都监启曰:“敕使留馆时及婚礼都监所用铁二千馀斤、炭九百馀石,皆责于缮工,而已出于一年恒贡之外。况前头敕使时所需用者,尤无以办出,请以训链都监及军器寺所储铁、炭,量宜移用,从后偿之。”下教曰:“都监堂上等不念物力之荡竭,厌其困辱,一从其请,铁、炭之需用,其数如此,殊极寒心。且军器、训链两处,非以需应客使而设,亦勿推用。”仍命推考。

○下教曰:“近观外方老人开录之启,年迫百岁者颇多,间或有百岁者,此乃世间罕有之高年也。其子弟喜惧之心必切,而予独不然,心焉如割。老人等虽已赐爵,亦令该道监司,优给食物、衣资,以表予意。”

○礼曹启曰:“练主改题,日期已迫。《五礼仪》练祭仪,只称某号大王改题云,宗庙列圣神主则书以某朝谓有明。赠谥某号如太祖则书康献。某祖如太祖则书太祖。某徽号大王,而各祭祝文,则无某朝赠谥四字,只书某祖某谥号某徽号大王矣。今从何例改题乎?事系重大,请议于大臣。”下教曰:“该房承旨密议于大臣。”凡虞主只书徽号,练主始书中朝赠谥及庙号,礼也。礼房承旨李䅘收议于大臣,密封以入。领议政李敬舆以为:“惟我仁祖大王,不幸値阳九之运,播越孤城,终始秉义。及至国事已去,以乐天之仁,为宗社、生民之计,万折必东之诚,曷尝一日忘哉?臣尝入侍榻前,语及皇明,至于呜咽不能言,臣至今思之,不觉五内崩裂。式至今日,天下事势与向日有异,练主改题时,淸国赐谥之书与不书,固难轻议,而但他日升祔之后,淸庙肃雍之地,列圣陟降之庭,宝座相联,昭穆俨列,而神位所题谥号上二字,独有异同,则荣辱所关,实为未安,而亦非先朝十三年薪胆之本心,合有权宜之道,而我国人心不淑,利之所在,事无微细,必漏于彼,此事若或宣露,系国存亡。愚臣浅识,不敢自是己见,密询他大臣及二三重臣深谋远虑者,参以义理,孰讲以处似当。”右议政赵翼以为:“此莫重之事,不可容易断定,当熟思以启。”是日翼密启曰:“依先朝已书之例而书之,诚所不可已也。但国中凡事多不秘,如或漏泄,此亦不可不虑也。然臣之妄见,何可据以为定?伏愿更询于亲信重臣以处。”议入,上引见题主官左副承旨申濡,命史官一员入侍,尽屏宦官,仍示领右相密启曰:“大臣之意如此,予欲相议,而恐或漏泄,未果也。承旨当题主,须知此意而书之。曾以志文中语为虑矣,此则异于志文,所愼者在口。”长陵志文中多有触讳淸国之语,又不书顺治年号,故淸使之来也,上深以此为忧。对曰:“臣敢不唯命?第未知字数几许。”上曰:“只书庙号、徽号而已,字样则用权道细书可矣。”上谓濡曰:“近者客使往来如织,受害之处,三道偏酷,三道之中,关西为甚。此时守令,以有事为幸,凭公营私者,比比有之。必须分遣暗行,以为摘发重治之地,而予无知人之鉴,未知某人之可使。侍从中可为御史者,令大臣优数抄启,以备择遣。”其后领议政李敬舆荐洪命夏、赵复阳、金徽、金佐明、金始振,右议政赵翼荐洪命夏、洪处亮、曺汉英、金佐明、李庆徽、任义伯、金始振。濡曰:“御史之行,守令诚为畏戢,而当此客使在京,农务方剧之日,分遣御史,参错于使行,则守令之贪污者,固不足道,至于善治者,亦无以措手足矣。前日御史之行,递易甚多,迎送之弊,岂下于贪吏侵渔之患乎?是亦民弊,愿上量处。”上然之。

5月4日

○丙辰,上下教曰:“顷以皮物下该曹,而帑储不敷,其数甚少,每歉然于心。今见庆尚兵营所进,有虎、豹皮,其令该曹,补用于客使之需。”

5月5日

○丁巳,以朴遾为大司宪,赵胤锡为归厚别提。胤锡,故国舅昌远之子也。

○命赐都中老人九十岁以上米一石、绵布二匹,百岁者米二石、绵布三匹。

○上下教于礼曹曰:“练祭日,世子、公主何无变服之节乎?”礼曹回启曰:“王世子、公主俱年幼,初不议定服制。独王世子,三年内书筵服色,定以素服,到今宜无变除之事,练日以素服,出就时敏堂,望哭如仪为当,故以此启下矣。”答曰:“知道。”

5月6日

○戊午,领敦宁府事金尚宪自杨州入来,前判书金集自连山入来,将参练祭也。

5月7日

○己未,右议政赵翼上札曰:

谨按,《家礼》小祥条,陈练服注:“男子以练为冠,去首绖、负版、辟领、衰。”丘浚《仪节》曰:“《服问》云:‘三年之丧,既练矣则服其功衰。’《杂记》有‘父母之丧,尚功衰。’注谓:‘三年丧,练后之衰升数,与大功同故,云功衰也。’则小祥别有衰明矣。今拟,冠用稍熟麻布为之,而服则一如大功衰服,而布用稍粗麻布为之。”以此所论观之,小祥之服,当以熟布为衰服也,臣近者反复考阅,乃疑其未然也。盖以此所引《服问》、《杂记》功衰之文观之,则小祥别有衰明矣。然其注只云升数与大功同,而不云其布练熟。以此观之,窃恐练后之衰,其升数比练前为细,而布则仍用生布不练也。又考《檀弓》,练后黄里縓缘疏曰:“小祥而着练冠、练中衣,故曰练也。练衣者,以练为中衣也;黄裹者,黄为中衣裹也。正服不可变,中衣非正服,但承衰而已。縓,浅绛色也,正服谓衰服也。以此观之,小祥只练冠与中衣,衰服则不练明矣。然则《仪节》所谓小祥别有衰是矣,以熟布为衰,则窃恐其不然也。窃见《五礼仪》,小祥之服,只用练冠,衰服则不变,先王朝《誊录》,皆用此制,盖从《家礼》小祥条而然也。今公私大小礼,皆从《家礼》,依此行之,固宜也。然礼有节文,古人制礼,自作义意。《记》曰:”丧事,有进而无退,故有易以轻服。“《间传》之文,则斩衰布,初三升,既虞、卒哭,则受以成布六升。《服问》、《杂记》则小祥后布升数,与大功同。大功服,降服七升,正服八升,是小祥则七升也。大祥而素缟麻布则十五升,麻深衣也,禫而纤即吉也。古制,自初丧至脱服,其渐变如此。《家礼》无有变除,此则恐其文之不足也。人主行礼,当为一国仪则,窃恐此一节,当依古制,制练布冠,又制练中衣衰服,以稍细生布为之,庶合于古人渐变之道也。且自上及麟坪大君服,当如此,凡国人遭亲丧者,皆当从此制,至于百官服制,则本非古制,只因后世朝服而以布为之,此则恐当因旧,不必变也。伏愿令礼官,更考禀处。

上下其札于礼曹,礼曹请议于大臣及儒臣。领议政李敬舆以为:”臣素昧礼学,何敢究礼经遗意,自犯于汰哉之讥哉?“领敦宁府事金尚宪以为:”素昧礼学,加以老耄,其于国朝已定之制,不敢轻议。“前判书金集以为:”正服不变,只练中衣之说,出于《礼记》注,以练大功布为服云者,出于《仪礼经传通解》。《通解》乃黄勉斋亲承朱子指意,撰定之书也。其言固是正论,而国家已有曾行之制,元老献议又如彼,唯在上裁。“上命依议。

○左副承旨申濡启曰:“题主时国号、谥号不书与否,尚无明白定夺,必须更为下教然后,可以书之。且大臣、礼官,不可不使之详知,敢禀。”下教曰:“只书庙号、徽号,不书国号、谥号。大臣、礼官处则尔往密谕。”

5月8日

○庚申,上行练祭于永思殿。

5月9日

○辛酉,领敦宁府事金尚宪上疏乞归,其疏略曰:

近日又有不可留之势。阴阳操纵,显示抑扬,倘或迟徊,必将辱及同朝。

答曰:“省卿疏章,良用缺然。卿或不无处变之道,岂可遽尔如是哉?须体予意。”时,淸使将至,故有是疏。

○前判书金集亦上疏告归,其疏略曰:

不虞之祸,消释于既发之后,终始皆上恩也。日暖上来之教,刻骨铭心,而纷扰之中,踪迹非便,迁就之际,国祥遽迫,扶曳入城,获参哭班。滨死残喘,不得久留京辇,瞻望宸极,有陨如泻。

答曰:“省卿疏章,予心缺然。咫尺阙下,终不得相见而去,则此后怀想必切。予欲相见矣,卿宜审处。”批未下,集已行矣。疏中所谓不虞之祸,盖指淸人查问时事也。

○政院请令艺文馆,往问大提学荐于金尚宪,从之。尚宪启曰:“二品以上职次相当者绝少,虽有一二人,或被罪或老病。此外品秩未准而方在罢散中者有之,亦不敢直为荐拟矣。”答曰:“品秩未准者则可矣,而罢散者则事未妥当矣。”时,赵锡胤以副提学坐罢,而未陞二品,尚宪欲荐锡胤,故有是请。

5月10日

○壬戌,洪淸道怀德县有靑、白、黑虾蟆,聚于沟浍,腾跃相斗者数日。

○吏曹判书李时白上札曰:

户曹参判吕尔载,非但臣熟知其为人,受任南邑,尚留去思之碑,奉使北京,且有廉谨之称。早登名路,屡经银台,而至如知申之望,始自丙戌,则循例拟望,实非异事。今者台评,必有所以,而谓臣有偏系之私,则恐非臣之本情也。臣与尔载有连家之分,若以此为臣罪案,则臣之罪,有大于此者。臣弟时昉,拟于秋部,妹夫金庆馀,拟于银台,今之谏长,亦臣之宗弟也。是何偏系之斥,独及于连家之远,而不及于弟妹与宗弟之近乎?虽以一家之亲,既陞堂上,则在法无避,况于尔载本无可避之嫌者乎?且金吾、地部,乃其曾经,而从二品中无故者亦少,连拟其望,势不获已,而一政叠拟,自前有例,非臣创始。又欲以此罪臣,则臣之罪戾,一何多也?其意所在,虽未可知,不几于已甚之论者乎?

答曰:“省札具悉辞意。台谏之言,发于忿懥,而事甚不美,予已洞烛久矣。卿何足多辨?勿为固辞,安心行公。”

5月11日

○癸亥,以吴俟为礼曹判书,林坛为大司宪,朴遾为都承旨,洪命夏为校理,金佐明为修撰。

○大司谏李一相引避曰:

“臣伏见答吏曹判书李时白札子之批,以台谏之言,发于忿懥为教,臣不胜瞿然。继见李时白札子,张皇攻斥,有若为吕尔载立证者然,臣窃慨然。尔载骤跻淸班峻秩,不为公议之所许,实由于从前疵谤,则铨相札中之语,臣实哂之。北京贩卖之谤、南邑运载之说,传播藉藉,铨长以连姻之故,独未之闻耶?臣于时白,果是宗弟。自少习知其心事,一生廉简忠实无他,而但过信人言,牵于所厚,注拟之际,全不察物议之如何,偏系之诮,乌得免乎?至于札中弟妹、宗弟一款,无非侵困之语,使臣有所难言于其间,圣明必已洞烛,臣不敢以此多辨矣。台论未停之前,遽为分疏之举,启此无前之弊,无乃徒以虚怀之故,过听左右煽动之言耶?重为之深惜焉。吕尔载疏中末端云云之语,非但臣等专无是议,朝着之间,多以临时换入为言,而尔载乃于辞职之疏,不思自省之道,徒怀忿懥之心,暗生别样意思,插入疏末,显有情态,士夫处心,岂容如是?臣虽无状,职是言责,今被重臣之斥,又有未安之批,请递臣职。

司谏权堣、献纳李正英、正言姜镐、郑麟卿,皆以此引避,答曰:”勿辞。“一相等并退待物论,宪府处置,请并出仕,上从之。

5月12日

○甲子,月犯木星。

○上幸西郊,迎淸使,接见于仁政殿。淸使传摄政王之书,曰:

诸王大臣合称:“丧事虽重,王上悲痛不已,当念国事重大,妃位不宜久虚。”屡次陈请,予勉从众议。因于遣户部尚书宗室巴屹乃、内院太学士祈靑古等之时,曾令择看来说。结亲之事,另行遣官,梭红等至说王女淑美。予意先行通信,随具六礼然后迎亲,诸王大臣又复合称:“朝鲜路远,如依循礼节,恐往复之间,稽延时日。”予复勉从,谕令速行进送,恐王以为轻亵。特玆谕意,王其知之。

又送纻彩六百匹、赤金五百两、银一万两,上以金银下户曹。

5月13日

○乙丑,以金寿贤为大司宪,金应祖为执义,柳道三为正言。

5月14日

○丙寅,备边司启曰:“西路之事,已到十分地头,义州、龟城、泰川,猝当护行将之行,其间渴闷,盖可想矣。曾于筵中,俾讲拯救之策,圣上之轸念西民至矣。第念,国家物力有限,诚难一一救济,亦不可以前日六斗之减,为足而止。三色管饷米一千石,捐之三邑,令本道监司,均平分给,其他各邑,亦当量施惠泽。管饷耗谷,限五年蠲给,而各邑米数,多少不同,亦令监司,计量耗谷之数,裒多益寡,善为区画,俾作后日之用,海西亦一体施行为当。但两西初无异同,而使命支供之应,减于元谷者,独不许于海西。今后则两道会减,无使有异。两西管饷一年之耗,将不下数万,若是则岁以数万之谷,救西民耳。然监司、守令,不能奉体此意,浪为一掷之归,则难继之道,善后无策,请以此意,并谕于两道监司。”答曰:“目见民生之困极,而爱惜数万之谷乎?并依此施行,而或不无浪费之弊,耗谷则姑令限年分给。”

○以淸国所送彩段,颁赐大君、王子、宗室、驸马、大臣、勋臣、近臣、婚礼都监官员及内官等,又下教曰:“颁赐之馀,各色段三百三十匹,下该曹。”又下教曰:“彩段四十匹、银一千两,赐锦林君恺胤。”

○政院请于望祭摄行,不从。再启,答曰:“启辞之意虽切,予身无疾病,不参于祭,岂安于心乎?”

5月15日

○丁卯,上行望祭于永思殿。

○上自内召匠,造水车一具,出付备局,下教曰:“昔于燕、沈之路,谛观治水田之具,灌漑之用,莫如水车,而我国则全昧此制,咫尺虽有衮衮之流,地势暂高,则立视其枯涸,而末如之何,良可叹也。农者,国之大本,而其器之不利,又如此,深以为忧。今令工匠,造出其制,庙堂审其便否,如其可用,则传布外方,以为劝农之一助。”回启曰:“圣上当此旱干,特轸民事,自禁中造水车,制度甚巧,转斡如神。诚能家置户设,则有益于备旱,必不浅浅。亟令有司,依样造十个,分送八道及开城、江都。”从之。

○命守陵官李澥等及题主官申濡加资,其馀赐物有差,乃练祭后赏典也。

○宪府启曰:“尚州牧使金宗一,曾在先朝,猥厕淸班。臣民无禄,龙驭宾天,深山穷谷,莫不悲号,而才经卒哭,晏然娶妻,其败礼无识极矣。请削去仕版。”答曰:“更加详闻而处之。”是后,持平郑始成以失实引避而递,宪府遂停其论。

5月16日

○戊辰,上幸南别宫,见淸使。

○宪府启曰:“国家多事,禁府堂上有故,久废坐衙,滞囚颇多。冤郁之气,不无感伤之理,况天旱太甚?请令从速处决,亦令刑曹一体举行。”从之。

5月17日

○己巳,以李厚源为大司宪,郑攸为吏曹正郞。

○政院启曰:“老职给牒,出于优老之意,实是朝家盛典,而近闻京外之官,不能从实奉行,冒年滥录者颇多。请令该曹,移文诸道守令,亲阅户籍、军案,且观其容貌,如有增岁冒录者,并皆汰去。”从之。

5月18日

○庚午,平安道久旱,将祈雨于本道大同江诸处。副修撰尹鏶制进祭文,下教曰:“淸川以下三处祭文,则不及罪己之言,非但心不自安,神何以格焉?使之改撰。”

○谏院启曰:“吏曹判书李时白,乃于台论方张之日,猝然抗章,为人分疏,此实前所未有之事也。虽在他人,犹不敢乃尔,况以一品重臣,不念朝家体面,不顾一时公议,遽为此骇异之举,岂可置而不论,以启日后无穷之弊乎?请从重推考。”上不从。

5月19日

○辛未,以金庆馀为洪淸监司,张应一为司谏,洪命夏为吏曹正郞。

○右边捕盗厅启曰:“夜深后,逻卒逢着刑曹郞官,执其从人,则郞官怒杖本厅吏。既犯夜禁,乃反侵凌,请令攸司推考。”下教曰:“朝士之犯法,一至于此,殊极痛骇。拿推。”

○刑曹启曰:“各司皆属于六曹,以属司请推上司,前所未有也。本曹上直之官,受通符以行,此与凡人犯夜者有异。第因一时忿懥,施罚于下人,果有率尔之失,而捕盗厅之于本曹,既是属司,则移文本曹,以待处置,自是相敬之义。而不此之为,直请推考,体面一坏,无以纠检。请当该捕盗大将推考。”答曰:“郞厅才被推勘,还有此启辞,予未见其可也。”李浣为捕盗大将,骄蹇自尊,损坏体面,故刑曹有是请,而上疑其有私于郞厅,不许。

○政院启曰:“今见庆尚监司鄕荐单子,或一守令所荐,多至八人,或年迫七十,而被荐于武艺。备局启辞中,虽有勿拘年齿,不必定数之语,一境之内,才行卓异者,岂至如此之多,而年迫七十,膂力既愆者,将焉用哉?本道如此,他道可知。请令庙堂更禀以处。”从之。备边司启曰:“当初备局启辞,非如寻常鄕荐之比,举措甚重,略似建元贤良、东京孝廉之规,嗣服之初,甚盛举也。为方伯者,所当体念奉行,以承圣朝侧席吁俊之意,而岁首为限,仲夏将尽,京圻、岭南,今始上闻,其馀诸道,尚不举行。况曾于启辞中,使监司详察其可者,礼以送之,而今者启闻,只取各邑单子上送,而别无取舍,殊无着实奉行之意。诸道监司,请从重推考。至于膂力既愆者,亦在剡章之中,井邑小县,至荐八人。非营平方略、伏波矍铄,则七十之人,不可与论于择将之列。然当初事目,既曰不拘年齿,则不宜到今追咎。多士蔚兴,独称汝南,东京诸将,半出南阳,苟有其人,不必嫌多。初不为限,何可预为亿诈,谓非其人,而先示裁抑之意乎?勿拘年齿,勿拘多少,唯在择精,毋循私意。且念,国家用人,毋论远近,故祖宗朝硕辅名人,多出于草野。以宣祖朝言之,登庸朝着,半是湖、岭之人。以今观之,外方朝士,十仅二三。若非人才盛衰,有内外循环之异,则何古今之太不同也?外方文士,无虑累百,或白首穷经,或从事铅椠,辛苦万端,幸得科第,而陆沈干没,不得与膏粱子弟不辨鱼鲁者,较其荣悴,此岂王者立贤无方之道哉?今于别荐之时,外方文官有才行沈滞者,一体访问,从实启闻,以备收用为当。”上从之。

5月20日

○壬申,宪府启曰:“顷者岭儒分疏之举,出于一时公议,而丑正之徒,互相排摈,至施毁家黜道之罚,此是曩时郑仁弘威胁一道之习也。请令方伯,明正查核,摘发其首倡者定罪。”答曰:“依启。以予观之,互相排摈,则京儒停削,亦与此无异也。”李象震非议从祀,而有停削之罚;申硕亨排诋岭儒,而有黜道之举,上之有是教,两恶之也。

5月21日

○癸酉,以李起浡为掌令,曺汉英为校理。

○备边司启曰:“为国之道,必先立体统然后,纲举目张,庶绩乃成。如三公统六卿,六卿董率各司百执事,奔走率职,而政院掌封驳之任,台谏主纠正之责。人主以大公至正之道,照临于上,使大小臣工,各尽其任,无相侵夺,理之所在,至尊亦为之屈,此,古今之通谊也。目今新化之初,必举措得宜,刑赏无滥,宫闱严截,斜径杜塞,言路洞开,人心厌服,毋令一毫私意,参错于其间,且摆落常规,扫除繁文,务积诚实,持此勇进然后,可免委靡之弊、乱亡之祸矣。试以刑狱一事言之,禁府之坐,月才三两日,情犯甚重者,无取服之期,过误微罪者,有旬朔之系,大小呼冤,囹圄充满。虽该府之官怠慢之故,亦有拘忌太多而然也,臣等寻常慨叹。即闻,罪人权荣将伏常刑,而禁府以诞日在明,请缓期日,自上以为文具,即使行法。臣等钦仰圣上乾断赫然,不为俗例所惑也。然若能断于殄戮有罪之时,而不能断于开释无辜之日,则反有害于钦恤之圣德,而臣等之言,亦归于劝君上以威暴之政也。愿自今,凡刑狱、词讼,其他紧关各司开坐,上祀三日、中祀一日、忌辰从远近行一两日外,并勿拘忌为当。请令礼官禀处,定为后式。昔汉明帝除反支之忌,事无留滞,至书史册。臣等其于君上之美,不胜欣幸感悦之至,敢此烦启,兼及陈戒之瞽说,极知僭猥。而区区之诚,实有望于因此而广推,自小而至大,且于举措得宜,刑赏无滥等事,深留圣念而尤加意于大公至正之道耳。”上答曰:“祖宗三尺,俱宜遵守,而况玆贪赃之律,系生民休戚,关国家兴丧,此法一挠,则守令之愼择、绣衣之分遣,皆归于文具,故予不得已断然行之。言念其年老就戮,恻然伤怀,不觉陨泪也。此无非予不能宣明教化,使人犯法,一至于此,尤切瞿然也。启辞中陈戒之语,俱极深切,可不体念而服膺焉?若能断于殄戮有罪之时,不能断于开释无辜之日,则反有害于钦恤之德一句,书于壁上,以为常目之戒耳。卿等亦宜随事纠正,以补予不逮。”权荣事结末,在当初论罪之下。

5月23日

○乙亥,右议政赵翼累日呈告,上遣承旨敦谕,翼乃出仕。

5月25日

○丁丑,礼曹以备局启辞回启曰:“祭享斋戒之规,宗社五享四时享、腊享。大祭,谓之上祀,散斋四日,致斋三日;文庙、诸山川祭,谓之中祀,散斋三日,致斋二日。各司于散、致斋日,皆以拘忌,不得坐衙,则公务必至积滞。故独于致斋日不坐,忌辰祭及无时别祭,则前一日与行祭之日不坐,日、月食则是日不坐。此乃自古遵行之礼文也,请依此施行。”上从之。

○户曹启曰:“前后敕行,托以交易,勒夺民货,本曹所偿,几至数千两,国储之荡竭甚矣。近日国家设常平厅,以济三道民生之两西、圻甸。急,则市民失业者,亦宜均施惠泽。今者白金勒夺之数,至一千七百六十九两,宜以常平所储偿之,如患其太多,则本曹亦当添助矣。”从之。

○上御昼讲,讲《书传》《尧典》。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讲讫,上叹曰:“以光武之英明,亦惑于谶纬,诚可惜也。”又曰:“崇信佛教,莫如梁武,而遭祸之惨,亦莫如梁武矣,尤可笑也。”

5月26日

○戊寅,全罗道茂长县地震。

○上御昼讲,讲《书传》《舜典》。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上曰:“詹事何景容曰:‘江南其为戎乎。’其见明矣,而身为太子詹事,不能谏其君,岂得为无罪乎?”承旨柳庆昌曰:“魏、晋淸虚之习,诚可恶也。其中亦有一时名人,而为流俗所染如此,皆无足观也。”

5月27日

○己卯,黄海道雨雹,大如鸡卵。

5月28日

○庚辰,以李基祚为知经筵,李厚源为同知经筵,金光煜为同知春秋,闵应亨为大司谏,李一相为承旨,洪处亮为吏曹佐郞。

○上下教曰:“领敦宁府事金尚宪,在鄕之日常多,而不受俸禄,其令本道,每月给俸。”

○上御昼讲,讲《书传》《舜典》。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

5月29日

○辛巳,上御昼讲,讲《书传》《舜典》。侍读官洪处尹曰:“群后之朝,敷奏以言,明试以功,最宜行于后世也。近日辞朝守令,上皆召见,外间莫不感叹。守令之以公干上来者,若又召见,则亦明试之意也。”从之。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

六月

6月1日

○朔癸未,以韩兴一为吏曹判书,李时白为兵曹判书,申冕为承旨,任义伯为掌令,郑维城为大司成。

○结城县监元簋辞朝,面谕以遣之。承旨李一相进曰:“故掌令洪翼汉老母,在平泽病死云,合有轸恤之典矣。”上曰:“其令该曹,优赐丧需。”

6月3日

○乙酉,同副承旨申冕上疏曰:

至愚如臣,谋身不臧,重触机弩,为世大僇,得全性命,无非圣恩。玆者宥释之典、收叙之恩,意外荐被,而新除之命,又下于梦寐之外。衔恩趋走,义分当然,而第臣至冤未伸,危踪难保,乃敢伸吭哀鸣,陈暴心迹。臣自窃第以来,忝冒过分,注拟之际,每居人先者,以臣父、臣祖之荫,能至于此。臣虽无状,非由他径而进也。臣与金自点,既无葭莩可亲之义,又无毫发可藉之力。攀援附托,有何利害,而抛弃身、名,自陷于千仞之坑乎?况所谓亲与党与,以其有助恶病国之罪如是,则人将共得以诛之,岂特山人一队所独怒者乎?横构勒缚,恚怒忿诋,加之以儱侗暗昧之目,必欲罟之于不可测之地,此则圣明之所洞烛。其所用意之深浅,亦不敢指陈明言,有以伤国体也。目今淸论方张,洁士盈朝,污蔑如臣,只合屏弃,乞许递免,俾安愚分。

答曰:“省疏具悉。尔其勿辞察职。”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李敬舆曰:“顷日北使之来,人皆竦惧,今才还去,如释重负之在背。迨此时可以有为,而此非如臣者所及,是以为闷。”上曰:“卿毋谦让,以辅予不逮。”敬舆曰:“臣常所忧于心者,及至上前,不能尽陈,是亦臣瞻前顾后之罪也。”上曰:“此予不能容受之过也。”对曰:“上教及此,国家之福也。自古治乱,实系于上下交孚之如何耳。圣上温恭孝友之德,中外无不钦仰,而有识之士,或以不足于听纳为忧。臣亦尝以好恶去一己之私,是非循天下之公为请矣。”上曰:“不见卿久矣,今闻法言矣。”敬舆曰:“人才之乏,莫有甚于近日,宜加培养之功矣。今者将设实录厅,臣见祖宗朝实录纂修之官,当时人才之盛,不可及也。”又曰:“圣上初服,招延山林之士,甚盛德也,而厥后不无权舆不承之叹,如宋时烈、宋浚吉,则其名不出于淸人之口,宜召置朝廷,朝廷之上,亦有所忌惮矣。”上然之。敬舆曰:“洪茂绩、沈𢋡、李应蓍,与臣同时被罪,而臣独蒙恩至此,茂绩等止于还给职牒。茂绩则臣素知其为人,虽非经学之士,而有气节不避忌讳。应蓍则臣所不知,而盖敢言之士也。夫敢言之臣,人或目之以沽直好名。虽然自汉文以下,亦不得不取于名,唐太宗则专以名为主。虽或为名而所为者善,则亦有益于国家矣。”上曰:“与其不得第一等人,宁取于名也。必若专以名为主,则其流之弊,不可胜言。”敬舆曰:“名实相孚,则莫善焉。至于敢言之士,则虽或为名,苟用其言,则岂无益于君德乎?且与其不为名,而廉耻都丧者,其为人贤不肖,何如也?”上曰:“然。”上又曰:“党论之害,近日似有甚焉。朝廷正然后,可以为国,而今乃如此,何以救之?”敬舆曰:“至于馆学,则彼此相视有若他国之人,岂不甚哉?李珥、成浑两贤臣,在宣庙朝壬午、癸未年间,一番人排斥大过,厥后其门下人子孙,则必欲从祀,其排斥人子孙则必欲诋毁,由此而分党愈甚矣。如三司之论议,亦岂无偏系之时?惟圣上察其言论,如其可用,则忘其色目而用之可也。至于公共之论,则亦不以偏党而有所异同也。”上曰:“今之为党者,渐为精密,泯其形迹而为之。人君居上,有不能知者,惟大臣务为镇静可矣。两贤从祀,亦有不然者。莫重之典,不可轻议,则宜徐待论定之日,而互相排摈,有如仇雠。如此而许其从祀,则此习渐长,不可为也。”校理洪处尹曰:“顷日岭儒从祀之疏,圣批以乌之雌雄为教,闻者莫不惊愕。欲明其是非而已,是非明于上,则虽有党论,何害于国乎?”上曰:“党论若为儒生自私之事而已,则予何必言之?终必为国家之害故也。”敬舆曰:“兪棨之罪,岂至于投窜乎?无论彼此而人皆救之者,惜其才而然也。”上曰:“沈大孚何独为阘茸,而救之不如棨也?”海恩君尹履之曰:“臣谓,人君不可尚名。”敬舆曰:“然则以嗜利无耻者为可取耶?先儒曰:‘中人以下,犹恐不好名?’为国之道,必砥砺名节也。”上谓承旨柳庆昌曰:“校理洪处尹以为,虽有党论,何害于国,甚无谓也。姑先推考。”

○上御昼讲,讲《书传》《舜典》。讲讫,上曰:“顷见草野之疏,多言科举之不公。此乃孟浪之言耶?抑有之耶?”特进官金光煜曰:“不能无落榜者之嚣嚣耳。奉命之臣,孰敢循私?”承旨赵寿益曰:“外方试场则或不无杂乱之弊矣。”上曰:“不独谓外方也。”同知经筵林坛曰:“近来科场有言其不严者,所当警饬也。臣顷为礼曹判书时,金集谓臣曰:‘科举皮封,多有其弊。’云矣。”上曰:“所谓皮封者,何状也?”坛曰:“名纸皮封,凡三处书以谨封,着印于其上,东堂则割去,而以朱易书于他纸以考之;监试则既不割去,又不易书,仍以考之,谨封书迹,可以默识。若以谨封字,刻而印之,则可防杂乱之患,此乃金集之言,故陈达矣。”光煜曰:“臣自少时见之,举子辈试纸皮封以先生为福手请书者多矣。”上曰:“此诚可愧者也。”上曰:“试官见分发耶?”朝家凡事,各司下人书于小纸,送于官员,谓之分发。对曰:“虽果见之,而有妨于传通,故不敢数数见之矣。”上曰:“然则试场可谓不严矣。”寿益曰:“外方试官,尤宜择遣。”上曰:“何独外方?”寿益曰:“京中试场,亦自数年以来,颇有人言,诚可叹也。试官必须愼择其人然后,浮言可息也。”上曰:“令该曹申明举行。”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

6月4日

○丙戌,上御朝讲,讲《书传》《舜典》。领经筵李敬舆曰:“《舜典》中象以典刑等章,尤当致意。象者,如言象魏之象也。用刑,不当如誊录之遵用,必须参酌情法,若权衡之指轻重也。我国之法,虽至轻之罪,而禁府及刑曹必先请刑,是一胥吏之事也,设官之意安在?然而事系重大,非在下者所可更改也。夫四凶,在尧之时亦登吁咈之席,其何敢梗尧之圣德?是故,罪未彰著,而尧未及罪之,至舜受政,罪始彰著,故罪之也。凡用法之道,必待其罪迹之彰著。如罪一人而百姓称冤,则必未厌于人心矣。”上曰:“宋太祖曰:‘何后世法网之密耶?’可见后世法网之密也。”敬舆曰:“怒其可怒,如鉴之照物,而妍丑自见。是必有操存之功然后,可无暴怒之失。故相臣完平府院君李元翼,居官或终日用刑,而未尝形于声色。元翼虽未闻其有学问之功,而盖资禀素高而然也。况以圣学之高明,若能留意于此,而涵养之,则夫岂少补哉?”上曰:“古人亦云:‘学问之功,可以变化气质。’岂不然哉?”敬舆曰:“人君与众人尤异,或以声色、或以功利,攻之者众。制其意欲,必以学问,如御盗之必以兵也。”大司谏闵应亨曰:“人君喜怒,如天地造化之付于物,则无私喜怒也。人君有私喜怒,则是必忿懥而已。既有庙堂焉,又有三司焉,若容受在下者之言,则无此过也。”敬舆曰:“以尧、舜之圣,亦资于匡弼之功。”上曰:“人君无独成之理,夫岂不然?”敬舆曰:“宜极择承旨而信任之,听纳其言。古者承旨多封还上旨者矣。”知经筵林坛曰:“人臣若徒顺旨奉行而已,则一胥吏足矣,何必择才而处高位乎?”敬舆曰:“两司长官,所宜愼择,今之长官,得其人矣。大司谏闵应亨忧国之诚,未有及者。每面责臣等之过。”上曰:“谏长为承旨时,忠言恳恳,予甚嘉悦。近久不见,而未尝忘于予怀。今为谏官,宜尽绳纠之责,以匡予不逮。”都承旨朴遾曰:“近来日三开筵,勤劳玉体。请一日一开筵。”上曰:“予冬月则每多疾病,故欲于夏月,数开经筵。”敬舆曰:“祖宗朝或还自宗庙亲祭,而旋开经筵矣。”上曰:“然。”上谓处尹等曰:“日三开筵之时,则昼讲亦讲《大学衍义》。”敬舆曰:“殿下燕居时,观览《史记》乎?”上曰:“时时披阅矣。”对曰:“监戒治乱,颇有益矣。”

○上御昼讲,讲《大学衍义》。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

6月5日

○丁亥,以权堣为执义,郑斗卿为副校理,李端相为说书,宋时烈为进善,赵锡胤为副提学,申最为检阅,姜与载为掌令,金始振、任重为持平。

○上御昼讲,讲《书传》《舜典》。讲讫,同知经筵李厚源曰:“臣曾忝关北之任,闻有尹贵生者,父母丧三年之后,犹且居庐,不飮酒食肉。国丧卒哭之日,来哭于阙门外,仍见臣矣。又有杨大立者,丧其父母,三年之后,不废朝夕哭。乱离之际,身负神主,必得蔬食以祭之。如遭国丧,至卒哭不食肉云矣。”上异之,令该曹特施赏典,以表其行。

6月6日

○戊子,上御昼讲,讲《书传》《舜典》。侍读官赵复阳曰:“五刑、五服,先王所以参情法也。情轻而罪重,则被罪者不服矣。天下之事,不可不察其情,而刑法尤不可不愼也。”上曰:“其要不出于明之一字矣。”复阳曰:“《舜典》所载,受终之初,首言明四目达四聪,此人君为治第一义也。目今世道日卑,无奋励慷慨之志,狃委靡偸惰之习。若洞开言路,不使摧沮,则可以为国矣。”又曰:“隆寒盛暑,旧有停筵之例,自上逐日开筵,甚盛举也。大禹惜寸阴,周公陈《无逸》。殿下若终始不怠,则二帝三王之治,何遽不及乎?顷者,承旨有以暑热劝停经筵者,甚非也。”

6月7日

○己丑,以郭之钦为掌令,尹顺之为同知经筵,李性恒为文学,沈詻为左参赞。

○上御昼讲,讲《书传》《舜典》。大司宪李厚源以同知经筵入侍,进曰:“近来爵赏太滥,名器日轻,识者之寒心久矣。前讨捕使奇震兴,以捕贼之功,至于陞秩。甲令中,守令措捕得宜者论赏,讨捕使既与守令有异。若以此施赏于震兴,则监、兵使、捕盗大将,亦可论赏乎?请改正。”上曰:“考例以处。”是后累启而从之。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

6月8日

○庚寅,谏院启曰:“政莫大于安民,安民之本,莫先于均役,而圻甸、关东、海西则既行大同法,以均其役,三南则壬辰乱后,权定贡案,伊时以被兵各邑之役,移定于内浦完全之地,而厥后更无详定之举,故全南道之役重于庆尚道,洪淸道重于全南道,而洪淸一道之役,亦甚不均。三道之不均,虽不可一时变通,而洪淸一道,则变通固无所难矣。内浦所出之役,三倍于山郡,日就凋耗,将至空虚,岂不寒心?请令庙堂,商量便否。”上从之。

○上御昼讲,讲《书传》《舜典》。讲讫,同知经筵尹顺之曰:“今日急务,莫先于作成人才。泮宫多士,方以圆点聚会,不可无激劝之举。臣闻,明庙朝频遣史官,出题命制,居优等者,辄赐赏赉,故当时之耸动,至今称之。且近来士习不美,排轧成风,岭南之士,皆不来赴,诚可寒心。若有鼓动之举,则岂有不来者乎?”又曰:“比来文官抛弃文字,诚可虑也。自祖宗朝,近密侍从则频令制述,加奖劝,故当时人才蔚兴。宣庙初年所用,皆明庙朝培养之人也。”承旨李䅘曰:“士子等方値农时,且有阻水之患,故有不得来者矣。”待教赵嗣基释笔而进曰:“承旨之言差矣。旱灾如此,必无阻水之患。虽当农月,岂无上来之士乎?不幸士论乖张,岭南士子太半在于削籍、停举之中,故大庆之科,不得来赴,岂非欠典乎?小臣忝在四馆,士子之事,亦可预知,欲为解停发简矣。”侍读官曺汉英曰:“史官记事而已,奏事非其任也。所陈殊涉猥滥,又岂可以同僚中简通之事,上达乎?且得罪斯文之士,虽大庆,不可使赴举也。”承旨请推赵嗣基,上不答。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

○始令刻谨封印,印监试试券皮封。从前礼曹判书林坛之议也。

○备边司请自今以二品以上,拟差北兵使,从之。故事,北兵使,非二品武臣有才望者,不得授,及藩胡撤去,除是职者,位望渐轻,先王末年,多以堂上官授之。至是,李厚源请复置北评事,以为弹压之地,备局寝其奏,而建此议。

○大提学郑弘溟以病乞免,许之。张维、李植既殁,文望归于弘溟。先王朝自咸阳郡守擢授是任,弘溟不赴召,退居昌平。至是,再授是任,弘溟又以病辞。

6月9日

○辛卯,谢恩使麟坪大君㴭、副使林坛、书状官李弘渊辞朝,上召见而遣之。

6月10日

○壬辰,上御朝讲,讲《书传》《舜典》。领经筵赵翼曰:“以谏院之启,令备局议之。臣等之意,徭役不均,故民怨益深,均役然后,可以保民。欲令刑、户判,句管此事矣。”上曰:“言之甚易,为之甚难。有此论者,将六十年,而不能厘正者何也?顷者欲行大同法,而京外之民,皆不便云,故停之。此虽名为均役,其实与大同无异也。今日国势,如经大病之人,恐不可更张,欲问当否于刑、户判,卿等之意如何?”户曹判书李基祚曰:“湖西田少役重,两南田多役轻,均役岂非美意?然念,昔重而今轻者虽喜,昔轻而今重者必怨矣。”李时昉、闵应亨皆言其便,上曰:“卿等退,与诸大臣,熟讲而待之。当复面议矣。”

○上御昼讲,讲《大学衍义》。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

6月11日

○癸巳,以申濡为都承旨,李守𫍯为持平,李尚真为正言。

○报恩县监李河岳辞朝,面谕以遣之。

○召见诸司轮对官。

6月12日

○甲午,校理郑斗卿上疏,进所著诗讽二十篇,上优答之,赐虎皮。斗卿以文章名于世,尝著书以寓箴警之意,而每于篇末,辄引诗以结之,至是献之。

○备边司启曰:“安民之本,莫先于均役,诚如谏院之启。三南贡案不均之患,久为识者之叹,虽欲变通,亦不至于大段难便。不过计各道田结元数,以准贡物多寡,量出米、布,无偏重偏轻之处而已。启辞之意,专在于洪淸一道,而必通融滚成一段然后,方无彼此妨碍之弊矣。令该曹专管,而刑曹判书李时昉,通解事务,亦合此任,使之兼察相议,按阅三南元贡案及田结摠数,参酌轻重,以为永式。”又启曰:“昨于榻前,李时昉请通两湖,每结收三斗米,以应各司贡物。今日臣等,与本司堂上、两司长官,相与商确,算出两湖结数及贡物价多寡,则右议政赵翼以为:‘收一结三斗之米,应各司贡物之价,则颇有赢馀,而其出于民者亦轻,非但役重之民为便,役轻之邑,有减而无加,虽无移用之举,而徭役自均,上下俱足。当今之策,莫善于此。’兵曹判书李时白、刑曹判书李时昉、大司谏闵应亨之意,与翼同。领议政李敬舆以为:‘我国贡物,已失任土之意,并以米、布输纳,皆出于农民、红女之手,计结收价,理宜均平。偏重偏轻之弊,不可不一番厘正,大纲既正之后,问其便否于两道,参商计度,一从民愿,而岭南则观势行之为便。’大司宪李厚源以为:‘均役则可矣,而换米以纳,似有难便之势,且涉取赢之嫌。’海恩君尹履之、吏曹判书韩兴一、户曹判书李基祚之意,与厚源同。群议虽无大段矛盾,而不能无缓急先后之异,请待后日登对,更禀以定。”从之。是后,议竟不行。

○右议政赵翼上札曰:

学问者,乃为治之本源也。非此则致治无本,臣请先陈学问之道,通于上下者而后,乃及于人主之学也。人之资品,本一段也,学则为贤人、君子,不学则为凡人,世之为士者,皆不知学问之为急,而惟外务是急,此皆昏惑之甚,而亦可哀也。彼学焉者,诚能取进道之人为师表,而直以其身学焉,则吾之所行,自然法乎贤圣之行矣。古之圣人,履至尊之位,以至德,行至治者,二帝三王是也,后之人君,亦当以二帝三王法之。其言论、政事,载在方策,苟能读而求之,凡于精一之业,儆戒之严,知人之哲,爱民之意,无一不法乎此,则德何以不及于古,治何以不及于古乎?伏惟殿下,志切求道,勤于讲学,自在靑宫,书筵所讲,实以孔、孟之书,近日经席,又以《尚书》进讲,而或至一日三讲,圣志之笃、圣功之敏,虽闾阎匹夫,有所难及,此可见东方当太平之运矣。为学工夫,求之五经,乃所以博学多闻之道,而求其切实之功,则未若四书之要也。若不能于四书有所得,而只泛读五经,则恐未免有博而寡要之弊也。伏愿殿下,虽读他书之时,以其馀闲,更取四书,循环熟复,温绎不辍,以为一生工夫,必须圣智、圣德,如古圣贤而后已也。殿下前后所讲,皆是圣人之书,惟此至诚,坦若大路,若无求为圣人之志,则经筵进讲,不过为循例备数之虚文。臣恐其求之或不能深得其要,而圣志所存,亦或未能以尧、舜自期也。

答曰:“开导劝戒之言,如是谆切,深用感悦,可不体念哉?”

6月13日

○乙未,以黄㦿为承旨,李性恒为持平。

○命叙用前大司宪南铣等,用大司谏闵应亨之言也。

6月16日

○戊戌,上下教曰:“先王未及见王子、翁主之长成,予常悲痛而无以纾此怀。孝明翁主、崇善君、乐善君家,各赐奴婢一百五十口。”

6月18日

○庚子,谏院大司谏闵应亨、正言柳道三、李尚真启曰:“右副承旨申冕辞职疏中,指诋弹己之人,显有忿懥之意,肆言无忌,事甚不佳。况当初被罪,亦有不善处谤之失,而新蒙恩霈,复列迩班,则为冕之道,所宜自修之不暇,今反张皇辞说,有若与公议相较者然,朝廷相敬之道、士夫反求之义,岂当如是?请罢职。”答曰:“自明之疏,孰无一二之言,而何论之至此耶?似涉深文矣。”正言李尚真方在台厅引避曰:“臣窃见承旨申冕之疏,指诋弹己之人,显示雠视之色,语意不美。不可无纠劾之举,故今日僚席,十分商议,而务从折衷之论矣。伏承圣批,以似涉深文为教,深文论人,是何等凶德也?臣诚惶惧之至。自明之举,虽不可已,何敢以忿懥之气,施之于告君之辞,而无忌惮至此哉?其曰重触机弩者,是何言?其曰横构勒缚,必欲罟之于不可测之地者,又何言?其曰用意深浅,不敢指陈明言,以伤国体者,抑又何言?谁机谁弩,谁令触之乎?何以为构,何以为缚乎?激浊扬淸,振肃颓纲,谓之罟乎?满朝具僚之中,只举数人,无间亲疏,有何用意,而于何深,于何浅乎?更有何秘意廋辞,大于此数款者,隐然藏腹而难于指陈明言之乎?苟为恐伤国体,而不敢指陈明言,则凡此所既陈者,独不伤国体乎?伊时草野之臣,咸受知遇,思尽其职,有此激扬之举。若谓之不量世道,为是谬计,或谓之举措间,不无过激之失,又或谓之轻重混被,则犹之可也。彼既林下求志,与世无竞,则夫岂有一毫偏着之私,而冕乃敢以此说,眩瞀是非,荧惑天聪乎?此习渐长,则岂不为日后之深可忧者乎?若不明示好恶,则世无公论,国不为国矣。事既痛骇,所关亦重。臣等此论,固非深文,殿下不惟不允,反下未安之教,臣窃惑焉。且念,参议李之恒、承旨黄㦿,亦投辞疏,而言无可疵,故无此论矣。殿下于此,可以知此论之非深文矣。臣忝在台席,言不见信,何敢晏然仍冒?”答曰:“窜谪南州,收叙未久,而又有此论,虑其或过,如是答之,而殊未有严峻之意也。尔之曲见,何乃至此,良可怪也。”

○检阅赵嗣基、申最以史荐,见阻于持平金始振,并上疏乞递。

○时,《实录》纂修日急,而大提学久缺。大臣请出大提学,上从之。故事,曾经大提学者主荐,而前大提学郑弘溟,以病在鄕,李景奭、赵䌹方拘于白马城,唯领府事金尚宪在,上遣史官问之,只荐赵锡胤。上以为:“文衡差出时,政府六卿会议,以圈之多少,为拟望之次第,而只荐一人,无施圈之地。更问于金尚宪。”尚宪曰:“国家置两馆提学,乃所以预备文衡也。领议政李敬舆、右议政赵翼,曾经提学,宜与两馆提学会议以荐。”敬舆、翼以为:“时任两馆提学金光煜、吴竣,方在拟荐中,不可会议。”遂以赵锡胤及两馆提学荐之。上命招大臣及政府东西壁、六卿、判尹圈点,遂以赵锡胤为大提学。

6月19日

○辛丑,大司谏闵应亨引避曰:“近来朝着瓜分,气象不佳,臣所慨叹者,曾于榻前,缕缕陈达矣。昨日相会之坐,正言李尚真发言于席上曰:‘承旨申冕辞疏,语多不美,不可不论。’云。臣猝闻此言,深以为怪曰:‘虽或有忿懥之言,而圣上既降大霈,又复收用,有何意见,而更欲起闹耶?’反复持难,以至日中,尚真拈出申冕疏中语曰:‘似有深意,不无他日之忧。’臣终不觉其然,以自中分裂不靖之意责之,则坚执不回,将有引避之举,臣恐有转激之患,减改辞语而强从之矣。今承圣教,臣之不能守己见之失著矣。请递臣职。”正言柳道三亦以此引避。宪府大司宪李厚源。请出李尚真,递闵应亨等,答曰:“大司谏避嫌之言,实道当今之痼病也,何乃请递耶?诚出于意虑之外也。忠谠朴直之人,决难轻递,柳道三亦勿递差。”

○宪府启曰:“臣等窃闻,翰苑故事,凡新荐之际,遍告方外之员,例也。至于参下先生,则虽在罢散,论议可否,与时任无异,而荐事未定,私相可否,而但从下吏之言,径先开坐,已违古规。且以私室说话,张皇陈疏,有若告讦者然,其为情态,殊甚可恶。请检阅赵嗣基、申最,并从重推考。”上从之。

6月20日

○壬寅,以检阅赵嗣基、申最推考传旨,下教曰:“谓之烦琐则可也,而有若告讦情态可恶等语,殊未衬着,不过箝人口之意也。此传旨,改付标以入。”

○正言柳道三引避曰:“臣于申冕论劾之时,当初意见,虽有异同,毕竟随参,未免依违。宪府处置,实是公议,而勿递之命,出于意外。恩私虽极,廉耻亦重,世间安有苟且台谏乎?请罢臣职。”大司谏闵应亨引避曰:“臣于再昨同席之发论也,费辞调停者,非以申冕之疏为无失也,亦非以一番弹劾为不可也。第以既往之事,又因疏语之失中,更起闹端为不可,而终为苟同者,亦是调停之意也,而既已随参,退有后言之失,臣固难免。既递之官,断无一刻仍冒之理,请递臣职。”正言李尚真引避曰:“昨者同僚又变初意,相继引嫌,惹起一番闹扰,臣之所论,实被已甚之斥矣。其间席上说话,或有详略大异,虚实不类者。当其发言之时,长官辄曰:‘申疏不平之语,人多非之,何可立异于此论?第才经窜谪,恩宥收录,而复有此纠劾,恐涉太急,宜待后日,更议为之。’臣答曰:‘此疏之出,亦已久矣。如知其非,更待何时?’鄙意正恶其才经窜谪,犹不惩艾,轻蔑朝廷,肆然无忌惮也。相持之意,大略如斯,而乃以猝闻深怪为言,有若前所不闻,而今始得闻者然,此亦可异焉。况其所谓自中分裂不靖云者,是亦何言?自中之云,诚不满一哂也。大略纠劾之举,所以责其人之所失,开自新之路也。使冕被弹之后,改过迁善,则固不害为君子。即今善不善之分,犹未可断定,况可言其分裂不靖耶?长官有何别样意见,而忽发此言,以惑圣聪也?臣以劾正一人之失,而反陷于朋党偏私之罪,此,无非臣不见信之致。既承前后未安之教,又被僚长情外之斥,何敢一刻仍冒?请罢臣职。”大司宪李厚源、执义权堣、掌令郭之钦引避曰:“人之意见,各自不同,闵应亨既有所见,则不可苟同。同僚虽坚执不回,我亦有自处之道,惟观其事之是与非而已,何必强而从之乎?既参其论,而退有后言,殊无谏官风采。至于柳道三依阿于两僚之间,尤无主见,苟且莫甚,此所以请递也。伏承圣批,以请递为出于意虑之外,臣等处置乖当之失著矣。且赵嗣基、申最等论启时指语,断无他意。新进小官,敢以自中私语,张皇陈疏,有似告讦,情态可恶,故臣等实欲矫其习,而尊朝家体面矣。今者伏闻,以箝人口之意为教,所谓箝人口者,权臣欲拥蔽人主者之所为,臣等欲为何事,而乃敢箝人口,使不敢言乎?台谏启辞之付标,亦曾所未有之事,无非臣等言不见信之致,尤不可一刻苟冒。请罢臣等之职。”持平金始振引避曰:“谏院多官、本府同僚,今皆引避,臣当处置,而伏见同僚避辞末端,以赵嗣基等推考传旨付标之教,引以为嫌。此实由于臣之妄作,势难处置。请罢臣职。”答曰:“勿辞。”道三等并退待物论。

○忠淸监司金庆馀临发,疏陈七渐,其略曰:

臣曾于榻前,窃闻殿下慨然发叹,特以无人才为教,圣意所在,臣可以仰窥矣。今过半载,而朝廷之上,未闻有一号令一举措,留意于此者,此固时事苍黄,未暇念及,然人情狃安,安必忘危。一经变故,好意都消,初不坚定,旋即沮挠,则其于祖宗在天之灵、八路兆庶之心,所以责望殿下者何哉?此,殿下渐不克终者一也。民依于国,国依于民,民安则国存,民困则国亡。古之善治之主,莫不以安民为本,而安民之道,唯在于守令之贤否。此,汉世之所以必敕选部,唐家之所以亲见刺史者也。殿下于即位之初,择吏之教,眷眷于开政之日,守令之陛辞者,无不引见而亲问之,不但为守令者,各自奋励,吏曹亦不敢肆拟匪人。近日以来,此规罕行,守宰已多怠慢,吏曹亦不惕念,此,殿下之渐不克终者二也。刑赏者,人主之大柄也。刑赏得正,则为恶者惧,为善者劝,而国以之治;刑赏失正,则有罪者幸免,有功者觖望,而国以之乱矣。殿下于即位之初,深虑朝纲之不振,慨念劝惩之乖方,凡于赏罚之际,必求公正之道,故群下咸仰圣心,如靑天白日矣。近日以来,纲维解纽,命戒顚倒,朝着之上,好恶不明;搢绅之间,是非眩瞀,凡有举措,中外窃疑,皆有轻侮朝家之意,此,殿下之渐不克终者三也。天生蒸民,树之司牧,而幅员之广,兆民之众,不可以一人治之,故必延访贤能,与之共天位,治天职也。故穷经自乐,守道山樊之人,必待人君致敬尽礼,言听计用然后,出而为之用也。不然而𫍙𫍙之色,厌薄之意,或见于交际之间,则其孰肯愿立于朝乎?殿下于即位之初,延访贤能,礼罗遗逸,其勤勤恳恳之旨,溢于言外,近日以来,向用之意寝衰,使四方之人皆曰:“吾王之待士,吁嗟乎不承权舆,呜呼,可胜惜哉!”此,殿下之渐不克终者四也。臣闻,道之行,莫先于家。故宫闱之严不严,而其身之正不正,自可见矣。殿下于即位之初,防禁截然,小大恪谨,外言不入,内言不出,虽戚畹之至密者,无敢有窃威作福,招权市宠,以累圣德者。近日以来,禁密之事,无大无小,外方传说,不胜其藉藉,果若人言,则外言之入,安保其必无哉?夫言之出入,一一皆真,犹为不美之事,况以小为大,变白为黑,其所以荧惑圣聪,疑乱众听者,何可胜言哉?若不改辙,则鸤鸠之美不致,而偏听之讥必至矣。此,殿下之渐不克终者五也。夫人君置辅弼之臣,非所以适己,而求所以正己。殿下于即位之初,所用者无非端良正直之人,故朝着肃淸,百寮敬惮矣。近日以来,甘苦异齐,气象顿变,强劲触犯者,必靳恩点,以示厌恶之色;谄谀软熟者,例蒙宠异,以示优奖之意。此,殿下之渐不克终者六也。古人以言路壅塞,比之防川。夫兴王之道不一,而莫大于从谏;亡国之事不一,而莫甚于恶直。殿下于即位之初,听言如流,犹恐不闻,故人思自奋,各摅悃愊。近日以来,谠言日忤于圣听,谄风暗长于朝端,刚强者必取矫激之名,含默者反享醇厚之福。此,殿下之渐不克终者七也。殿下试以臣言,反求于己,如有一毫之诬罔,则请治臣罪;如其非妄,则愿亟反而深虑之。

答曰:“省卿疏辞,忠谠忧爱之言深切,予甚嘉叹。可不体念哉?”

6月21日

○癸卯,江原道蝗。

○为都目政,以赵龟锡为待教,李天基为献纳,沃川郡守郑基丰为文学,公山县监李泰渊为修撰,忠原县监李𥘼为副修撰。

○掌令李性恒引避曰:“臣与持平李守𫍯,相议处置之际,以李尚真事,未免矛盾,论难多般,终未归一,而随参苟同,臣实耻之。请递臣职。”持平李守𫍯引避曰:“殿下之国,今日不亡,则明日必亡。何则,朋党之祸也。近来朝廷溃裂,日以益甚,分朋割户,攻击如仇,各自按剑,攻斥异己之不足,又为反噬倾陷之计。若此不已,则殿下孤立于上,而廷臣济私于下,国家之亡,不远伊迩。正言李尚真,不顾公议,朋比是事,更起闹端,臣窃痛之。况院启之批,初无严旨,而尚真乃谓之严旨,敢为不当避之避,其计之深浅,可知也。臣以尚真所论不正,不可不递之意,反复论难,而终与同僚,所见相忤,请递臣职。”答曰:“勿辞。”性恒等并退待物论。玉堂校理洪处尹、曺汉英、副校理赵复阳、副修撰洪处大。上札曰:

两司并引嫌而退。近日朝绅之间,诚有不能和协之叹,而不过因一时弹论之举,私相不平,仍致浮议之嚣嚣,则或有之矣。至于举朝分裂,互相乖争,则实无是事。申冕疏辞,未免忿懥,一番相规,只是循例。以此而谓之分裂不靖,良是过虑也。身为谏官,左右依违,苟且之讥,自道审矣。务在调停,意非不美,初同后言,既递难仍。随事规正,风采可尚,盛气费辞,亦伤太过。请递之论,实循公议,有何处置乖当之嫌?付标之教,诚出意外,殊欠待遇台谏之道。初无所失,岂可轻递?史官请推,事实由己,不敢处置,势所然矣。投机逞臆,僚议不美,耻于苟同,事理固当。鼓煽倾危之语,欲售荧惑之计,其间情态,殊甚可恶。请正言柳道三、大司谏闵应亨、正言李尚真、持平李守𫍯递差,大司宪李厚源、执义权堣、掌令郭之钦、持平金始振、掌令李性恒出仕。

答曰:“噫!先言诚有之叹以缓之,继之曰实无是事以绝之,其在掩蔽则可谓得矣,其奈宗社何?且世无荧惑告讦四字,则伐异逞臆,将用何等文字,而攻斥之乎?今日国事,可谓殆哉岌岌也。然依启。大司谏闵应亨勿递。”闵应亨命招不进,政院依例请罢职,上命勿罢。大司宪李厚源就职后再避,答曰:“勿辞。”厚源退待物论。玉堂上札请:“亟治臣等掩蔽之罪,以为人臣之戒。”答曰:“尔等勿辞。”

6月22日

○甲辰,是日仍为都目政,以张应一为兼弼善,尹顺之为同知成均,洪处亮为吏曹正郞,金弘郁为副应教,李基祚为知春秋,许悦为正言,睦兼善为持平。

○备边司启曰:“王政所重,莫先于农桑。故孔、孟俱以不夺农时,为保民之先务。况今年淸使六人之行,民力已尽,嗣岁之望,只在力田,而天之降灾,旱蝗相仍。前头安集赈恤之责,专在守令。如公山县监李泰渊、忠原县监李𥘼,治绩为一道最,百里按堵,声闻远播。司农、少府之征,固合陟明之典,而此时迎送之弊,亦甚不赀,数十荷锄之民,往来道路,必费数十日字。一夫不耕,十人受饥。以此计之,饥民几何?两邑守令,虽已出代,及今变通,其施惠于一邑,似不浅浅,李泰渊、李𥘼,并令仍任。沃川郡守郑基丰,虽未知声绩之如何,而递易之弊,与公山等官无异,亦宜一体施行。”上从之。

○礼曹启曰:“参判李景宪、参议李时楷。即见成均馆所报:‘两贤攻斥之论既发,中外士论携贰。今此增广圆点,多士会集时,士论齐发,前日被削儒生若干人,解其可解,而疏头柳㮨,今又加罚。以此,诸生数十馀人,无端退去。此儒既非柳㮨疏下,元无可避之嫌,相率出去,似涉无据。其他儒生百馀人,亦不自安,不敢独为圆点,相继退去。本馆多官,齐会招致,再三开谕,则首倡出去之儒,终始不入,不可迫胁威制,不得不具由移牒。’以此意入启矣。两贤道学,为东方士林之所宗仰,一自朝绅之分裂,渐生携贰之论,诚是斯文之大不幸也。侮辱先贤,得罪儒林,一段士论,是非不泯,鸣鼓之举,自是公议。咸池新日,八路拭目,特设大科,嘉与一国同庆,四方之士,莫不缨冠弹弁,乐赴槐黄之期,而彼数十人,本不参于柳㮨之疏,乃敢以一时之私忿,惹出闹端,无端退去,中辍圆点,师长熟谕,亦不动听,此实前古所无之事也。不可以若干诸生之纷闹,废此大庆之科,请令本馆,更加开谕,使之还入。”从之。

6月23日

○乙巳,执义权堣、掌令郭之钦引避曰:“臣等之请递谏长,出于循例,论劾史官,初非大段,而严批累下,闵应亨又有勿递之命,则请递之臣,理难晏然,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堣等退待物论。掌令李性恒处置以为:“大司宪、执义、掌令,并引嫌而退。今日所争,本不与于党论,闵应亨之以是为言,诚是过虑。李守𫍯之动以危语,尤可骇异,而殿下屡降严旨,下政院之教曰箝人之口,答玉堂之批曰掩蔽。又曰:‘无荧惑告讦四字,则伐异逞臆,将用何等文字乎?’呜呼!不几于一言而丧邦乎?朋党之弊,诚极可恶。然痼弊百年,不入指目中者,有几人哉?殿下虽欲打破,窃恐奉行无人,而高谈大言,极陈朋党之弊者,未知其心一出于公乎。前后圣批,虽极未安,不可以此,轻递言官。请并出仕。”答曰:“依启。噫!百年痼弊,虽已结难破,安知甚至于奉行无人乎?予之区区之虑,可谓迂且拙,而诚可笑也。予今而后,何敢言?但自古名流缙绅,未有国破而家未亡者也。”持平金始振以既承严批,不敢处置之意,引避,其略曰:“李尚真之论劾申冕,不过遇事尽言耳;宪府之请推史官,不过循例规正耳;玉堂之处置两司,不过辨别曲直耳。虽有措语之过激,所当优容而弗咈。或疑以深文,或斥以箝口,或责以掩蔽,至于依违苟且之论,便意其得中,倾巧奸慝之说,反虑其忠直,同是谏官之言,而或拂焉,或喜焉何哉?是由朋党之疑,系着于圣心,故动摇之言易以入之也。若以一人之被弹,而便以为滔天莫遏,则其处心立意,不几近于举朋党之目,而中人主之所恶乎?如臣疲劣,谬当言责,自不免党比之归。又有妄言之失,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始振退待物论。

6月24日

○丙午,上下教曰:“前正言李尚真义兴县监除授,前持平李守𫍯真宝县监除授,掌令李性恒延豊县监除授。”

○献纳李天基以病辞职,仍陈优容台阁之道,启下吏曹。吏曹请令察任,上特命递之。

○备局请罢统营合操添防,以除民弊,上以为,行之既久,不可猝变,命姑置之。

6月25日

○丁未,宪府持平睦兼善启曰:“贼臣孝立之寡女,通于异姓侄沈姓人,乘夜逃逸,请令攸司捕治之。”从之。其后孝立女及沈姓人,皆自缢死。又启曰:“土林携贰,攻击太深。当此庆科,圆点儒额未满数百,已极寒心。顷者斋任数人,猝然发论,被削儒生李象震等八人中,四人则解削,四人则仍削,柳㮨则削籍之外又加付黄,而斋任终不问可否于诸生,故诸生以为:‘付黄之罚,必施于犯伦大辟,而士论立异之人,勒加此罚,实是前所未有之事。决不可以区区科举,苟居泮宫。’相继出去云。昨见成均馆移牒礼曹之语,则或解或仍者,泛称以解其可解,至于付黄,大乖士论,而泛称加罚,已极未妥,而本馆及礼曹,以先出儒生为非,非其人而使之入,是犹欲其入而闭之门也。为其师长者,诚欲调剂多士,使之还集,则开谕斋任,解罚劝入可也。多般开谕,终不听从,则所当据实报礼曹,入启善处。而初头实状,全不举论,则已散多士,岂有还入之理哉?师儒之长及礼曹堂上,不为周遍调剂,处事不明之失,在所难免,请从重推考。近观,台阁之上论议矛盾,致一闹端,三臣补外之命,遽下于千万意虑之外,待台谏之道,不当如是太薄。请寝成命。”答曰:“国子与礼曹所为,俱极无谓。不意玆者,掩蔽之患至此也。依启。三臣补外之举,乃是末减之科,勿为烦论。”

○谏院正言姜镐、许悦。启曰:“顷日两司之论,是何大段事,而辗转相激,至于此哉?其所措语,俱有过当之失,而在圣上优容之道,固不当如是也。凡人君听纳之要,其言可采则采之,不可采则置之而已,岂可遽加之罚,而致有昭代之欠事耶?殊非广言路,待台臣之道,请还收李尚真等补外之命。”答曰:“虽切于私情私计,两司安敢无忌惮至此耶?予决不忍为媚党媕婀,坐致国事之日败。尔等勿为烦启。”

○正言姜镐、许悦以圣批有未安之辞,引避;持平睦兼善以两司俱发无忌惮之教,引避;执义权堣、掌令郭之钦以既参前论,引避,并退待物论。玉堂上札以为:

两司诸官,别无可递之失。姜镐、许悦、睦兼善、权堣、郭之钦,请并出仕。

上从之。

○咸镜监司郑世规驰启以为:“疠疫之馀,旱蝗太甚,而道内编配罪人,未蒙原释者尚多。宜加宽宥,以尽召和弭灾之道。”上曰:“今此旱蝗,罪在予一人,下民何辜?况玆北路,降罚偏酷,言念生民,若恫在己。道臣之驰启,实有所见,特用非常之典,别录罪人,并令放释。”

○淑陵参奉陈翊圣上疏,请设赟科,庙堂以为不可创设,上从之。赟科者,文武备具之谓也。 ○先是,领中枢府事金堉请行钱货于两西,至是以陈慰使入燕,以其行资,贸钱十五万文,还到湾上,启请:“分置其钱于平壤、安州都会之地,先令试用,如其可行,则即山铸钱而继之为便。”上从之。

○上下教曰:“旱暵日甚,庚炎如焚,囹圄之苦可言?承旨阅囚于典狱,释罪轻者。”

6月26日

○戊申,大司谏闵应亨以被斥于时议,陈疏乞递,答曰:“噫!今日之国事,无可为矣。必党附谄媚而后,得以见容,不然则众怒群斥,不遗馀力,恣为诋辱,无复忌惮,可胜痛哉?尔无可递之失,而固辞至此,今姑用副尔意矣。”

○陈慰使金堉还朝。上召见之,堉进曰:“臣筋力既尽,才智又乏,假令在朝,有何补益?且七十致仕,古圣遗训。臣窃附古义,愿即退去。”上慰谕不许。翌日,堉遂去杨州。

6月27日

○己酉,同知成均馆事尹顺之启曰:“昨昏伏闻,馆中还集之士,因台谏启辞,并与式年圆点儒生,一时退去,而大司成重被台评,不得行公云。臣闻来惊惶,诘朝来诣本馆,招集诸生,则只斋任六人守斋,而亦不为圆点。臣多般开释,使之还集,则齐声而答曰:‘师长为多士调剂镇定,靡极不用,故稍稍还集,今至六七十人。不意师长,横被白简,究厥所由,实在诸生,何敢晏然居斋,有若无罪者然?’且言:‘台评偏系之失,少无还入之望。’虽若干斋任,未离馆中,而上斋不入食堂,则似近于空馆矣。大抵当初举措,虽涉轻率,而诟辱先贤,岂无鸣鼓之斥?先出士子,无与柳㮨之疏,则是非所在,不必多辨。先出者未入,则后出者不安,是固当然之势。先出之士,虽有起闹之端,而圣门弟子,亦有狂狷之失,固不足深非矣。况此增广之举,非如凡例之科。即阼元年,嘉与同庆,则凡囿教胄之化者,孰无弹冠之心,而差之毫厘,迷复不回,反复沈痼,一至于此。槐黄已迫,馀日无多,宜加培植,毋使摧沮,诚是今日之急务,而臣以兼任,异于实官,劝谕之方,更无他策。宜令大司成,从速察任,更教礼官,别样传谕。”答曰:“议大臣以处。”领议政李敬舆以为:“功制未毕,不敢献议,当以小札,追达愚见。”右议政赵翼以为:“待大司成出仕,使之开谕,而科日迫近,权宜减点,使之赴举。”上从之。

○持平睦兼善引避曰:“伏见成均馆启辞,则以台谏亦甚偏系为言,臣请不避人言,略陈其顚末焉。夫从祀之论,其来已久,是非之心,人各不同。非者未必害于是,是者未必害于非,不可胁迫而驱之,苟且而就之,则是之者何必深斥非之者乎?今者劝谕多士之策,莫先于调停镇静,而论议之是非,非所论也。今之任劝谕之责者,计不及此,乃曰鸣鼓之举,实徇公议,又曰侮辱先贤,岂无鸣鼓之斥,又曰不可以若干诸生之纷闹,废此重科。今若除去柳㮨、李象震之疏儒及泮中先后出之诸生,而设科取人,则其谓之公乎否乎?唯在圣上涣发宽大之音,开谕恳惓,得同赴举,则不但中外多士感激鼓舞,诚为国家之大幸。臣为此虑,据实论启,而反被偏系之诋,决难仍冒。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兼善退待物论。执义权堣、掌令郭之钦等,处置以为:“近日泮宫之事,诚非细虑,而自古不可威制者儒也,惟在其善为劝谕而已。本馆、该曹既已陈启劝谕之意,则待其结末可也,而轻易论劾,请罪师长,以致多士之不安,难便之势,又加一节。率尔生闹之失,在所难免,请持平睦兼善递差。”答曰:“身居台阁,纠正其未尽者,欲无多士之冤,乃其职也。又以为率尔而不言,则将无开口之日,何乃深咎耶?以予揆之,不至递差,而尔等之意如此,殊涉可怪。然依启。”

○上下教曰:“今玆旱暵,愈往愈酷,仍之以蝗灾,无处不然,西北尤甚。以寡昧之否德,叨守丕基,惠泽不及,下民徒贻困苦。将缺西成之望,哀我民生,何以卒岁?静言思之,罪在予一人。日夜忧煎,若恫在己,无以宁处。承旨代予草教,广求直言,以补不逮。且令中外,疏决庶狱,无使淹滞。祈祷虽云末节,亦不可忽也,又令该曹,如有应行而未及行者,趁即举行。”

6月28日

○庚戌,洪淸监司金庆馀、殷栗县监朴安期辞朝,面谕以遣之。

○以大司成郑维城推考传旨,下教曰:“馆学多士之散去,已多日矣,诚非细故,不可置之。大司成虽被推勘,既云行公,则使速出仕,劝谕还集。”

6月29日

○辛亥,上下教曰:“自古儒生付黄之罚,施于何等罪恶乎?诸承旨议启。”政院回启曰:“古时付黄,轻于削籍,而今为重罚。往在昏朝,儒生以大司宪郑仁弘诋毁先正臣李彦迪之罪付黄,而近者又于废朝凶徒,亦皆付黄云矣。”

○大司成郑维城上疏曰:

臣连诣大学,谕以还入,则先出若干人,若将有还集之意,首倡数人,峻斥沮遏,使不得入。后出儒生稍稍还集,几六十馀人,而以臣处事不明之故,台弹猝发,还集之儒,又至散出,臣罪至此益深矣。当初起闹曲折,少无掩护之端,而伏见台论之批,以掩蔽为教。掩蔽乃人臣极罪,身负此罪,自分万戮。台臣以泛称加罚,而不举付黄二字,为臣罪案。斋中施罚,只有损削、付黄而已,被削之儒,既称加罚,则其所谓付黄,不言而著矣。且付黄之罚,创始于壮元不恭,而从前侮辱先正,亦被此罚矣,何必罪抵大辟,然后施此罚乎?睦来善、李喜年以前朝官,来参圆点,斋中公事不相干,例也,而此两人先倡,相率以退,起闹之端,实由此辈。其后多欲还入而来听开谕者,又被其沮泥,而不得自任。臣之初不举名直斥者,务欲为劝入计也。执法台官,少无偏系之心,虽在弟侄,亦恶其掩实不举,直截白简之下,臣何所逃其罪乎?臣既重被论劾,强颜入泮,更对多士,复举此事,则丧失廉隅,到此极矣。伏乞圣慈,谅臣危迫之情,亟许镌削。

答曰:“今日之诸生,岂非他日立朝之士乎?务宜调停,同归于寅协,莫此为美也。尔其勿辞,须念国事,劝谕善处,使诸生无彼此乐赴槐黄,俾国家广取人才之道,庶无有欠缺也。”仍下其疏,令庙堂议之。领议政李敬舆、右议政赵翼启曰:“多士,国家之元气;科举,用人之要道。况圣人初作,万物咸睹,大设礼罗,嘉与四方同庆者乎?不幸士论乖激,中外不靖,贤关几空,岭儒前却,建元盛事,将归落莫。章甫之徒,势难威制,帝王之量,尤贵包容。使师儒、长官,亲奉圣旨,敦谕多士,从容开导,只存柳㮨初施之罚,以征诬贤之罪,量除签黄,仍以解忿,共勉济济之意,谆谆戒劝,似合权宜。至于岭南,则令道臣克去偏系之私,悉心竭诚,奉宣朝廷德意,通谕道内儒生,则岂至于终始不悟,强拂朝命,作梗于莫大盛举也?岭南士子,几至万数,柳㮨疏下,不过十分之一,而举一道皆不赴试之说,殊甚可怪。申硕亨等,以辨诬先贤之故,反被黜道之罚,士风如此,乖舛甚矣。程子曰:‘古者子弟从父兄,今者父兄从子弟,由不知本也。’且如汉高欲下沛,只以帛书与父兄,其父兄,便能率子弟从之。又如相如使蜀,亦移书责父老,然后子弟从之。只是有一个尊卑上下之分,然后顺从而不乱也。今日士子之一向乖隔,岂其父兄之所欲哉?君命之,父教之,师诲之,亦不从焉,则其于在三之义,果如何也?请无论彼此,一体开谕。”上从之。

秋七月

7月1日

○壬子,上行朔祭于永思殿。

○以南铣为大司宪,闵应亨为副提学,金益熙为大司谏,李之恒为承旨,金应祖为应教,洪处大为校理,柳俊昌为献纳,吴斗寅、李惟硕为持平。

○时,上违豫既久,天时且热,政院请停经筵,上不从。翌日御昼讲,讲《书传》《舜典》。

○平安监司沈之源、北兵使申景琥、兵曹参判金南重等罢。时,申明守令荐举法,误荐者罪之。至是,之源等所荐人,皆以不法被罪,并坐罢。

○庆尚道复设公都会课制,道内儒生,皆不赴试。时,太学生以本道儒生柳㮨陈疏诬贤,削名儒籍,㮨等以本道士人申硕亨不附其论,群起而逐之。朝家欲惩其弊习,令本道监司闵应协查治之,其徒咸愤,及试日无一人赴者。应协以闻,礼曹以为:“岭南士习,虽甚不美,不可威制,请令道臣,晓谕诸生,务为镇静。”上从之。

○副校理郑斗卿上疏,其略曰:

臣窃念,人君量不可不大,断不可不果。量大,德化可行;断果,纪纲可立。虽然,斯二者有患,量常失于恩贷,断常失于自用。汉章帝之不罪窦宪,量之失也;秦王坚之伐晋,断之失也。人君必明察是非,无此患矣。臣窃观,殿下有人君之量,而或疑于不疑;有人君之断,而不断于当断。疑于不疑,有《睽》卦上九之患;不断于断,有郭公好恶之患,臣以此为瘳厥疾第一药焉。《礼》云:“兄弟之子犹子。”昭显之子,即殿下之子也。父子罪不相及,周公放蔡叔,以其子为卿士;冀芮欲杀晋文公,文公以其子为大夫,此乃至公之道也。昭显之子,母虽有罪,非孩提所知,殿下抚养宫中,视同己子,万世之下,必称圣德矣。孔子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天下;诸侯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然则直节敢言之士,其可忽乎?以今日言之,洪茂绩、李应蓍、沈𢋡其人也。圣明临御,放释三臣,一国孰不欣贺?第既蒙放释,久不通朝籍,臣窃以为不可。至于茂绩,年过七十,人命不可知,倘或风烛奄及,圣明必有临朝之叹矣。窃闻闾巷之议,李曼之罪,多有称冤者。宰相李景奭、判书赵䌹迁谪,人皆叹惜。牵制者存,无可奈何,曼则操纵在我,放于何有?人之所悲,莫悲于别离,父母别其子,子别其父母,其悲如何哉?国中迁徙,犹且伤怀,况异国乎?今者北行侍女,虽出不得已,彼岂无怨恨哉?殿下令有司,特恤家属,则亦可以慰其心矣。今年之旱极矣,此事虽微,亦消灾之一道也。

上嘉纳之,特叙洪茂绩,命有司别恤侍女父母,春秋给食物,蠲户役给田复,族属之贱役者,并令免之。

○执义权堣上疏,请纳谏诤、待贤臣、明是非、愼刑赏,上以嘉尚二字答之。

7月3日

○甲寅,上御昼讲,讲《书传》《大禹谟》。

○领议政李敬舆上札曰:

天异物怪,何者非灾,而旱枯其苗,蝗食其根,殄绝民天,生人之类,将至于无遗者,岂有如今日剥肤之急哉?况当圣明嗣服纪元之年,正命吉命哲命之秋,行义未过,德泽有加,而天心未豫,灾害荐臻,有若叔季乱邦积衰垂亡之日,举国之惑滋甚,莫不仰屋窃叹者也。听于舆诵,咸以为殿下敬天勤民,好贤礼士,纳谏容直之诚,渐不逮于践阼之初,几何不至于危乱之域也?噫!敬天或间于对越,德未纯也;勤民或慊于如伤,仁未扩也。好贤礼士,不承权舆者,利害之挠,而俗论之夺也;纳谏容直,有愧转环者,圣量未充,而己私未克也。呜呼!天命难谌,人心易离。高高在上,其鉴孔昭;蚩蚩在下,至愚且神。人主一心,其几甚微,而善恶之效,捷于影响;言行之动,其出甚迩,而枢机之发,至感天地,感应之理,不可诬也。试以近事观之,西邻啧言,举国遑遑,而圣德无亏,群工辑睦,入对延英,契合一堂,出议国事,势若同舟。不幸风霆一震,气象顿变,辞失和平,事乖常理,流窜之典,遽出于造次之间。乾刚日亢,臣道不济,上下未交,否象已著。发诸言语,措诸事为者,或乖人心,或腾巷议。投合苟容之辈,扬眉媒进;廉节自好之士,敛迹思退,将至直谅不容,谀侫成风。殿下反求宸衷,俯察物情,则摧沮缄默之状,已自露于尺五之下矣。呜呼!典谟垂训,孰非龟鉴,而逊志逆志,求道非道,瞑眩妙方,此为第一。无乐为君,乐无予违,丧邦覆辙,千古一涂。欲治此病,更无他术。《易》象之惩忿,程训之临怒忘怒,观理是非者,此正兪、扁妙诀,盍试膏肓?虽古昔庸君,亦皆受祖宗之付托,为亿兆之君师,谁欲丧身亡国,为天下戮哉?特不忍一己之私,自以为君上宁可屈于臣子,挟雷霆之威,肆于人上,而使莫之敢婴,徒快一时,专昧后患。不特庸君为然,虽号为哲辟者,自非学古有获,以理自胜,则鲜能免此,同归乱亡。此重华之舍己,大禹之拜昌,成汤之弗咈,所以为法于后世,作百王准则者也。殿下点检自省,其果能与治同道,无愧于三圣乎?人所知处,或能言之,人所不知,尤宜深省也。呜呼!王者御极,体天行道。北辰居所,众星环拱,各有躔次,内外截然,其在君道,最为切近。欲防乱阶,必严宫禁,欲恢公道,必杜私迳,而人君深居九重,眇然独处,欲闻未闻,欲见未见,人情所同,贵贱何殊?故愿治之主,必以腹心之托,托于公卿,耳目之寄,寄于台阁,明目达聪,表里洞彻,无一毫私邪之累,䗖𬟽其间,宫府一体,国以之兴。召乱之主,必反是道,腹心耳目,委诸他迳。彼以街谈巷传、闲话、小说,先试君心,以观俯仰,由浅入深,幽阴之窟既成。邪僻之路继开,眩乱黑白,荧惑君听,是非刑赏,暗自主张,驯致之势,国随而亡。殿下其于历代得失,必有慨然于斯二者,而有所鉴戒焉。虽然,天下之事,无不从微而至著;积小而成大,防微杜渐,必谨其始,不恶而严,愼无假借。阴以类分,岂但近习?不由正路,便是曲径,祸人国家,随世即异。殿下建极正位,率身御下,宫掖外舍,绝地天通,微臣此言,固是过虑,而温树之说,或传于外间,则落函之弊,恐深于禁内。圣心既正,则外邪罔干,至治纯粹,实基于此。愚臣眷眷所以先事强聒者,恐一念或弛门户启键,则如臣百辈,虽欲竭力周防,涓流赴海,势没奈何矣。霜今未履,冰至是忧,似涉妄发,而倘加远省,庶或少补矣。呜呼!玉帛征贤,哲王所先,故宣庙朝,首征文纯公李滉、文简公成浑,逸士成运、曺植,其他李恒、闵纯等,或崇以大官,或布诸台谏,虽不能克究厥志,大有所为。其时朝着风采,可谓贲饰太平。曁我先王,时事抢攘,百度未遑,而弓旌四出,至诚征辟。林下养德之士,如金长生、张显光等,虽因已老,不能久于京辇,崇恩异数,终始不替,言论轨范,朝野取则,二圣崇儒重道之意,岂非后嗣之所当法者也?今我殿下,甫辟滕庐,未有殷命,而二三硕士,咸致左右,询访治道,以备顾问,克追先志,将多前功,同朝甚喜,世道有望。意外西事苍黄,事机一变,白驹难絷,朝端索莫,言之可为愤悒。噫!祥麟瑞凤,行地之用,似不及马牛,而泰山、乔岳,不见运动,自有功利之及,用贤之效,岂曰小补?倘加圣意,尽礼而致之,克己以从之。召置经帷,以资多闻,参以朝论,俾补衮阙,则圣德必有所进,朝政必有所益,士林有所矜式,廷臣有所敬惮,其有补于国家,应不浅浅。昔者所进,在朝无人,缁衣之好,愿笃终始。且玆二三臣者,皆是守道山樊,穷经林下,被褐怀玉,深藏不市。其谋猷经济,固不暇论,而语其标致,亦足以激贪励俗,其视世间俗子重爵禄,轻名义者,非所拟议,而一种议论,至有范升之诋毁,张楷之责望,俗流世坏,亦足深慨,此在圣明,尤加意处也。呜呼!朋党之病国尚矣,今之士大夫,孰不知朋党之可恶,而皆未免色目之归者,未必其人,皆尚党论自陷便辟之地,而或因父兄之緖馀,或因朋侪之许与,一经区别,抽身科臼者,世罕其人。

然非仰人鼻息,受人笼络,以图进取者,则是非之天、羞恶之心,岂全没也?而论议之间,一立赤帜,则非特立独行之士,莫不风靡影从,彼此皆然,大概皆袭七十年世传之馀论也。故与古之朋党,君子为朋,小人为党者有异。父兄子孙,贤不肖不同,而前后所争,则一循前辙,此所以人物之贤愚,相错于其间,而论议之乖张,至今而未已者也。分朋角立之后,标榜甚多,言之亦丑,不欲更举,其间士大夫之中,亦未免名目之异,而曾在癸亥,名臣、硕士,各有领袖,仰体先朝至意,论议相通,契合甚密。一才一艺,无不收录,搢绅相喜,谓可久保,而尚有两间浮薄冒进之徒,一则以为谄附时辈,一则以为舍己就彼,造言兴谤,互相煽动,赖有耆哲诸公,镇定裁抑,不至横溃。厥后言论之或是或非,用舍之或公或私,参错不齐,互有得失。至于乙亥,因从祀之请,出于馆学,而二三横溃之士,鼓扇诬贤之论,倡率朋类,露章排斥。自此相攻击如仇雠,其为不幸,可胜言哉?然此则只争从祀之是非,人各有所见,不过绍述癸未之馀法,而多少儒生,闻而和之者,百有一二,不知而妄论,何足深咎?若今之柳㮨则又异于是,先正学术造诣之浅深,讲论理气之微旨,出处之是非,非㮨所知,姑置不论,而两臣之为名贤大儒,晦、退后无继者,则㮨亦闻之。遗君后亲,伦常之大恶,㮨乃以鄕曲后生,举伦常大恶,敢加于名贤大儒,略无顾忌。设使轻加大恶于如柳㮨者,其宗族鄕党所与交游者,犹且愤然不平,思所以辨明。况多士之所尊敬如两臣,而横被罔极之诬蔑乎?馆儒之削名儒籍,岂曰非宜?及乎多士聚会之后,不为遍询,遽黄其名,处事无据,宜致人言,然此则疾恶而过者也。先出诸生,既非柳㮨之疏下,而强为自异,相率而归,有若自附于柳㮨之论者,不亦异乎?然此儒生等非商量计较,特出于风声气习之所使而然。先出者既去,则后出者自不得晏然,理势然也。失中妄作,自是儒生狂妄过激之致,岂必深责?唯柳㮨,事关斯文,不敢轻议,其外诸生,似当特遣礼官,敦谕圣旨,使之释憾解忿,速就函丈之席,共与同庆之科,则儒生亦人臣,岂敢迷复不回,强拂圣教,自为生梗于建元临轩之大举乎?至于李象震三四辈,其怪妄,虽极可恶,疏中若无如㮨之诟辱,则亦宜传谕儒生,使之洗涤,以开自新,此亦一道。大概士论靡定,至今纷纭者,亦由圣度涵容,不欲明辨是非。殿下既知两臣之贤,屡形于丝纶,媢嫉诟辱之人,如柳㮨者,则宜明示好恶,治以学校之极罚,使四方章甫之流,洞然知圣上象贤之意,宁有今日之纷挐也?既不能然,而反以攻㮨者为非,右㮨者为是,至下掩蔽之教,虽是纳污之盛德,似欠廓挥之乾断也。昔贼臣仁弘,以丑诋先正臣李彦迪、李滉,其时馆儒削录付黄。仁弘后虽得罪伦纪,终伏邦刑,当时名位,非㮨之比,而士类齐愤,施此极罚,一世快之,未闻有非之者。然则柳㮨付黄,何独为馆儒之深罪?但非其时,且初不酌定,而遽尔加等为过耳。削籍之外,惟有付黄,祭酒启辞加罚云者,似非有意于掩蔽。臣误出世路,亦未免指目之中,而性本慵懒,立朝以来四十馀年,未尝瞋目张胆,力主党论。及至今日,年迫七十,极富贵,无欲値国事罔极,顾此耿耿,唯在报国。其忍与新进年少,上下论议,党比左右,以欺君父,自负平生之素志哉?但好是懿德,出自秉彝,两臣之贤,素所景仰。玆因馆儒之事,特下收议之命,不得不毕露危悃,并及本末,言涉支离,陨越罔措。且申冕以名家子弟,早年发轫,平步靑云,自跻显列,有何顾藉于权臣,而出入染迹,都丧廉隅乎?缘彼致眷之勤,在我酬答之礼,或为往来,何足深咎?士类之间,责望过重,语言之传,流闻太过。山林洁己之士,唾鄙有素。一朝被征,礼遇隆盛,感激之馀,乃以激扬为己任,遂腾白简,辞语太严,辗转不已,终至窜黜。谓之过当则可也,而丘圆之士,何尝有积怨深怒于冕等,而故为倾陷之计哉?冕既蒙恩,复通迩列,山人本情,亦可揣量。为冕之道,上感圣恩,下念宿契,帖然平心,偕之大道可也。辞职之疏,未免忿懥之归,造语着意,实欠平稳,此冕之过也。然既遭逆境,不失和平,古人所难。申冕之过,岂至于更起台评,至罢其职?李尚真之论,无已太峻?老成忠朴之臣,平生以爱君忧国,公平无党自勉,白首今日,有何求于世上,而故为依阿之态,取媚于申冕也?其意不过闷此日朝着之不靖,欲为镇定之计,而乃以情外之说,肆然直斥。台阁论事,虽尚直截,语无斟酌,岂容如是?虽然,优容台谏,为言路也;特命补外,恐启后弊矣。李性恒之左贬,尤不明白,请寝成命,台论非失矣。

至如睦兼善之狙击、李守𫍯之危动,迹涉有为,意在眩乱,公议不与,岂专党论?未知殿下,何取于斯,而不以为过耶?递之而初非圣意,贬之而亦缘混被。大圣人作为,固非小人之腹所能测,而不能无惑于大公至正之道也。向者郑始成之弹劾金宗一,此则别有其意,而全没实状,故举他事,而陷人大罪,此关心术,亦系党论。殿下未察情状,当怒而不怒,使得逶迤自退。其后三司之论,则不至违理行私,而累下峻批,不当怒而怒,使不得安其位,此,无他,皆因系着之病,有此倒施之举也。殿下静而思之,真是非,固难逃于虚明之鉴矣。臣既以朋党之说,略尽于前,请以处朋党之道,毕献其说。朋党之祸,如妒妇正家之法,能尽修齐之本,则《关雎》、《樛木》之化,可以坐致;使臣之道,能尽表率之方,则师师敬让之风,从此可见,而是是非非,贤贤恶恶,诚明两至。黜陟臧否,一顺天则,好恶与夺,无参己私。为党为朋,莫如两忘,两忘则心无所累。当喜当怒,不如以物,以物则我无所与矣。不然而荐贤则疑以党同,弹恶则疑以伐异。亿诈逆料,缠绕宸衷,方寸之中,本体已蔽,安得裁处阔狭,无过不及之差,而举措得宜,服四方之心哉?窥伺者逞其巧,迎合者投其便,欲静而愈闹,欲去而愈盛,比来已见之效也。不有回头转辙,恐不可了矣。然亦在殿下奉三无私,先自宫闱,亲疏一施,内外无间,然后方可责于外庭也。呜呼!天道至诚,品物咸亨;人主至公,群方取则。《书》曰:“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岂不然哉?《传》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常存敬畏,戒惧幽隐,扩充天理,?鸭绫茵兡此未发之中也;无内无外,无将无迎,廓然大公,物来顺应,此已发之私也。天人一理,上下无间,吾之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吾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既不能正,又不能顺,而欲回天地之心,致中和之福,不已难乎?天之将雨,必阴阳相倡,川泽升气,薰煦太和,霈成甘霔。国之将治,必君臣相济,契合昭融,恢廓大公,陶铸至理。未有西郊密云,能致霈然;亦未有傲然自圣,能成治道者也。今日之势,正如凝寒积冱,栗冽觱发,而枯草陈荄,不见生意。善言天者,必效于人,恒旸之咎,岂无其征?程子曰:“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事而无情。”又曰:“天下至于一国,一家至于万事,所以不和合者,皆由有间也,无间则合矣。”今殿下不能虚心受物,无有好恶,而欲望臣子之无偏;不能恢廓大度,抛绝疑阻而欲望臣子之无间,似非先王之平平荡荡,会极归极之道也。且褒崇节义,典刑老成,有国先务。领敦宁府事金尚宪、故参判郑蕴,其高风峻节,虽与日月争光可也。一老慭遗,灵光独存,先朝之擢置台铉,当宁之优贤异数,前后一揆,两无所憾,而潞公居洛,与闻大政,询玆黄发,盍遵故事?郑蕴则封赠表忠,尚阙恩典,彝章有缺,志士兴叹,另宜优处,以树风声。夫咨谋元老,表发潜德,亦岂非弭灾之一大助也?

臣万死之馀,重入脩门,起自徒中,旋叨匪据,终古异数,鲜有臣比。圣恩如天,报答无地,窃不自谅。区区素心,只欲与同朝具僚,赤心相待,寅协相勉,无间亲疏,而有才必荐,有过必正,持此报国,庶补尘露。而人心不如我心,世路日益艰险,论议多岐,讹言日兴。艰虞满目,着手无地,虽使古之通才当此,亦难弘济多艰,以副圣心。况臣才学灭裂,望实俱轻,上不能交孚于君父,下不能取信于百僚,格非正事,非所敢拟,而临事应务,亦患空疏。覆𫗧之灾,自忧不暇,救时之责,岂敢自任?呜呼!宫、商、角、征,未尝同调;燥、湿、辛、甘,各自异味。必待师旷之回轸按抑,易牙之运手均调,然后乐成味备。击缶吹葱,可议六律,咬根食菜,宁论五味?未忍便诀,虽切葵忱,与其误国偾事,曷若自量审处?札本已具,方俟罢斋,伏睹下政院之教,圣人悔心之萌,不待秋风,责己罪躬,远迈禹、汤,岂特回天怒,而慰民情?其兴之勃然,拭目以待,臣诚欣仰,庄诵再三。刍狗土苴,何足以对扬万一?然荧爝末光,或裨照临之明;蹄涔浅流,或成河海之大。条陈瞽说,亦或有补于弭灾,唯圣明之留意焉。国有灾害,策免宰相,厥有故事,理亦当然。伏乞圣慈,罢臣职名,以答天谴,改卜贤德,以济时艰。

答曰:“省卿札辞,庄诵再三,愧惧交至。反躬省愆,茫然自失,无以为谕。一言一字,其敢忽诸?予当书绅惕念焉。况近者纷扰之端,亶由于寡昧之不能导率,以正其本,欲治其末,真所谓声色之末也。予之过失,于是乎尤著矣,从今以往,上下宜反其本,务致和协。各自惟新,一乃心力,岂特邦家之福?实是公卿子孙万世之福也。儒生劝谕之论,深惬予意。特令礼官,即日敦谕,庶有济济之美矣。日者山林之士,犹恐其不我足也,予岂有他焉?不承权舆之叹,深有愧于予心,亦令近侍,代予草教,庶几其幡然上来矣。且卿之辞职,何至此也?今玆旱蝗,职由于寡昧,获戾于天,降之殃咎,予自当之,于卿何有?卿宜勿辞,亦勿以不足与有为,而弃之,日上疏章,直言勿讳,庶使予迁善改过也。”

○以郑维城为平安监司,加嘉善阶,李厚源为大司咸。

○成均馆同知事尹顺之、大司成李厚源诣太学,传谕圣教,使解柳㮨付黄之罚,诸生以为:“诬辱先贤,得罪斯文,多士咸愤,相议付黄。不可因一时若干士子之出,而轻解大罚。宁激毋懦,是士之气,至于除签,有难承命。”上曰:“彼此诸生,一向方命,此辈独不居四境之内乎?非予所知也。”时,太学生承上教,稍稍还集,至是闻有严旨,又卷堂而出。政院请降温旨,开谕多士,答曰:“予亦悔矣。”令礼官谕之。礼曹参判李景宪及大司成李厚源诣太学,招诸生,谕以圣意,诸生以为:“方命者,人臣之极罪。不居四境之内者,亦一化外之乱民。负此罪名,何颜更入贤关?”遂相与退去。上又遣同副承旨李行进,招谕诸生,诸生始乃还入。

○生员朴承后等以:“士论不幸携贰,京外诸儒,多被停削,顷于齐会之日,又有柳㮨付黄之举。付黄乃士林极罚,而斋任不问多士,擅自独行,廉耻所关,不敢强颜随行,五十馀人,不谋而齐退。臣等去就,非有私于柳㮨也,陈疏自辨。”答曰:“朝廷务欲调剂,以臻和协,宜各自新,以体朝廷之意。”

○太学生朴世采等上疏曰:

自有两贤臣从祀之请,一种异议之人,肆为丑正之说,士林之痛久矣。彼柳㮨者,是何等怪鬼,诪张邪论,构成罪案,乃曰:“遗亲后君,得罪名教。”噫!人心之叵测,何至此极耶?顷于多士之会,公论益激,以为前施之罚,视罪犹轻,遂有付黄之举,同参诸生无有异同者。独睦来善、李喜年等,俱以荫官,不参斋论,而首倡出去之议,鼓动一队之人。一则曰柳㮨付黄之故去,一则曰斋论时不询可否故去,一则曰侪流皆去故不得不尔。大抵斋罚,轻者损徒,重者削籍,或付黄。虽未知此例创于何时,而岂必犯伦纪,然后方可付黄也?如欲立异,争之可也。曾无一言及此,退有后语,执此为咎,诚不可知者也。虽然,廉隅所关,何可自以为吾无所失,而偃然牢坐乎?臣等之随而出者,盖以此也。臣等之前后卷堂,诚出于不得已也。其后圣意,务在调和,特遣大宗伯,敦谕丁宁,不啻面命。臣等承命惶蹙,即入食堂,而先出者无一人来到。故终有所不安于心,方为趑趄之际,大臣请去柳㮨签黄,上教本馆开谕,而㮨之加罚,实出公共之论,不可以一时镇静之举,苟且低昻者明矣。夫诬贤之罚,或加或解,自有士子之责,决非大臣、朝廷所可指挥。此路一开,日后无穷之弊,不可胜言,故臣等不敢承命矣。岂意严批遽下,辞旨峻截?夫方命,人臣之极罪,不在四境之内,即化外之民也。负此罪恶,所不敢一刻容息于圣庙之下,退处村闾,恭俟显戮。不图玆者,圣度包容,纶音累降,臣等亦不敢一向退缩,黾勉还入,而抑其方命之罪,犹在臣身。犯负如此而不为一暴,则终无以自脱于慢君之律,臣请一言而决之。如以两臣为贤也,则尊崇者为是,而攻斥者为非;如以两臣为非贤也,则攻斥者为是,而尊崇者为非。是非一明,则邪正立判,此外无他议矣。伏乞圣明,俯赐夬断,尊崇攻斥之间,明示其好恶,则是非不混,邪正自别。

疏入,上下教曰:“既谓之决非大臣、朝廷所可指挥,则有何上章之事乎?此疏还出给。”政院以为:“不答儒疏,殊欠待士之道。宜明赐批教,使上下无阻,而诸生自安也。”答曰:“予与大臣,俱昧事体,举措失宜,使诸生辗转不平,予甚愧忸,无以为答也。”太学诸生,相与议曰:“虽因圣教勤恳,还入大学,而既负方命之罪,又有却疏之举,不可仍处贤关。”自阙下退归太学,拜辞圣庙,仍散去。上闻儒生卷堂而出,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厉声而言曰:“寡昧不能善处,儒生今又空馆。初则予亦悔前言之过,遣近侍开谕矣,今则疏中语意,以方命为执言之端,而内有探试之计。儒生每以廉耻为重,人君独不可顾廉耻乎?予以此不答,只曰愧忸云尔,则此岂空馆之事乎?四方观听,必以为骇矣。”右议政赵翼曰:“儒生固不可指挥,又不可威胁,特示包容之量,赐以温批,则彼儒生终岂不入乎?”大司成李厚源曰:“臣虽忝师长,不干于儒生之论,故初不知疏语之如何。空馆之后,问其意于斋任,则其言曰:‘上有方命之教,不敢仍处贤关,敦谕至三,不得不入,而既负方命之罪,故略陈疏章,而不赐批教,反下严旨,儒生不敢晏然处斋,相与出来。’云矣。”上曰:“鄕党自好者,亦谓之贤两臣,固不可不谓之贤,而从祀,重典也,不可轻议。儒生此举,虽曰尊贤,而实有将心。人君御下之道,有何爱憎于彼此,而乃为偏系之举也?予于昔者,入太学矣。今欲直宿太学,以为处仁迁义之计,决不可敦谕也。”李基祚、朴遾等曰:“士者,国家之元气,培植士气,人君之道也。士虽有过,不可人人而罪之也。”上谓厚源曰:“诸生欲伸己志,每以此为胁迫人主之计,此弊不可不念。宜以卿意谕之。”

○大司成李厚源上疏曰:

臣于昨日登对之后,招致斋任,开谕备悉,而年少狂狷之士,执迷不回,一至于此,良可叹惜。臣忝此师长之任,导迪乖宜之罪,诚无所逃。第念,自古人君之培养士气,常忧其疲软,不忧其狂直。虽有无伦不道之举,未尝不优容奖励,犹恐其气之摧沮。况于文字言语之间,其可抉摘其细过,苛责而显斥哉?儒生今日之事,正如骄儿恃其父母之慈爱,无知妄骂,自陷于罪辜。为其父母者,惟当谆谆诲责,俾不至此。宁可以一言一事之失,而遽绝哉?殿下如欲不绝之,则何不遣近侍,招诸生跪于庭而诲责之,仍许其自新之路乎?

答曰:“自古儒生卷堂之举,何代无之,岂有如今日之无义无伦,若此之甚乎?祖宗盛典,予非不知,而不幸身値末俗,不得不如是耳。”

○司正申混应旨上疏,其略曰:

自古遇灾之日,必曰恐惧,曰修省,而灾至则惧,灾去则忽,夫岂异于修斋诵经之为哉?不实之害,诚如是也。故臣愚愿殿下,以着实为万事之药石也。爵赏、刑罚,人主之大柄,大柄一挠,则下得以操纵。操纵之心生,则轻蔑无君之患,不可防矣。所以防此者,以纪纲维持之也。昔汉元帝、唐文宗,慈仁恭俭,足为贤主,而所以衰乱不振者,不过曰优游不断耳。殿下躬秉禹、汤之至行,甘蹈二主之柔懦,臣窃羞之。元年大庆,四方耸动,若不痛革污习,将何慰悦人心?况镇静乖激,所以养人才;调剂分裂,所以归太和,奈何使靑衿反目,泮宫无人?循行苟简之近规,亏伤广设之旧制,此必圣上不深长思,欲置之度外也。至于儒贤冀北,章甫渊薮之地,举道不赴,已见其兆,开谕父兄,至欲比之谕蜀,是置一邦于梗化之域。如此而欲镇静内外,调剂同异,存国体而谢人言,不亦难乎?此,有司者之不察,而恐为圣明之累也。

答曰:“予之阙失,备陈且详,此实予之所欲闻者也。尔之忠谠忧爱之诚,深用嘉尚也,可不惕念哉?且灾至则惧,灾去则忽一款,在今日尤为药石之言。予即书诸壁上,常欲观览矣。”

○领议政李敬舆上札,其略曰:

诬贤之邪说,不可不深斥;乖隔之多士,不可不调协,冒陈一札,卞其诐淫,继请解黄,冀其平停,而儒疏还下,庙庭旷守,事异常度,士气摧折,其在待士之道,不暇有害。培养元气,有国先务,屈己下士,圣王高致,日后善处,深有望于殿下。且申混疏中,引臣谕蜀之语,激一道士心,归怨于臣身,使一道归怨于执政,果不为朝廷之累耶?使父兄诲子弟之说,出于程子,而混以为非。臣言固可非也,先贤遗训,亦可非欤?况蜀在武帝时,已入职方之舆图,久沐文明之风化,相如檄谕,不过以其子弟惮征役之苦,而讽其父兄,何尝以梗化论之哉?见诋小官,全缺体面,请赐罢免,以谢人言。

答曰:“见卿辞疏,予甚惊焉。国事如此,予之所倚重者,非卿乎?不顾谤言,欲调剂人心者,亦非卿乎?所谓人言,诚可痛也,予欲罪之而不罪,为求言故也。卿勿介怀,须速出仕,以副予望。”

○右议政赵翼以人臣导君,不宜劝行刚武,以启杀戮之心,上札斥申混,又请遣近侍,敦谕馆儒,答曰:“此等轻妄之言,不必相较。卿其勿辞,安心论道。噫!彼儒生其怒于予乎?其怒于先圣乎?怒于予,则责予可也,何敢移怒,轻弃圣庙乎?当初卷堂之举,职由于寡昧失言,予深用悔恨责躬,劝谕之不暇矣。若干无义无行之徒,不思义理,徒忿其所言之不行,还入未五六日,而便作此变,其心所在,盖可想矣。意谓,卿等亦必痛嫉,以正风俗、以存国体矣,不意玆者,请遣近侍开谕,予甚惊骇。卿等须念制变之道,速令该馆官员,相议处置。”下教于政院曰:“圣庙空虚,今几日矣?若过今日而亦无入守之人,则予何敢安处乎?言念及此,毛骨竦然。此意言于该馆,使即举行。”

○右议政赵翼诣太学,与尹顺之、李厚源,出坐桥门外,招集诸生,谕以上教,诸生以为:“大臣、师儒既承圣旨,勤恳至此,义不敢不从。”遂相与还入。

○太学生李伯麟等上疏,其略曰:

今者士林不幸,闹端层出,寅缘辗转,竟致空馆之举。朴世采、金寿恒等敢陈前后曲折,投进一疏,而年少儒生,不闲疏章,体例措语之间,殊未妥当。其所谓非朝廷大臣所可指挥云者,其意不过曰学宫用罚,朝家何必与知,而辞不达意,致勤严教,太学多士之疏,至有还给之命。世采等相顾狼狈,不敢入斋,徒思引咎而自退,不觉卷堂之未安,原其本心,惶恐无他,而殿下不少恕察,雷威屡震,以无义无行馆学罪人等语,断定题目,大加摧折,粉袍之徒,举皆丧气屏息,失望咨嗟,待士之道,不宜如是太薄也。臣等不避冒进之嫌,相率入斋,而四十诸生,方被君父之严旨,作一负罪之人。一样太学之士,而或出入泮壁,或闷蹙私室,曾谓新化之日,有此不佳之景色乎?伏愿殿下,特降明旨,以示温谕之意,则上下之间,疑惧涣释,自反知愧,益感圣度之大矣。

答曰:“日者之举,予得已哉?虽然,既往不须深咎。予当恕其狂妄,以开自新之路,世采等悔过迁善,不亦可乎?予无弃绝之理,益加勉励,体予至意,都忘物我之别,同归和协之美。”

○礼曹启曰:“曾在先朝,去馆试之教,出于不获已之举。今则馆儒感动圣旨,还入食堂,先出之士,亦宜一体开谕,并沐于涵养之泽,岂非斯文之幸哉?”上下教曰:“予岂乐为此哉?不得已也。卿等之言虽好,以朝家事体言之,与其终见狼狈,不如早为之所也。虽然,启辞如此,议大臣处之。”领议政李敬舆、右议政赵翼以为:“若去馆试,殊失设科之意,恐非待士之道。请仍旧行之。”上从之。先是,上欲去馆试,命礼曹考乙亥例以启,盖乙亥年间,馆学以从祀之论,多士角立,先王特去馆试。礼曹考出以启,至是,命依大臣议。

○领议政李敬舆上札,辞摠裁之任,且曰:“郑仁弘付黄之说,传说已久,荐绅颇有言之者,故臣曾于前日,妄有陈达。今闻,外间或以为有是事,或以为只削《靑衿录》,论议不同,疑信莫定。臣处公揆之地,一言有失,众口斯腾。仁弘付黄,既无文书可征,又无的确可证,而臣轻信人言,至溷天听,遂使投疏之臣,遽被特命之推。臣扪舌莫及,惶恐待罪。”答曰:“摠裁之任,卿勿固辞。付黄之说,虽无的确可证,既有言之者,于卿何有?卿无所失,宜安心勿待罪。”先是,前持平睦兼善陈疏,辨其弟侄元非首倡立异之状,且曰:“郑仁弘曾于昏朝,只被削《靑衿录》,而未闻有付黄之事。”上以兼善疏语失实,特命推考,敬舆以是陈札待罪。

7月4日

○乙卯,移置昭显第三子于乔桐,特遣内医,赍药往救之。

7月5日

○丙辰,召前执义宋时烈、宋浚吉,皆辞不至。

7月6日

○丁巳,上行秋享于永思殿。

○时,大旱。上忧之,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旱灾至此,哀我民斯,何以为生?”领议政李敬舆曰:“和气致祥,乖气致异。臣之愚虑,窃恐迩来,上下否隔,和气未臻,有此无前之灾也。闻,两西旱灾尤惨,而官粜已散,无以赈救,请海西收米,勿纳京仓,留置本道,以为赈救之资。”上从之。上曰:“咸镜道官粜,多至三十万斛,而名存实无,盖前后任事者之罪也。”敬舆曰:“南汉山城尚多逋欠,况岭北数千里之外乎?”上曰:“然则可征者征之,不可征者弃之。”上曰:“守御使今当差出,谁可者?”李敬舆、赵翼等皆荐李时昉,上从之。延城君李时昉曰:“应天不可以文,荒政莫如节损。应罢之役,不紧之务,及时裁损,以为敬天戒惧之实。”上曰:“卿言是矣。亟令讲定。”上谓敬舆曰:“卿札中李性恒左贬,尤不明白云,予当明言之。性恒避辞中有曰:‘殿下虽欲打破朋党,无人奉行。’今日朝臣,设有此习,何敢为此言乎?又引李浚庆之事,自为明证,使予不敢轻议,宁有是理?一番左贬,未为不可。”翼曰:“圣教诚然,而打破难矣。”上曰:“领相之言,深惬予意。勿谓无人奉行也。”李敬舆札中,有调剂之语,故有是教。

○上下教曰:“旱暵至此,民命近止,方寸如焚。予欲以身代牺,其令礼官,择日以启。”礼曹请以黑袍、玉带、黑靴子行礼,从之。

7月7日

○戊午,司谏张应一上疏曰:

臣尝闻,人君为国之道,莫先于定志,殿下何尝不有大有为之志哉?然而圣志柔懦,不能坚定,故临事迟佪,每有却顾之叹,其何望主大本,而酬万用乎?人君为国之道,莫急于明是非,殿下何尝不欲鉴空而水澄哉?然而本源之地,不自莹澈,故察言应物,常有糢糊之失,其何望明义理,而精卞别乎?人君为国之道,莫过于乾断,殿下何尝不欲雷厉,而风飞哉?然而圣性仁厚,刚果不足,故优游不断,未免牵制之患,其何望主定见,而用夬决乎?近日士论之横溃,实关世道之污隆,岂非寒心哉?惟其始也,不能断以大中至正之义,以致今日之益激者,亦殿下是非不明,乾断不足故也。儒林争端,移作士夫之斗,同协之地,翻成按剑之场,驯致之端,宁可不知其所自乎?朝绅之分,其来已久,而在先王之世,犹有所顾忌,至于今日而极矣。山林高士,尚坐色目之中,天下大老,亦主朋比之论,其他何足言哉?倘殿下定厥志,而明是非,廓乾断,则必不如是之甚也。臣目见艰危,言触时讳,伏愿圣明,恕察而加意焉。

答曰:“论予之病,实是药石。可不体念哉?”

○备边司请:“节损浮费,闾阎婚姻、丧葬、家舍、衣服、飮食之逾制者,一切禁之。巫觋、盲卜,淫祀读经等事,凡在伤财费谷者,亦宜痛禁。虽在奉先享上之物,亦皆权减,以为救荒济急之资,以尽恤灾勤民之道。”答曰:“依启。此中作酒崇飮之弊,糜谷最甚,尤加严禁。供进之酒,亦令停罢。”

7月8日

○己未,礼曹请于社稷祈雨祭用乐,上令大臣议之。领议政李敬舆、右议政赵翼以为:“今殿下脱衰麻,御吉服,为生民祈泽于社坛,其痛迫切急不得已之举,与墨衰临戎,以遏乱略,以救生民之意略同。已为临戎,则旌旗金鼓,安得不设,使三军耳目无所寄也。况此锺鼓、羽龠之设,专为降格神明,无所干于不闻之中,请依礼曹启辞行之。”上曰:“宋宣仁后有言曰:‘苟有利于国家,吾无爱于发肤。’为万民,责躬祈泽之道,固不敢一任私情,而心神罔极,不知攸为。亟遣郞官,问于在外大臣,俾无未尽之怀。”领敦宁金尚宪、领中枢金堉以为:“哀疚中用乐,已有不忍于私情之意,则事天之诚,恐或有一分之不专。成汤之于桑林,六事以自责;宋仁之于禁中,露立而终宵,未闻有当时之用乐也。圣上哀痛恻怛之诚,自可以孚感天心,恐不在于用乐与否之间也。”命依议。赵翼上札曰:

礼固以诚为本,以文为末,然莫如本末俱尽之为备也。古者宗庙之祭,乃因丧而废,天地、山川之祭,越绋而行。然则事外神,与事宗庙之礼,事体不同。今此用乐,岂如嗜音好乐,有害于哀戚者也?莫重事神之礼,恐有所未尽也。

答曰:“予心才安,复闻此言事神不尽之说,还用惧焉。其令大臣、六卿,会议以启。”大臣及兵曹判书李时白、礼曹判书吴俟、吏曹判书韩兴一、户曹判书李基祚皆以为:“礼有经、权,用乐亦宜。”上乃从之。

7月9日

○庚申,上幸社稷,下教曰:“因玆旱暵之惨,顷下求言之教,得闻阙失,望其匡救,已有日矣,含默成风,谠言无闻。予之否德,不足辅欤,抑亦归之于无可奈何欤?天心不回,逾往逾甚。以一人之故,灾及苍生,若此之酷,兴言及此,惭惧俱极,若陨渊谷。既不能侧身修德,而便欲祈天干泽,虽涉虚文,情迫于中,其可已乎?凡我祭官、执事,无大无小,各尽寅畏,庶格天心。又令该曹,恤贫穷,甄贤能,凡便民救民之策,区划以闻。”

○户曹请:“令汉城府,抄士族、庶人之尤甚贫穷者,分给米斗。”上从之。

7月10日

○辛酉,上斋宿于社稷,是夜微雨。晓行祈雨祭,天明还宫,翌日壬戌雨。献官领议政李敬舆、右议政赵翼各赐厩马一匹,诸执事论赏有差。

7月11日

○壬戌,领中枢府事金堉在杨州上疏乞致仕,答曰:“顷者引接之日,未尝许退,而尚不还朝,予甚怪叹。今又辞职,亦何意耶?卿宜调理以来。”

○玉堂副应教洪处尹、校理曺汉英、副校理洪处大、修撰李天基。上札曰:

臣等伏见司谏张应一之疏,有曰:“天下大老,亦主朋比之论。”其谓大老,非指领敦宁府事金尚宪耶?精忠大节,屹如乔岳,虽以老病,不任国事,仰资咨访,坐镇雅俗,国倚蓍龟,人仰山斗。久系加额之望,坚持谢事之志,无与于论议,特立于尘表,则靑天白日,人孰不知?而应一肆然诋毁,诪张危动,以为朋比一节,听之可恶,寻之无迹,以此指斥,足售其计。噫!人之为言,一至此哉?至于色目之称,本出于浮议之勒加,向来山林之士,孰有免于此者乎?应一方在谏诤之地,敢倡倾轧之言,苟无劾正之举,何以明是非于一世,杜嗃矢于将来?请罢其职。

答曰:“予亦知其言之妄,而不之斥者,为言路也。于元老大臣及山林之士,有何所损?似当置之,而亦不无所失,只递其职。”

7月12日

○癸亥,宪府大司宪南铣、持平吴斗寅。启曰:“伏见张应一疏辞,主意不浅,措语甚谲,既曰大老,从以丑诋。日月争光之节,泰山北斗之望,非特一国之尊敬,天下莫不景慕,其有毁之者,决非正人也。元老之谢事郊原,粤自先朝,而圣明嗣服之初,眷遇非常,倚毗隆重。或有一二献替者,无非忠君殉国之志。白首丹心,炳然可质,何尝有一毫偏私,而乃敢以主朋比之说,勒加诋诬,用意挤陷乎?朋比二字,自古人主之所深恶,往往小人之谋害正士者,假借此目,以售其倾巧之计。应一此言,果出于至公,而其无偏系之私乎?噫!启憸小害正之机,绝舆人加额之望者,未必不由于此疏。《大易》之道,要在杜渐;《春秋》之义,贵乎先辨,请罢职不叙。”答曰:“其言之偏系则有之,而一边求言而一边罪之,可乎?此等妄言,予不欲观。诸元老与山林之士,亦必不介怀矣。卿等借此欲塞进言之路,使予孤立而莫之闻耶?卿等退而思之,则亦必自愧矣。”

○谏院献纳柳俊昌、正言姜镐、许悦启曰:“应旨进言之人,虽有过中之言,予不之罪者,已有圣教,请还收张应一递差之命。”答曰:“张应一之递差,实出于酌处,而论启如此,殊甚未妥矣。”史臣曰:“金尚宪之大节,皎若日星,攻之者必非正人也。均是台谏,而一则曰应一可罢,一则曰应一不可递,噫!人主寄耳目于台谏,论一时之是非,而言之矛盾,一至于此,将何所适从哉?谏院之官,外托进言,内实阴护,而以上之明,犹有所未尽烛者,可胜叹哉!”

7月13日

○甲子,大司宪南铣、持平吴斗寅引避曰:“昨承圣批,以欲塞言路,孤立莫闻为教。若以应一为应旨而置之,则窥觎倾轧之辈,必将接迹而起,杜渐、先辨之义,乌可已乎?言不见信,势难苟冒。”献纳柳俊昌等引避曰:“是是非非,人各有见,而宪府横加诋斥,不可晏然。”并引嫌而退。玉堂上札,请南铣等出仕,柳俊昌等递差,上从之。

7月15日

○丙寅,以金应祖为司谏,任义伯为献纳,洪𬭼为正言,李枝茂为掌令。

7月16日

○丁卯,领敦宁府事金尚宪上疏辞禄,答曰:“卿之固辞至此,无非予诚意浅薄之致,予甚惭䩄焉。须体至意,安心领受。”

○行副护军赵锡胤四上疏,力辞文衡之任,上温批不许。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讲讫,知经筵韩兴一曰:“顷有甄贤能之教,请令堂上实职及三司之官,各荐所知。”上曰:“近来事不着实,勿如前日苟充,申明荐主反坐之律。且令大臣,亦各荐人。”特进官金光煜曰:“馆阁词翰之才,近甚乏少,由国家不能培养而然也。昔洪瑞凤典文衡时,抄有文名堂上官以下,程课制述,以需他日之用,今亦不可废也。”又曰:“李敏求文才可惜,而废弃已久。値此大霈,赦罪收用,未为不可。”兴一因历举江都事,力救敏求,至于出涕呜咽,以动上心,上曰:“罪有首从,予亦惜其才。令大臣议之。”领议政李敬舆、右议政赵翼以为:“李敏求罪废,今十四年矣。从前败军之人,终被收用,则敏求永废,实涉冤矣。”未几,敏求蒙叙命。

7月17日

○戊辰,上引见辞朝守令,面谕以遣之。

7月18日

○己巳,上御昼讲,讲《书传》《大禹谟》。

○以李之恒、丁彦璜为承旨,沈世鼎为正言,赵龟锡为奉教。

7月19日

○庚午,观象监启曰:“历久则差,理所必至。授时之行,已过三百,改宪之节,议者多言其当改,而无的信之证。嘉靖、万历间,名卿巨儒,露章请改,而其议还寝,治历之难,盖可知矣。西洋之法,不售明朝,到今始行,其合于定理,亦未可知也。前年委送日官于北京,得见汤若望,则画字质问,辞不达意,只学日躔行度之法,不啻一班之窥。窃念西洋之书,自是异域之术,虽与旧历之法,不相仿佛,而其所参差者,只在节气一二日进退而已。未详其间诀法,而舍旧从新,似难率尔断定。莫如别择日官中聪敏者,令治新历之法,日加程督,待其开悟,然后资送北京,质正其疑处,恐或得宜。”答曰:“依启。但闰朔不同,更议以处。”观象监又请于新历未学之前,仍用前法,从之。

○领议政李敬舆上札曰:

凡天下之事,不失其机,可以力省而功就。畿甸、两西救荒之策,当如救焚拯溺,事至欲救,费力十倍,宜令户曹及常平厅,及时讲论,俾免后时之叹。仍念,宣惠厅秋税,比拟常年,不急变通,则是驱民而促之四散也。然若全减或赐半,则畿甸惟正之供及凡百需应,无以成形。至于海西田税,五斗米未上来者,并留为救荒之资,则该曹经用,有所不赡。臣所谓事至欲救,费力十倍者此也。请急令该曹、宣惠厅,参商贡物缓急、宿储多少,减其可减,存其不得已者,推移补缀。京畿则宣惠厅秋税,或全减,或征三分之一。黄海道五斗米,已许留置矣,田税时在本道者,亦令停运,使本道物力,稍有所赖,然后圣上恤灾爱民之仁,方有所着手处,而填壑流亡之患,亦或少救。平安道已除六斗米,地且绝远,移粟甚难。且三南虽不如三道之比,亦非丰稔之岁,将来结实,且难预知,泛舟之役,固不可轻议。本道凡干公私身役及上纳各样布物、两营所纳,量宜权停,此为救民之急务,而所纳之中,不无缓急,被灾之处,不无轻重,参酌阔狭,弛张得宜,唯在于该司及该道。令该司、该道,勿为聚财之末务,仰体如伤之圣意,念后日难处之势,毋循常例,另加善处。且邻族之弊,元是病民之大者,况此大无之年,忍行剥民之政,终无实得,只促其流亡乎?此则勿计难易,令三道监司,一切勿侵。且在上者,推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扫却常例,权行貊道,则以答天谴,以恤民灾,有何难乎?

答曰:“所陈民事,诚如卿言,予甚忧惧,不知所出。昔张蕴古之言曰:”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况遇灾恐惧,节损自奉,以为便民之计,岂敢靳惜,重贻民隐哉?当与有司之臣,相议处之。”

7月20日

○辛未,上御昼讲,讲《书传》《大禹谟》。

○宪府大司宪南铣、执义李梓、掌令李枝茂、持平吴斗寅。启曰:“李敏求之忘君负国,得罪宗社,与金庆征惟均,而得保首领,以至今日,亦云幸矣。终身废痼,有何所惜,而必使之更通仕路,有同无故之人哉?请勿施收叙之议。”谏院献纳任义伯、正言沈世鼎。启曰:“李敏求曾受检察之任,终致庙社之沦没,流窜之典,亦已失刑。而敏求反售阴秘之计,以为图还之地,初,敏求谪宁边府,取郑命守妻弟为妾。及命守以淸使出来,请尽释西路流配人,朝廷不得已从之。敏求遂得量移牙山等,故谏院启如此。先王洞烛其情状,至有张绅、金庆征称冤地下之教。殿下虽欲赦而用之,奈宗社、先王何?请勿施收叙之议。李敏求虽有雕虫之小技,既负罔赦之大罪,则金光煜之不有公议,敢请收叙者,极涉谬妄。请判尹金光煜罢职。”答曰:“李敏求先朝授职牒之日,已有收叙之意,故议于大臣,意非偶然。金光煜之言,不过陈其所怀而已,何乃作此已甚之论乎?并勿烦论。”是后,台谏累月连启,上命更议于大臣。领议政李敬舆、右议政赵翼献议曰:“李敏求自是白面书生,保障一隅,沮遏强敌,非所自期。庙堂用违其才,敏求不量其力,一败涂地,无足怪也。臣之愚意以为,有可恕之道,曾已献议矣。近日台论峻发,阅月论执,大概以江都陷没,宗社污蔑,士女鱼肉为罪,臣实瞿然。臣之所言者情也,台谏之所论者法也。既有轻重之异,臣何敢强执原情之初见,以梗据法之台论乎?”上曰:“置之。”大司宪赵锡胤等引避曰:“李敏求忘君负国,得罪宗社,国人之所共愤,百世之所难雪,而宰臣谬妄之见,敢渎于宸聪,庙堂宽厚之议,反忽于王法,致有近日之纷纭,臣等窃惜之。两司执法之论,实出于舆情之齐激。阅月之后,始令更议于大臣,固已有歉于引咈之道,而置之之教,又出意虑之外,臣等尤不胜愕然而慨叹也。臣等伏见大臣之议,专以国家用违其才,情有可恕为主,臣等之愚见,窃以为不然也。江都,天险,不可飞渡。当事者虽非习兵制胜之才,苟有死守之心,先事而备,则不至如蹈无人之境。及其敌兵数十,才登江岸,脱身先走,为士卒倡。视君父委寄之重,如弃弊屣,使庙社沦没,生灵鱼肉,事至于不忍言之地。此与临阵交锋蹉跌舆尸者,全不近似,未知敏求之情可恕者,何事也。况敏求才望,素在庆征之右,故庆征之一举措,皆出于敏求。其时至有乳母之讥,则其都忘战守,偸安度日之罪,不在于庆征而在于敏求也。特以为副之故,得免邦刑,亦云幸矣。今若更齿仕路,有若全无罪累者,则地下之鬼,独不含冤乎?自古国家所以维持者,在于纪纲之整,而公议之行也。纪法紊废,则堤防荡然,此正吾君吾相之所宜惕念处也。奈何徒泥一时之情,不恤舆论之公,自坏其纪法哉?臣等无状,忝叨宪地,言不见信,终使公共之论,遏而不行,何敢一日仍冒?请罢臣等之职。”答曰:“置之,乃置而勿用之意,而辞不达意也。卿等勿辞。”

○吏曹佐郞金徽上疏,言张应一不可罪,答曰:“请罪应旨者,予亦知其妄论矣。”

7月21日

○壬申,上召见诸司轮对官。

○长湍府使兼防御使卢濈辞朝,上召见之以为:“濈为人昏庸,不合防御之任。”命递之。

○上御昼讲,讲《书传》《大禹谟》。

○夕,召对儒臣,讲《大学衍义》。

○进士李弘猷等上疏,先斥朴世采等之空馆及李伯麟等之疏救世采,而又救李象震、柳㮨、洪有阜等,称其停举之冤,答曰:“尔等同是学孔子者也。虽有不平底意,岂可每每相较乎?尔等先体予意,自为忠良之士,则其孰敢不从?退须服膺焉。”仍命四馆,解李象震等停举。

○右议政赵翼上疏,陈湖西三弊变通之策。

其一,兵、水营所用大小之需,皆取办于军兵,以成营门模样,舍此则无他物矣。军兵纳布,一年两番,合为六十匹,其不堪固也。今若使兵使,兼洪州或瑞山或海美,水使兼保宁,各食本邑官厅所纳,如京畿水使兼乔桐之例,而不复侵征,则军兵可以保存。其一,沔川自古无战舡,丁丑乱后,始乃设立,与唐津同力并造。既造之后,无泊舡之处,初移海美,后移洪州。距本郡百有馀里,徒有守直之弊,又无使舡之军,脱有事变,则何人运船,何人御敌乎?其一,公山山城在本邑五里外,间以峻坂。自林坛为监司,移营入城,而支供、使唤,皆办于本州,本州之人逾越险阻,奔走五里之外,实难堪之大弊也。临乱为不守之城,而徒为本州之害,今若依前移营于本州故处,而使中军守城,且令方伯,巡住四州,则足以除公山偏苦之患。请问于本道,速为变通。

上令备边司议之。备边司启曰:“监、兵、水使,皆兼州郡,久任责成,则可除剥割军民之弊。自前有言者,而利害相半,迄未变通,请后日登对,禀议以处。沔川新设战舡,无缓急可得之力,有目前难支之患,令本道监司,商度形势,启闻处置。公山山城为本邑难堪之弊,监司非守城之官,按节巡历,观风察俗,乃其职耳。宜令依平时例,无住一处,计邑大小,量宜留巡。若是则久住山城之弊,自可去矣。”从之。

7月22日

○癸酉,右议政赵翼上札曰:

我朝先贤中,赵光祖倡明道学,李滉沈潜理窟,此为最盛,而其后未有如李珥、成浑者也。此非臣之言,向来先辈之言皆然。李珥天禀之高,充养之纯,识见之通透,行善之敏勇,窃恐东方以来,所未有也。成浑其高明透澈,虽若不及,而其持守之严,践履之笃,则实与之相上下,皆间世之大贤也。殿下诚欲知其贤否,则其文集俱在,可取而观之。文集虽未暇遍观,有行状一卷,乃金长生所草创,而李廷龟所修削者,备载其平生言行,观此则可知其为大贤无疑矣。若以奸人之诋毁,辍其尊贤之道,则是以奸人为重,贤者为轻,其于事理,岂当然乎?窃恐圣志,犹有所未定,敢竭所怀,以冀省察。

答曰:“以卿之纯实老成,而尚有此举,予甚惜之。亦念国家事,勿为纷扰者之倡。”

7月23日

○甲戌,司直赵复阳上疏曰:

呜呼!言路开闭,国之治乱系焉。惟我圣上,宽厚有容,至仁待下,台臣所论,亦多采纳。然而听德之聪,未免有歉,虚受之量,有所不弘,少有违忤,辄加摧折,或震之以雷霆之威,或施之以黜斥之罚,虽其不之罪者,亦必显示厌薄之色。姑以近日事言之,赵锡胤之淸名雅望,在朝罕比。今虽擢主文柄,亦觉恩眷衰薄。论者皆言其由,前论兪棨事,天意尚尔未解。夫棨之才识行能,一时佳士,讥刺先王,万无是理。斥而弃之,已乖士望,况可并与锡胤而疏之乎?李尚真之弹论,初出于循例相规,虽或有前后过激之失,原其本心,亦无他肠。至于李性恒,则只是欲明李守𫍯之为党论,而辞不达意耳。无端贬斥,乃与李守𫍯诪张为幻者,同罚。臣愚窃以为,守𫍯之情态虽可恶,亦姑置之,以从乌鸢之卵不毁之义,或一道也,况性恒等乎?王言贵于简重,播之远近,观听窃议,枢机之发,不可不愼。今之政院,实兼古者给舍之任,而推闻承奉,罕见封缴,亦可谓失其职矣。方今士气薾然,直道交丧,不有耸砺之道,难以振发于积衰之馀。洪茂绩叙用之命,群情莫不钦叹,是岂有私于茂绩哉?如李应蓍者,谠直之气,实有可观,诚宜收擢,置之台阁,而凡系言事,稍得事理者,虽有所失,并加优容,必使人人,咸得自尽。论政若诉冤,进忠如趋利,则宁有言路洞开,而国家不治者乎?昔宋真宗诏中书置籍,记谏官、御史言事,行与不行,岁终具奏,此意甚好。今若令政院,取台谏论启、群臣章奏,录成册子,则可以考其是非,而究献言之情,验其成否而要听言之效矣。唐太宗置学士,退朝之暇,引入咨访,或至夜分,又令五品以上,更直内省,延问民间疾苦、政事得失。贞观之治,实由于此,岂非人主之所当法者乎?呜呼!天下之事,有是则有非,有正则有邪。辨其是非,别其邪正,人君之职无大于此,而窃覵殿下于酬酢可否,似若无甚辨别者,何哉?先正臣李珥、成浑之为醇儒大贤,殿下知之审矣。虽以从祀礼重,有所持难,亦何可任彼邪妄之徒,肆为诟辱而莫之恤乎?即今儒疏还却,太学再空。诸生诚有过激之失,然殿下之所以待之者,无乃太薄乎?斯文议论,便关世路之污隆,屈己下士,乃是帝王之盛节。惟愿圣上,克笃崇儒重道之念,以明世教也。金尚宪之精忠大节,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天下知之,国人仰之,张应一乃敢横加讥斥。古人言:“韩愈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镈、李逢吉之谗谤。”臣亦曰:“金尚宪能服殊俗之人,而不能免沈大孚、张应一之𬺈龁。”世道若此,良可寒心。山林之士,非有他事。若其一时弹劾,则不择亲疏,初无色目之可言,应一之必欲以此斥之者,不过欲网一世而打之,得售其倾危之术也。自古朋党之说,小人惑世,主陷君子之妙法。今日东西名目,虽以名臣宿德,公心直道之人,尚无有得脱于其中者,而况如应一辈,一生奔走,惟党是事者,何得大言若是乎?虽以应旨不加之罪,亦宜洞烛是非,明示好恶,以杜群枉之门也。殿下践阼之初,延登耇德之臣,招致林下之士,礼遇之隆,汇征之吉,中外拭目,想望风采。其在台阁,不但朝廷有所忌惮,即京师吏胥、市井,为之畏戢敛手,用人之效,此亦可见。曾未几时,相继引去。今幸圣上特下十行之札,复召宋浚吉等,乃知爱士之诚,未尝少衰也。然人言之倾轧如此,俗论之浇薄日甚,彼身在物外者,岂肯屑屑焉来乎?此在殿下之诚与不诚耳。又如安邦俊鲜于浃、崔蕴、赵克善、权𫍰、李惟泰、柳楫、郑道应、金万荣等,已入显仕者,并宜一体收召。此外向善知名之士,皆令铨曹搜访进用,则贤路渐开,而淸议稍行矣。鄕举之制,非不周详,而人数既多,徒有杂乱之弊。若令监司,访求茂才异等,岁贡二三人,则抡拣必精,方可合于实用矣。近日荐举之官,泛限三品以上,杂职庸品,乃参荐主,台谏、侍从反不得预,猥杂之弊,职此之由。今宜令公卿、诸显官及曾经台、侍以上,武臣则曾经阃帅以上官,各举所知,陈列行迹,则不敢妄举,庶有实效矣。至于要任重选,安可不知其人,而只凭铨注,循例差除乎?诚宜广选朝绅,轮日引接,从容赐坐,难问咨询,既可补益于时政,仍以察识其言行,则群臣竞劝,百务修举矣。今玆审理,特施霈泽,和气之召,未必不由于此也。凡民有罪,尚可赦宥,况先王之孙,殿下之犹子乎?礼有绝母之义,法无从母之文,当初议律之臣,不知何所考据也。移置近地,实出至念,别加抚育,以尽恩爱,岂非圣人之至德乎?呜呼!风俗日恶,彝伦斁败,禽犊之变,出于衣缨之族;孝悌之行,不闻鄕里之间,导率教育之方,固宜加意讲求,而旌淑彰善之典,亦令别样申举。宜令京外,搜访孝、烈之行,另行旌异。忠臣、烈士之伏节死义者,或赐以祭酬,或恤其子孙,以树风声,亦新政之所当行也。玆前所言,皆是当务之急,而窃念,志者万事之根柢,故人君为治,必以立志为先。唯殿下澄心定志,深思猛省焉。

答曰:“尔之爱君忧国至此,再三披览,予甚嘉叹。可不体念,而采施焉?”

7月24日

○乙亥,以赵寿益为大司成,赵锡胤为同知春秋,郑斗卿为修撰,曺汉英、李天基为校理。

○右议政赵翼上札曰:

臣自少,深服成、李两臣之贤,其悦而慕之,无异于亲承教诲;敬而仰之,无异于古之圣贤。区区朴愚之性,自有知以来,所闻所知如此,故其寻常言论,不能变其所知,以欺此心。此臣固滞之性,终身守株而不知变者也。伏见圣教,于两臣有不足之意。窃恐殿下,知人之明,有所未尽,而好贤之诚,亦有所未至也。知人未尽、好贤未至,则其为害不其大乎?若于此默默而已,则是欺殿下也。以是区区之心,不能自安,敢略陈两臣贤德之实,仰冀省察。此,只是为圣明,愿明知两臣而已,岂有一毫他意哉?伏承圣批,乃曰勿为纷扰者之倡。臣虽至愚,岂至为儒生纷扰之论,而有所陈哉?臣平生行事,虽无可观,至于浮薄喜事之失,则未曾为也。窃念,臣老妄已甚,精神昏迷,虑事顚错,忝窃已久,尸素可愧。伏乞镌免,使得杜门守拙,以终馀齿。

答曰:“卿其勿辞,调理察职。”

○利川县监李宾国辞朝,上召见之,以其年老,命递之。

7月25日

○丙子,大司谏金益熙在结城地,病未赴召,上疏辞职,仍陈所怀,其略曰:

呜呼!殿下践阼之初,仁闻广被,四方风动,曾未几何,人心之蕲向者渐怠,天灾之谴告者斯繁。士习日偸,民俗日恶,国事驯至于不可收拾,殿下亦知其所以然乎?呜呼!殿下有孝悌之行、睿智之资,自厥龙潜,已著休祥。曁登宝位,谅阴深墨,尽哀慕之诚,继述先志,覃霈宥之典,爱礼贤士,致汇征之吉。然而举措之间,私或掩公;用舍之际,邪或胜正。厌闻谠言,而言路不能洞开;轻视群下,而君道不能下济。义理之言不入于耳,功利之说不厌于心。任聪明于文簿之琐细,局智虑于规例之陈陋。政疵民瘼,一切因循,荏苒悠泛,卒无一事可以进步,视听自我之天,其可不出灾异,而谴告之乎?窃瞷,殿下天赋超迈,圣度英爽,而气质之病,亦颇有之。唯其超迈也,故凝定持重,反有不足;唯其英爽也,故质实诚悫,微有所欠。至于忿懥之发,尤不中节,每于逆耳之言,辄下严峻之批。加之以情外之目,震之以不测之威,此岂圣人喜怒大公顺应之道也?且臣窃念,自古有为之君,必资辅佐之贤。任之勿贰,待以至诚,骨肉之亲不能间,铄金之口无所容,然后臣之于君,爱之如父母,可以赴汤火,蹈白刃而不辞。方今人物虽渺然,亦有慷慨忧国,耻同流俗者。殿下若求之以诚,则岂无明体适用之士,出而为用者哉?

答曰:“缕缕所陈,无非忧爱之言。予甚嘉叹。”

7月26日

○丁丑,稳城府使李元焕、博川郡守任国翰辞朝,面谕以遣之。

7月27日

○戊寅,以愼天翊为修撰,赵复阳为副校理,张次周为副修撰。

○召对玉堂讲官,讲《大学衍义》。

7月28日

○己卯,平安道中和等四邑暴雨,人有渰死者,命特施恤典。

○召对玉堂讲官,讲《大学衍义》。上曰:“陈平之许王诸吕,何也?”侍读官曺汉英对曰:“即一时逢迎之意也。”上曰:“予意则不然。太后既欲王之,则岂以平之一言而止乎?平之意以为,太后不听其言而去其身,则无以效后功,故姑顺之矣。”汉英曰:“事君之道,一于义而已,成败非所论也。”上曰:“此乃一时权谋,后人不可学也。”检讨官郑斗卿曰:“汉高不知韩信,而萧何则知之。非何之智过于高帝,高帝不见,故不知也。”上曰:“然。”仍曰:“汉高之杀韩信,盖以惠帝幼弱,虑有后患而然也。若惠帝如文帝之英明,则必不杀信等耳。”斗卿曰:“惠帝之待赵王,亦可谓盛德事也。”上曰:“惠帝有如此之行,故得不废。不然则必废矣。”

7月29日

○庚辰,太白昼见。

○召对玉堂讲官,讲《大学衍义》。

孝宗大王实录卷之四

八月

8月1日

○壬午,上行朔祭于永思殿。

○平安监司郑维城辞朝,面谕以遣之。

○备边司启曰:“臣等会议两西赈救之策,则皆以为,饥民之蒙惠,莫过于量减今年收米,而以即今农事观之,前头田结之减缩,从可知矣,田结既缩,则收米亦随而减。元数既减之后,又有量减之举,则以一年所入之数,较诸一年之所出,必有不足之患。百尔思度,无他善策,请依先朝乙酉年裁省之规,太仆寺减外厩马,军器寺及训局,亦停军器打造之役,以其所减之米、布,添补于经费不足之数,则其于节损救民之道,不无一分之效矣。”上从之。仍下教曰:“京畿、海西新产之供,虽云不多,岂安于心乎?大妃殿外,今年则并宜停罢。”

8月2日

○癸未,以林圣翊为献纳。

○礼曹启曰:“国恤后凡干上供,一切停罢,近因旱灾,酒房御酝,亦复权减,臣等之心已极未安,而两道新产之供,今又尽减,则臣民享上之诚,无所仰申。新产进供,请勿蠲减。”答曰:“一草一粒,无非出于民,又岂可以口腹之供,贻中心之不安乎?”

○上御昼讲,讲《书传》《大禹谟》。

○以洪命夏、金徽、洪处亮等为暗行御史,廉察京畿、两西。

8月3日

○甲申,备边司启曰:“向者圣上轸念穷民,有赈救之命。此文王先四者之意也,凡在瞻聆,莫不钦叹,而该官奉行不谨,势家奴仆,居什之六七,顚连无告者,不得与焉。匍匐扶携,怨号载路,至有士夫列录虚名,载米以归者。令之不行,人之无状,乃至于此,极可寒心。如不痛惩此习,前头分赈之举,必归虚套,请令汉城府,摘发部官之不职者,从重科罪。”答曰:“予固虑有此弊,今果然矣。人之无良,胡至此哉?载米之说,言之羞也。士夫二字,宁忍道哉?令该府查出以启。”

8月4日

○乙酉,以郭之钦为掌令,愼天翊为应教,徐必远为待教。

○进善宋时烈上疏曰:

臣病伏遐陬,时听于道路,苟闻殿下行一善政,则喜而忘食;闻有疵政,则忧不能寐,或至于陨涕也。今欲一一陈渎,则臣病已危,精力不逮,欲终无一言而死,则孤忠耿耿,抱恨无穷。故敢力疾忍痛,略进芹曝,以备采择焉。臣伏闻,殿下比来益懋圣学,一日三御经筵,盖将逊志时敏,以为修己立政之本也,远方传闻,莫不钦仰。然学贵知要,事在诚实,不然而外应文具,内实罔殆,则虽日阅千纸,心涵万轴,徒为观听之美,而无益于为己日新之要也。臣少读朱子书,其一字一句,无非至论格言,而其中又有尤切于帝王之学者,亦有正中今日之病,而似若预为我圣明,准备者然,故敢缴进数段加左。伏想此说已经睿览,而筵臣亦已讲闻。然此等切至之训,当比《汤铭》,不厌常目,则亦何嫌于渎进哉?臣之所学,止于如此,假饶无死,得至殿下之前,其所备问,亦不过此。伏乞殿下,以是为则,以是自省,体之于心,验之于事,俨乎若乾淳大儒,日接燕闲,则圣学日臻于高明,治道日升于休熙,卓然为东方尧、舜之主矣。伏惟圣明,垂察焉。

仍以朱子上孝宗封事、论学之要二条,书进曰:

臣窃惟,三代以后,习俗卑陋,以道学为迂阔,不切于施为,而所以把持牵架者,不过权谋、智力而已。于是道学、政事,分为二道,而道学为无用之物,可胜叹哉?朱子一生,慨然于斯,论学不遗乎物,论治必本于学,故治得其道。盖所谓体用一原,显微无间者,此固帝王之本统,圣学之渊源也。

答曰:“幡然上来,予日望之,引疾控辞,何乃至此?疏中惓惓之意,无非爱予之忠悃,可不体念哉?与其千里封章,曷若身亲启沃?须速上来,以副予意。”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议西民赈救之策。因问于诸臣曰:“淑安公主婚礼,尚未成,而前头事几,有难预度。虽在此时,从权成礼,未知如何?”大司宪赵锡胤曰:“时事至此,虽不可守常,然此乃大段变礼,礼文之外,则臣不敢言矣。”领议政李敬舆曰:“人君举措,为法于一国。愚下之民,岂知事势之如此?然圣虑深远,请博询以处之。”韩兴一、朴遾、李厚源、尹顺之等皆以为:“天下之事变无穷,岂可胶守常经?”上曰:“然。至于行礼,则当务从简略矣。”

8月6日

○丁亥,备边司启曰:“去食去兵,亦有次第。当此大无之年,聚会远近之兵,以费国廪,且妨民事,请停诸道御营军及畿甸精抄军之更番,而松都束伍除番之米,则使留本府,以为赈救饥民,接应客使之用。”从之。

8月9日

○庚寅,以李厚源为都承旨,尹得说为承旨,申混为奉教,赵嗣基为检阅,姜镐为持平,闵应亨为副提学,洪处尹为应教。

○上御朝讲,讲《书传》、《大禹谟》。讲讫,领经筵李敬舆曰:“伏见护行使元斗杓等驰启,事机异前,诚可虑也。”上曰:“客行先声,又出意外,未知为甚事也。”敬舆仍请亟定世子嫔,上然之。仍谓承旨曰:“昭显世子第二女,欲以前县监具橚之子凤章定婚,此意言于该曹。”

○开城留守吕尔载、长湍府使许东岦辞朝,并面谕以遣之。

8月10日

○辛卯,上御昼讲,讲《书传》《大禹谟》。

○领敦宁府事金尚宪退居杨州,上疏乞致仕,其疏曰:

臣之笃老,不堪驱策,圣明洞烛,既已许退田庐。臣涵泳圣渥,无所报答,惟日夜向阙,申颂而已。只以贪恋累朝厚恩,不忍永辞爵位,迟迟之行,被人讥骂,损坏体面,贻辱朝廷,皆臣自取,尚谁咎哉?惟当自今以往,悠然而逝,不俟终日,以彰圣明终始保全之盛德,伏乞天地父母,特垂怜悯,亟许致仕。

答曰:“卿疏何乃至此?予甚瞿然。致仕之请,决难允许,体予至意,须勿更烦。”

8月12日

○癸巳,平安道大风,折木走石,屋瓦皆飞。

8月13日

○甲午,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江都留守赵启远,启远请移本府牧场马于他岛,牧场则许民耕食,从之。

8月15日

○丙申,上行望祭于永思殿。

8月16日

○丁酉,北兵使金逸辞朝,面谕以遣之。

8月18日

○己亥,京畿大雨,民多溺死者。

8月19日

○庚子,太白昼见。

8月20日

○辛丑,上下教于礼曹曰:“忠臣、孝子、烈女等旌表,事体甚重,宜加广问,务从其实。”时,该曹抄启者颇多,上虑其真伪相冒,故有是教。

8月24日

○乙巳,上御昼讲,讲《书传》《皋陶谟》。

○以朴遾为大司宪。

○谏院启曰:“庆尚左道监试设场时,七百举子齐会者,初岂无应试之心哉?此不过为若干辈,煽动罢场明矣。为试官者,若善为开谕,则亦岂有一向执迷之理哉?乃于出题之后,任其散去,首倡者亦不摘发惩治,其不能周旋善处之失,固已多矣。况右道既已设场,则辱命误事之罪,尤不可掩。请京试官任重,罢职不叙,同参试官,并罢职。”答曰:“推考。”先是,庆尚左道监试设场时,诸生以柳㮨之停削不解为辞,罢场以出。

8月25日

○丙午,庆尚道大风。

8月26日

○丁未,上御昼讲,讲《书传》《皋陶谟》。上曰:“人君代天理物,所可与共天职者,惟在臣邻,而叔季以来,得人最难。今读此章,不觉赧然。”侍读官赵复阳曰:“三代以上,立贤无方,后世用人之道不广。安知岩穴之下,亦不无难进之士乎?”上曰:“或有志望太高,不屑就已者。安知其必有其实乎?”

8月27日

○戊申,护行使元斗杓等自北京还。上召见之,问曰:“彼国以李景奭、赵䌹事,为何如?”斗杓曰:“观其辞气,甚凶且秘。每因事归责于君上,故臣等不敢言两臣之事矣。彼人每言:‘倭使之往来,只给粮馔,别无他事云,而尔国动以倭喝我,其欺罔可知也。李景奭自当其罪,当令本国处置云。且问我国主张此论者,而辄举金尚宪、金集等姓名,但集则言其名字讹误矣。九王初见公主,颇有喜色,待臣等亦厚。及至北京,以公主之不美,侍女之丑陋,诘责万端,此甚可虑矣。九王云:‘自先汗施恩本国甚厚,我亦有私恩于国王,而每以倭衅,请筑城链卒,必尔国上下,皆有异志也。且侍女之选进,自明朝已有旧例。今日之举,欲观尔国之所为,而尔国不肯精择,公主既不满意,侍女亦多丑陋。尔国之不诚,于此益可见矣。李、赵两臣之罪,既已成案,不必自此处置,结末惟在本国。’云。”斗杓又曰:“在北京时,闻皇明朱氏保有广东、广西数省,改元永历,而淸人甚秘之,不得其详矣。”

○淸使三人到龙湾。远接使韩兴一誊送敕书以闻,其敕曰:

据奏,倭国相恶,欲修城集兵,整顿器械,此语不止一二次。自尔先王,以至于今日,亦不知凡几。缘此,所以遣巴哈纳、祈充格等,赍敕往问真伪,巴哈纳、祈充格等回奏云:“臣等提取庆尚道观察使李曼、东莱府使卢协等,仔细讯问,答云:‘倭国、朝鲜,素相和好,并无怨乱兵戈之事。’前奏系欺罔巧诈等语。”由此观之,其修城集兵,整顿器械之事,原与倭国无涉,耑欲与朕为难也。意图进修城池,招集兵马,整顿器械,所以欺罔巧诈,礼节有违。朕惟备之而已,夫复何言?

8月28日

○己酉,洪淸道大雨。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昨闻元斗杓之言,今见敕书誊本,其意叵测。不但罪及两臣,举一国而疑之,予甚惊骇。”户曹判书李基祚曰:“宜急遣大臣而辨之也。”上曰:“两臣尽心国事,而予不能善处,以至于此,奈何?”工曹判书元斗杓曰:“我国若遭事变,则君臣上下,忧挠而已,卒无斡旋之事,何以弭难?今大臣及吏、兵判、三司之长,俱入侍,此皆预闻国政之人,陈奏等事,宜速议定。”上曰:“将以何辞陈辨乎?”刑曹判书李时昉曰:“彼以修城诘我,我亦当以倭情之叵测为辞,而以前日李曼、卢协等,怖死不以实对,为言则可矣。”斗杓曰:“陈奏以辨诬为名乎?抑以待罪为辞乎?”上曰:“只以待罪为辞,则是服罪也。待罪、辨诬,宜并举,而亦及两臣之事可也。”右议政赵翼曰:“淸使既入馆,百官齐进呈文以辨之何如?”上曰:“彼不可以文字动之,直以言语通之。陈奏使当以大臣差遣,而领相素与彼不善,右相老病,新卜可矣。副使以下,亦极择差送。”基祚曰:“前日淸使之来,误事机者,李曼、卢协也。拿送两人于北京,使彼处置何如?”上曰:“两人虽往,必不吐实,有害无益也。”

○以李基祚为陈奏副使,郑知和为书状官。

8月29日

○庚戌,以赵翼为左议政,李时白为右议政,具仁垕为兵曹判书,仍以李时白为陈奏使。

○上御昼讲,讲《书传》《大禹谟》。

○持平姜镐引避曰:“设科取士,帝王大公至正之举,必使一国章甫之徒,无有远迩,毕赴然后,合于事体。不幸玆者,士论携贰,朝家调剂,亦未得宜,庆尚左道终至于不赴,右道虽云设场,而赴举者只数百人,此实二百馀年所未有之事也。岂不埋没苟且之甚乎?决不可仍行覆试,重损国体。臣以京外监试初试,并宜罢榜之意,简通于同僚,而终未归一。无非臣见轻之致,请递臣职。”大司宪朴遾等引避曰:“伏见持平姜镐引避之辞,不胜惊怪。圣上即位之初年,特设广取之科,实盛举也。岭南儒生等,以顷参柳㮨疏,不肯赴试,丁宁劝谕,非止一再,则其可谓调剂之未得其宜乎?八方之士,举皆乐赴,而唯岭南左道,不体朝廷勤恳之意,只以不解柳㮨之罚,终至于废举,亦又何心?况既已入场,罢黜于出题之后,则是罢场也,其可谓终不赴举乎?设场取士之后,则举子多少,不必举论,而独庆尚右道录名、收券之数,枚举启闻,创开八方所未有之规,抑又何意欤?姜镐徒以岭儒之罢场为埋没,而不知莫重庆科,不可因此而罢榜,其亦不思之甚也。设若罢此复设,而又不肯赴,则其又可罢乎?臣等伏见宣祖朝受教,有曰:‘场屋生事,事在试官,罪试官;事在举子,削举子,切勿许罢榜。’曾在先朝,京中监试二所罢场,两司请罢其榜,逾月不允,其时礼曹判书金尚宪请减去二所,仍行覆试。京试罢场,尚不罢榜,况今半道之罢场乎?顷者答谏院之批,亦有罪在举子之教,则其可以岭南左道之罢场,遽罢莫重已试之科乎?以此往覆商确之际,遽为引避,臣等何可自是己见,晏然仍冒乎?请递臣职。”答曰:“勿辞。”镐等并退待物论。谏院启曰:“举子罢场,其习可恶,或拔一道,或拔一所,前后受教,不啻丁宁,而别生异论,殊涉无据。欲守成宪,意在杜弊,深得台阁之体。请持平姜镐递差,大司宪朴遾等出仕。”上从之。

○左议政赵翼上札言:

李时白忠信宽厚,廉谨周详,实合宰辅,而年老病深,不堪远役,且与臣婚家相避。如臣老病,不足为有无者,宜退处闲地,而更卜可堪之人。

答曰:“右相多病,予亦虑念。相避一款,当议于大臣处之,卿宜安心勿辞。”吏曹以此议于大臣,领议政李敬舆以为:“相避之法,载在法典,一时轻改,必有后弊。若在平日则无容可议,但事势至此,回转无计,权宜之道,似不可已。”上从之。

8月30日

○辛亥,右议政李时白上疏乞免,且陈与左相有婚家相避之嫌,答曰:“卿之忠信、德望,已孚国人。予志先定,询谟佥同,仰成方切,何乃㧑谦至此?况且婚家之嫌,法典之意,必在于庶官。岂可拘于此,而不用贤大臣乎?呜呼!国事艰危,今日之行,容可缓乎?虽有不得已之嫌,有不暇顾,卿宜扫却万事,速出论道,以济时艰。”

九月

9月1日

○壬子,上行朔祭于永思殿。

○以李基祚为右参赞,元斗杓为户曹判书兼判义禁府事,李行遇为大司谏。

○宪府启曰:“庆尚监司闵应协以本道设科事,前后驰启,措语已极不当,而至于右道,则既已设场取士,以录名、收券之数,枚举以启,此则八道所未有之规也。身为道主,既不能镇定多士,又创前所未有之规,以启日后执言之弊,物议哗然,皆以为非。请从重推考。”上不从。

9月2日

○癸丑,上御昼讲,讲《书传益稷》。

○备边司以年凶,请减百官禄俸,上下教曰:“忠信重禄,圣人所训,其在饥岁,尤当轸念,不宜裁减。”

9月3日

○甲寅,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陈奏文书,相议撰出乎?”领议政李敬舆曰:“臣意,陈奏之语,当据实直陈,辨其被诬之状。国诬既辨,则其馀自当次第解释,两臣之事,不必提起,以犯其怒。”上曰:“元不举论,则有若归罪于两臣,而彼人亦必以两臣为有罪。今宜善为措辞,毋触彼怒也。”户曹判书元斗杓曰:“敕书中已举卢、李之名,在我不可无答,而措语甚难,直以失对为辞乎?”上曰:“然。”右议政李时白曰:“议者以为,李曼、卢协等,或拿致义州,或拿送北京,则彼必解怒云。”上曰:“此则决不可为也。岂可试之于不测之地乎?”敬舆曰:“拿致京中,而以上意谓彼曰:‘予亦在待罪之中,不敢处置。’以观其答,则何如?”上曰:“此或可矣,而何以结末乎?”兵曹参判赵锡胤曰:“方有陈奏辨释之举,不必径先拿致也。”斗杓曰:“两西凶荒,谷种亦绝,除今年之税,移两湖之谷,分给西民,以为明春农资宜矣。”敬舆曰:“以管饷所储,给之则甚便,而虚簿甚多云矣。”斗杓曰:“宜令监司,核其虚簿者罪之,则有所惩惧矣。”敬舆曰:“国事如此,在朝之臣,虽同心协力,犹惧不济。众人尚然,况共死生,同休戚之人乎?户曹判书元斗杓、刑曹判书李时昉,人以为有廉、蔺之嫌,岂非不幸之甚乎?廉、蔺则人品甚高,故终为刎颈之交。至于寇、贾,亦因光武之一言,皆能解怨矣。”上曰:“领相此言,实国家之福也。两卿皆世受国恩,共立奇勋,身致宰相,依寄甚隆。若不绝纤芥之嫌,而先国家之急,则非但卿等之不幸,亦国家之不幸也。”仍称廉、蔺之善处嫌怨。斗杓盛气陈辨,怒形于色,时昉欲有所言,时白固止之。

9月4日

○乙卯,刑曹判书李时昉上疏曰:

臣赋性踈拙,才识蔑如,安分自守之外,无意与人相较,同朝所知,而廉、蔺,寇、贾之说,至达天听,丁宁教戒之意,特出寻常,臣诚佩服庄诵,不但感泣而已。且臣有所不安于心者,所带宣惠、常平两厅之任,系是三公例兼衙门,则臣于领、右相,俱有相避之嫌,虽云权设,何敢晏然?伏愿圣明,亟命递改。

答曰:“两衙门提调,不必避嫌。疏中所谓佩服庄诵之语,予甚嘉悦。领相之言,甚爱卿等也。卿等勿嫌廉、蔺,寇、贾之目,而慕廉、蔺,寇、贾之行,同寅协恭,共济国事,以享无疆之福,岂但国家之幸?实是卿等之福也。卿宜勉旃,予言不再。”

9月6日

○丁巳,上幸西郊,迎淸使,接见于仁政殿。

9月7日

○戊午,月入南斗魁。

○江原道大水。

○上幸南别宫,见淸使。

9月8日

○己未,上命领议政李敬舆,与百官诣淸使馆所,先谢本国不谢吊祭之失,仍言李景奭、赵䌹之冤,淸使曰:“当以此归告皇帝,而今行所干,专在侍女。本国若选送色美者,则皇父王必见而悦之,向之所疑,皆可冰释。不然,陈奏使虽十往,无益矣。”

9月9日

○庚申,分遣京官于两界,择侍女年少貌美者各三四人,京中则令捕盗从事,潜访闾阎女子之美者。被选者或有自剪其发者,父母兄弟呼泣道路,龆龁之儿,嫁娶殆尽。上时遣中使,与宰相狎坐于备局,相议拣选。

○谢恩使麟坪大君㴭、副使林坛,在道驰启曰:“臣等在北京时,摄王使巴讫乃、加麟博氏、祈靑古等来言曰:‘倭情无可虑之端,而尔国每以此奏闻,此必朝臣中回邪之辈,坏乱国事之计。国王何能尽知乎?须以此意,归告国王。’云。”时,九王之母袝庙颁赦,淸使二人,又将出来,中外无不疑惧。

○时,淸使将至,当差出远接使,而正卿中无可合者。大臣请以从二品陞差以遣,上特陞朴遾为工曹判书,仍差远接使。

○上下教曰:“初期已过,尚未展谒山陵,哀慕罔极,不任霜露之感。岁饥民劳,忧虞孔棘,况値三使未返,又有两使先声,予虽不得徒步往返,其可劳民力费民财,补葺道路,修治桥梁乎?该邑守令,勿为导驾,监司简其所率,赍粮而去。若有犯者,以法裁之。”仍令大臣以下,自持糇粮,勿烦列邑。先是,上欲幸长陵,令该曹择日,而适値淸使之来,命姑退行,至是有此教。

9月13日

○甲子,淸使还。上幸西郊以送之。

9月14日

○乙丑,太白昼见。

9月15日

○丙寅,太白昼见。

○咸镜道儒生李后彬等上疏,请以两贤臣李珥、成浑从祀于文庙,答曰:“观尔等疏辞,殊极寒心。嗟乎!病于夏畦,古人所羞。虽欲纳交献谄于京儒时辈,而强其所不知,安敢若是哉?予甚痛骇矣。听人指嗾,窥伺俯仰于人主,罪不容诛。尔等当置之法,今姑宥之,尔其退修学业。”政院启曰:“无论远迩,凡以儒为名者,优容宽假之,乃人君待士之道也。今者北方儒生,不知近日国虞之方殷,敢上此疏,臣等亦知其非时,而累十儒生,不计千里之远,有此叫阍之举,而圣教极严,士气摧沮,远方之人羞愧欲死。忝在近密,区区所怀,不敢不达。”答曰:“士论乖戾,朝着淆乱,职此之由。国以是将亡,其待之之道,岂有和平之理哉?启辞之意,不亦乖乎?予甚不取也。”

○领议政李敬舆等上札曰:

乌鸢之卵不破,然后凤凰来;死马之骨不弃,然后千里马至。自古圣帝明王,崇儒爱士,犹恐不及者,岂必其人皆学贯天人,才怀经济?实欲因纸上丹靑,见真龙之入室也。北方儒生,其于两臣之道学渊源,未必真知笃好,而当此多事之时,敢陈非时之请,诚有渎冒之失。其心则不过闻风奋发,不失其好懿之良性。循例进退,实合好察迩言之道,而圣批极峻,至以罪不容诛为教。儒生僭妄自附于尚贤之馀论,此岂当诛之罪,而可置之法也?王言一下,有识惊惑,臣等恐人心不服,士气沮丧。岂非有慊于初服,右文兴化之政也?其害岂止于弃乌鸢之卵、捐千里之骨而已哉?衣章甫以儒为名者,国家不以礼待之,则藏修不售者,犹恐入林之不深也。噫!日月无私,无远不照,天地至仁,无物不育。王者体天,广大无方,讵宜有所轻重,使遐荒穷发,有弗获自尽者乎?况枢机之发,圣人所愼,辞气之间,贵在和平,一言有失,远近解体。必于克己观理上,倍加工夫,可收洪炉点雪之效矣。

答曰:“札辞知道。”

9月16日

○丁卯,左议政赵翼上札曰:

臣于昨日,以北儒批答未安之意,与同僚同议上札矣。区区愚意,犹有所未尽者,复此冒渎,伏惟垂察焉。凡自古圣帝明王,御世应物之道,惟当一视夫是非善恶邪正,而去取之而已,岂容一毫较计之私,参于其间哉?故治世之道,本自至易至简。《易》曰:“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者,此也。今李珥、成浑两贤臣从祀之论,实举国之公议也。两臣学问德义之实,前后疏章,既尝陈之,今不必更言,而当时从学者,既皆心悦诚服,死后闻见而敬慕者,殆遍于一国,愈久而愈深,此岂勉强而为之者也?前日以从祀陈疏者,湖南穷海之滨、关西义州之人,举皆来集,此人等岂皆被指嗾而然哉,亦岂有利而然哉?惟其秉彝好德之心,出于天性者,自不能已也。可见人性之善,无古今内外之殊,而天下归仁,理所必然也。岭北之地,虽文学不足,素称陋邦,秉彝之性,人所均禀,而两臣德义、声名,无远不及,此儒生等,虽不能深知贤者之事,亦何独不得闻其风乎?自以名在儒籍,尊贤之诚,何独后于他道,乃相率远来耳。圣意乃疑其为指嗾而来,窃恐其未必然也。夫两臣尊慕之论,乃举世之公言也。何至借力于遐方之儒哉?其言又岂有轻重哉?且千里远来,艰苦实甚,以是,北儒自前,未有来赴京试者。若自无诚心,岂被人嗾而来乎?其来也,出于诚心,而殿下之疑如此,恐非圣人诚心待物之道也。至谓罪不容诛,彼若以诚心来,而殿下斥绝如此,使之抱冤而归,则亦恐王者待物之道,不当然也。夫两臣德行,著闻已久,其尊慕者是乎,构陷者是乎?且柳㮨非但构陷先贤,失其恒性,其言之欺罔,实可痛甚。其疏无非虚诞,而其又显然者,李珥、成浑相与论理气书,终始反复,皆是明理与气之不同,㮨乃谓以“理气为一物,陆家之学。”成浑之疏有云:“收拾身心,保惜精神。”此八字,本朱子语也。㮨乃谓:“显非儒者规矩,道家者流。”其欺罔不亦甚乎?凡言与实相符,谓之不欺;言与实相殊,谓之欺。赵高之所献者实鹿也,而乃指之为马,故谓之欺。今柳㮨之言,与指鹿为马,何异也?草野之士,千里叫阍,乃上欺罔之疏,岂不痛哉?《传》曰:“见无礼于其君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柳㮨欺罔之罪,实今之臣子,皆当如逐鸟雀者也。岭南左道儒生等,乃以柳㮨停削未解之故,自废其科,有若守节者,此岂非大变也?其事则为旅拒国命,其计则为胁制朝廷,欲以此解柳㮨之罚也。此正所谓“要君者,无上也。”其情诚可痛也,其渐不可长也。窃见圣意于岭儒,每优容之,有若不可非者也。为慕贤之言者,辄深疾而痛折之,至于并贤者而轻忽之,此臣之深所未晓者也。臣窃恐圣意其或以拂柳㮨之心则当失岭南之心,故一向优容,不欲拂其意也,而至有以从祀之论,国将亡之教。夫治世之道,只观其是非之所在,是者取之,非者去之而已。自古从祀之论,岂是亡国之道哉?曩在先朝,元鎤为岭南监司,儒生通文而斥之,先王命拿鞫首倡而罪之。其时未见失岭南之心,亦未见其废科,恐动如今日也。夫岭南士子之废科者,皆非其本心也。科举乃士子悦亲、发身之道,平生所大欲也。虽与柳㮨相爱者,犹不为柳㮨废科,况一道儒生,与柳㮨素不相识者,皆为柳㮨废科?万无是理也,此必有威制者然也。监司闵应协,亦不得辞其责。夫公都会,废已久矣。当此多事之日,独请设行,未几又言,儒生以柳㮨被罚不赴云,可知其初请设公都会者,为此计也。且录名入场之数,初无启闻之规,此亦似有意而为,甚可怪也。道主意向如此,又闻有中间煽动者。草野孤弱之人,安得不从之?今计宜先罢闵应协,以公正知义,不为柳㮨计者择送,使告谕诸生,以解其惑,又治柳㮨欺罔诖误之罪,则诸生既无威制者,皆得赴举如前,遂其所愿,一道帖然无事矣。臣常愤柳㮨欺罔之奸,又深察岭南之情,敢复冒陈,以冀省察。

答曰:“札辞多有受病处。予甚为卿惜之。”

○大司谏李行遇等上札,论北儒疏批之未安,大司宪赵锡胤亦上疏言之,上皆不听。

9月17日

○戊辰,都承旨李厚源启曰:“今番拜陵之行,在于三年之内,新旧陵行祭,吉凶有别,祝文措语,亦似不同。请令礼官,议于大臣。”上从之。领议政李敬舆、右议政李时白以为:“享庙省陵,各有所主,享庙主于敬,省陵主于哀。古礼无墓祭之文,其意有在。今者拜陵,盖于三年之内,欲伸霜露之至情,非有笾豆簠簋之享也。然则哀省为主,奠荐为次。《五礼仪》所载:‘王后同陵,则陵司设王后神座于灵座东,典祀司加盏三于尊所,各设礼馔,殿下于王后前献副盏,亚献官亦献副盏。’云者,有若士夫家考妣并享之礼。然则衰服无嫌,至情兼伸,祖宗朝典礼,亦无变更之弊。至于祝文,略为措辞,如或有碍,则为两祝无妨。”左议政赵翼以为:“《礼》,丧三年不祭,则凡先墓与山陵之祭,皆不当行也。然朱子之论以为:‘三年内先庙之祭,情所不可已。宜以墨衰,或令服尽及轻服者行之。’此以人情之所不能已者,为之制也。今者陵祭,若一时并行于新旧陵,则节次极有妨碍。臣之愚意,旧陵之祭,别出献官摄行为宜。”上曰:“旧陵摄行,情所不忍,依领、右相议施行。”

9月19日

○庚午,太白昼见。

○陈奏使右议政李时白、副使右参赞李基祚、书状官郑知和赴淸国。

9月21日

○壬申,召还陈奏使李时白等,以麟坪大君代之,仍兼冬至使。郑命守以为:“必以大君差陈奏使,庶可得请。”云,故有是命。

9月23日

○甲戌,上下教曰:“郊外之幸,若至经宿,则礼有告宗庙之文,永思殿独无告辞之举乎?”礼曹启曰:“此乃出必告之意,请遣大臣摄告,亦于肃宁殿告辞为当。”上从之。

9月24日

○乙亥,修撰郑斗卿上疏,陵幸时请勿疾驱,上从之。

9月25日

○丙子,上幸长陵。

9月26日

○丁丑,命守陵官李澥等加资。

9月27日

○戊寅,全罗道砺山等邑大水。

9月29日

○庚辰,政院请于日食之日,姑寝亲祭之举,上命礼官议之。礼曹启曰:“古礼,遇日食之咎,则人君思所以消复之道,易服避殿,侧身思惧者,莫非出于敬天责愆之意也。亲行祭礼,恐有妨于寅畏消弭之道,请令大臣摄行。”上从之。

○谢恩使麟坪大君㴭、副使林坛还自北京。

冬十月

10月1日

○辛巳,日有食之。

○前大提学郑弘溟卒。弘溟,故相澈之子也。早服家训,砥砺自立,所与游,皆一时名人。光海时,为群小所𬺈龁,摈不用。逮仁祖中兴,历践华显,及典文衡,皆辞不拜。性简亢少许可,喜剧飮。为文宏赡,尤长于词赋。晩年自放于鄕里以终焉。号畸庵。有文集行于世。

10月2日

○壬午,上御昼讲,讲《书传》《皋陶谟》。讲讫,副提学闵应亨曰:“今者北儒之陈疏,实出于尊贤卫道之诚,则圣上固宜优容以答,而反下严批,至以听人指嗾等语为教。王言一播,远近骇听,岂但北儒之落莫而已乎?大臣、三司之交章,亦出于匡救之意,而只以知道答之,此岂敬大臣,待台谏之道乎?至于从祀之请,乃士林公共之论,乖议又从而横出,或有可否之不同,圣明之持难,固出于愼重之意,而诸生过激之举,亦宜不动声色,从容开导,不宜轻加情外之批,斥绝之太峻也。”上曰:“馆儒再空圣庙,岭儒不赴国试,此岂不动声色,而能调剂者哉?彼此相较,辗转至此,予亦不知其何以处之也。”大司宪赵锡胤亦极言北儒疏批未安之意,上曰:“卿等平心思量,可知予言之非过也。”锡胤又曰:“闻,近日掖庭有营造之举云,未知果有此事乎。”上曰:“果营数间屋,而今已完毕矣。”锡胤曰:“此时土木之役,有骇听闻,宜速寝之。”上曰:“卿言使予开悟。虽有未完之役,停罢何难乎?”

10月4日

○甲申,上幸西郊,迎淸使,接见于仁政殿。敕书曰:

皇祖妣皇后尊谥,祔享于太庙。玆因庆典,特遣启心郞额色黑、学士赉功等,赍诏前往,并赐蟒段、织金、币帛,其祇承之。

诏曰:

徽音端范,饬内治于当年;壸则贻庥,协鸿名于万𥜥。典章具在,孝享宜彰。钦惟皇祖妣皇后,光赞太祖,成开辟之丰功;默祐先皇,扩纉成之大业。笃生皇父摄政王,性成圣哲,扶翊眇躬。临御万方,溯重闱之厚德;敉宁兆姓,遵京室之遗谋。庆泽横被于后昆,礼制必隆于庙祀。仰成先志,俯顺舆情,于顺治七年七月二十六日,袛告天地、宗庙,率诸王、具勒、文武群臣,恭奉册宝,上尊谥曰孝烈恭敏献哲仁和赞天俪圣武皇后,祔享太庙。典礼纂隆,覃恩宜普,特赦天下,以广鸿慈。应行事宜,条列于后。於戏!馨荐明禋,报慈仁于有永;宣昭义问,著圣善以无强。式古训行,彰玆懿美,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10月5日

○乙酉,赦。

10月6日

○丙戌,副提学闵应亨请对,上召见之。应亨曰:“臣自安边赴召时,闻道路之言,皆以为三代之治,可复见于今日。既入朝,累侍前席,大异于所闻。臣愚以为,殿下可与仅保社稷,而立志不固,优游不断,恐至于危乱,而不可救也。”上曰:“予之所失及中外之弊,悉陈无隐。”应亨曰:“即阼之初,作事当有渐,而山人志大才踈,先事激扬,反致朝议之横溃。又以两贤臣从祀之请,儒林相哄,气象不佳,上不能善为镇定,辗转乖隔,终至于卷堂。且侍女之抄,内自京中,外延八方,有女之家,奔迸窜匿,若避兵火,至有断发自缢者,怨咨盈路。贡赋不均,饥荒仍之,民不聊生,愁叹极矣。三南之中,湖西尤甚,宜行均役之法。诸宫鱼盐之弊,亦请厘革。”上嘉纳之。

10月7日

○丁亥,上幸南别宫,见淸使。

○江原道宁越等八邑饥。

10月8日

○戊子,济州大风,折木拔屋,牛马多死。

○上召见德源府使李重信,赐表里一袭。重信以公干来京,将还,召见之,奏对颇敏,故有是赐。

10月10日

○庚寅,宪府启曰:“近年以来,教化不明,民彝斁败,伦纪之变,式月斯生,岂非大可寒心者乎?今闻,安城地居进士兪格,以簪缨世族,性行悖恶,有同禽犊,淫奸其孽妹,及至败露,弃家出走,远近传闻,莫不惊骇。为其守令者,所当即报道主,转闻于朝廷,而恬然掩置,使极恶大罪,偃息自恣,其不畏国法之状,不可不惩。请安城郡守徐择履,先罢后推,令京畿监司严密跟捕,期于必得罪人,以正常刑。”上从之。

○上夜对。玉堂讲官讲《心经》。讲讫,侍读官赵复阳曰:“近日窃观,圣上举措之间,颇有喜谀恶直之病矣。”上问:“何谓也?”复阳对曰:“兪棨之窜,近于恶直;朴遾之擢,近于喜谀。”上曰:“兪棨诋毁先王,不可谓直也。朴遾之所谀者,何事欤?”复阳曰:“遾为宪长,遽停合启,以中上意,故颇有外议矣。”上笑曰:“予岂喜闻救自点之论乎?”

○工曹判书朴遾上疏乞免,答曰:“此不过以小人之腹,推度故也。欲探兪棨事而发此言,于卿何有?勿为固辞,以损朝家体面,益懋忠贞,期以尽瘁。”赵复阳亦陈疏乞罢,答曰:“自明之辞,犹之可也,忿懥之言,殊甚不可矣。”未几,特罢复阳职。

10月12日

○壬辰,淸使还,上幸西郊以送之。

○宪府启曰:“山泽无禁,即古圣王施仁之一端也。我国立案之规,本是病民之疵政,而其弊近来益甚,齐民之怨苦,识者之慨叹久矣。圣上嗣服之初,谏官仰体若保之意,首陈革弊之议,仍有查处之命,中外忻忻,倾听耸观,皆以为:‘自今以后,庶复见圣王之政矣。’岂料终归于虚套乎?臣等取考该曹启下文书,则寿进宫、内需司及诸宫家所属盐盆、渔箭、柴场,所减者未满十分之一,各衙门系干公用者,亦令勿罢。以此言之,则所存者几何,而所革者几何耶?当初台谏之论启,圣上之命查其意,岂欲如是而止耶?与其既查而还寝,重失远近之颙望,不如初不查核之为愈也。圣上每以优待宫家为念,此固敦睦之美意,而恩义不可偏废。至于寿进宫以下,则只在圣上处置中,亦何所牵制而不能快施乎?且士夫、常汉等所占,则皆入应罢之中,在上之人,既无正己率下之实,则人心岂肯悦服乎?请令该曹,取考先朝赐与文书,其中私自立案者,并勿施行,而虽分明赐与处,如有过滥者,亦量加减革。各衙门不系公用者,并令革罢。且申饬诸道,此后图出立案者,启闻重治,以革积弊,以慰群情。”答曰:“诸宫家鱼盐等事,合而计之,则其数虽多,分而观之,则不为过滥。不必如是烦论也。”

10月13日

○癸巳,雨雹虹见。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李敬舆曰:“诸宫家所属鱼盐,虽难尽罢,若依台臣之启,令该曹明查,可革者革之,则岂不有光于圣德乎?”上曰:“先朝丁丑年间,既已裁减,故姑不允从矣。”户曹判书元斗杓请减百官禄俸,李敬舆请量减京畿收米,上并从之。副提学闵应亨言朴遾疏批未安之意,且言兪棨之无罪,上厉声曰:“副学亦发此言乎?今必拿治兪棨然后,国是可以定矣。赵复阳至以棨为知礼,棨之所知者何礼耶?”应亨曰:“当初兪棨之疏,只陈叠谥之未安,而此则吕尔征、沈大孚辈,亦皆疏陈。圣上独于兪棨,每下严教,臣何敢上畏天威,不尽平日之所怀乎?殿下必欲罪棨,则当先从尔征始也。”上怒谓承旨曰:“令攸司拿致兪棨。”李敬舆等进前合辞,请收成命,上不许。敬舆曰:“今日入侍诸臣,岂皆负圣上,而护兪棨者乎?以圣上包荒之量,既已容之于前,今因儒臣所达,有此意外之命,瞻聆所及,孰不惊叹?臣等忝在大臣之列,若不能救正,则何颜复厕于百僚之右乎?”上曰:“卿等更勿烦论。”诸臣皆伏而不起,以待还收之教。良久,上曰:“大臣陈启,日晩相持,事体未安。兪棨今姑宥之。副学虽是平日优待之臣,推考。”

10月14日

○甲午,电。

10月15日

○乙未,上行望祭于永思殿。

○雷雹,月食。

10月17日

○丁酉,备边司启曰:“抄送侍女之举,虽迫于不得已,而至以士大夫庶女,充数以送,则彼恶知我国嫡庶之别,日后无穷之害,亦不可不虑。宜择其中一人,以为初头观美之资,其馀请以娼贱装送。”上下教曰:“夺我无罪之人,驱送他国,其为父子兄弟之情,为如何哉?念之气塞,言之哽咽。国事到此,予甚惭惧。为今之道,莫若务悦其父母之心,少纾其永诀之痛。本司体予此意,斯速奉行。”

○上御昼讲,讲《书传》《益稷》。讲讫,特进官洪茂绩曰:“顷者闵应亨之入侍也,遽震雷霆之威,摧折太甚。夫听言之道,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置之而已。应亨以白首老臣,赤心忧国,语及时事,未尝不流涕太息。此其素所畜积,而言辞拙直,触犯天威。其所陈达,虽或狂妄,固当优容而虚受,何至于施罚乎?远迩听闻,将必曰:‘吾君拒谏。’今若翻然改过,如日月之更,则此岂非盛德事乎?请还收闵应亨推考、赵复阳罢职之命。”上曰:“非但卿之所陈,出于赤心,闵应亨是从前优待之人也,勿为推考。”茂绩起而谢曰:“复阳之言,亦非有意而发,并请宥之。”上不从。

10月18日

○戊戌,太白昼见。

○以金光煜为京畿监司,尹履之为判尹,林坛为大司宪,申濡为大司谏,黄㦿为大司成,成以性为副应教,金徽为副校理,郭圣龟为掌令,沈玖为正言。

○上御昼讲,讲《书传》《益稷》。

○上下教曰:“金汝水赴配才一月,旋即蒙放,赃律不严之说是矣。依台谏所论,还送配所。吴䎙罪状既露,而仍置配所,殊涉朦胧,拿来鞫问处之。”先是,䎙任江界时,有李信友者,持麟坪大君家文书而往,欲夺本府参货之利,䎙焚其书杖逐之。信友即仁祖大王乳媪之子也。仍构诬䎙以贪滥之状,蜚语中外。䎙适被御史按黜,命下狱定配。至是,台谏论汝水犯赃之罪,上以台阁偏攻武夫,乃有是命。

○宪府请还收赵复阳罢职之命,上不从。

○执义李晰引避曰:“不幸,近来邦国多艰,客使如织,民力竭矣,采花交驰,骚屑极矣。饥馑荐臻,流离载途,赋役稠叠,吁嗟满路。雷鸣雾塞,式月斯生,物怪、人妖,无日不现。官方淆乱,狗尾盈庭,淫秽横流,麀聚染国。忧危之端,不一而足,而臣不能一言而闻之。至如大臣,国之股肱,而殿下之待大臣,有乖尊敬之道。士者,国之元气,而殿下之视儒生,无异奴隶之贱。宫家渔夺之害,殿下非不闻之,而不无亲爱之偏焉;内司投属之弊,殿下非不知之,而不无偏系之私焉。撤旧宫而营不急之私第,忘时诎而创非时之宫室。圣德之累,亦非一二,而臣不能一言而匡之。耳目不聪明之教,亶其然乎。噫!君譬则元首也,臣譬则耳目也。《书》不云乎?‘元首明哉,庶事康哉。’臣恐耳目之聪明,亦系于元首也。孟子曰:‘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臣未知殿下之养耳目,必以其道乎?不能养其耳目,而欲耳目之聪明,是何异于塞耳而求听,闭目而责明也?试以近日事言之,赵复阳之入侍夜对也,咫尺前席,开导丁宁。朴愚之臣不知忌讳,只恃圣明,敢陈所怀。此不过事君无隐之义,而寅缘转辗,天怒大激。复阳之被谴,有不足惜,而圣上之辞气太露,举措失当,使群下不敢开口,臣恐自此以后,虽有忠言、至论,不复闻于紸纩之下也。臣既聋且瞽,耳目都丧,请罢臣职。”上下教曰:“执义李晰极言予之过失,予甚嘉尚。特赐虎皮,以表其直。”先是,上于筵中,语及谏官有耳目不聪明之教,晰等引嫌。

10月19日

○己亥,上御昼讲,讲《书传》《益稷》。

○大司宪赵锡胤曾以革罢诸宫家盐盆等事论启,而有未安之批。故以此引避,玉堂处置请出。锡胤闻筵中有耳目不聪明之教,牌召不进,坐罢。于是,领议政李敬舆上札曰:

锡胤不即赴召,揆以近例,固宜罢免。第士夫进退,唯义所在,不但以承顺趋走为恭。圣明临筵,至以耳目不聪明之语斥之,此锡胤之所以不敢趋命者也。锡胤秉心公平,忧爱之诚,出于等夷,朝臣无出其右。臣常以此,累陈于榻前,而不但靳于采听,待之愈薄,岂特锡胤以忠直不见容于左右?是以,臣言为欺负圣明也,臣亦何颜敢据百僚之首也?近来天灾时变,国势民事,可为痛哭者,非止一事,而窃观,圣明轻视一世,不思好善纳谏,推诚任人,图济时艰,而有言逆耳,辄加摧折,驯致气象消沮,言路杜塞。臣过忧明主,不啻痛哭而已也。若不及今改图,克复光明正大之本体,使意必固我之私,不得容于方寸之间,则臣窃恐直谅之士,皆思退藏,而谗谄面谀之人,日进于前。国事至此,殿下虽欲御世独运,而徒劳圣心,了无实得,回首茫然,已坠千仞之下矣。且先王临御近三十年,丰功伟烈,深仁厚泽,昭载简策,永垂万世。责在太史,非人人所可代斸。一人见罢,事多狼狈,合有变通,敢陈所怀。

答曰:“此非予意,事势如此,则复职察任可也。所陈之事,如是勤恳,予虽不敏,可不体念哉?”时,锡胤以大提学,方修先朝《实录》,故敬舆以摠裁官,札陈如此。

○副护军姜大遂上疏,其略曰:

方今内自朝廷,外至州县,莫不架漏因循,坠废典故。此无他,公是灭绝,私意横流,茹柔吐刚故也。事在宫禁,则莫敢矫其非,事在戚里,则莫敢矫其非,事在豪右,则莫敢矫其非,事在私党,则莫敢矫其非。是非好恶也亦然,黜陟取舍也亦然,纲安得而张,纪安得而理哉?

仍请教育人才,爱养民力,上优答之。

10月20日

○庚子,上御昼讲,讲《书传》《益稷》。

10月21日

○辛丑,雷雨雹。

○以李厚源为都承旨,李弘渊为司谏,沈光洙为掌令,洪𬭼为持平。

○宪府执义李晰、持平李杭启曰:“两司长官,为任极重。自前新通是选,则必须诸堂上熟讲归一,然后备望者,乃所以重其选也。顷日新拟之员,至于四人,而堂上中有全不预闻者,此前所未有之事也。不避嫌逼,专擅自恣之渐,不可长也。请吏曹堂上推考。”答曰:“措语显有忿怒之色,予甚惊骇也。”其后累启而从之。时,吏曹以吴竣拟于大司宪,申濡、李行进、吴挺一拟于大司谏,皆新通者也。持平李杭引避曰:“两司长官,乃极选也。一日之政,新拟四人,而堂上一员,全不预闻,则何其汲汲若是,坏了数百年流来规例乎?以臣观之,此非专擅而何?且其拟望之中,一家之人居半,则虽谓之嫌逼,诚不为过矣。”执义李晰亦以此引避,答曰:“勿辞。”杭等并退待物论。谏院处置请出。杭牌召不进,坐罢。

○吏曹判书韩兴一上疏曰:

吴竣既带经筵、提学之任,李行进物议已许,申濡、吴挺一堂下淸选,无不历扬。故臣欲拟于两司长官之望,顷日开政,使参判尹顺之,简通于参议尹绛,而未知其简之传不传也。台论中,至谓一家之人居半云。堂上不避,既在法典,则竣虽臣之妻四寸,尚不可避,况挺一之五寸亲乎?请递臣职。

答曰:“予当核处,卿其勿辞。”又下教曰:“朝廷不协,愈往愈甚,事多乖舛,予尝慨叹。今见此疏,不觉寒心,不可不随事核处,以杜此弊。吏曹参判尹顺之、参议尹綘并推考。”令宪府即日开坐,发缄以问。时,宪府只有论启之官,故命移刑曹推考。吏曹参判尹顺之缄辞曰:

顷日大司谏拟望时,判书韩兴一曰:“当以申濡、李行进、吴挺一备拟。”云,臣以为:“参议不来,而并拟新通三人,未知如何。”云则兴一令臣简通于尹绛。臣果以此意,作书于绛,而至于书末,不书姓名。臣意到今亦以为讶。

参议尹绛缄辞曰:

顷日臣以服制,在丧家,下吏来传参判之书,而末端只书不名二字,此是私札,非简通也。且宪长之望,则私书中亦不举论。别无可否相议之事,故只以见书之意答送矣。判书疏语,必未详曲折之如许云。

刑曹并照律以启,上下教曰:“尹顺之既闻长官简通之言,而书不成式,反致执言之端;尹绛既见其书,而托以非式,归之于不知,谨厚者亦若是乎?不协之责,在所难免,而律文似过,尹顺之递差,尹绛罢职。”

10月23日

○癸卯,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李敬舆极陈天灾孔惨,时政多阙,仍引咎乞免,上优答不许。上谓诸臣曰:“太庙是何等地,而差祭之官,至有醉不省事者?如此之辈,必置重典,然后庶可以策励群工矣。予曾在沈中,多近杯勺,此诸卿之所知也。自陞储位,一切断之。彼若以肃敬将事为心,则顷刻之间,不飮何难?”户曹判书元斗杓曰:“诸臣今日亲承圣教日后圣上若复御杯勺,则臣等当破酒器而谏矣。”上曰:“卿言好矣。予所否者,有如此屋。

10月26日

○丙午,工曹佐郞李回宝上疏累万言,极陈金自点无君不道之罪,且言台阁讨逆之不严,仍请严鞫通虏译官,必得罪人,以快神人之愤,不报。自点在先朝,与赵淑媛连婚缔结,至有谋危储宫之说,传播于闾巷间矣。及上即位之初,台论重发,自点又有潜通北人,挤陷山人之迹,而事未彰露,故台谏只请安置。至是,回宝断以大逆,陈疏极言,疏入而上焚之云。

10月27日

○丁未,右议政李时白累上疏乞免,答曰:“天怒民怨,日以益深,国势之岌岌,十卵九棋,未足以喩其危。当此之时,卿以勋旧股肱之臣,倚若泰山,引入逾月,鼎席久空。是何困我至此?纵有疾病,鬼神扶相,必有勿药之庆。须勿控辞,速出论道,以副至望。”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谓户曹判书元斗杓曰:“卿往北京时,果有愼独斋之语乎?时,淸人有淸阴、愼独斋当国斥和之语。李回宝疏中以为,此必自点所通云,故上有是问。所谓愼独斋,未知指某而言耶。”斗杓曰:“愼独斋即金集斋号也。臣在北京,只闻误称其名,而未闻愼独斋之说也。前年淸使之来,飞语纷纭,至有金尚宪、金集等斥和之语,而未知某人做出。今回宝指以为自点所为,必有所闻处矣。且殿下于山人,初以礼聘之,今有不承权舆之叹。领府事金尚宪,即国之元老,而一出春明,亦置相忘之域,臣恐待贤之道,不当若是也。”上曰:“此岂予之本心哉?诚因形势之不得已也。”领议政李敬舆曰:“回宝之疏,不可不速下,以解中外之惑。”上曰:“回宝当有谴罚矣。”敬舆曰:“语虽狂妄,言者何可罪也?”

10月28日

○戊申,太白昼见。

○上下教曰:“君臣大义,皎如日星,臣不可以贬君,子不可以贬父,亘万世不易之道也。今有兪棨者,先王徽号,廷议既定之后,不思委身服事之义,便生贬薄之心,敢露章而论之,固已不胜惊骇。及拜台官,必欲论改而快其心,古今宁有如许臣子哉?伸救者以为,只言叠谥之不可,非有他肠云。然则文王、周公之谥,何以叠用文字乎?近日论议乖戾,反以棨为是,呜呼!三十年君臣分义,扫地尽矣。若不罪之,则三纲五常,存者几希。予为是惧,不得不尔,姑从末减之科,其令该府,窜黜兪棨于远地,以明分义之严截。”政院请寝兪棨窜黜之命,上不听。

○上下教曰:“予见工曹佐郞李回宝之疏,心其痛骇。先朝大臣虽被一时谴罚,岂可指以为贼,诪张眩乱,动以危言,欲乱我朝廷乎?况宫闱间事,何以知之,而言之若是乎?此人乱言之罪,固宜拿问,而恐妨言路,今姑置之。政院知悉。”

○上下教曰:“兪棨远窜传旨启下之后,夜已深矣,而该府尚不举行,何其轻蔑君命,故为延拖若是乎?判义禁及当该都事拿推。”

○下判义禁元斗杓、都事李涌于禁府。

○禁府定配兪棨于海南县,上下教曰:“何以定配于南方耶?”禁府移配于稳城府,又下教曰:“刻期押赴配所,无得少迟。”

○上下教曰:“待重臣之道,不可不施异恩。元斗杓特令放送,都事李涌刑讯。”同知义禁洪茂绩上疏,言其非罪,命只罢其职。

10月29日

○己酉,谏院司谏李弘渊、正言洪𬭼、沈玖。请还收兪棨窜黜之命,屡启而不从。

○淸使一人回到黄州,以痘疫死。备局请遣重臣,致慰正使,仍行吊祭,从之。

○领议政李敬舆上札曰:

兪棨一人,为朝廷祸端,延及朝臣,致累圣德,非一非再,终至于此。以圣人天地之量,不能容一小臣,畜怒不释,触机辄发,兼以爱君格非之臣,指赵锡胤。反疑党护营比之言,无乃鉴空衡平之地,或有所纤尘铢两之蔽差耶?臣抑有所妄度者,先朝以仁为谥,岂但大臣、馆阁、诸宰、近臣,咸以为宜?以至群僚士庶无有异议。徽称既举,举国咸喜,此实一代公共之论,而永为天下万世之垂也。因一小臣做错,王言累播,大罚随加,使无情妄作之事,强归之于有意贬损之地,书诸史册,以传于后百世之下,或有疑其当时,真有异论者。然则反恐有损于光前垂后之道。且金吾长官,半夜就狱,特推铨官,催捧缄辞,举措异常,瞻聆皆骇。君之待臣,亦必有礼,求之古昔,此果治世之事乎?窃观圣质淸明,动循天则,而独于忿懥上,不肯深加着根工夫,辞气之间,动作之际,未免好恶偏系之私,徒以党比为疑。是以,纪纲欲其振肃,而紊乱愈甚;彼此欲其均平,而私意先露。胶固缠绕,疑信相错,若水转激,如火益炽。何不喜怒顺理,人自归服,付之无心,物来顺应,使刑赏之用,各适其宜,是非之归,各得其正也?欲以威刑,图制一世,其害不止于贤邪混进,手足无措而已,恐非初服收拾人心,迓续景命之道也。“

答曰:”予甚无识,而教诲至此,可不体念哉?“

10月30日

○庚戌,太白昼见。

○领议政李敬舆以批辞中有无识二字,上札待罪,答曰:“省卿札辞,予之不见信于卿至此,良用愧叹。不有卿药石之言,国将何为,予将何恃?所谓二字,不过自谦之辞,有何深意?卿无过虑,安心勿待罪。”

十一月

11月1日

○辛亥,上行朔祭于永思殿。

○以申濡为都承旨,林坛为礼曹判书,李厚源为吏曹参判,赵寿益为吏曹参议,李行遇为副提学,金集为大司宪,南老星为大司谏,郑基丰为持平,河溍为献纳,赵珩为执义,宋国泽为承旨。

11月2日

○壬子,左议政赵翼累辞不已,上许之。

○陈奏使麟坪大君㴭等赴淸国奏文,略曰:

窃照,倭国与小邦,通信虽久,狡倭情状,本来难测。顷年以来,要求恐吓之事,无岁无之,情形异常,节节可疑。小邦曾在壬辰,酷被蹂躏,故至今人心惊㤼。虽闻虚警,辄生疑惧,而防备荡然,了无可恃。必先有保守之策,可待大国之拯援,此所以自先臣常切忧虑,陈闻于大朝也。顺治二年该部回咨有云:“日本与朝鲜,虽隔大海,实为接壤。变故叵测,亦难预料,朝鲜王宜严饬边防,若有紧急敌情,遣人来告。”又于上年,谢恩陪臣郑太和等回自京师,启称:“城池修缮事,陈达于大朝,则衙门传言:‘此乃先皇帝所禁,只因使臣口传,不可轻许。待其奏闻之来,当有处置。’云。”臣妄意,传报倭情,既有圣旨,修城之请,亦令来奏,则大朝轸念属藩之意,于是至矣。故乃敢据实陈禀。诚有僭猥之罪,而若谓有一毫他意于其间,则是岂人臣所可忍闻者乎?前日查问时,边臣劻勷失措于严威之下,不能从实备对,当事者亦自以身为首相,不敢推诿于边臣,以致小邦情事未获洞白,臣不胜痛骇。即将卢协,严加刑讯,远配边地,李曼亦施流窜之律,以惩其罪。今奉敕谕,小邦罪案,专由于两人之失对,岂非冤痛之甚乎?臣仍念,小邦事大之礼,必诚必敬,常惧一毫未尽,以愆侯度,况俯赐吊祭,是何等恩典,而不思致谨于节目乎?第缘在前册封、吊祭,各为两行。上年则合为一行,故无例可凭,而或有数事兼谢之时,玆敢遵仿此例而行,实出于小邦君臣,哀遑罔极之中,不能觉察之致。不然,撰进两表,有何所难,而乃敢故乃违式,自陷大戾哉?

11月4日

○甲寅,太白昼见。

○庆尚监司南铣辞朝,面谕以遣之。

○领中枢府事金堉在杨州,应旨上疏,其略曰:

兪棨妄论庙号于既定之后,则弃其言而勿用而已,何可追而罪之,延及于诸臣哉?在汉宣帝时,夏侯胜论世宗庙乐,非议诏书,御史劾奏,然后始下吏。后以为谏议大夫曰:“先生正言,毋惩前事。”黄霸受《尚书》于狱中,师事胜而卒为丞相。今殿下以棨之故,迁怒于人,恩不终相臣、儒臣,又下重臣于狱。汉以地震而释霸、胜,今当天变而罪诸人,恐违于惧灾之道也。且事在先朝,用法必严,言及戚里,听纳不弘。鱼盐之市利,山泽之陇断,若皆禁止,则人心顺而天意得矣。

答曰:“卿退卧山林,不忘忧爱,特上疏章,诫诲谆切,良用感悦。可不惕念哉?”

11月5日

○乙卯,上御昼讲,讲《书传》《益稷》。

○宪府执义赵珩、掌令沈光洙。启曰:“伏闻,淑安公主吉礼,定行于今年。虽出于事势之不得已,而礼文曰:‘身及主婚者,无期以上丧,乃可成婚。’此万世不易之礼也。自上坏之,则将何以责下之失礼乎?请待明年丧尽之后,更择吉辰,诞举盛礼,以示殿下家法之正。”答曰:“尔等所论者,万世之常也,今日所处者,一时之权也。经、权不可偏废,若守常而不知变,则恐或有噬脐之悔也。虽然,执礼之言,予何自信而强咈乎?更议于大臣。”领议政李敬舆以为:“宫庭,风化之本;圣人,人伦之至。成教家邦,表准四方,舍此宜无大者。前日诸臣之论,权也;今者台谏之言,经也。至于参酌经、权,取舍轻重,有所折衷,惟在睿裁。”上,下教曰:“见此收议大臣之言,殊欠分明。于何取决焉?噫!国事到此地头,万万不得已作此举也。若不幸而有难言之事,则其不贻辱于祖宗乎?以此论之,则其为国耻,反有甚于一时之行权也。轻重取舍,于斯判矣。礼亦出于情,恐不外乎是也。依前议施行。”时,淸国有求婚于我国之议故也。

11月6日

○丙辰,电。

○荧惑入太微西垣。

○以金尚为承旨,姜与载为辅德。

○大静县监赵廷璜辞朝,面谕以遣之。

○上御昼讲,讲《书传》《禹贡》。

11月8日

○戊午,太白昼见。

11月9日

○己未,上御昼讲,讲《书传》《禹贡》。

11月10日

○庚申,上御昼讲,讲《书传》《禹贡》。

11月11日

○辛酉,上御昼讲,讲《书传》《禹贡》。忠淸兵使李圾辞朝,面谕以遣之。

○庆尚道进士李尚逸等上疏,其略曰:

前日柳㮨之疏,非有他意,盖以从祀重典,不可轻举,百世公议,不可终诬,而惟其草野戆愚,不识时宜,一言触讳,众怒齐发,至以为诬辱先贤,欺罔君父,疏头臣柳㮨,既削儒籍,又付黄签,胁制禁錭。靡有馀力,遂使一道多士,不敢应举。当万物咸睹之日,独不与大同之庆,未知柳㮨之疏,曾有何罪,而馆儒之施罚,一至此哉?疏中措语,如或失中,则谓之过激可也,谓之诬先贤不可也。敢陈所见,不为苟合,则谓之不附已可也,谓之欺君父不可也。臣等视其所为,迹其心事,罚疏头,所以胁一道也;胁一道,所以箝一世也。胁一道之士,箝一世之口,使不得有拂于其所为,然后必欲行其己志,其为计亦肆矣。至于再次设场之日,殿下令礼官宣谕馆儒,俾解柳㮨之罚,且命本道监司,劝晓多士,使之赴试。臣等秪奉纶音,感涕交零,而馆儒等,一向违命,致令多士,再聚再散。噫嘻,亦太甚矣。阖道虽可锢,而君命其可拒乎?私愤虽可泄,而国试其可私乎?所谓强拂朝命,作梗盛举者,果指谁而言也?今之言者,或以右道出榜为诿,此则有不然者。当初左、右道之士,俱赴试所者,盖以圣教既下,必解柳㮨之罚。及其既至,始知馆儒之终不奉命,左道则以不敢应举之意,言于考官而退,右道之稍知义理者,亦皆散归,而乘时侥幸之徒,苟充百人之数。国家选举之意,岂若是苟然而已?至以不应国试,为陷臣等罪案,或指为无伦怪鬼之辈,或构以要君无上之语,不惟举之于其口,而又达之于圣聪。噫!是果大臣告君之辞乎,是果师儒待士之道乎?大臣指赵翼,师儒指赵锡胤。臣等未知此等题目,当加于何等人也。若必以守先王之定论,而不为诡随之行,顾廉耻之所在,而欲明去就之义者,斥之为无伦怪鬼,指之为要君无上,则彼悖先王之定论,而欲售己私,拂君父之成命,而务欲陷人者,将目之为何人也?其曰参柳㮨疏者,岂皆亲知是非?不过为一二人诱胁,而为风声气习之所使云者,尤不胜疑惑而惊怪也。臣等虽甚无似,亦有是非之天,岂可被人诱胁,而强为苟同之论乎?况所谓诱人胁人者,岂人人所能为哉?必须得意当路,把握一世,运掉伸缩,惟意所欲者,方可诱胁,而近日岭南之人,摧沮㔉丧,屏息累足,则其孰能诱人胁人,而风声气习,何从而出乎?至于可矜之言,臣等安而受之,不以为辞。何者?近观世道,从违之间,祸福立至,而臣等则是非一定,不能低昻,受人折辱,莫敢出声,臣等情事,固为可矜,而称以诱胁,谓之风习,是何发忿懥而不得其中,若是哉?至于四裔之迸,两观之诛,指鹿为马之喩,章惇、蔡京之比,辞极狼藉,语无伦脊,臣等不必一一争较,以累圣聪,而自古及今,安有草野寒士,而欲为权奸之所为,缝掖陈疏,而遽加窜殛之刑者哉?

答曰:“一道皆参㮨疏之说,殊涉苟且,不赴国试,事甚不可矣。所谓要君无上等语,出于忿懥,偏系不正,予已洞烛矣。尔等勿较于人,退而自修,则何畏乎谤言?予不多诰,宜各勉旃。”

○领议政李敬舆以被岭儒之斥,陈疏乞免,其略曰:

伏见岭疏,暗指显斥,不遗馀力。若两贤懿德,素所景仰,尊尚之心,实非外得,诬毁之说,臣亦痛嫉。柳㮨等若以为,从祀重典,不可轻举云,则人各异见,不足深过,敢以遗亲后君等语,肆然横加。馆学施罚,实是公议,而追加签黄,恐非适中,故臣之前启,有所云云。其间说话,圣明想已洞烛矣。岂敢强拂朝命,作梗盛举云者,乃未然之辞,欲其改途之意也。岭儒躬自蹈之,反为臣罪,其亦异矣。岭南士子,无虑千数,岂家家户户,悉同柳㮨之所见也?此则必无之理也,而必以一道为言,臣所谓诱胁者,果无其事乎?天不可欺,臣不必多言。乃曰得意当路,把握一世,运掉伸缩,惟意所欲者,方可以诱胁,是以臣为专擅权奸。臣果有此罪,则当明加窜殛之典,不然则臣虽鄙劣,亦忝大臣之名,岂敢无忌惮若是也?臣身可辱,国体可亏耶?自古权臣,执柄乱政,草野之士,有抗章请罪者,未有因己私愤,托彼喩此,半露半隐,陷大臣于大恶若此者也。凡民风、土俗之美,专在于人,讵宜但以地自多也?先正辈出,号称邹、鲁,遗风馀烈,至今景仰。若使馀芬未泯,则仇视儒先,一何已甚,而致此今日纷闹也?矧岭之南,章甫近万,其中乐善好义,恬静自守之士何限,而瞋目张胆,诬贤丑正者,藉邹、鲁之旧名,而曰:“一道皆从我。”岂非诬南中人士哉?况今言路蔽塞,朝论溃裂,直谅思退,谀侫成风,天怒、民困,日以益甚。如臣万不近似者,只合退伏而已。

答曰:“噫嘻甚矣,予之不明也!岭疏要君无上等语,泛然答之矣,岂料暗指显斥至此哉?深用愧叹焉。日者卿之启辞,非有他意,而欲其左右也。亶为劝谕调剂,同归于太和之境,安有可斥之语也?彼之用意,虽不可知,而岂可强引而自当哉?卿之意,即予之意也。卿若被攻斥而不安,则予岂独安哉?卿宜戒诲寡昧,以保宗社。岂可求退,若是迈迈哉?以此以彼,卿无去位之理。予虽不足与有为,须念先朝旧恩,速出论道,以副渴望。”

11月12日

○壬戌,太白昼见。

○以林坛为知经筵事,李厚源为同知经筵事,赵锡胤为礼曹参判,姜大遂为承旨。

○上御昼讲,讲《书传》《禹贡》。

11月13日

○癸亥,太白昼见。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户曹判书元斗杓曰:“朝廷老成之臣,如金尚宪、金堉,皆已退归,即闻赵翼亦将出城。当此艰虞之日,尤宜勉留宿德之臣,随事咨访也。”上曰:“卿言然矣。上而天灾叠见,下而人事如此,究厥所由,咎实在予。在朝大臣,相继告归,其谁与共国乎?”吏曹判书韩兴一曰:“堉少也贫甚,躬耕自给,反正后始登第。常言年至七十,便当致仕。今日之去,虽是本意,实由于言不见用也。”先是,堉欲行大同钱币之法,金尚宪、金集首以为不可,李景奭、赵锡胤亦以为难行,堉遂求去。上谓承旨曰:“赵相及金判府事处,并遣史官,谕以还来之意。”盖翼曾陈札,痛斥岭儒之非,至是李尚逸等疏批,有偏系不正之教,故翼遂去。

○宪府上札,论人君为学之方,且陈公好恶,广言路之道,又曰:“窃闻,近日筵中有兪棨来在近地,指挥诸人之教。其去其来,无论虚实,而未知殿下,何从而得闻乎?以殿下之明圣,无幽不烛,而外言无自而入,则臣恐殿下之闻此言,未必出于正路矣。”答曰:“忠谠切直之言,实惬予心,深用嘉悦。勿以予为不足有为,益用启沃,懋尽乃忠。”

11月15日

○乙丑,上行望祭于永思殿。

11月16日

○丙寅,太白昼见。

○礼曹参判赵锡胤上疏以为:

宁受违慢之诛,终不敢冒耻出仕。且重被岭儒之诋斥,不可仍在师儒之职,以伤国体。

答曰:“卿辞至此,足见卿之廉隅,予用嘉尚。岭疏虽有云云,而不足相较。以予浅见,似无必辞之义。况宰臣务持大体,何必悻悻乃尔?”

○上又遣史官,勉留赵翼,翼上疏更陈退去之意,答曰:“卿辞至此,予复何谕?徒深愧䩄而已。卿宜勿辞,安心摄养。”

11月17日

○丁卯,电。

○以尹顺之为兵曹参判,蔡𥙿后为副提学。

○上御昼讲,讲《书传》《禹贡》。

11月18日

○戊辰,上御昼讲,讲《书传》《禹贡》。讲讫,侍讲官洪处尹曰:“近来天灾物怪,叠见层出。当此之时,虽上下交修,犹惧不保朝夕,而大臣相继告退,窃恐上下,诚意未孚而然也。”上曰:“然。此何时也,而元老大臣次第退去?无非予诚意浅薄之致,尚谁咎哉?顷日岭儒疏批,不公之公字,误书以正字,予至今悔恨焉。岭儒之终不赴举,固有其罪,而馆儒亦有所失。若以岭儒,谓之怪鬼辈,则犹或可矣,而至谓之要君无上,岂不过乎?岭儒疏语,固多不是处,而渠等主意,概欲辨其要君无上等语,在上之道,亦不可全然不答。故必欲一体调剂,以是为批耳。”处尹极陈柳㮨等诬诋两贤之罪,仍曰:“今者岭疏联名者,至于一千四百之多,而上京呈疏者,不过八九十人,此亦虚张气势之意也。”同知经筵李厚源曰:“馆儒之事,虽有过激之举,此不过尊贤之意,而圣上摧折之太甚,岭儒乃是侮贤之党,而疏批优容,至以斥之者为不正,大臣安得不去乎?既云不正,而遣史官以留之,此岂待下以礼之道也?盖凡馆学之事,付之馆学;四馆之事,付之四馆。假令权奸当国,欲解削则令解削,欲解停则令解停,馆学、四馆不敢措手,则一脉公论,寄在何处乎?昏朝时郑仁弘、李伟卿辈,亦皆被削,终不敢解,此岂非一脉公论乎?今日此事,亦当付之于馆学及四馆矣。”上曰:“两臣皆是硕德名儒,予岂有不足之心?但从祀之论,不可轻许。岭儒虽曰无状,在上处置,安得不然乎?”

○礼曹参判赵锡胤又陈疏乞免,其略曰:

臣于兪棨及岭儒之事,大关廉耻,不可诿以薄物细故,而晏然而已也。臣愚窃以为,棨之本情,断无他肠,而圣旨以棨为有难赦之罪,是臣党比私护也。其负先王,欺君父之罪,岂有间于棨哉,而独免岭海之行,失刑甚矣。况敢身带职名,有同平人哉?岭儒之言,臣非欲与之相较,而国家是非,不容混淆,人臣去就,不可苟且。柳㮨之疏,诐、淫、邪、遁极矣,而圣上不曾痛加辨别,惟务姑息并容。今于逞忿攻人之疏,亦且优容太过,至以人臣莫重之罪目,遽加于斥邪卫正之大臣。圣心之不定,国是之不明,乃至于此,世道之忧,不可胜言,而被斥大臣,或苍黄去国,或呈告乞退,臣以一体之人,将何颜面,恬然冒出乎?

答曰:“予虽不足有为,当此艰虞之日,何固辞如是?况先朝《实录》,一日为急,卿宜勿辞察职。”

○掌令沈光洙上疏,极言时政得失,且言:“从祀一事,一是一非,理之常也,而臣则两病之何也?盖理学之绝久矣,是非之紊痼矣。若无宏儒主盟斯文者,今日之论,有难定矣,而其于异论,愤嫉太急,不顾事宜,施罚过滥,致启不靖之端,此则甲者之过也。以为从祀重典,非末世所可轻议,恬静自守,不欲苟同则可矣,至于先辈之道学精粗,后生末学,未有实见,而必期于排挤,诪张毁诋,有若争讼者,此则乙者之过也。”答曰:“省览疏章,不觉惕然于中。予于近日,览疏多矣,未有若此之著明亲切。苟非忠爱之至,识见之明,何以至此?待尔出仕,予欲一见旧面矣。”

11月19日

○己巳,珍岛郡守朴吉协辞朝,上召见之,问珍岛形势,吉协奏对之际,语不可了。上谓承旨曰:“观其为人,寻常守令,或可为之,而珍岛则近有土豪之变,此人似难镇服顽民。令该曹改择武臣中,有声绩人差遣。”时,本邑有土豪李天鹍等,擅开仓库,偸取国谷,杀害品官,涂抹军籍,朝廷方治其罪,故有是教。

○领敦宁府事金尚宪在杨州,又陈疏辞不至,答曰:“省卿疏章,予用缺然,无以为喩。卿之不来,亶为予之诚薄,尚谁咎哉?且今节届严寒,身有疾病,虽不得强迫,日暖病间,未可幡然耶?临纸情溢,惟卿量处焉。”

11月20日

○庚午,太白昼见。

○以丁彦璧为正言,闵寅亮为全南左水使。

○上御昼讲,讲《书传》《禹贡》。

○领议政李敬舆呈告至四,上下教曰:“噫!试观今日之国势,安耶,危耶?危如缀旒,若不保朝夕,夙夜忧惧,废寝忘餐。当此之时,所倚重而仰成者,非卿乎?予之望之,不啻若蓍龟、柱石,而卿之急于丐闲,若将浼焉。寡昧之忧虞咨嗟,虽不足恤,先王在天之灵,亦必有忧于冥冥之中。洁身自守之义虽重,乔木世臣之去就,不有间于山林高尚之士乎?惟卿谅予至意,亟断来章,速出论道,以副渴望。”

11月21日

○辛未,上御昼讲,讲《书传》《禹贡》。

○大司宪金集称病不赴召,陈疏乞递,答曰:“自卿之出矣,予何日忘之?第有所拘碍,不得如意。今则西事少缓,而卿辞尚如此,缺然之怀,何可云喩?日寒如此,虽不敢敦迫,和暖之后,幡然上来。予日望之,卿宜体念焉。”

○领议政李敬舆上札乞免,其略曰:

愚臣妄意,萤爝之明,或裨日月之照临;尘露之微,庶补海岳之高深。窃不自揆,徒自感结,妄意担当,以自附于古人追遇欲报之义也。其欲竭力协赞,少济时艰,岂有量哉?邦运不幸,强邻恐胁,事机交逼,人心崩溃。八使接轸,三农失稔,国势民生,已到无可奈何地矣。然此则在天在人,皆不在我,祖宗在天之灵,群黎率土之心,容有所恕于殿下矣。至于乾刚日亢,喜怒任情,刑赏失中,远近惊骇,曲迳渐开,公道不行,谀侫成风,忠谠见疏。用舍之际,亲踈有异,辞气之间,顿失和平。上下不交,泰象未著。不思推诚驭物,接下思恭,惟以亿诈为明,摧折为威,丛脞为智。欲破朋党,则不辨是非贤邪,而惟虑色目之偏重;欲振纪纲,则不务公平正大,而徒尚过重之威刑。有司行胥吏之职,三尺为安出之具,以致搢绅惴惴,犹恐获过,民心涣散,莫保朝夕。气象愁惨,危乱斯兆,天心不豫,灾害荐臻。邦本日摇,弊政渐滋,而殿下傲然自圣,轻视群臣,匡救之言不入,谏诤之路已塞,象贤之诚未至,诐淫之说日肆。家耄逊荒,庄士归田。昔日所进,今不知亡。以若所为,处国家方盛金瓯无缺之秋,滩舟坂丸,挽回亦难。矧在危急存亡之日,可能免顚𬯀之患乎?

答曰:“览卿札辞,澟然而惧,惕然而感。宁不动于中而益加敬焉?惟卿追念昔日之恩遇,勿以否德而弃之,则岂特寡昧之幸?实是一国之幸,须速出仕,以副上下之望。”

11月22日

○壬申,洪州牧使林𪩍、珍岛郡守郑楫、镇海县监李弘奎辞朝,面谕以遣之。

○庇仁幼学南诲上疏,其略曰:

近以岭儒之疏,领议政李敬舆呈告不出,左议政赵翼退归鄕里。昔宋仁宗时,王拱辰网打士类,而其后韩琦、范仲淹、欧阳脩等,亦相继罢黜,宋室不竞,外夷侵侮,当时之事,可以鉴矣。

又曰:

臣虽未知岭儒之疏辞,而侧闻,诋毁先贤,讥议大臣,甚矣,岭儒之好怪也。臣曾闻,逆臣郑汝立、郑仁弘排击大贤,岂非祖述仁弘之馀论乎?岭南素称文献之邦,而反有侮孔子,诮诸子之徒焉,斯文之不幸,孰甚于此乎?

答曰:“尔以草野之士,不任忧爱之意,进言至此,予甚嘉尚焉。”

11月23日

○癸酉,左议政赵翼递拜领中枢府事。

11月24日

○甲戌,太白昼见。

11月25日

○乙亥,太白昼见。

○上御昼讲,讲《书传》《禹贡》。讲讫,特进官洪茂绩曰:“近日天灾民怨,日甚一日,臣常流涕矣。”上曰:“卿前后入侍,何无一语警予耶?”茂绩起而谢曰:“今之首揆,即士林领袖,而引入久矣。赵翼、金堉,亦皆次第退归,闵应亨今又出城矣。先朝三十年,何曾见此气象也?”上曰:“卿有所怀,毕陈无隐。”茂绩曰:“近日言事之臣,如兪棨、沈大孚等,言固狂妄,而至被窜黜。其言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置之而已。今若不施旷荡之典,则臣窃恐台阁之风,日渐索然,而谄谀之臣,从此而进矣。”

11月26日

○丙子,上御昼讲,讲《书传》《禹贡》。

11月27日

○丁丑,太白昼见。

11月28日

○戊寅,太白昼见。

闰十一月

闰11月1日

○庚辰,以吴竣为刑曹判书,李应蓍为司谏,李寿仁为持平,洪命夏为副校理,李厚先为正言,闵应亨为大司谏,金益熙为承旨,李垕为正言。

闰11月3日

○壬午,太白昼见。

○罪人徐献文伏诛。献文,平安道人也。手弑继母,及其就讯纳供以为,非继母,乃庶母云。委官右议政李时白陈札言,不可以纲常之狱治之,请移送刑曹,上不从,命更加刑讯,献文始服,遂诛之。

闰11月4日

○癸未,荧惑出太微东垣。

○以李晰为司谏,洪处尹为白川郡守,为养乞郡也。

○副校理洪命夏上疏,极陈遇灾修省之道,又曰:

朝廷之上,人物眇然,而先朝耆旧,相继归田,殿下之朝廷,将自此空矣。往在光海时,岭儒以削录仁弘之故,转辗至于诋斥时相,不遗馀力。时相文忠公李恒福等辞章累十上,而光海终始不许者,岂不以尊先贤,而重国体乎?不谓圣朝,岭儒一疏,荧惑天听,耇德之臣,弃之如遗,诐淫之辞,正中其计,鼎轴空虚,气象愁惨,此岂但斯文之不幸而已哉?既退之相臣,身虽在外,志切爱君,应旨陈疏,欲补阙失,而殿下一不采用其言,反欲致之于朝端,是何异于欲其入而闭之门乎?经幄老臣,以言事为己任者,殿下亦尝以忠直待之,而讨论前席,一言忤旨,则曰:“尔亦为功名场乎?”此何言也?无宁谴罚而斥退之,岂可以此教,加之老臣,慢骂如奴隶乎?此闵应亨之所以去也。近观,搢绅间气色,稍有廉介之操,皆将卷怀,况林下藏修之士,孰肯为殿下愿立于朝乎?历观古史,国之将乱也,贤士大夫无一人在朝,上下无所忌惮,然后公论否塞,朝着混淆,败亡随之。何敢远引历代?昏朝不远,前事之鉴也。且念,殿下听谏之际,外似优容,而内实厌闻;初许进言,而终必拒之,此乃殿下大病痛根株也。宫中营缮,虽出于不得已,工役之说,一播闾巷,凡在听闻,孰不疑惑?赵锡胤独言人所不敢言,以破群疑,殿下亦示嘉纳之意,而厥后语涉宫家,则反下未安之教,不复置诸台阁。李晰避辞,尽言不讳,颇有谏官风采,殿下特赐皋比,以奖其直,而厥后以宫奴一事之失,渐靳天点。声色拒人,好恶立别,自今以后,言路闭矣。随事进言,匡救阙失,岂独谏官为然?亦大臣之责也。顷者,大臣进药石之言,必欲纳君于无过,而以无识二字拒之,使不敢复言,臣窃为殿下惜之。噫!殿下徒知一从群言,则近于权柄下移,而殊不思舍己从人之为美德;殿下徒知御下不严,则无以振肃颓纲,而殊不思处事顚倒之为过举;殿下徒知破朋党,而不以廓然至公之心,裁处事物,故见廷臣论一人,则先疑其排摈异己;救一人,则先疑其营护私党。疑之一念,偏系已成,不顾言之是非、事之曲直,惟以色目之如何,而用作取舍之地,是殿下之公心,反为殿下之私意。故国是靡定,士论横溃,贤者不敢尽其情,不肖者有以窥其衅。古人曰:“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者,开群枉之门。”臣窃忧之。

答曰:“览尔疏章,忠言谠论,直切勤恳。夫臣子之道,在于尽言;人君之道,在于纳谏。尔既尽职,予岂独不然乎?尔宜勿辞,速出行公,在予左右,益懋启沃,以补予不逮。”仍下教曰:“原疏多有可观之语,故不下矣。”

闰11月5日

○甲申,雾。

○太白昼见。

○庆尚监司南铣驰启曰:“龙宫幼学安处义家,有疏批文字,互相传播。县监李翼征诘问处义,则处义闻于玄裕道,裕道闻于郑镇云。又问郑镇,则镇以为:‘曾因安东人南天露闻。咸镜道儒生李后彬等疏批,有人书与裕道。’云。又欲诘问于裕道,而裕道已自缢死云。做出王言,至于书传,实是近古所无之变。所谓裕道自知其罪,径先缢死,尤极可骇。其伪造批答,誊书以闻。”刑曹启曰:“玄裕道等事,不觉惊骇。至于别纸所书,做作王言,传播之状,尤极凶惨。而裕道自知其罪,未及推核,径自缢死。即今所当穷推者,郑镇及玄直道、玄志道、安处义等,而南天露既出于郑镇之招,亦当一体究问。请令本道,查出做作之人,启闻处之。”下教曰:“玄裕道虽已缢死,安处义、郑镇及直道等,亦不可置之。令本道推问处置,俾无俱焚之患、骚扰之弊。”宪府启曰:“今观伪批,事极惊骇,此前古所未有之变也。悖乱之徒,伪做王言,以为鼓动一道之地,人心之叵测,为如何哉?裕道之径缢,已涉可疑。其馀徒党,尚有郑镇等四人,请速拿来严鞫,期得正犯,明示典刑。”答曰:“虽使本道推问,必无未尽之患,不必拿来矣。”后,两司累启而不从。掌令沈光洙独停其论,人多非之。监司南铣又驰启曰:“更推郑镇,则其供以为:‘素有狂易之病,病发时,水火亦不知避。某日夜,适往玄裕道家,其症卒作,至做不测之语,书与裕道,有若邪祟所使者。’云。镇虽饰辞如此,既已就服,其徒党玄直道等,今姑仍囚。请令刑曹,禀旨处置。”上命议于大臣。领议政李敬舆献议曰:“郑镇所犯,极其凶惨。既服其罪,则惟当亟正王法,以快舆情。拿至京狱,徒致迟延,诛诸所囚处,似为顺便。大概此狱,非如治逆诘寇,究竟党与,必尽株蘖之比。玄裕道自伏其辜,郑镇继以就服,讨罪之典,如斯而已。其他在狱者,尤当速处,以完狱事,以定人心。”右议政李时白献议曰:“今此郑镇之罪,与伪造御宝,盗卖官爵者,截然不同。其伪作圣批,传播一道,其心所在,固不可测。推案中置对措语,又非狂易人所为,情见言露,始乃就服,尤极凶惨。若不拿致王狱,施以典刑,明示八路,则有乖于邦刑,且无以防日后之弊。”命依李敬舆议施行。

○上御昼讲,讲《书传》《禹贡》。讲讫,特进官元斗杓曰:“伏见南铣状启,至作伪批,传播道内,人心、世道,乃至于此矣。”上曰:“事甚叵测,予实寒心。不可不明查重究,而恐或因此贻祸于多士也。”侍读官曺汉英曰:“两贤从祀之请,实出于公论,而一边攻斥者,专因朋党而然也。即今伪批之变,岂不大可惊心乎?概闻,以此鼓动道内,诱聚诬贤之疏儒云矣。”上不答。

闰11月6日

○乙酉,上御昼讲,讲《书传》《禹贡》。

闰11月7日

○丙戌,太白昼见。

○上御昼讲,讲《书传》《禹贡》。

○晋州牧使李尚逸、沃川郡守李斗阳、镜城判官李晩吉辞朝,面谕以遣之。

闰11月8日

○丁亥,上御昼讲,讲《书传》《禹贡》。讲讫,同经筵李厚源曰:“名官若被弹劾,则必待公论还许然后,复入淸班,而近有弹墨未干,旋复历扬者,无非朝纲之渐解而然也。”指申冕等也。仍陈灾异曰:“古语云:‘南雪不到地。’而今闻芦岭之路,雪塞不通者三日,参礼之野,或有雪压而致毙者云矣。”侍读官洪命夏亦陈弭灾之道,又曰:“今者公主吉礼,必示朴为一国先,然后可以表率群下也。”上曰:“责难于君,固是矣,而群臣亦宜自相策励也。”厚源曰:“近闻,驸马马鞍,依唐制刻镂玲珑,未知然否。”上微哂曰:“实无是事也。卿若不言,予何以知之?近观疏章,有曲迳渐开之语,未知内间甚事,传播于外耶。”命夏曰:“近日宫闱不严,内言既由曲迳而出,则外言亦必由曲迳而入。曲迳之开,盖可知矣,此非细故也。”上曰:“顷者予所谓,兪棨来在近地云者,偶然而发耳。后见谏院札子,则谓予何从而闻乎云,以此推之,则流言之不实,亦可知矣。”

○竹山府使玄太始、白川郡守洪处尹、康津县监李惟源辞朝,上引见,谓处尹曰:“经幄之臣,不可补外,而为亲乞养,不得不许。但岁饥如此,专城之养,亦恐不能称意矣。”

闰11月9日

○戊子,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右议政李时白曰:“臣既无才智,病且如此,而领相尚不出仕,自上不可不敦劝矣。”上曰:“卿等若竭力辅导,则国其庶几矣。自古人君虽不足与有为,若有良弼,可免顚覆之患矣。”上谓右尹洪茂绩曰:“卿何无一语耶?”茂绩拜谢,仍陈纪纲解弛之弊,上曰:“概观近来风习,颇似晋之江左矣。”上又曰:“白马两臣,即李景奭、赵䌹也。方出于义州白马城。予未尝忘,而事有拘碍,不得如意。今则岁月已久,令本道优赐粮馔。”时白又陈赵䌹遭妻丧,上命赐丧需。诸臣将出,上谓户曹判书元斗杓曰:“本曹绵布,无分置江都之举耶?”斗杓曰:“江都储谷,六万馀石,而至于绵布,未曾分储也。”又曰:“昔尹铎为晋阳,以得民心为保障之本。今江都留守赵启远为政尚严,民颇有不悦者。脱有缓急,恐不可恃也。”又曰:“时人言君上之过,不以为难,而至于朝臣之事,不敢斥言者,或嫌于告讦,或拘于颜情而然也。”上曰:“卿知其一,未知其二。此皆由于党论也。”上又喟然而叹曰:“即今君臣上下,协力共济,则天运循环,岂无可乘之会,而因循玩愒,国事日非,予尝仰屋而已。京仓所储米布,卿须相机善处,移送江都,无烦听闻。”斗杓曰:“圣意所在,臣岂不知?当奉以周旋矣。”

闰11月10日

○己丑,太白昼见。

闰11月11日

○庚寅,以李弘渊为执义,尹㻩为掌令,丁彦璧为持平,金应祖为应教。

○上御昼讲,讲《书传》《禹贡》。讲讫,召见诸司轮对官。

闰11月12日

○辛卯,太白昼见。

闰11月13日

○壬辰,以南老星为承旨,成以性为司谏,李庆亿为正言,洪命夏为吏曹正郞,沈泽为全南监司,苏东道为义州府尹,右尹洪茂绩特除大司宪。

○大司宪金集在连山,陈疏乞免,答曰:“连见疏章,恍若对面,用慰予怀。且有俟春还朝之语,予甚喜幸。勉副卿意,暂许递免,卿其毋忘焉。”

闰11月14日

○癸巳,太白昼见。

○时,日气寒甚,上命兵曹,制襦衣,分给侍卫军士之无衣者。

闰11月17日

○丙申,以尹顺之为都承旨,李梓为执义,丁彦瑗、任义伯为掌令,任重为持平,沈玖为正言,柳庆昌为承旨,愼天翊为副应教,许积为兵曹参判,赵锡胤为同知经筵。

闰11月18日

○丁酉,太白昼见。

○全南左水使闵寅亮辞朝,面谕以遣之。

闰11月20日

○己亥,领中枢府事赵翼上章乞致仕,答曰:“致仕虽古礼,宜于太平之时,而不宜于危乱之日。此何时,而耆老大臣相继逊荒,使予孤立也?惟卿图之。”

闰11月22日

○辛丑,江华留守赵启远称疾辞职,上下教曰:“赵启远辞职状启中,所谓筵中说话,既不出于朝报,则何以得知耶?每有引对,上下说话,不逾时而无遗传播云,心常痛骇,而犹未尽信。岂料今果如是乎?况便殿引接,与常时引见,不亦有间乎?参听者,只承旨、史官,而如是传说,信任近侍之意安在?大小军国事,亦岂有愼密之理乎?所关非细,其传说者,承旨问启。”同副承旨蔡𥙿后启曰:“问于假注书李溟翼,则记事草册,说书赵龟锡来见云矣。”又下教曰:“必先知有某说话然后,求见草册。赵龟锡听于何人耶?招问以启。”政院启曰:“即者招问赵龟锡,龟锡以为:‘史官申最,即臣之外从弟也。臣偶以书问筵中说话,则最略通臣父被诋之意。臣于是日,入直本院,假注书李溟翼适来见,又传其言。臣欲得其详,因往政院,求见注书记事草册,以此言,书报于臣父。’云矣。”又下教曰:“筵中说话,到处传播。国纲虽颓,人无所畏,亦岂至于此哉?李溟翼、申最,并拿推。赵龟锡之当初以书问人,亦何意耶?先罢后推。”禁府以申最、李溟翼供辞,启请刑讯,上从之。申最命议处,禁府议启,上命罢其职。领议政李敬舆、右议政李时白上札曰:

伏闻,有史官刑推之命。此固出于虑弊警后之至意,而其于待下以礼,原情定罪之道,恐有所妨。《礼》曰:“刑不上大夫。”大夫犹不可加之以刑,况载笔法从之臣乎?朝侍威颜,夕就狱吏,已骇听闻,况缚束拷掠,有若舆台之贱乎?自宣祖朝四十年,仁祖朝二十七年,其间记事之臣,岂无犯科触宪之人,未闻有今日之举也。岂意圣明在上,仁厚为治,而衰世督责之政,乃出于造次间也?李溟翼乃岭南人也。臣等素昧平生,岂敢以游辞谩语,上欺君父?伏乞少霁雷霆之威,量施当施之罚。

答曰:“刑法者,乃所以维持国家者也。祖宗三尺,予岂敢私焉,卿等亦岂敢忽焉?付之有司,依法治之可也。”谏院司谏成以性、正言李庆亿。启曰:“即闻有前假注书李溟翼刑推之命,不胜惊骇之至。筵中说话,苟非关系军国机密之事,则欲问者人情也,相告者,亦人情也。今有犯者,其罪甚微,而以此严治,不少假借,则一史官受罪,固不足惜,得不为圣明之过举乎?请还收刑推之命。”宪府执义沈𢋡。启曰:“即闻有前假注书李溟翼刑推之命,不胜惊骇之至。盖人主引接臣僚,相与讲论时政得失、人材贤否、军国大小之事者,只在经筵及引见时而已,则上自王言,下至臣僚奏对,不可有一毫隐蔽。第目今时势,异于太平,事涉机关,犹可秘密,其他循例说话,有何可讳之事乎?一自史官拿推之后,引见之举,为极秘极讳之事。大小登对之官,退出阁门之外,脉脉相看,缄口结舌,在朝诸臣,不敢问筵中有何说话,有何举措,邈然不知,有若天上事,人心疑阻,气象不佳,决非圣世美事。设有奸人,得近迩列,逢迎上意,以误国事,构捏虚无,陷害善良,大臣不得闻,三司不敢知,则其流之害,为如何哉?窃恐圣明偶未及察,而有此举也。至于李溟翼,职在近侍,异于庶官。以一时之失,至加重律,群情莫不称冤。请自今以后,干涉军国秘密事外,筵中说话,一切勿秘,永为后式,还收李溟翼刑推之命。”上皆不从,累启而从之。其后命徒配于宁越郡。

闰11月23日

○壬寅,太白昼见。

闰11月24日

○癸卯,太白昼见。

○设侍药厅。时,王大妃久未安宁,及是猝剧,药房提调入直侍药。

○是日,王大妃移御通明殿。

○时,世子亦未宁,症似痘疫,未几乃瘳。

闰11月25日

○甲辰,王大妃又移御旧都摠府。侍药厅剂进辟邪丹、雄黄杀鬼元。

闰11月26日

○乙巳,太白昼见。

○侍药厅请宥朴𫖳之罪,与郑之问及护军李元镇等,同议进药,从之。

闰11月27日

○丙午,太白昼见。

闰11月28日

○丁未,太白昼见。

○王大妃受燔针。

○上引见领议政李敬舆,敬舆曰:“近日灾异孔惨,人心疑惧,识者之忧,无处不到。一种浮议,虽出于忧国,而水原府使边士纪,累经重任,无不称职,及授本职,亦能尽心,此实武将中,缓急得力者,而近因浮议,不安于心,顷者监司率尔罢黜,臣以为仍任似可矣。”上曰:“所谓浮议,何等言耶?”敬舆曰:“不特士纪也,畿辅主兵之人,亦多动于此云矣。”上惊曰:“果有是事耶?其人为谁?”敬舆曰:“广州府尹奇震兴,亦不自安云矣。”上曰:“边士纪速令仍任。昔唐太宗杀李君羡,其后果无女主之变耶?岂可以无形之事,自生疑忌?此实致乱之道也。”敬舆仍陈镇定之道,又曰:“士纪乃真实人也。官位已极,岂有他意?惟望圣上,推诚而厚待之也。”

闰11月29日

○戊申,太白昼见。

十二月

12月1日

○己酉,太白昼见。

○宪府启曰:“医官郑之问性本悖恶。曾在昏朝,累陈凶疏,其措语有不忍闻者。且于先王违豫之日,迟回他处,终不赴召。三尺极严,罪不可赦,请命按律。”上不从。宪府论之不已,上命议大臣。领议政李敬舆献议曰:“窃念,先朝鼎新,昭揭宪章,凶徒奸孽,次第伏辜,而当此之时,此人不诛而窜,无乃有所酙酌于其间耶?今若提起于二十八年之后,欲施大辟,此固出于嫉恶讨罪之意,而亦违于不为已甚之道。倘以台谏之论,不可不行云尔,则还发配所,少慰方张之公议,似或得宜。”从之。

12月2日

○庚戌,太白昼见。

12月5日

○癸丑,大雪。

12月8日

○丙辰,东莱府使柳淰驰启曰:“馆守倭,使译官传言:‘大君日以玩好为事,贵国若以珍禽、奇兽,优数送之,则不但于岛主有光,东武诸将,亦必感贵国之诚信。’云。”礼曹请从其请,许之。

12月9日

○丁巳,太白昼见。

○义州府尹苏东道驰启曰:“摄政王十一月初九日病死。淸使以传讣出来,追送侍女,亦自中路还送云。”

12月10日

○戊午,太白昼见。

12月11日

○己未,太白昼见。

○上行腊享于永思殿。

○前大君师傅尹彬陈疏,进所撰《古鉴录》一卷,以《书传》、《纲目》及《朱子》奏札中,有关治道之语,抄为一卷,名曰《古鉴》。上优答,特赐豹皮。

○领议政李敬舆上札曰:

即见大司宪洪茂绩避嫌之辞,论事张皇,谈锋澟然。臣震惕之馀,仍叹其直截风彩,老而不衰也。其攻臣之语,不一而足,臣必欲争辩,有同小儿斗诘,姑置之矣。大概臣与茂绩,少年托交,白首莫逆,岂至今日,有所抵牾?特不耐其血气之愤,为此过中之举也。然风霜摧折之后,不变所操,遇事风生,此唐介之所不能,而斯人能之。无论言之当否,亦足可尚,臣岂有一毫芥滞之心,而与之相较?但洪茂绩,既是台谏,臣亦忝大臣,见斥于台谏,即不容于公议也。不容公议之大臣,宁有一日冒居之理?廉耻所关,不可晏然。“答曰:”言论泰然,都无俗士愠怒相较之意,予甚多之。内省不疚,虽袒裼裸裎于我侧,于我何有?卿其勿辞,安心察职。“时,洪茂绩以郑之问事引避,语侵敬舆故也。

12月12日

○庚申,太白昼见。

○上幸西郊,迎淸使,接见于仁政殿。

12月13日

○辛酉,太白昼见。

12月16日

○甲子,以沈詻为礼曹判书,李时昉为工曹判书,朴遾为右参赞,沈𢋡为执义,李正英为献纳,蔡忠元为副校理,洪命夏为检详。

12月17日

○乙丑,太白经天。

12月18日

○丙寅,领议政李敬舆、右议政李时白启曰:“天下之事,一则成,二则败。至于有国之道,尤宜令出于一,而近来体统紊乱,纪纲解弛,其弊终至于朝命不行,弊瘼日滋,诚极寒心。古人曰:‘中书政本,天下理乱所系。’如非可堪之人,不宜苟充其位,使国体日卑,庶事日坠也。至于备局,乃卿相所处,凡系设施,必商确可否,会议归一,禀裁允下,此则便是成命。中外诸臣,如有利病之可论者,启禀更张,虽十易之无妨。若直任己见,各私所司,命令既颁,而移文各道,一循旧辙,催趱愈急,则庙堂之令,只为文具,失信之谤,竟归于国家。请诸上司移文,不经启下与备局禀定,而有前后相左者,令诸道监司,查出启闻。其废阁朝命,私自变改者,无论诸上司,随见重处,以存国体,以一政令。”上从之。

12月23日

○辛未,设增广殿试,取李云根等三十三人。上之即位庆科也。

12月25日

○癸酉,以闵应亨为副提学,金益熙为大司谏。

○右议政李时白启曰:“水原府使边士纪,病势不至深重。监司之罢黜,虽未知其意所在,而相臣陈启,请仍其任,圣上又命特推监司,而曾未几时,置诸下考,其不有君命,轻视朝廷之罪,不可不治。请京畿监司金光煜,姑先罢职。”上从之。特令士纪仍任。

12月26日

○甲戌,上下教曰:“前瑞兴府使李幼泗,以善治累度见褒,予甚嘉之。今忽身死,殊涉矜恻。其令所过各邑,护送丧柩,以示异典。”

○礼曹启曰:“王大妃症候,今幸平复,既罢侍药厅,世子违豫之候,亦已安宁,举国臣民之庆,莫大于此。曾于辛未年,因仁穆王后愆候平复,陈贺设科。此是已行之规,而目今国恤未终,贺礼一节,虽未可行,请颁教八方,以示同庆之意,仍设科取人。”上从之。

12月28日

○丙子,冬至使麟坪大君㴭自北京驰启曰:“白马山城安置两臣李景奭、赵䌹,皇帝已许放还,而领议政李敬舆永不叙用,使之退处田里云。”

12月30日

○戊寅,领议政李敬舆上疏乞免,答曰:“省卿疏章,予心惘然,不知所言。国事之艰虞,至于此极,讵意将涉大川,失其舟楫也?忧喜由人,曷胜愤慨?中夜无寝,咄咄而已。疏辞,当令庙堂议处焉。”其后因备局议启,始许递职。

宪府大司宪洪茂绩、执义沈𢋡、掌令任义伯启曰:“水原府使边士纪,本一遐方微末人也。所当竭力尽心,以报国恩,而乃反轻视本职,偃然以老宰自处,至于以病辞职,已极痛骇。及其仍任之后,益自骄慢,专废职务,为一道方伯者,必有所闻见,而置诸下考,岂料朝廷至于举劾方伯,而仍任士纪乎?监司之任,体面极重,今以一守令之置下考,遽至罢斥,则又何必设置方伯,委以褒贬之任乎?此必因近来浮议,而欲为镇定之计,有此骇异之举也。士纪托迹幸相,备尽丑态,国人皆称其孽子。自授水原,屠牛酿酒,日与将官,相对宴飮,以结将士之心,见之者莫不为怪,此所以致人言也。况方今天灾时变,罔有纪极,君臣上下,遑遑忧闷,而士纪以无识武夫,处于近京重兵之地,其所作为,又如此,识者之忧,固其势也。昔狄靑为枢密使时,人皆称贤将,而其时适有讹言,欧阳脩陈札请罢其职。时人皆不言,而欧阳脩独能言之,仁宗嘉之,即递狄靑枢密,出知陈州。今世之人,预忧伏藏之祸,不顾其身,敢言于君上者,未有如欧阳脩者也。京畿监司金光煜,深得道臣体例,别无所失。请罢黜边士纪,还收金光煜罢职之命。”上不从。

○文学吴挺纬上疏,言北行使臣,有纳马于西路之驿,勒征厚价者,上命平安监司郑维城,查出以闻。维城驰启曰:“仁兴君瑛,以谢恩使赴北京,勒卖其马于大同驿,其价为细绵二百五十匹云。”上令备边司议之。备边司启曰:“此路一开,则诸道各驿,必无支保之势。王者用法,必自贵近始,然后命令可行。王子事体虽重,既令查启,则不可置而不问,益坠邦宪。请令法官照律。”上下教曰:“察访所报,何可尽信?若止于仁兴君一人,则何至于传播听闻耶?全没其他,只以此塞责,国法安在?殊极痛骇。令两西监司,严问沿路察访,期于无遗现出,而或有不以实闻者,以其罪罪之。”

○上下教曰:“近观台谏伸救近臣之论,其意颇好。今者王子君事,亦令勿论可也。”掌令任义伯、郭之钦、持平任重等引避曰:“伏闻有王子君事勿论之教。盖史官刑推与王子之事,本不相关,而殿下之有此教,无乃以为:‘两司所论,出于优礼近臣。近臣既不可加刑,则王子亦何可施罚。’者乎?李溟翼传说筵中之言,实出于无情,参以情法,自有当施之律。至于王子君事,道臣状本、备局回启,俱极峻截,则未见其情之可恕,而岂料反拟于不当拟之人,至有未安之教乎?此必有疑于台谏之循私,以示不平之意也。臣既言李溟翼刑推之不可,则何敢仍冒?请递臣职。”答曰:“勿辞。”谏院处置请出,上从之。

○宪府启曰:“王子君虽云尊重,亦人臣也。身犯王法,道臣查启、备局回启,既已判下于法府,则所当照律,以定其罪。自上因事有激,遽下勿论之教,此前所未有之事。殿下虽以亲亲之仁,有所饶贷,奈王法何,奈公议何?请还收勿论之命。”上不从。

○右议政李时白上疏曰:

臣顷以朝家体例,妄有所言。伏见宪府启辞,惶惧战栗,惟当屏伏,以俟公议,而区区所怀,亦不容不达。近日所谓浮议,未知出于何处,而流言噂,人心动摇。当此浇漓溃裂之日,若以无形之事,有此疑讶,则人人自危,国不为国。庙堂镇静之计,诚出于不得已也。此,领相之所以陈启,而圣上之所以特推监司,命仍士纪者也。监司之旋用下考,殊失藩臣之体。其不有君命,轻视朝廷之罪,在所难免。臣不自量,敢陈意见,臣之所惜者,只朝家事体耳。不料台臣之斥,乃至于此也。士纪苟有是罪,则岂止于罢黜而已乎?臣论一藩臣之失,反彼台臣之斥,安敢耐耻苟冒,重辱名器乎?请亟许镌免。

答曰:“噫!近观国事,无可为矣。人主与大臣,亦无所措也。欲言则太烦,无宁默默而已也。卿与国家,俱存亡者也。岂可以人言,而有所辞避乎?须勿相较,从速出仕。”大司宪洪茂绩引避曰:“自古有伏藏之祸、未发之几,而其形未见,其迹未著,难于指陈,众人疑之,潜相传说者,谓之浮言。然明君、硕辅,不以浮言而忽之,思所以镇静消弭之策。宋太祖之杯酒释兵权,欧阳脩之请出狄靑者,即此意也。臣曾在先朝,待罪台阁,臆意沈逆有无君之心,及其论劾,只举其贪纵之罪者,未见其形故也。当时若无争相容庇之态,而预罢兵权,贬退闲地,则国无诛戮大臣之举,渠或得免于大逆之罪。今日浮言之及于边士纪者,非谓其人本性凶恶,包藏祸心也,渠以遐裔微贱之人,本无少劳于国家,又非拔萃于侪流,而只以贪婪善事,数年之间,官至阃帅,雄藩、重镇,无不历践。受恩于权臣如此,或疑其怀死报之心者,亦有前鉴之可戒故也。李一元以七十武夫,官至阃帅,更有何望,而终至于与沈贼同逆者,亦感其拔擢之恩耳。众人不知边士纪之本心,转辗生疑,哗然相传者,或恐如此也。况今天灾时变,罔有纪极,以此浮言,益兴藉藉不已,惟殿下不得闻知也。为道臣者,得闻此言,有所处置,此实出于为国处变之公心也。谓之不有君命,轻视朝廷者,臣未知其可也。大臣如以士纪之心,可保无他,而只为浮议所迫,则亟罢畿辅腹心之权,出知边地,以待浮言之消弭,未为不可。此,杯酒释兵权、请出狄靑之意也。何乃勃然生怒,大声疾呼曰:‘姑先罢黜乎?’所谓姑字,又有加罪之意也,不亦太甚乎?为一道方伯,贬一贪鄙善事之守令,此岂可罪之事,而今乃罢斥之,絷其手足,此非臣言,乃国人之言也。窃闻,昏朝时任吉后为光州牧使,其时方伯置下考,仍遭责罚,吉后仍任,当时士夫,皆以为国无法矣,其亡可待。今日之事,不幸近之,臣不能无私忧过虑。至以无形无迹,人所不敢言之事,上渎日月之明,下触大臣之怒,臣罪固大。安知过虑,必不成深计;浮言,必不为实事也。他日或有万一不幸之事,圣明勿谓老臣不言于今日也。臣待罪台阁,已数月矣。言不见信,累被摧折,固宜知难而退也。况于今日,伏见答大臣疏批,汗背䩄面,惶恐踧踖之不暇,何敢举头更论是非乎?狂愚妄言之罪,固当甘心,请削臣职。”答曰:“勿辞。”执义沈𢋡引避曰:“臣于昨日,言于长官曰:”边士纪罪恶,诚如启辞,则岂止于罢职而已?其间措语,似欠稳当。“云则答以当为删改,以此商确,不啻丁宁矣。伏见右相疏批,不胜瞿然。缘一论启,转辗至此,遂使圣上,致虑于上,大臣不安于下,臣安得辞其责乎?请罢臣职。”答曰:“深嘉尔之主意平善也。勿辞。”掌令任义伯引避曰:“边士纪本一庸夫,无才可取,无功可纪,徒以谄事权贵,得至阃帅。所谓可疑之事,虽未知其真的,而身为守令,废弃官事,则为方伯者,随闻施罚,小无不可。何必创开无前之规,必仍其职而后已?台阁论启,虽或过激,亦出于公耳。黄喜,国朝之名相,不以台评为怒。臣以为,大臣亦当以平心寅协,共济时艰,为急务可也。臣意见如此,不可随俗俯仰。况有未安之教,何敢仍冒?请罢臣职。”答曰:“依启。予欲推诚御物,期以感和天心,尔是何为者,敢以浮言动我,使人人不安乎?如尔无所可取者,附托时论,得以翺翔,何其独攻武夫,靡有馀力乎?大臣亦非尔之所可贱侮者,亦何敢乃尔?予甚痛骇。岂可以借名台阁,而有所饶贷哉?”茂绩及𢋡,并退待物论。宪府启曰:“洪茂绩等并引嫌而退。方伯之于守令,黜陟殿最之权,在于其手。金光煜之启罢士纪,固无不可,而至于罢光煜而仍士纪,坏了数百年流来之邦宪,以启日后无穷之弊。则台官今日之启,深得论事之体,岂可以措语之过激,遽加严旨而摧折之?揆以体例,别无可递之失。既已联名论启,而及今引避,费辞陈辨,殊欠台官之体。任义伯引避之批,折辱慢蔑,至于此极,实是同朝之所共惭悚,而不敢举颜于台阁者也。亦岂非圣明之过举乎?请洪茂绩出仕,沈𢋡递差。”答曰:“今此处置,朦胧莫甚。洪茂绩事,专没主意,只论金光煜事而请出,殊欠正直,予甚不取。试言其论启,则引君非义,启无穷乱亡之祸。此其大者,他不足说。既加以不测之罪,则只拟罢职之律,亦甚无据也。士纪之以病辞职,必迫于浮议恐惧之致,何其不究人情也?方伯体面极重,不可絷其手足,则大臣其可絷其手足乎?若有私忧过虑,陈其意见,则大臣之忠赤,必不下于台官,平心论之可也。便以昏朝任吉后事拟之,是何心耶?沈逆、一元等事,尤不当引喩而强比之,是其老昏之甚也。且以大臣为庇护士纪,则大臣忘国家,而顾私情乎?若以欧阳脩之请出狄靑,为可鉴则古圣王推心置人腹,不可法耶?噫!国事至此,上下寅协,推诚待物,使之各尽心力,犹恐不能悦豫天心,挽回泰和,方且猜疑之不暇乎?人君苟有失德,民不爱戴,则虽日杀可疑者,有何益乎?古之帝王,猜疑害人,予尝鄙之,岂可效尤乎?茂绩之论,予甚不取,递差。沈𢋡其心平善,出仕。”沈𢋡又以既递之后,不可仍冒,引避,上复命出仕。

○宪府连启,请罢水原府使边士纪,还收金光煜罢职之命,答曰:“若使金光煜,体朝廷深远之虑,念藩臣专恣之罪,请于朝廷而处之,以示不敢自用之意,则事体可谓得矣。不此之思,忿然含怒,无端用下考,藩臣之道安在哉?以此言之,则直以大不敬论之,未为不可也,何敢咎大臣之请罢耶?且尔等之好胜,可谓至矣。客使不日到京,而惟一大臣,困辱而逐之,将置国家于何地耶?朝着之乖戾至此,国事无可为矣。不觉慨然长叹也。”

○大司谏金益熙上疏曰:

臣伏见,殿下近日厌薄言者太过,其所陈列,无论大小,一切报罢,幸有一言之差失,辄皆摘抉呵责。台阁索然丧气,人之视台席,如避荆棘,此岂圣世景象乎?任义伯避辞,冗杂不切,生出许多藤葛,固失论事之体。然比近来台谏,与人同事而便分,发论随参,自以寂寥言句,塞责引避者,犹有可取,而殿下天威过震,束缚操切,不以士大夫待之,岂但义伯置身无地?为殿下言官者,孰不以抗颜台阁,为羞恶事乎?夫人臣有所附托,则罪罔贷也。然必有权臣,操利势为市,然后其趋之者,谓之附托,今日朝廷,幸无权臣。殿下亲揽更化,付耳目于数三台谏,而一言不摡圣心,便斥以付托时论。所谓时论者,君相所造,殿下欲责于谁耶?圣人辞不迫切,古之训也。殿下试自平心,思惟圣批中语,果不迫切,伤大体乎?近密之臣,昵侍咫尺,不即敷奏开悟,甚失惟允之道,良可惜也。臣非敢为义伯有所左右,诚以义伯虽有踈戆支蔓之失,其心出于为国,决无他肠,而殿下辞气,未免太厉。国家优待台官体貌,一朝扫地,臣实忧闷。索言至此,欲望圣慈鉴纳,更赐优容耳。且臣窃见,今日所谓忧国者,颇有转辗激动之弊;所谓镇定者,亦有矫枉过直之病。两不平心,务欲相反,要之皆失也。臣之愚意,虽以宋仁宗之太平,而谏臣范镇言星变,主急兵,与其死于乱,宁死于谏。况在今日,可责其过虑乎?但亿逆太甚,比拟不伦,使人人不安,此则不可也。古之帝王,推赤心,置人腹中,使反侧子自安,岂可以浮议,便疑人不测乎?但尸居厥职,持戟之士不但失伍,则斯亦改之而已,而必惓惓不欲相舍,此则不可也。斯二者,虽有过不及,而概是为国家计。诚愿殿下,虽以镇定为主,而亦不屈为国之论,使之同调共剂,归于大公焉。臣闻,将相和则士预附,士预附则祸乱不作,岂非今日之所当法乎?臣受恩深重,图报无路,敢于请急之章,并陈素所隐度于心者。非不知此论一出,訾謷又集,而愚忠所激,不能自止。惟圣明财幸焉。

答曰:“尔其勿辞,察职。”

○右承旨李一相上疏,言洪茂绩之论启,虽有过激之语,实出于至诚忧国,非有一毫他意,而至有老昏之教,臣窃以为未安。上召见一相,谓曰:“承旨之疏,论议甚善,故予欲面谕矣。洪茂绩顷日所言,诚有过激之失,故予之批辞,亦有不中之处。然岂可因此,而弃此人乎?”一相曰:“臣之疏意,只陈茂绩之本心也。”

○右议政李时白出仕。上引见,时白曰:“臣固不可出仕,而客使将至,不得不冒耻而出矣。即今国事,无可为者,惟望圣上早定是非也。前日领相之陈启榻前,请仍任士纪者,盖为镇定之计,而金光煜以藩臣,何敢遽用下考?臣故据法启罢矣。其后论臣者,至以士纪为谋逆,而以臣为庇护,臣岂庇护逆贼者哉?往在甲子年逆适之变,先王命臣往讨,而下教于臣曰:‘逆适久蓄不臣之志,敢肆射天之计。然其部下将卒,亦必有思汉之心。卿于对垒时,必察其气色,无倒戈之意,然后始乃合刃,无令无辜之人,涂血干戈也。’先王此教,足以却敌千里。是以,终能芟刈群凶也。日者圣教所谓:‘日杀可疑者,竟有何益?’诚国家无疆之福也。”上曰:“卿何必缕缕陈辨乎?洪茂绩以无形之疑,至举沈逆事,若灼然有先见之明者然,此可笑也。诸臣若不改此习,当施两观之诛矣。”

孝宗大王实录卷之五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