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 孝宗大王实录
(甲午)五年清顺治十一年
六年

春正月

1月2日

○癸巳,太白昼见。

○修撰李寿仁上疏曰:

臣伏睹,殿下聪睿出天,英气发露,有独驭一世之志,有轻士自用之意。是以,进言之臣,温逊谨愼,则或见采纳;面折廷争,则必致违忤,泛论时事,则酬答如响;稍拂渊衷,则必示𫍙𫍙。甚至圣怒赫然,大厉声色,举措顚错,重伤大体,传播远迩,观瞻眩惑。以言获罪者,无岁无之,使耳目之臣,不能一日安于朝廷之上,此岂圣朝之美事乎?程子曰:“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心,顺万事而无情。是故,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又曰:“圣人之喜,以物之当喜;圣人之怒,以物之当怒,是圣人之喜怒,不系于心,而系于物也。夫人之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第能于怒时,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则亦可见外诱之不足畏,其于道,思过半矣。”朱子曰:“忘怒则公,观理则顺。”此今日殿下之所宜深省者也。

上优答之。

1月3日

○甲午,遣承旨,阅囚于典狱署,释罪轻者。

○谏院启曰:“玉堂,淸选,非誉望洽然者,未尝直授侍读之任,而新除校理姜镐,当初参录,已有物议,今以察访直拜校理,政体之顚倒甚矣。请递差。”上不从。

1月5日

○丙申,太白昼见。

○上御仁政门,行朝参。

1月6日

○丁酉,太白昼见。

○以柳俊昌为掌令,沈泽为全南监司。

1月7日

○戊戌,太白昼见。

○上御宣政殿,行常参。

○上御朝讲,讲《书传》《文侯之命》。讲讫,领经筵金堉曰:“镜城判官李迥之父,疽发背,朝夕待尽,其情事可矜。”上曰:“李迥施罚已久,大臣之言又如此,特许递职,使之归见病父。”

○领议政郑太和累以病乞免,上遣承旨敦谕。

○延阳府院君李时白乞暇,归省父母坟,命给马,且令本道赐祭需。

1月8日

○己亥,太白昼见。

○上御昼讲,讲《书传》《费誓》。

1月9日

○庚子,太白昼见。

○谏院启曰:“京畿都事赵嗣基以曾经台侍之人,不自谨饬,横夺武夫之臧获。及本主上言诉冤,诱致其家成券许还,而匿其奴婢于村庄,终不还给。物议藉藉,略无愧意,不可无惩励之举,请罢职不叙。”上命推考。

○上御昼讲,讲《书传》《秦誓》。

1月10日

○辛丑,太白昼见。

○领议政郑太和上疏曰:

自臣忝居本职,灾异叠见,纪纲颓废,朝廷之上,体例日坏;士夫之间,风习不美,公未胜私,事不着实,渐至于无可奈何之地,此皆如臣无状,久忝首相之致。且身疾已痼,不能陈力就列,亟镌臣职,以活病喘。

答曰:“噫!卿不谅寡昧之至诚,过自㧑谦。自卿引入,如失股肱,不知所措,何啻鱼无水而瞽无相也?至于纪纲颓废,朝无善习,皆由于寡昧。卿家世受国恩,宜思报答之道,宁有丐闲之理乎?亟出论道,以副至望。”遣史官谕之。

○宪府启曰:“副摠管金汝水曾为济州牧使,重犯赃污,得免刑章,曾未几时,复置仕版,又使之出入经席,除目一下,众皆惊骇。治赃之法,用人之道,固不当如是。岛中之人,语及汝水,必以梁护比之,若闻汝水复登仕版,则海外遐氓,必谓国法行于梁护,而坏于汝水也。其为朝家之羞,为如何哉?请金汝水削去仕版。”上不从。梁护乃昏朝济州牧使也。癸亥反正,以贪赃被诛。

1月11日

○壬寅,初,阳川人李元龟妻梁氏,见踈于元龟,仍赴水死。梁氏之兄诉于本县以为:“元龟扑杀之,投尸于江。”讼官久不能决,京畿监司尹顺之,使冨平府使李弘渊、南阳府使尹㻩,同按其狱,而终不得实状。顺之闻于朝,命拿致京狱核之,仍下教曰:“监司及讼官挟私,久不断狱,不可不并拿囚重究。刑推当否,问于大臣。”诸大臣皆以为:“讼官等缓治重狱,诚有罪矣。但《礼》云:‘刑不上大夫。’至于用刑,极涉过重。”下教曰:“勉从大臣之意,虽不施刑,不可不从重施罚。尹顺之、李弘渊、尹㻩并徒配,阳川县监沈光泗、仁川府使李硕望以检尸官,不能详检,亦令徒配。

1月12日

○癸卯,以尹绛为都承旨,徐挺然为献纳,李正英为校理,李延年为副修撰。

○谏院更申前启,请赵嗣基罢职,答曰:“观其缄答,处之未晩,何必为乘时汲汲之态乎?”正言元万石引避曰:“赵嗣基夺人臧获,为士夫之羞。故臣发言台席,相议论启,言不见信,反承严教,臣窃慨然于中。殿下每于听言之际,不辨泾渭,先存彼此,使是非不明,邪正混淆,不其有害于好察之盛德乎?嗣基初无所犯,则臣等虽欲论劾,固无可乘之时,又焉有汲汲之态乎?人言藉藉,公案斑斑,而殿下犹不释然,臣恐言路益塞,含默成风,丽人所谓:‘不谏为司谏,无言是正言。’者,不幸近之,臣安得不慨然?严旨之下,不敢仍冒,请罢臣职。”答曰:“嗣基得罪于形势之地,忽被搏击,宁无疑乎?此习不已则阴中之害,可胜言哉?此言苟出于至公,刑曹查启,自有其罪,何必为汲汲赘说乎?勿辞。”先是,嗣基陈疏,诋斥赵锡胤,锡胤方忤旨,故批辞如此。大司谏金佐明、司谏沈世鼎、正言金禹锡等,亦以此引避。万石等并退待物论,宪府请并出仕,上从之。以万石猝然论劾,陷人于罪,特命递差,佐明等以既与万石同事,不可仍冒,又引避。宪府更请出仕,上从之。

○左议政金堉上札以为:

兵务精不务多。国家财力已匮,养兵甚难。辇下之兵,宜以五千定额,老病者除之,有阙者补之,使不失其数而已。且令卿大夫及士庶子弟无职役者,年二十以上,岁纳布一匹,以助国用,流民之散处山谷者,各设屯垦田,使为永业,仍收其税,以补饷军之用。

下其札于备局,议竟不行。

1月13日

○甲辰,太白昼见。

○月犯土星。

1月14日

○乙巳,太白昼见。

1月15日

○丙午,以洪处亮为执义,朴世城为正言,南铣为右宾客,闵应亨为大司宪,柳廷益为全南兵使。

○洪淸道大兴县民,一产三女,令本道依例赐米。

○政院启曰:“春阳初动,品物咸和,王者体天,当以好生为本,苟有一夫向隅,足以感伤和气。今者囚系多滞,刑吏狱卒,凭借侵凌,罔有纪极,古人所谓划地刻木,岂非悲苦之辞乎?请频令阅囚,放释轻囚。”上嘉纳。

○领敦宁府事李景奭上札曰:

伏以,臣不得入侍,今已久矣。幸于月初,再造朝谒之班,瞻望淸光,而亲承玉音则未也。退归私室,冞增犬马之恋,逢玆新岁,倍切祈祝之诚,谨以汤盘之铭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三句,北向而诵之者数矣。仍窃伏思,汤之日新者,以其修德也。惟德之修,厥亦有要,不过曰反之而已,反之之道,可想其着力之勤也。惟我殿下,豁达宽弘,聪明仁孝,励精图治,勤御经筵,以其时考之,则移风易俗,其庶几乎,而不惟不能从欲,纪纲之颓,日以益甚,其故何也?在下而奉行者,未尽其方而然欤?抑殿下自反而求之,则其于致治之道,未得其要而然欤?奉行之未尽其方,固在下者之责也,其在自反之道,亦何可不为之深思乎?古昔治世民俗之化,未始不由于上之人,躬行心得以导之耳。三代以后,汉、唐、宋之治,虽不古若,而亦各有致治之时,其治也,亦各有所尚,或崇节俭,或假仁义,或基仁厚,以其所尚之浅深,而治有大小之不同。未知今之所尚者何居,尚文耶?尚武耶?尚德耶?尚严耶?于玆数者,不可谓无所尚,而恬憘之习未改,奢侈之风极盛,无乃所尚有未真实而然耶?何其效之蔑如也?然守令之简选、禁旅之教链,未尝不丁宁申戒,故颇有效焉。有其诚而无其效者,臣未之闻也。本原之地,若加惕念而勉励,则日新之效,夫岂难致?今者儒者之言,未免为迂缓之归,当然之理,或忽于省察之际,则殿下之所当致力者,其不在于道之大要乎?大要何谓也?曰克己也,致知也。己不克,则心不公;知不至,则理不明。匹夫为学,苟有志于深造,则固不敢不勉于此,况帝王志在致治,则舍此而何求哉?殿下无声色、弋猎之好,其于逸欲,无大可忧者。然而所谓己者,私也;自用,己也;拒谏,己也;易言,己也;暴怒,己也;谓人莫己若,己也,动静、云为之不由乎道者,皆是己也。苟能克去己私,猛省力行,造次克念,表里交养,则出治之源,湛然虚明,存乎中者,无所偏倚;发乎外者,动皆中节,何言之逆耳,何过之惮改,何事之做错?如天地之覆载,而万物容焉,气象和平,孰不欣然而自得?吕祖谦,一匹士也。少时性气粗暴,飮食不如意,则便打破家事,后日久病,只将一册《论语》闲看,至“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忽然觉得,意思一时平了,遂终身无暴怒,朱子以为:“此可为变化气质法。”以殿下高明之资,加意于克己上工夫,则洪炉上一点雪,何足道哉?孔子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夫圣人岂虚语哉?伏愿殿下,惟以圣人之训,为必可法,以为日新之本焉。所谓致知者,亦有要焉。帝王格致之工,不与韦布同,岂可事事而穷之,物物而格之哉?阅历代之兴亡,究一时之贤邪,从善则兴,拒谏则亡;任贤则治,用邪则乱,各有其理。于是而穷其理,则帝王之致知,孰有大于此者哉?然已往之迹,知之不难,而明其理者鲜矣。是以,乱亡相寻。惟推测其理之所以然,则善不可不从,谏不可不用,贤不可不任,邪不可不斥,治不可不与之同道。此理昭著,决知其当然,则沛然行之而不疑,如风之动、如水之流,虽欲止而不可得矣。然真伪难辨,朱紫易混。况乎君子难亲,小人易狎,大诈似信,大奸似忠。苟不先明乎理,有足以觑破,则譬如尘镜之中,妍媸相蒙,是非不明,虚实未露,枉者为直,真者为妄,始虽不至于甚,终亦未免乎难矣。故曰物格知止,故有以通天下之志,而知千万人之心,即一人之心,意诚心正,故有以胜一己之私,而能以一人之心,为千万人之心。一有私意,存乎其间,则一膜之外,便为胡越,苟如是则吾之所欲者,未必其所当欲;吾之所恶者,未必其所当恶,虽欲为治,其可得乎?格物莫若察之于身,其得之尤切者,即亦先儒之言也。此言何谓也,致知之要,须知至善之所在。如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之类,是已。若不于身心上省察,而徒欲泛观万物之理,则殊非反复入身来底道理也。程子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敬则克己在其中,致知则学益进而心无不正。人君以此立标准于上,则好恶取舍,举无偏系,无一不出于正矣。臣虽尝粗读经传,买椟还珠,茫然无所得,徒以口耳,浪费光阴,及今衰老之年,作一悲叹穷庐之人,其于心学上,何敢妄论,而区区愿忠之志,不以老而少衰,乃所言则即从方策中出来,非臣之所杜撰,伏愿殿下,勿以阔于事情,而以人废言焉。且伏惟念,豊呈之举,本为丰亨时盛礼,今日此举,似非其时,而上奉慈殿,重经勿药之庆,揆以情理,一番上寿之礼,乌可已乎?仪章、度数之间,果能节省而行之,则夫谁曰不可?臣窃以为,张筵奏乐,献万寿之觞者,礼也;推仁布德,尽长乐之欢者,诚也。如欲尽其欢,孰外于得万姓之欢心乎?得万姓之欢心,以巩固国祚者,帝王之孝也。所谓得万姓之欢心者,非必人人而悦之,举措得宜,则人心悦服。《诗》不云乎?孝思不匮,永锡尔类。今若推尽孝之心,施锡类之仁,使孤臣迁客,逐阳和而旋归,母子相见,无别离之恨,则不亦为盛德事乎?且耆老所入参之员,其数无多,而値时多艰,未遑赐宴者久矣。豊呈之后,耆老诸臣得霑湛露之泽,则斯实为旷世之盛典矣。耆老之臣,曾为执法之官,邂逅过差,坐此被谴,缩伏城外,岁已换矣。年迫八十,罚已行矣,此亦不可以恕之乎?岁时存问高年,旧例可考,爰命有司,申饬中外,八十以上,遍加存馈,春和议赈之时,鳏寡孤独之无告者,先给籴谷,死事之家,别有所赡,则老老之恩广及,而子惠之仁,并被矣。当此人才乏少之时,苟有一长,则皆可惜也。况言路之开塞,而兴丧之源分焉。言虽失中,欲其容之者,其虑之也深矣。今者才离宪长之任,旋补边头之吏者有之,若蒙赐环则幸矣。其他近侍之臣,获罪于一时者,并囿于荡涤之中,则朝家之举措得宜,而四方之人心悦服矣。至于绣衣之所按劾,或出于怨者之过毁,间有廉谨奉公,而一罹文罔,久在罪籍者,亦或有怀能抱才,沈沦于罢散之中者。如此之类,特命庙堂,并与该曹,采取公论,广加访问,别单启禀,剪拂而用之,则是亦明明扬仄陋之遗意也。解泽旁流,雨露均霑,万物同春,薰为太和,则岂不为圣世之美事乎?噫!艰虞溢目,邦国扤捏,天灾物怪,史不胜书,人心世道,如水难回,可忧可言之事,不可遍举,而奢侈之害,为当今痼弊。稽诸古昔,甚者至于亡人之国,岂不大可惧哉?人不守分,贵贱无章,竟务芬华,百物增价,舆台厮役,非锦衣则不婚;市井贱类,乘厥妻以轿舆,坏乱之甚,一至于此。此则昏朝之时,亦所未闻,而法司莫能禁,禁吏莫能捕,是果终无可奈而任之而已乎?良可寒心。臣窃思之,此由于《大典》之法,不行于世而然也,《大典》之不行,亦由于上之人犯之耳。纱罗、绫绢,堂下官不敢服,法也,而出入三司之官,公然以为,上服者多矣,人亦不以为怪。如此而欲禁下辈之僭犯,不亦难乎?古云:“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以此推之,亡亦今之宫中,亦或有侈习之可言者欤?宫禁深秘,臣不敢详知,而以人所目睹而言者言之,则公主新造之第宅,过制殆甚。信斯言也,无怪乎侈俗之日盛也。《大典》,先王之法也,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而今者国家不遵焉,名士大夫,亦莫之行焉,彼无知下贱,宜何所观感,而自不违于法制乎?呜呼!应天之道,不在于文,惟在于实。殿下遇灾而惧,罪己之教,前后累下,辞甚恳切,不翅如成汤之六责也。桑林六责,宫室居一,峻宇之戒,其敢忽乎?成事不说,来者可追,如将加造,切勿更作,此后虽或有不得已而兴役之事,其间数,毋过《大典》之制。仍命该曹,申明《大典》,使中外咸知遵守,亦令法官,严禁侈滥,辅治之具,并行于其间,则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夫岂有所令,反其所好之患哉?伏愿殿下,以当法祖宗为心焉。

1月16日

○丁未,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谓李景奭曰:“卿之札辞,无非出于肺肝,正中予病,不可率尔答之,故召卿面谕矣。”景奭曰:“臣精神既耗,又无闻见,札中辞意,有何裨益,而褒谕至此,不胜感激。”上曰:“寡昧虽未能体行,卿言剀切,敢不服膺焉?”景奭曰:“方今圣上虽励精图治,然以尧舜之圣,亦必舍己从人。臣言虽耄,惟在圣上择用而已。”上曰:“予之望于卿者,异于他大臣,卿有所怀,何可不尽言乎?用不用在予耳。”上仍置景奭札子于前,拈出当行之事,下教入侍承旨曰:“存高年、恤孤寡,令户曹施行,死于国事者,别加恤典。绣衣所按,久在罪籍者与怀才抱能,沈沦罢散者,令庙堂、吏曹,采取公论,涤瑕收用。前判书尹履之,既已施罚,大臣又言其情事,前头且有耆老之宴,不可使有向隅之叹,其令释之。赵锡胤素有名望,姑置边地,使之弹压。”领议政郑太和曰:“臣以病乞免,而未蒙允许,黾勉出仕,无一裨补,徒贻罪戾,不但愧负于心,其于国事何?”上曰:“卿久不起,予心缺然,今日见卿,喜不可言。”景奭曰:“天灾荐臻,圣上宜尽修省之实,以为弭灾之方,此最急务也。”领中枢府事李敬舆曰:“古人云:‘一言之善,足致和气。’殿下有尊高年、恤贫穷之教,若推此心,则雨旸得中,亦何难也?殿下每以刑罚为惩劝之地,殊欠包容之德。人君喜怒,得中为贵。”上然之。景奭曰:“朴长远,忠臣沈誢之外孙也,其母病甚,而不得相见。方今国有丰呈之举,宜推锡类之仁矣。”上曰:“赴配未久,姑置之。”

1月17日

○戊申,太白昼见。

○右议政具仁垕以将赴燕京,乞暇归省父母坟,命给马,且令本道赐祭需。

1月18日

○己酉,以沈𢋡为承旨,南老星为吏曹参议。

1月19日

○庚戌,永嘉府夫人金氏卒。故相金尚容之女,新丰府院君张维之妻,即王妃母也。

1月21日

○壬子,上下教曰:“郑广成年迫八十,固当有优老之典。况大臣之父,其无推恩之举乎?其令吏曹加资。且所居颇远,领相不得以时定省,每切思亲之念,其可专心于国事乎?予甚悯马。承旨以此意,特为下谕,使之趁春和入来,以安父子之情,且副予意。”

1月22日

○癸丑,太白昼见。

○咸镜道甲山府民家,有牛产犊,两首四目四耳。

○掌令沈棇上疏,请行两湖大同之法,士大夫子弟无役人,岁收布一匹,下其疏于备局。

1月23日

○甲寅,上御昼讲,讲《诗传》序。讲讫,上谓参赞官沈𢋡曰:“予欲令专经文臣,轮侍经筵,讲论文义,议于大臣以启。”诸大臣以为:“文臣殿讲之规,载在国典,年少文官皆与焉。今若择其俊秀者数十人,轮侍讲筵,则其人贤否、其学浅深,必不逃于睿鉴之下。且于顾问之际,亦必有裨益矣。”又请抄选读书堂,赐暇课制,以为振作之方,且申饬中外,教导童蒙,濯旧来新,丕变习俗,从之。

1月24日

○乙卯,月犯南斗。

○以李行进为大司谏,加郑广成资宪阶。

1月26日

○丁巳,以蔡𥙿后为大司宪,李晩荣为司谏。

1月27日

○戊午,江原道歙谷等邑雨雪,其色微赤。

1月29日

○庚申,洪淸道地震。

○以金益熙为都承旨,仍加嘉善阶。

○宪府启曰:“近日天灾时变,罔有纪极,民穷财竭,亦莫如此时,而伏闻阙内,因丰呈之举,新起土木之役,间架甚多,臣等不胜惊惑焉。昔汉文帝将营露台,惜百金而止焉;明帝大起北宫,既而罢之。两君之世,方域淸晏,民庶富乐,而以费财役民为重,将营而止、大起而罢。况今何等时,而有此举也?实有乖于敬天之道、恤民之意,请亟寝阙内营缮之命。”答曰:“露台、北宫之引喩,似不当矣。间架甚多云者,亦未详察也。”

1月30日

○辛酉,太白昼见。

二月

2月1日

○壬戌,遣中使,赐春衣于澂、㴋。

2月2日

○癸亥,淸差韩巨源入京。上接见于便殿,大臣亦入侍。巨源进礼部咨,其咨曰:

朝鲜选鸟枪善手一百人,由会宁府,听昻邦章率领,往征罗禅,以三月初十日到宁古塔云。

巨源避席而拜,上慰谕之,仍赐茶。上曰:“罗禅是何国也?”巨源曰:“宁古塔之傍,有别种,此乃罗禅也。”巨源请受回咨,领议政郑太和曰:“领将当以何官定送乎?”巨源曰:“以北道边将、守令差遣似便。”巨源辞退,太和曰:“我军渡江之后,彼若不给军食,则必有窘急之患。计其道路,赍粮以送为当矣。”上曰:“然。”太和曰:“北虞候边岌,可合领将矣。”

○谏院启曰:“豊呈只隔两朔,而中殿遽遭私戚。臣等方虑大礼有欠,姑待礼官之禀处,今见礼曹启辞,则不及退行与否,只论素服进参之如何,其不察甚矣。请推考。”上从之。

2月3日

○甲子,谢恩使具仁垕、副使赵启远、书状官李齐衡赴淸国,上召见之。

2月4日

○乙丑,太白昼见。

○以李尚真为正言,闵应亨为吏曹参判,金佐明为大司成。

2月5日

○丙寅,韩巨源诣阙告还,上召见而谓之曰:“所请炮卒,即已分定于北道,而近来军政踈虞,不能无虑也。此后凡事,汝须周旋。”上又曰:“皇帝年今几何?”巨源曰:“十七岁也。”上曰:“北京兵甲,尚精利乎?”巨源曰:“与前无异,而近日专尚学文,不事畋猎。”上曰:“皇帝所为者,何事也?”巨源曰:“每游太液池,冬则戏于冰,夏则荡舟于水,且作木偶人以戏之。”命赐茶。

2月7日

○戊辰,上下教曰:“都下如有百岁老人,令该曹特施恤典。”

○左议政金堉请退行丰呈,命议于诸大臣。诸大臣以为:“豊呈乃莫重盛礼,以中殿私亲之丧,遽尔停止,其在事体,轻重似舛。但念,度数、文为,享礼之末,承意罄欢,事亲之本。慈殿若以内殿方在巨创,而受此缛仪,有所不安,则玉帛、锺鼓,未免满堂不乐之归,有歉于怡愉献祝之庆,请待他日,以完大礼。”从之。

2月8日

○己巳,太白昼见。

○上御昼讲,讲《诗传》《关雎》章。

2月9日

○庚午,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曰:“掌令沈棇疏中,两南大同之说,虽出于均役之意,而如有难便之势,则不如初不为之为愈也。”上曰:“诸臣各陈所见。”左议政金堉曰:“臣以湖西大同之法,积谤丛身,不敢容喙于此事,而以臣所见,则均施诸道,事甚便矣。”大司谏李行进曰:“《书》不云乎?监于先王成宪。以今经乱人民,不宜创立新法也。沈棇乃敢阿世自炫,且其为人,愚而好自用,请递差。”上曰:“何必递差乎?”堉曰:“行进所谓,愚而好自用者,正指臣也。沈棇身居言地,只陈所怀,而至于请递,如此而其能为国乎?臣自此当退矣。”行进以大臣不安,引嫌而退。堉仍退伏,上命承旨谕之曰:“古人曰:‘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彼焉能浼我哉?’行进之言,庸何伤乎?若行大同之法,贡物不加,而国用可支,则法非不善也。但曾闻愼天翊之言,以三南行大同为虑,亦可见民情之不乐也。以此欲徐观处之耳。”太和曰:“沈棇疏中一款,乃闲丁收布也。此则祖宗朝旧法,非棇所自创也。”上笑曰:“虽云先王成宪,此正如号牌之难行也。”兵曹判书元斗杓曰:“此事决不可行之。”堉曰:“臣老病日甚,请递本职及兼带,以保残命。”上曰:“大臣进退,何可遽尔?卿若退归,则如行钱、设屯等事,谁复任之乎?”

○上御昼讲,讲《诗传》《关雎》章。

○谏院启曰:“李行进之论劾沈棇,自是相规之意,有何可避之嫌?请出仕。”下教曰:“凡于进言,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置之而已。至于请递则不当,李行进递差。”

2月10日

○辛未,以闵应协为大司谏,李时楷为吏曹参判,郑维城为礼曹判书,权坽为承旨。

○上御昼讲,讲《诗传》《葛覃》章。讲讫,知经筵李厚源曰:“陵寝展谒,固知出于追远之诚,而时当春耕,恐或有弊。且太白经天,天方示警,不宜忽灾而贻弊。”上曰:“然则何时拜陵乎?”

○正言李尚真上疏曰:

殿下之国,宜治而不治,宜不亡而将亡者,殿下其知之乎?其不知之乎?闻殿下中朝之叹,则似已知之,而观殿下施措之间,则窃以谓,殿下不但不知,其必自以为已治,而更无其亡之忧矣。何者?天怒可惧,而殿下之惧,以文不以实;民怨可畏,而殿下之畏,以言不以诚,方灾异叠见之日,恐惧修省之意,溢于言表,而求诸消弭之道,则终无一事可以消弭者。稍过时日,并与其恐惧修省之意而忘之,至有非时之举、不急之务,违天心而拂民情者,天灾何时而已乎,民怨何时而绝乎?如是而国不亡者,自古未之有,殿下何不念及于此乎?太白之经天,无岁无之,种种变怪,指不胜屈。方且兴兵,远入异域,厥数虽少,系国大事。政宜倍加警励,应天慰民之不暇,而土木之役,大作于阙内,殿下其能安于心乎?厨房改造,虽不得已,尚非其时,寿静堂只是游玩之所,恢拓而壮丽之,有何及时之急乎?到今殿下恐惧之意固息,而文具之修,亦不得复见也。宪府之论,才发旋停,未晓其意。此非可以力争者乎?两处物力之直,不但为中人十家之产,而圣批乃以谬引露台为教,此尤未安。虽一土一木,役非其时,则物力多少,非所暇论。且田徭、兵政,偏重不均,内司、宫家,广占横侵,以此积怨于京外之民者多矣。顷日又以侍婢抄择,大失都下之心。其时窃闻,别监辈突入闾家,搜捕驱去,良人、胥吏、医官、译官之有女子者,俱被其患,其间操纵,视金多少,人怀惊惧,或八岁而嫁,或相携而逃。阙内侍婢,抄以公隶,自是金石之典,而殿下忍以使令之故,侵及良民而坏祖宗之法乎?设谓良民,在所应抄,有汉城府焉,有五部焉,纵奴虐民,是何政令?噫!使令不足,而不能为国耶?人心离叛,国随而亡,则殿下惟与婢仆为君乎?臣尝以此为亡国之一大征,而其时闾巷,如经兵火,哭声载路,或谓其骚屑,甚于庚寅年,指抄择侍女,送淸国时也。此实臣子所不忍闻,而自初至今,大臣、三司终无一言,匡救之责,归之何人?君上有失,取怨如此,而群臣含默,有同越视,殿下之国,不亡何待?呜呼!是亦殿下之过也。以言获罪,前后几人,而其中赵锡胤之补外,人皆谓初忤于论公主第宅之逾制,故辗转至此,并与右锡胤者而罪之,至于斥退大臣之救解者。殿下之待台谏如此,待大臣如此,到今三司之不言此也,大臣之不言此也。从今以后,设或殿下行大不义,足以得肆于上,而鹿马易形于前,亦无敢言者矣。殿下试以臣僚之仰答圣教者观之,其在榻前,则不论可否,但云至当。其于下教,则无一覆逆,只捧承传,人皆迎合、承顺成风,骎骎然国事日非,无可救正矣。其流之弊,下官之事上官,亦以媚悦为事,武夫小官,固不足说。窃闻兵曹判书元斗杓备酒馔,张妓乐,就首相家,作一场宴飮。崇品重臣,何敢以酒馔、妓乐,媚悦大臣,大臣亦何可受之?粤在世宗朝,户曹判书金宗瑞进水饭于相臣黄喜,喜却之,招宗瑞立庭下,责以媚悦,至今传说而美之,两臣犹不闻之耶?两臣此事,可见朝纲之颓,而人不为怪,尚无言者,大懦之习,尤可叹矣。噫!小官之不能论大官之失,政如诸臣之不能言殿下之过矣。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殿下既不喜直谏,故官师相规之道,又从而坏矣。上恶闻过,下要苟容,大小百为,悠泛是事,虽欲姑息于目前,终置国事于何地?臣愚以为,若此因循,亡可立待。转危为安,只在殿下。欲祛痼弊,莫如先开言路;欲开言路,莫如收用言事获罪之诸臣也。至于慰解民怨之道,则宜先放其新抄侍婢,其他大小民瘼,自在次第措置中耳。伏愿少垂察焉。臣既忝言地,闷言路之方闭,故敢以此先言之矣。至于圣学浅深,固非如臣者所可窥测,而喜怒辞气,有时失中,威仪动止,咸骇瞻聆,臣意妄以为,学问实地,有未到处也。人之有罪,轻重惟法,可怒在彼,己何与焉,而大声愤骂,显有血气所使,人君大度岂容如是?是故,人虽震恐,而心实不服,亦或谓殿下罪大当法,勒加之罪也。遽怒之害,有如是夫。乘舆疾驱,忧在衔橛,至尊威仪,所当淑愼,而拜陵之行,御手催鞭,且于路中,驻驾观射,万目所睹,孰不惊怪?况淸斋行祀,馀感尚存,则驰骋耀武,其不害于追远之义乎?伏愿殿下,务弘圣量,务定圣心,勿为过中之举,勿作无益之事,以此为振作奋发本焉。且臣伏念,即今百弊中,兵政最为无形,缓急之际,万无一分得力之理,必宜变而通之也。国朝以来,最重北关,防戍守备之外,人民物货之禁,极其严明。近年以来,防戍既罢,法禁又坏,人民几尽流亡,土地半作荒原。此无他,兵使以下守令、边将,皆以武人,肥己纳赂,恣行剥割,本土之民,生理既薄,而终年所获,尽入官府,闾里之空,无足怪矣。又其添防之军,没数征布,尽入于兵使、边将之囊橐,而所谓戍军者,不知操弓,但苦侵渔,归怨于国而已。即今罗禅之事,实有可虞之势。万一江边失守,则以何军卒御之乎?臣之愚意,宜择文臣中廉而有才者,任以北路兵使,使其民知朝廷念恤之德意,则民心庶可收拾,军政亦可修整矣。

答曰:“言甚切直,予用嘉尚。”

2月11日

○壬申,上御昼讲,讲《诗传》《卷耳》、《樛木》章。讲讫,特进官元斗杓曰:“事变常出于不意,南方十六营,不可不差送营将,专治军务,而若以守令例兼,则恐有临时偾事之患矣。”上曰:“三南姑先差遣。”斗杓曰:“人才乏少,请令庙堂,抄出武弁中可合擢用者,以授营将。”上从之。仍召见诸司轮对官。

○左议政金堉上疏曰:

臣受国厚恩,滥叨匪据,冥行不休,处事乖当,斥臣之罪者,愈往愈甚。今将辞退,欲陈切急之害。其一曰亟停拜陵。殿下奉先思孝,出于至诚,春秋霜露,已定历谒之制,为臣子者,孰不欲将顺?但事势不可不念也,民弊不可不顾也。前岁凶歉,民方饥馑,农节已迫,正急耕麰,而阴雨不止,泥淖未干,修治野路,势未及期。京江之舡,公漕私运,远出湖外,未去者系而不放,已去者移文回泊,江海骚然,怨咎朋兴,望哺之人无所可待,渔采之民将失其时。北方征发,一道惊扰,不可以远外未见之事,置而不恤也。此正上忧天变,下恤民隐,用静趋吉之时。谷熟路干之后,退行于秋成,亦何晩乎?二曰任将得宜。御营厅及训链都监,方为左右厢之兵,而李浣初为大将,钤束其兵,分定番次,又建营舍,各有条理,其兵皆知李浣之为将,而忽移于都监;申埈以将门之将,惯知都监之事,而遽授御营之任,臣窃以为,不若换任之得宜也。此二者,皆臣之妄言,而臣宁获罪于殿下,不忍见事之误,而含默不言也。臣于榻前,隐然见斥于人。行进之劾沈棇,以不遵成宪,愚而好自用为目,则是皆指臣而言。虽五尺之童,岂不知其肺肝乎?臣再忝相府,盛满已极,如此之辈必欲去臣而后已。殿下之不许臣退,适所以增臣罪戾,而莫之救也。伏愿圣明,亟递臣本职及兼带,俾全馀命。

答曰:“大臣之道,自与小官不同,如彼谬妄之言,何必介怀?安心勿辞,以副至意。拜陵当观势处之,易将事重,似难轻议矣。”

2月12日

○癸酉,以李曼为全罗监司,郑世规为江华留守。

○上御昼讲,讲《诗传》《螽斯》、《桃夭》、《兔罝》章。

○领议政郑太和上疏乞免,以李尚真疏议其燕飮也。答曰:“李尚真之言,狂妄无伦,不足道也。至以隐语,比予于秦二世而困之,予岂无怒意?其所以优容之者,为言路也。卿未可体予意耶?平心思量,更勿控辞。”

2月13日

○甲戌,左议政金堉引疾乞免,不许。两司以李尚真疏,讥其不言,引避,玉堂处置请出,上从之。

○兵曹判书元斗杓、吏曹判书李厚源以李尚真疏中,斥其与大臣燕飮,并陈疏乞免,不许。

○正言李尚真引避曰:“缘臣妄言,以致大臣、重臣之不安,继有两司之引避,闹扰至此,已足悚息,而伏见答大臣之批,极严且峻,臣益悸恐,措身无地。第惟言之狂妄无伦,臣自反求,困之一字,是岂如綍之王言乎?自古言君之过者何限,而只闻以臣谏君,未闻以君见困于臣也。殿下之庭,倘有牵裾折槛之臣,则更下何等严旨,而困字之外,加之以几层语也?臣言虽僭,殿下勉之而已、改之而已,恐不当翻作罪臣之资也。臣之所言,只据见闻而直陈之,实出于愚衷血诚,一有诬罔,请伏斧锧。臣之论两臣,亦非大段,只欲存朝廷事体,两臣各自勉励,自重如黄喜,知过如金宗瑞,则不亦美乎?呜呼!国事日非,谁任其咎?不言君相之过,于何救其致弊之源?臣今一开口,得罪上下,不敢仍冒,请罢臣职?”答曰:“尔之言皆好矣。大臣、重臣,只是不敢自安之意,宁有他哉?尔其勿辞。”

2月14日

○乙亥,以成楚客为献纳。

○上御昼讲,讲《诗传》《芣苢》、《汉广》章。讲讫,特进官洪茂绩曰:“臣年老无才,决难久居刑狱重地。且近来人心不淑,至于白昼杀人,而或依形势,动摇刑官,此甚痛骇也。”上曰:“人心如此,良可叹也。刑官之守法不挠,今复有如卿者乎?勿以年老为辞,益用钦哉。”

2月17日

○戊寅,遣中使,赐衣衾于澂、㴋。

2月18日

○己卯,以洪茂绩为大司宪。

○上御昼讲,讲《诗传》《汝坟》、《麟之趾》章。

○永安尉洪柱元上札曰:

王者与天为道,其道无二,秋杀春生,各有其时。今当长养之节,草木群生之物,亦有以自乐,咸囿于殿下之德化,而独使言事之臣,未免向隅于岭海之滨,则其为圣朝之阙失,顾何如哉?近者诸臣或以赵锡胤、朴长远之事,有所陈达,而尚未蒙雷雨之泽,臣窃为殿下惜之。夫两臣之有罪无罪,臣何以知之也?臣归自万里,路中见邸报,心语口曰:“岂圣明在上,而乃有如此过中之举耶?抑两臣或有所失而然耶?”仍念,锡胤先大王宠重臣也。前后之侍经幄,将至三十年所矣。殿下之宠擢,同朝之喜幸,岂比寻常人哉?不料圣明之世,有此际遇,而未免有三年三黜之叹也,臣窃慨然。臣近因北来之人,得闻锡胤在任所作诗有“穷荒魑魅与为群,魂梦时时近五云。历尽世间危险路,寸心终不负吾君。”之语,其爱君无限之意,至发于吟咏之间,殿下于此,独无恻然之心乎?昔宋神宗以言贬苏轼,而闻有水调之句,旋降赐环之音。虽未知锡胤之所犯,与苏轼轻重如何,而以殿下恢弘之大度,岂让于宋代之中主乎?至于长远则既使之言,又加其罪,白首老母,永诀待尽。近以念子之故,转成痼疾,已到难医之地,惟愿未死之前,得以相见云。殿下于此,又岂无恻然之心乎?昔唐宪宗因事黜刘禹锡,而禹锡有老母在堂。其时宪宗因裵度之进言,怜母子之不忍相离,即有改刺之恩。臣之所达,固不敢窃比于古人,而以殿下孝理之盛心,又岂让于唐代之中主乎?此臣之所以深有望于殿下者也。长远母病之危笃,举朝皆知,殿下若俯询于臣僚,则可知臣言之不诬也。伏愿殿下,更加怜闷焉。

上下教曰:“本朝之制,仪宾、宗戚不得干预国政,盖长远之虑也。玆者洪柱元蔑视国法,交结名官,扶植党论,讥刺君上,偃然请释锡胤、长远等,其沽名阿附之心,诚极惊骇。冒犯邦宪,莫此为甚,姑先罢职。”

2月19日

○庚辰,汉城府抄启士族、庶人年老者四百七十四人,命特加通政阶,通政以上加一级,妇女则令户曹赐物,百岁以上加赐䌷絮。判中枢金荩国、靑松君沈詻年皆八十馀,不在抄启中,命一体加资,以示优老之典。

○上御昼讲,讲《诗传》《采蘩》章。

○命户曹,送衣资于澂、㴋及世龙妻。

2月20日

○辛巳,领议政郑太和上札,以春雨成霖,道路泥泞,请退拜陵之行于来秋,从之。

2月21日

○壬午,以南铣为右参赞。

○上下教曰:“来月初,予将阅武于鹭梁,分付本兵。”

○训链大将李浣以金堉疏中有易将之语,引疾不出,上下教曰:“阅武之日,不可无大将。”命召察任。

2月22日

○癸未,以李之馧为掌令。

○上御昼讲,讲《诗传》《草虫》、《采𬞟》章。讲讫,上谓参赞官李元镇曰:“尔三年海外,须发尽白矣。”元镇曰:“臣辞朝之日,亲承宣明教化之教,而缘臣才劣,不能奉行,是臣之罪也。济州之人素昧读书,自朝廷差遣教授,教以《小学》、《大学》、《家礼》等书,臣有时试讲,能通者甚多,亦有能制诗、赋者矣。”上曰:“自古本州人有登第者乎?”元镇曰:“高丽有高姓人,以文科为达官云矣。”

2月23日

○甲申,以郑基豊为执义。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谓领议政郑太和曰:“卿以李尚真之言,久不出仕,予以为不可也。”太和曰:“臣诚有失,岂无人言?旋除尚真之职,此诚圣世美事。”上曰:“尚真疏辞,有甚不当之处。以赵锡胤之补外,为由于言公主第宅之逾制云。予虽因此事而恶锡胤,锡胤若无罪,则予何得以罪之?”吏曹判书李厚源曰:“外议如此,故尚真及于疏中。圣上亦宜嘉纳之也。”上曰:“予尝以锡胤为名流,今乃纳交于永安尉,使之上札请释,实是粗鄙之人也。予甚不取。”太和曰:“柱元之陈札,岂锡胤之所嘱乎?”上曰:“锡胤寄诗于柱元,冀其转闻于予,尤可笑也。”李浣请递训链大将,上曰:“予以人主,亦未免时被谤言,卿何固辞至此?”浣解密符,置于上前曰:“臣决不敢佩此而行公也。”仍退伏于庭下。上命中官,谕令上殿,浣固辞,上曰:“分义所在,不当如是。”浣始上殿。太和曰:“癸亥以后,每以勋戚为大将,故浣常怀不安。金堉又请换任,浣之闷缩,势固然矣。”上曰:“予初以浣之固辞为过,今闻领相之言,诚可惊骇。任事之臣,岂为浮言所动也?”浣曰:“臣若换授御营,则敢不尽心乎?”上曰:“君臣贵相知心,卿勿更辞。”太和顾谓浣曰:“圣上有知心之教,公何乃尔?”江华留守郑世规曰:“以臣所见,朝廷甚不严矣。圣教如此,则浣何敢一向强辞乎?顷者军保充定之日,人颇有怨言,金堉之所陈,亦以是也,宁有他哉?”上曰:“君臣犹父子,宁有所隐乎?闻浣有过刚之病云耳。”是时,浣辞气骄傲,而上终以温言谕之,群臣亦莫敢劾其不恭。武夫之骄横,自此甚矣。

2月24日

○乙酉,昭显世子第三儿,在乔桐有病,命内医赍药往救之。

○上御昼讲,讲《诗传》《甘棠》章。讲讫,参赞官金益熙曰:“伏闻,昨日筵中之教,以赵锡胤寄诗于洪柱元,臣窃恐圣明有所未烛也。谪客有恋君之思,自不免吟诗咏怀。锡胤亦有寄臣之诗矣。”上曰:“此诗亦寄于卿者乎?”特进官元斗杓曰:“寄于李一相云矣。”上曰:“然则一相是柱元一家之人,柱元之闻此诗,无足怪也。”益熙曰:“锡胤若寄诗于肺腑之臣,以冀恩泽,则便是奸巧之人。虽被一时谴罚,知臣莫如君,锡胤岂忍为此态者乎?”上曰:“是则然矣。”

○济州大饥,命移粟救之。

2月26日

○丁亥,上下教曰:“阅武之举在迩,经营戎务,悉在大将,宜有宠异之典,激励将士。以嵌金银御甲胄、白羽大箭、角弓筒,赐李浣。”

○上下教曰:“李行进侵辱大臣之罪,不可不治,推考。”

○冬至使沈之源等驰启曰:“淸国敬景王出战湖广,大败而死。又遣王子,率兵七万出征,右真王请勿劳师于新丧之馀,淸帝不从。永历皇帝方在湖广,以张得一为大将云。”

2月27日

○戊子,以宋时烈为执义。

○宪府启曰:“训链大将李浣,解置兵符于榻前,抗颜厉声,敢陈不平之辞,有若就讼者然。浣是一武将,蔑视朝廷,何敢如是?请从重推考。入侍承旨,目见浣之所为,默无一言而退,难免失职之责,请推考。前大司谏李行进所言,不过相规之意,置之可也。诿以侵辱大臣,勒加罪案,不亦过乎?请还收推考之命。”上不从,只许李浣推考。

2月28日

○己丑,辅德沈世鼎上疏以为:

王世子以年幼,既不临永嘉夫人之丧,不宜陪从于阅武之日。

不报。

2月29日

○庚寅,副校理南龙翼上疏曰:

圣上才停拜陵之行,诚非不至也,而既定还泥者,特循群下之请也,凡在瞻聆,孰不忻耸?继而伏闻,亲举玉趾,将习操于江上,此出于阅武之旧典,而吾王无疾之喜举。然而臣谨按《汉志》,立秋日习战阵之仪,名曰䝙刘,又按月令曰:“当春月,毋聚大众。”又曰:“毋作大事以妨农事。”方今膏雨既降,土脉正柔,俶载之时,诚不可夺,且时势危疑,日渐哓哓,连年亲阅,不瑕有妨于听闻乎?闾巷之人皆以为:“殿下久劳于外,习于鞍马,故殊不堪端拱九重,有此游豫之举。”云。此虽蚩蚩匹夫之言,识者之忧,亦未尝不在于此。窃恐驰骋畋猎之渐,从此而萌也。仍窃伏闻,王世子亦将随驾,臣尤不胜过虑切忧之至。王世子春秋幼冲,正当蒙养之时,问寝视膳之外,只当开筵讲书而已,岂可示以军旅之事,以导之哉?目今天灾时变,不一而足,金星日见,赤雪无前,疠疫大炽,中外皆然。以臣目见言之,牙山县死亡者一百四十馀人。一县如此,则一道可知;一道如此,则八路可知。此正君臣上下恐惧戒饬,发仓廪、议赈贷,汲汲如救焚拯溺之不暇,而不此之思,举措施为,旋旋然与平常之世无异,若使贾谊生此时,则必不痛哭流涕而止耳。伏乞圣明,更加三思,亟停亲临习阵之命。

上下教曰:“阅武乃国典应行之事,何敢以邪曲之意,妄自臆度,诿以闾巷之谈,而辄为诟辱之言乎?此不过厌其奔走之劳也。前头阅武之日,南龙翼令勿随驾。”

三月

3月1日

○朔辛卯,政院启曰:“南龙翼身在经幄,随事陈达,窃自附于启沃之意,虽有违忤于圣心,固当容而受之,以开言路。诟辱之教,是岂臣子所忍闻,而厌其奔走之劳,亦必非龙翼之本情也。臣等待罪近密,常恐圣明有一毫遗失,不敢以下教分付,以成殿下之过举。”答曰:“举动之日,决不可与此人同往,尔等任意为之。”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奴耕婢织,各有所任,而国家凡有事,名官必作戏于其间,未知其由也。”校理李延年曰:“南龙翼只陈所怀而已,宁有他哉?”上曰:“我国曾有斥和之臣,今日名官,辄以连年阅武,有妨听闻,恐动于予,渠有诚心于彼人,则何不北走胡乎?国有纪纲,则龙翼其能免死乎?若李尚真虽云狂妄,然皆质朴之言也,龙翼不过厌办戎具与奔走之劳也。且言世子不可观武云,其意欲使世子,为不晓人事之主,而冀其他日之擅弄也。龙翼若随驾,则予当黜之仗外。”江都留守郑世规曰:“人臣告君,例有危言。龙翼以年少之人,只读古人书,慕古人之危言,其心出于爱君,而天怒至此,似有歉于大圣人包荒之度也。”时,上盛怒于龙翼,多发过中之教,而大臣以下终无一言救正。世规以外官,独能进规,时论多之。

3月2日

○壬辰,遣承旨李元镇与训錬大将李浣,试习阵于露梁,以上将亲临阅武也。

3月3日

○癸巳,正言兪玚引避曰:“人主之心,当如明镜止水,虽有可怒之事,惟当和平而应之,从容而处之而已。一有不平,则发于辞气者失其中正,而终未免忿懥之归。一言虽微,兴丧判焉,可不惧哉?殿下以南龙翼之疏,下教辞旨,极其严峻,殿下真以龙翼,诿以闾巷之言,而诟辱之哉?古今安有如许人臣乎?殿下内实不然,而外示严威,欲以此箝制言者之口,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目今天灾时变,指不胜屈,危亡之象,不待明者而可见,君臣上下,正宜遑遑忧惧,协心共理之不暇矣。陵幸虽停,阅武方举,憔悴圻民,已困于道路之修治;饥馑坊民,莫支于江上之赴役,民安得不怨且訾也?民心既怨,则众口哓哓,将无所不至,闾巷相传之语,果有如龙翼所云者耳。《传》曰:‘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殿下未信于民,而劳民动众,不一其端,则何怪乎人言之至此也?龙翼当日期已迫,不可停止之时,率尔投疏,谓其言未之深思则可也,其心则断无他肠也。殿下辄下情外之教,至曰此人决不可同往,噫!王言一播,远近俱骇,臣窃为圣明惜之。王者之过,如日月之更,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此人之随驾与否,固是微事,而过勿惮改,所关非细,愚衷眷眷之意,窃有庶几之望。发简同僚,欲陈还收之请,而僚议持难,无非臣见轻之致,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又下教曰:“兪玚非但营救南龙翼,且以坊民为言,阅武之举,是何不义、非礼之事,而呶呶至此耶?其意在于故为起闹,令多官皆避,以致明日不得举动也。决不可坠其术中,姑先递职。”

○左承旨尹得说等启曰:“台谏引避之后,待物论处置者,重台谏而优礼之意也。勿辞之批才下,旋有特递之命,无乃大有所歉乎?伏愿圣明,平心恕察,还收兪玚特递之命。”答曰:“予虽罢劣,不如一台官之言乎?尔等之待君亦太薄也。”又下教曰:“尹得说侮慢君上之罪,不可置之,拿推。”

○以郑知和为承旨。

○司谏洪处亮引避曰:“兪玚之发简也,臣意欲待同僚相会然后,乃为陈启,以此答送矣。同僚径先引避,至被特递,臣何敢晏然?请递臣职。”答曰:“勿辞。”

○内资寺进节日餠,上以为:“曾有特减之教,而该官蒙然封进,命推考。”

3月4日

○甲午,上幸露梁,训链、御营两大将结阵以待,驾及阵门,从臣皆步。上御将坛,中军金体干跪禀阵法。大司宪洪茂绩启曰:“南龙翼言虽愚戆,岂可与之相较乎?兪玚特递之命,固已过矣,至囚尹得说,尤可骇矣。恐为圣德之累,请还收成命。”不从。大司谏闵应协启曰:“兪玚只陈所怀,断无他肠,请还收特递之命。”上曰:“我国君弱臣强,若此不已,则无以为君矣。尔速退出。”应协不敢一言而退。上召判义禁元斗杓曰:“尹得说具械杻严囚。”领议政郑太和曰:“拿推已过,至于械杻,则尤涉未安矣。”领敦宁李景奭曰:“臣曾忝政院,亦有封还教旨之规。尹得说所启,乃其职耳。且以兪玚之故,罚及多官,圣上过举,不意至此也。”上曰:“大臣之言如此,闵应协使之还入。”上招禁军别将南斗柄、赵必达密教曰:“尔等若率马队,出没冲击,驰入都监阵中,则可见尔等之能也。”于是,马兵争先驰骤,突至御前,大将李浣不能禁止,上令宣传官鸣金,良久乃退。晡时还宫。

○上下教曰:“尹得说解械杻。”

3月5日

○乙未,上下教曰:“昨日阅武时,马兵、禁军驰突御前,鸣金不退,不能节制之罪,不可不治。马兵别将尹天赉、禁军别将南斗柄、赵必达,并拿推。”

○玉堂上札曰:

“日者南龙翼之疏,诚若踈狂,而殿下只当容而置之,谕以释之而已,何至于屏其身,而不使之随驾乎?兪玚还收之论,亦自附于纳君无过之义,而引避措语,或欠切实,天怒震发,转辗至此,实由臣下之罪,岂敢专以为殿下之过举也?然殿下试平心思之,则此两臣者,果皆为身谋乎?请停阅武,岂可谓沽名之举;请令随驾,亦可谓营私之计乎?年少之人,语不的当,支蔓鹘突,自招悔吝,其言虽不足采,其意实不可罪。不料圣明,辄以情外之言,亿逆而摧折之也。至于尹得说,身居出纳之地,目见过中之举,仓卒陈启,断无他肠,而以数句言语,遽下司败,朝绅丧气,莫不惶惑。臣等不知此何大举措,而大声色,至于如此也。昨于两司登对之时,辞旨尤极严峻,此岂臣等所望于圣明者哉?风霆无竟日之怒,日月有皆仰之明,谏臣既退而复召,囚臣将械而还脱,臣等益知圣上非有意于咈谏也。诚愿殿下,因此涣释,快示群下,使被罪被斥之臣,并囿于大度之中,岂不为盛德事乎?

上不从。

3月6日

○丙申,掌令李之馧引避曰:“承旨尹得说之被逮,出于意外,而同参诸承旨晏然在职,廉隅都丧,所当请罢。判尹李浣解符榻前,辞色不逊,太无人臣礼,所当请拿定罪。兵曹判书元斗均以重臣,被媚悦大臣之斥,而犹居其位,无耻甚矣。亦当请罢,故臣发言席上,而僚议不一,无非臣见轻之致。请罢臣职。”大司宪洪茂绩等引避曰:“李之馧欲追论元斗杓、李浣及诸承旨,而臣意以为过当,故反复开谕,终不见听,无非臣等言不见信之致。请递臣等之职。”答曰:“勿辞。”之馧等并退待物论。

○都承旨金益熙启曰:“明日亲临春塘台时,承旨不可不备员,而承旨李元镇、朴吉应、曺汉英、权坽等,重被台论,俱难行公,合有处置之道矣。”命皆递差。以南翧、沈之汉、徐元履、洪处亮为承旨。处亮不从兪玚之论,旋被宠擢,人多讥之。沈世鼎为司谏。

3月7日

○丁酉,上御春塘台,试射武士及两营军,试制文臣通政以下,承文正字李弘相居首,赐厩马。

○正言李殷相入侍启曰:“宪府诸官引嫌而退。之馧之论,风采可尚,茂绩等所言,殊涉疲软。请掌令李之馧出仕,大司宪洪茂绩等递差。”上曰:“尔之是非,与予有异也。之馧所论深刻,亦递差。”领敦宁府事李景奭曰:“人主优容言者,欲其尽言也。若严峻其辞气以示之,则人人疑惧,欲言而不敢。上下之诚意不孚,则其何以为国乎?”上曰:“大臣之言如此,李之馧勿递。”

○冬至使沈之源、副使洪命夏等还自北京,上召见之。

3月8日

○戊戌,上御春塘台,试骑射。

3月9日

○己亥,以沈之源为刑曹判书,吴竣为大司宪,洪命夏为大司谏,李尚真、许悦为持平。

○全罗道顺天、光阳等邑,疠疫大炽,死亡甚多。

○礼曹请复设诸道朔膳,下教曰:“连见三南道臣之驰启,则疠疫方炽,民多死亡。惊惨之念,实切于中,予何心受此逐朔之享乎?”

○上下教曰:“禁军别将南斗柄有八十老母云,其令释之,与他人一体论罪。”

3月11日

○辛丑,上御春塘台,设庭试,取朴世模等六人。

3月12日

○壬寅,以朴世城为正言。

3月14日

○甲辰,上下教曰:“禁军别将赵必达等照律,马兵别将尹天赉刑推。”

3月16日

○丙午,以金应海为摠戎使。

○谏院大司谏洪命夏、司谏沈世鼎、正言朴世城。等启曰:“兵曹判书元斗杓既被台弹,所当屏缩,以谢物议,而终不引入。重臣处身,不当如是,请递差。”上不从。

3月18日

○戊申,以沈之源为大司宪,郑维城为礼曹判书,洪茂绩为刑曹判书,蔡忠元为献纳,徐必远为副修撰,申景琥为京畿水使。

○左议政金堉上札曰:

殿下于南斗柄有老母,特先释之,闻者莫不感泣。尹得说、尹天赉亦有八十偏母,赵必达老父在鄕,情事与斗柄无异,而天日未照于覆盆,雨露不均于三臣。伏愿圣慈,亟命疏决,一体施仁。“令停尹天赉刑推,令禁府从速处决。

3月19日

○己酉,以柳俊昌为掌令。

○上以禁府尹得说等拟罪太轻,命得说削夺官爵,门外黜送,尹天赉削职,赵必达杖一百,南斗柄降一资。

3月20日

○庚戌,谏院启曰:“近日政体顚倒,官方多紊,武弁之陞资、迁擢,未有定规。李汧以刑曹正郞,超授金海府使,已是骤陞,而又跻堂上阶;李华岳以堂下佥使,遽授营将;李仁夏以前县监,骤除都摠经历,又授营将。爵禄者,所以砺世磨钝也。得之者既无功劳,则不得者,亦必希觊,岂可轻加资级,使名器不重乎?且成𬬩、申檀,俱以堂下,升资为佥使,或未半载、或未准限,移付军职。边镇之设,岂为此辈陞资之阶梯而已乎?请李汧、李华岳、李仁夏加资改正,成𬬩、申檀仍任准期。”答曰:“此出于乏人,不得已,何必如是论之也?”

3月22日

○壬子,宪府启曰:“统制使黄瀗素性贪黩,前为平安兵使,取出营储绵布二万馀匹,换买轻货,没数载来,西路之人至今唾骂。及授本职,犹踵旧习,督聚列邑工匠,逐日营作,多造舡只,尽归私用。前后贪赃之迹,若是其狼藉,请拿问定罪。”上不从。

3月25日

○乙卯,以蔡𥙿后为大司宪,南铣为右参赞。

○兵曹判书元斗杓上疏乞免,上不许。

○上御昼讲,讲《诗传》《行露》、《羔羊》章。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至卢杞事,上谓讲官曰:“卢杞憸侫似忠,德宗惑之,终至于覆国而后已,可不戒哉?”

3月26日

○丙辰,上御昼讲,讲《诗传》《殷其雷》、《摽有梅》、《小星》章。讲讫,侍读官金寿恒曰:“臣往西路,见各邑人民皆带钱,臣怪问其故,皆曰:‘自常平厅行新法,令民各带钱五十,不带者有罪。’夫钱者,泉流不匮之货,岂可带之而已?行钱虽良法,奈民之不欲何?且所谓行钱别将,多有弊端云矣。”上令议于行钱厅。正言朴世城入侍,更申前启,请李汧等加资改正,上曰:“台臣之论骤陞者,体例固当,国家之所擢用者,事势亦然。今姑试之,如其不合,削资何难?置营将于久废之馀,委此辈以新设之任,不可无耸动之举耳。”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至卢杞杀颜真卿、黜李揆事,上谓讲官曰:“小人之情态甚巧,必量度人主而后,逞其胸臆。杞之视德宗,如弄婴儿,而终不能觉悟,其昏暗甚矣。且读史者,将以监戒也。今日君臣上下,俱各勉励,毋使后之视今,如今之视德宗时也。”

3月27日

○丁巳,以愼天翊为大司谏,赵备为副校理。

○上御昼讲,讲《诗传》《江有汜》、《野有死麇》、《何彼秾矣》章。讲讫,上谓武臣金应海曰:“卿新从北路来,六镇形势如何?”应海曰:“六镇连年饥馑,顷者淸国征兵之日,以绵布十五匹募兵,人皆愿往,其情可矜矣。”上曰:“彼乃死地,而民且乐赴,饥困可想。宁不恻然?”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讲讫,吏曹判书李厚源曰:“说书尹澄之以其父死于法,退居田亩,不愿仕宦,出身三十年,未迁六品,请除六品职。”上许之。

夏四月

4月1日

○庚申,上御朝讲,讲《诗传》《驺虞》章。讲讫,执义李晩荣曰:“臣顷忝宫僚,累参书筵,受讲规例,殊甚踈略。引接师傅,月不至再,而讲读才遍,旋即罢黜,殊非会讲之意也。”上曰:“世子年幼,不能论难。勿拘常规,反复陈说,使之晓解可也。且世子生长深宫,其于外间事,专未有知。讲学之馀,亦及闾阎间事,则善矣。予于宫中,亦令时往春塘台,见稼穑之艰难矣。”特进官洪命夏曰:“臣之奉使北京也,淸译韩巨源以衙门意问曰:‘何不请册封世子乎?’臣答曰:‘世子年幼故也。’”领议政郑太和曰:“彼若先发,则事有难便,不若自此请之也。”上命议于大臣。太和曰:“禁府被囚人罪犯稍轻者,合有疏释之举矣。”上曰:“罪犯赃污者,不可理出也。”太和曰:“囚系既久,罪不至死,则容有可恕。如金繁所犯不重,宋相弼事,亦有可疑。金兴祖既服其罪,而尚不施刑,殊不可知也。”上曰:“问于本府则可知也。禁府刑讯,有其名而已,岂有畏戢之理乎?轻刑本意,欲使士大夫,知愧而已,至于治赃,用律极严。若施轻刑,谁肯服法而贻累于子孙哉?”时,上欲严治赃吏,而稍有形势者,率多网漏,其后繁亦得流配,独金兴祖以遐方之人伏法。

○全南监司李曼辞朝,面谕以遣之。

4月2日

○辛酉,金海府使李汧辞朝,面谕以遣之。

○先是,校理金寿恒言行钱之弊,令常平厅议之,左议政金堉回启以为:“寿恒偏听异议。”寿恒上疏曰:

臣之往来西路,各邑吏民无不佩钱,到处惯见、稔闻其弊,不但守令言之也。所谓别将,横行闾里,招聚人民,其或不佩钱者,加以鞭扑,又令征赎。是以,民间闻别将之来,举皆逃匿,如是而可谓行钱乎?臣于在京之日,尝闻两西行钱,而及到西路,只见佩钱而已,未见流行之实。臣偶陈目见之事,终负面谩之罪,何可䩄冒于论思之地?

不许。

4月3日

○壬戌,特除宋时烈为承旨。

○命以世子册封奏请当否,议于大臣,诸大臣以为:“请封世子,今亦晩矣。宜及今秋,遣使以请。”从之。

4月8日

○丁卯,以尹文举为吏曹参议,沈榥为持平,李庆亿为正言。

○庆尚道天城等三镇土兵,采食石花,暴死者五十馀人,道臣以闻。

4月9日

○戊辰,上御朝讲,讲《诗传》《柏舟》章。讲讫,执义李晩荣曰:“黄瀗之罪,论之已久,圣上岂不洞烛哉?特以有功而不之罪,若以为有功,则高其秩、厚其禄可也。岂宜久授海阃之任,使虐无辜之民哉?”上命递差。左议政金堉曰:“顷日儒臣言行钱别将之弊,请令都事主管行之。且钱货之行,必自官家有所收纳,然后可以通用。请平安道依黄海道例,税米一斗,以钱代征。”从之。

○上御昼讲,讲《诗传》《绿衣》章。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侍读官李延年,指仇士良教其党之语曰:“小人必有智谋,然后能售其奸。士良之术,可谓巧矣,然而其身幸免,家国随亡。以此言之,则其计实愚矣。”上曰:“士良此言,足被诛戮矣。”

4月10日

○己巳,以南翧、南老星为承旨,李元老为统制使,元䎘为庆尚兵使。

○上御昼讲,讲《诗传》《日月》章。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上曰:“小人情态,既露之后,人皆可知,未著之时,辨之为难。”侍读官赵备曰:“辨之诚难,断之尤难。”

○淸差率厚春等部诸胡,到庆源府开市。时北路饥荒,而连续开市,抑买物货,民益困矣。

○咸镜监司李应蓍驰启曰:“臣巡历六镇,目见所经,镜城之输城、冨宁之靑岩,实是两邑之府库,广袤六七十里,一望平原,无非沃壤。自会宁至庆兴,豆满江一带沿边,尽是良田,无论水旱,岁岁大熟,年前大水,便成沙砾之场,惊心惨目,民事可虑。臣又到庆源,详探厚春形势,皆言:‘厚春部落至五百馀户,控弦之士,不下千馀人。’彼若一摇足,则六镇之忧,有不可言,而六镇城池,无一可恃,思之至此,诚极寒心。且六镇城内,居民数少,一朝有变,何能召集村民乎?臣闻之故老,六镇之民,皆不得散在城外,二月旬后,始令出野农作,十月初则并其妻子,卷入城中,一声报变,举皆登城。近年以来,渐至解弛,素居城内者,皆移外村,脱有不幸,虚邑无人。先事之忧,不容少缓,姑待秋成,使即卷入,而势有难便,恐致意外之患。”仍历陈各邑及镇堡城池、器械,修补勤慢。上下教曰:“监司李应蓍尽心国事,亲历边堡,虽在深山穷谷,无处不到,点阅器械,细大不遗。此乃数十年未有之事,殊甚嘉尚,特赐表里一袭,所陈之弊,令备局议之。”备局回启曰:“六镇之民,不得散在城外,自是流来旧例。近缘国纲不严,守土之臣,不肯任怨,致令散在远村,事极痛骇。修举旧事,少无不可,不必过生疑虑。”从之。

4月11日

○庚午,上御宣政殿,试讲专经文臣,礼曹正郞南天泽居首,赐厩马一匹。

○知敦宁郑广成来谢恩命,上召见之。命两小宦扶掖以升,谕之曰:“卿久在鄕曲,领相不得以时往觐,予甚悯焉。今卿入来,公私俱幸。”广成对曰:“臣老病与死为邻,而恩旨累降,不胜感激,扶曳入来矣。”广成,太和之父也。

○礼曹启曰:“永嘉府夫人葬日,王妃似当有望哭之礼,请议于大臣。”大臣皆以为:“内殿望哭,虽无古例,揆以情礼,似不可已。”从之。

4月12日

○辛未,上御昼讲,讲《诗传》《击鼓》、《凯风》章。

4月13日

○壬申,以郑基丰为司谏,沈世鼎为副校理,洪葳为副修撰。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兵曹判书元斗杓曰:“营将节制列邑,秩卑人微,则谁肯从令?物论虽以骤陞为非,而不可不加其资级也。臣已于三四品中,择可用者二十馀人,欲随阙差遣矣。”大司宪蔡𥙿后曰:“资级甚重,不可虚授。既无履历,又乏功劳,而一朝擢授营将,臣未知其可也。”上曰:“台谏虑有后弊,政官忧其乏人,此论皆不可无也。”诸臣争言是非,互有异同,上曰:“无多谈。年少气锐者,今姑试之,如其无效,夺资未晩也。”

○上御昼讲,讲《诗传》《雄雉》、《匏有苦叶》章。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

4月15日

○甲戌,京畿、忠淸等道蝗。

4月16日

○乙亥,上御昼讲,讲《诗传》《谷风》章。

4月17日

○丙子,上御昼讲,讲《诗传》《式微》、《旄丘》章。讲讫,上曰:“久旱得雨,令人喜不能寐。”同知经筵蔡𥙿后曰:“圣上有忧勤之念,故天降甘雨。若终始不懈,则自天佑之,无不利矣。”上曰:“此时机会,可以有为,在廷诸臣,一乃心力,则可庶几矣。”参赞官金益熙曰:“诚能择人,任以国事,则孰不尽心乎?”上曰:“自古为国者,必勤劳而后,可以有成,而今则大小之官,悠泛玩愒,何以济事?”特进官尹绛曰:“束伍军皆是农民,终无链习之效。今者复设营将,盖为此也,而前日既以有弊无益而罢之。臣之愚意,不必复设也。”

4月18日

○丁丑,月入南斗。

○以沈之源为知经筵,蔡忠元为修撰,徐必远为献纳,洪命夏为副提学。

○上御昼讲,讲《诗传》《简兮》、《泉水》章。

○同副承旨宋时烈上疏辞职,其略曰:

臣累叨恩命,一向逋慢,不施刑章,反加宠擢,臣始则盗窃虚名,以欺盛世;终则违忤朝命,以干明宪。既无以补圣德,亦何忍玷名器?世衰道微,士大夫假真售伪,求退获进,逊卑赌高,淸官要职,安坐骤得,实臣启之矣。

答曰:“疏辞虽切,分义所在,得无不可乎?予言不再,须速上来。”

4月19日

○戊寅,上御昼讲,讲《诗传》《北门》、《北风》章。侍读官李延年曰:“《北风》之诗,贤者居危邦,而有色举之意也。为人君而使贤者如此,则岂不殆哉?”上曰:“以人君言之,则士不愿立者,固可愧也;以人臣言之,则危而不扶,徒思弃去者,亦岂尽其道者乎?”讲讫,知经筵沈之源曰:“《宣祖朝实录》乃光海时奇自献、李尔瞻等所纂修也。事多诬罔,故先王令大提学李植改撰,未毕而死,今宜续成。”上从之。

4月20日

○己卯,庆尚道巡按御史李庆亿还,极陈本道军政之弊,令备局议之。

4月21日

○庚辰,申明各司解由之法。时,各司之官,递易频数,有同传舍,奸吏因缘,盗窃官物,至是备局建议,请于考课之日,必待职掌无阙,然后转报铨曹,许其迁转,从之。

○吏曹参议尹文举上疏辞职,其略曰:

臣父煌曾在先朝,滥蒙宠遇,惟思尽言。概其素性难回,自信谬见,举世非之,而不知变焉,斥和之论,终始主张。臣诚愚𫘤,妄袭父意,父子同孽,自作难逭,而及至南汉下城之日,体府有斥和人自首之令,而臣闷父病甚,讳不以告,乃以若干斥和臣姓名,告于朝廷,而臣父幸免虎口之行。臣徒知缓父之死,而不觉败父之志、辱父之名,实缘臣身。臣于子为不肖,于人为不祥,惟当兽伏禽息而已,何敢更齿于人,玷辱淸班乎?

答曰:“既往之事,不必追陈。况分义所在,不可一向辞退,尔其从速上来。”

○罗州营将成𬬩、尚州营将李仁夏等辞朝,面谕以遣之。

4月22日

○辛巳,上御昼讲,讲《诗传》《静女》、《新台》、《二子乘舟》章。

○知敦宁府事郑广成卒。广成,故相昌衍之子也。少登第,历扬华显,在昏朝,少所树立,而素负才望,持身简约。故反正以后,任遇无替。丙子乱后,退归田里,绝意仕宦。上以其子太和方任国政,而每请归觐,累召之,广成不得已还朝,未几卒,年七十九。

4月24日

○癸未,以沈泽为承旨,林葵、徐挺然为掌令,洪宇远为修撰。

○上御昼讲,讲《诗传》《柏舟》、《墙有茨》章。

4月25日

○甲申,太白昼见。

○上御昼讲,讲《诗传》《君子偕老》章。

4月26日

○乙酉,太白昼见。

○遣承旨,阅囚于典狱署,释罪轻者。

4月27日

○丙戌,上下教曰:“古人有言曰:‘欲法尧、舜,当法祖宗。’子孙之所当遵行者,莫如《国朝宝鉴》,而自太祖朝至文宗朝撮取嘉言善政,称以《国朝宝鉴》,上览是书而有是教。近世罕有此书,此书甚可叹也。其令校书馆,印出广布。”又下教曰:“《治平要览》全帙,或有藏置者乎?予欲一见矣。”《治平要览》亦载祖宗朝嘉言善政之书也。承旨金益熙启曰:“伏承上教,即令校书馆搜访闾阎,而兵火之馀,难保其必得。窃闻庆尚道岭下若干邑,独免兵燹,鄕校、书院及士夫家,多藏平时书籍云。请下谕于道臣,广加搜求,随得上送。”从之。

4月28日

○丁亥,上御昼讲,讲《诗传》《桑中》、《鹑之奔奔》章。讲讫,参赞官金益熙曰:“昨有《国朝宝鉴》刊行之教,而此乃文宗以上事也。世祖以下,至宣祖朝事实,则闾阎间亦多搜辑者,当此印出之日,命大臣与若干文士,一体续纂,以成全书似当矣。”上曰:“卿言甚是。议于大臣。”其后大臣皆以为可,从之。

4月29日

○戊子,以吴竣为刑曹判书,吴挺垣为校理。

○上御昼讲,讲《诗传》《定之方中》章。讲讫,参赞官南老星曰:“顷日有搜进《治平要览》之教,而臣见此书,纪事烦杂,不合于睿览。如欲观史,莫如《资治纲目》。《纲目》即史记之宗也,最宜览阅,何必枉费精神于无用之书乎?”上曰:“《治平要览》乃祖宗朝命儒臣,纂成之书也。是以欲一见之耳。”

4月30日

○己丑,上御昼讲,讲《诗传》《蝃𬟽》、《相鼠》、《干旄》章。讲讫,同知经筵郑维城曰:“臣今待罪宗簿提调。祖宗朝宗学之法极严,虽王子、大君,皆俛首就学。今则不然,年少宗室,怠慢成习,无一人来学者矣。”上曰:“近日宗室,甘于自弃,不学无识,至于事君事亲之道,漫不知为何事,诚可寒心。不独宗室,驸马亦然,卿须勤教。”上谓筵臣曰:“人材之绝乏,愈往愈甚。曾在先朝,龟川君学识超凡,先王每倚重焉,此实宗英也。”参赞官洪命夏曰:“龟川君学识过人,能立节于昏朝,此人诚可尚矣。”龟川君于昏朝上疏,请罪贼臣李尔瞻被窜。维城曰:“京中儒生,或有不录于《靑衿录》者,外方儒生,亦有不入于鄕校儒籍者。请自今如此儒生,勿许赴举。”从之。

○副护军宋时烈上疏曰:

臣冒陈危恳,蕲免误恩,玆承批谕,辞旨严切,责以君臣分义。臣闻,子路谓荷筱者曰:“不仕无义,君臣之义,何可废也?”朱夫子释之曰:“仕所以行君臣之义,谓之义则事之可否、身之去就,自有不可苟者。”今臣不量其才分、不度其庸愚,惟思承命,而奔走曰:“我行君臣之义而已。”则其不为贪位而丧耻者乎?是其可仕而不仕,可止而不止者,均于无义。故朱夫子未尝不眷眷于此,以戒后之苟禄者。然则守分田野,以毕其生者,是未必无分义之人,而朱夫子所谓:“将此身心,奉尘刹,是则名为奉佛恩。”者,亦或一道也。殿下若以分义二字,操切一世,则窃恐难进易退之人,无由进于殿下之庭,而惟见利忘义者,接迹而至矣。臣为是甚惧焉。

优批答之。

五月

5月1日

○庚寅,备边司启曰:“北路人心离散,器械踈虞,诚如筵臣洪命夏所达,而厚春部落日渐强盛,宁古塔在我界不远之地,他日之忧,有不可言。请令本道兵使,抚恤军卒,修治器械,缮完楼橹,使有屹然难犯之势,亦当收用北方人才,固结其心。”从之。

○上御昼讲,讲《诗传》《载驰》章。讲讫,知经筵沈之源曰:“圣上逐日开筵,讲究经义,勤学之意,可谓盛矣。然晋接臣僚,将以采用其言,而未见虚襟听纳之实,故朝廷之上,不见谔之风矣。”上曰:“卿有所怀耶?”之源曰:“顷日以言获罪之人,并施旷荡之典,则孰不愿忠于殿下之前乎?”上不听。之源又曰:“臣之奉使北京,觇察彼中形势,则危亡之兆已见。彼若失关内,则我国之忧尤大矣。”上曰:“上下一乃心力,则国其庶几。昔句践得大夫种、范蠡而能成沼吴之绩,必须得人而后,可以济事也。”上谓参赞官金益熙曰:“予擢宋时烈为承旨,今见其疏,似有未快之意。予之批辞,有未尽处而然耶?”益熙曰:“时烈宁有此意?往年不量时势,容易而出,狼狈而归,以此不敢复来矣。”讲罢,召见诸司轮对官。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讲讫,同知经筵李时楷曰:“新丰府院君张维在世日,欲著《癸亥反正录》,未成而卒。靖社事实,恐未得昭示于后也。”特进官李时昉曰:“臣父家藏《日记》颇详密,章札亦皆有之。”上曰:“予欲一览。”上仍谓时昉曰:“江都是保障之地,而粮饷不足,地部所纳税贡米布,量宜移送,以备不虞。”

5月2日

○辛卯,太白昼见。

○以洪处亮为承旨。

○上御朝讲,讲《诗传》《淇澳》章。

5月3日

○壬辰,江原道大风。

○上御昼讲,讲《诗传》《考盘》、《硕人》章。

5月4日

○癸巳,上御昼讲,讲《诗传》《氓章》。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

○全罗道大疫,济州饥。

5月6日

○乙未,以丁彦璜为承旨,权大运为献纳。

5月7日

○丙申,黄海道风雹。

5月8日

○丁酉,咸镜道大雪。

5月10日

○己亥,黄海道大疫。

5月11日

○庚子,京畿大水。

○上御朝讲,讲《诗传》《竹竿》、《芄兰》、《河广》等章。讲讫,参赞官洪命夏曰:“臣闻愼天翊之言,湖南一道,疠疫大炽,而沿海尤甚,死亡相继,人多废农,诚可矜恻也。”上顾谓承旨曰:“为民父母者,宁忍闻此言乎?须以予意,谕本道方伯,出谷而赈之。且其病家田土,必不免芜秽,虽得回生,何以资活?使其邻里及族人,互相顾助,药物亦令医司下送。”讲罢,召见诸司轮对官。谓司仆寺正沈光洙曰:“如有所怀,悉陈无隐。”光洙曰:“当此暑月,日御经筵,勤学之诚,孰不钦仰,而第辞气之间,未免太露,窃恐圣学未尽成就而然也。孔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圣人之学,以主忠信为本。曾参之三省、颜子之四勿,是为学问宗旨。凡为学之道,不解宗旨,则虽终日乾乾,终无实效矣。”上曰:“所言如此,可不体念?”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讲讫,上曰:“予见咸镜监司状本,则定平、三水连日大雪云。三月雪,亦云异矣,况四月乎?近日北方边衅已见,而灾异如此,甚可忧也。”知经筵郑维城曰:“消弭之道,惟在圣上恐惧修省之如何耳。”

5月12日

○辛丑,上御昼讲,讲《诗传》《伯兮》、《有狐》、《木瓜》等章。讲讫,知经筵吴竣曰:“近日典狱,染疾大炽,罪囚相继而病云矣。”上谓承旨洪处亮曰:“当此暑热,囚系可矜,况有染疾,予尤愍焉。承旨往阅诸囚,释其轻罪。”

5月13日

○壬寅,以愼天翊为吏曹参议。

5月14日

○癸卯,忠淸道大水。

5月16日

○乙巳,吏曹参议愼天翊上疏乞免,不许,仍下教曰:“天翊当此苦热,自远而来,勤劳可想。况其旅寓,必有贫乏之患,特赐米豆及柴炭。”

5月19日

○戊申,以李尚真为持平。尚真性戆直,时有规谏,上思之。尝于筵席,下教曰:“予久不见尚真。”未几除是职。

5月20日

○己酉,谢恩使具仁垕、副使赵启远等还自淸国,上召见之。

5月21日

○庚戌,以金益熙为大司成。

○上御朝讲,讲《诗传》《黍离》、《君子于役》等章。讲讫,领经筵金堉曰:“淫雨大注,必害农事,甚可虑也。”上谓承旨洪处亮曰:“淫霖为灾,此岂受贺时乎?诞日贺礼,停之宜矣。”讲罢,召见诸司轮对官。

○忠淸道天安郡民妻,一胎产三子,令本道依例赐米。

5月24日

○癸丑,太白昼见。

○㴋在乔桐病,命遣内医,赍药以救之。

5月25日

○甲寅,庆尚道梁山郡川水赤。

○上御昼讲,讲《诗传》《君子阳阳》、《扬之水》等章。

○掌令徐挺然上疏曰:

臣于顷日,入侍王世子朝讲,伏见玉质幼彰,金声夙振,实是宗社之福也。第念,教导之法,不本于《小学》、《孝经》,则众善之元、百行之本,有所不立矣。为大人之学,而不明乎一部《大学》,则亦无以修己治人,而千圣之妙法、群经之宗旨,有所不晓矣。今我世子,既读《小学》,则其次《孝经》、又其次《大学》,而反以《通鉴》为进讲之具。夫《通鉴》固足以通古今之兴亡,鉴帝王之得失,寔人君为学一段工夫,而臣之愚见,则我世子德性未及坚定,学问未及精粹。不于此时,熟讲《孝经》,汲汲焉用力于切问近思之学,而泛观史书,骎骎然或至于玩物丧志之害,则向臣所谓不立不晓者此,而亦不可忽者也。宋臣朱熹曰:“工夫易间断,岁月难推寻。”程颐亦以举史成诵为玩物丧志。臣言非妄,有所受之矣。

命议于师傅。师傅以为不可,从之。

○副护军宋时烈上疏曰:

臣误蒙宠擢,再陈危恳,幸蒙圣恩宽许,而惟是品秩不改,僭越犹前,伏乞圣慈,尽行镌削,以重名器。臣于蒙递之后,所当即申此恳,而旋闻以臣疏致勤圣教,以臣为有所未安于圣教者。臣闻来震颤,置身无地。第臣前疏所引,皆朱子所训之说也。其意以为,人臣闻命而奔走者,固是职分,然不揆其资分、不量其能否,惟爵禄之是饕,以至于欺君而误国,则其所以守其分义者,适足以伤之而已。是故,人臣既审其辞受,则不但其身不犯乎旷官冒进之戒,亦使时君,得免于枉才虚授之失矣。此朱夫子所以务存大防,以戒人臣贪位负君者也。然言各有当,意或不同,臣得其言而不得其意。辞语硬朴,理致掩晦,名假古训,实归妄作,臣罪于此,益无所逃矣。

答曰:“是予诚礼不足而然也,更谁尤焉?所辞资级,本无是例,毋庸固辞。”

5月26日

○乙卯,上御昼讲,讲《诗》《传》《中谷有蓷》、《兔爰》等章。检讨官洪宇远曰:“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云者,愁叹之辞也。周之先王,无声色货利之欲,无宫室舆马之乐,故国治而民安。至于平王,政刑昏乱,民生愁怨,故诗人言:‘与其不死而逢此百忧,不如死而无知也。’以臣观乎今日,国家不可谓治平,民生不可谓安乐矣。圣上若励精刻意,必以固邦本为先,则宗社、臣民之福也。”上嘉纳之。讲罢,召见吏曹参议愼天翊,问湖南饥馑、疠疫之状,天翊曰:“荐饥之馀,疠疫又炽,一道同然,而康津、海南等邑尤甚矣。”上曰:“是予失德之致也。如有所怀,悉陈无隐,以补予不逮。”天翊曰:“圣上欲闻其过,是乃所以无过也。”天翊退,上谓承旨曰:“天翊不修边幅,是可尚也。”

○全南监司李曼驰启曰:“道内人民,饥馑方极,而官储已尽,赈救无策。请贷江都米数千馀石以赈之。”上令备局议之。备局请送米五千石,上曰:“此数甚少,移送万石。”

5月27日

○丙辰,以尹文举为大司谏。

5月29日

○戊午,黄海道蝗。

○以洪处大为执义。

六月

6月1日

○己未,平安道大雹。

○上御昼讲,讲《诗传》《葛藟》、《采葛》、《大车》、《丘中有麻》章。

6月3日

○辛酉,太白昼见。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灾异如此,将何以弭之?”左议政金堉曰:“岭南之川赤、关西之雹、北路之雪,俱极惊骇。无非臣等忝居匪据之致,益增忧惧矣。”副提学洪命夏曰:“圣德虽至,而反而求之,则岂无阙失乎?喜怒之际,多有不中节之举,弭灾之道,在于懋实德而已。”上曰:“卿言如此,予当体念。”兵曹判书元斗杓曰:“儒臣进言,必曰诚意正心,而至于事务上,无着实之功,可谓迂阔也。”上曰:“果能诚正,则事皆得宜。诚正本也,事功末也。其本治,则末亦治也,本末不可偏废。”大司宪沈之源曰:“今者淫雨成霖,则特罢贺礼;南民饥饿,则即施赈典,圣德可谓至矣,而第逆耳之言,时或厌闻。顷日尹得说之言,乃是循例之启,而天怒遽震,用罚太重,物议皆以为圣明之过举也。”命夏曰:“李尚真之言,既已优容,而独罪尹得说,臣恐有失于忿懥上矣。”上曰:“得说启辞末端,待公论处置等语,有若箝制人君,使不得出一言,此极骇异也。”命夏曰:“末端措语,实是循例,而近侍之臣,至于械杻以囚,自古未有如此举措也。”上顾谓承旨曰:“得说当初,虽有妄作之失,而既已施罚,释之可也。”礼曹判书郑维城曰:“遇灾修省,莫如尚俭,而臣曹顷日点阅画工,则皆入内司云。无乃新构殿阁,有丹雘之役耶?且尚衣院绫罗匠三名,以织锦品粗之罪,命皆囚禁云。当此遇灾恐惧之日,织锦之役,未可停罢耶?”上曰:“画师以屏障图画之事,方入内庭,而至于囚禁绫罗匠,必是尚衣院所为也。”堉曰:“靑平尉新宫,尚未讫功,而比殿下潜邸本宫,间架倍多,是何治宫家过度也?”上曰:“此传者之误也。”堉曰:“南别宫,古之王子宫也。壬辰乱后,唐将言:‘王子第宅,如是宏大,尔国宜其板荡也。’以此见之,则虽中朝公子之第宅,不如是之大也。”维城曰:“宣祖朝驸马之家,皆给价,使私营之,不烦于国家云矣。”厚源曰:“臣得见太祖之给翁主家舍文券,则仅二十馀间,其俭德可想矣。”

6月4日

○壬戌,太白昼见。

○遣承旨,阅囚于典狱,释罪轻者。

○户曹正郞李之馨上疏曰:

北路形势,非南方列邑之比。阻山滨海,形如长蛇,直走二千馀里。前朝尹瓘兴师数十万,百战之后,仅拓旧疆,定界建标,北至先春岭,南限苏下江。逮我世宗朝,使金宗瑞北逐胡羯,以豆满为限,仍置六镇,兼设三关,边民奠枕,国家无虞。自戊午以后,国内多事,未遑北顾,使累代金汤之城,全付于贪官暴吏之手,细布、貂、参,惟恐后时,军民流散,漫不挂念。丙子乱后,尤甚无形,饥寒日切,聚敛日增,千里封疆,半为荒原。宁古、厚春两种,居我界相望之地,挟大国之威,倚开市之名,凌暴我边氓,劫买我民财,以小易大、以细换巨。呜呼!北方民财,已竭于官吏之诛求,开市之弊,又至于此,民穷财尽,彼众满万之日,殿下以为,北京威势,可以絷彼虏之手足耶?到此地头然后,虽择龚、黄为守令,颇、牧为兵使,必无及矣。殿下若以为,北路关防之重,系国安危,而王迹肇基之地,不可沦没于毡裘之域,则臣愚以为,愼择兵使,一依祖宗朝旧事,必以文武中,淸白刚明,可以镇抚者差遣,一以纠检乎列邑,一以示威于彼虏。又选不爱钱之吏,使之宣德化、牧疲氓,修城池、缮甲兵,澟然怀临敌之心,镇堡边将等,亦须抡择,勿效前日,则土兵有息肩之望,而边镇有截然之势矣。南方之赴防于北关,乃祖宗朝旧例,而顷缘北方之无事,废防征布,而今则边圉多虞,臣愚以为,速罢防军征布之规,依旧例分屯,以备不虞,似或得宜矣。臣又闻,镜城城及载德城、会宁城,厚而且高,可以坚守,是诚要害不可忽之处。今宜修缮峙粮,以为守御之备,则未必无补于他日危急之时矣。臣又伏见,吉州则地势四平,而无名山大川之限,端川介于磨天、磨云两岭之间,其险可据。臣之愚计,若移设重镇于端川,控扼北方,则戎马必不敢生逾佚之心矣。伏愿殿下,以此数事,为自强应变之具焉。

上览而嘉之,令备局议行之,仍下教曰:“之馨为人,必非庸下,令铨曹擢用。”

6月5日

○癸亥,太白昼见。

○江原道蝗,未几大水。

○先是,朝廷以全南道罗州,地大人众,加定束伍军三哨,而牧使郑之虎不即抄定,营将启闻。上命拿问之虎及本道监司沈泽、兵使许东岦。至是,之虎杖配稷山,东岦削职,泽放释。

6月6日

○甲子,太白昼见。

6月7日

○乙丑,京畿阴竹县人末生、已生等偸取鄕校位牌而破之,令本道枭示。

6月8日

○丙寅,大雨,阙内水溢,人有渰死者,三角山小峰崩。

○以李时楷为大司谏,洪命夏为吏曹参判,李之馨为兵曹正郞,以擢用之教也。

○司书元万石上疏,言时弊,条陈十事,上令备局议之。

6月9日

○丁卯,汉城府启曰:“昨日暴雨,川渠涨溢,桥梁崩颓,家舍漂流,人民有渰死者。”命施恤典。

○上下教曰:“灾异之变,何代无之,而未有如今日之惊且惨者也。不知仁爱之天,谆谆警告,而不忍忘乎?抑寡昧之否德,不合于天心而然欤?夷考其咎,罪实在予,有䩄臣民,无以为怀。今日之道,盍反其本?惟我大小臣邻民庶,各言寡昧之阙失、生民之困苦,与夫诘戎之方、安民之策,以至卿士大夫,不能举职之失,极陈无讳,庶使今日之君臣,迁善改过,以答天谴焉。纵有狂僭之言,予不罪之。承旨代予草教,广求直言。且令中外,疏决庶狱,使无滞囚之弊。”又下教曰:“灾必有应,变不虚生,岂可不修人事,一向泄泄沓沓乎?修明军政,缮治器械、城池,若将枕戈待朝之意,内而本兵及御营、训链、摠戎,外而诸道监、兵使及统制使等处,并措辞下谕严饬。两西虽因形势,不得任意施措,岂可置之相忘,而甘为自弃乎?亦令留意默会,俾不至全然抛弃。”承旨洪处亮承命草教曰:

予以凉德,承祖宗艰大之业,夙夜祇栗,若陨渊谷。惟忝祖坠緖是惧,寅畏之心,未尝少弛,而诚未上孚,天怒未已,比年以来,水旱相仍,民不聊生,予用惭䩄,无乐为君。式至于今,灾沴孔棘,大雨翻河,平陆成江,民居荡柝,田亩沈垫。灾异之作,何代无之,而岂有若今日之惊惨者乎?言念民事,食息靡宁。不知仁爱之天,谆谆然警之乎?夷考厥咎,咎实在予。惟当反躬自省,取人为善,求闻药石之言,以为补过之地。惟我大小臣邻民庶,尚能匡救予一人,至于时政之得失、言路之开塞、民生之疾苦、狱讼之冤滞,与夫朝臣关旷之弊、戎兵克诘之方,极陈无隐,交修不逮,以答天谴。天人一理,感应不爽,转移之机,亶在于此,此予之遑遑汲汲,而必欲闻者。言虽狂僭,予不汝罪。咨尔政府,体予至意,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又曰:

灾异之作,惟人所召,感应之机,吁可惧哉!今玆水灾,近古所无,予心震惕,罔知攸济。修我人事,以备阴雨,此政今日之急务,而不容少缓者也。城池、器械,乃有国待暴之备。修明军政,勿以目前无事为安,克诘戎兵,常若朝夕待变者然。内而辇毂将兵之官,外而边圉分阃之将,各自惕虑,恪谨乃职,凡系军务,无遗毕讲,以副朝廷委寄之意。

又谕于两西监、兵使曰:“呜呼!天之警予,一至此哉?变异之作,殆无虚岁,水灾之惨,曾所未睹,不知将有何样祸乱耶。惟我两西,国之门户,关防之重,有倍于他道,而目今形势,在所难便,施措之事,虽不得自由,在我之道,岂可一向悠泛,置之于相忘之域乎?凡诸可行之事,都在于不言中,其各默会,以副朝廷委奇之意。”

○左议政金堉以水灾上札乞免,上慰谕不许。

6月10日

○戊辰,上召对玉堂讲官,讲《大学衍义》。讲讫,参赞官李行进曰:“今日水灾,振古所罕。昔宋仁宗将视朝,而水没宫门,其时之应,未知如何,而至于徽、钦之时,连有水灾。以近事言之,乙亥有水灾,而继有丙子之乱,此深可忧也。”检讨官洪宇远曰:“近日圣上留意于诘戎,是固当矣。但民安然后,可以诘戎。臣闻岭南各邑,改备箭镞,其数极多。一时改造,弊及于民,民生先困,则虽有强弓利镞,将安用哉?”上曰:“尔言是矣。”宇远曰:“沈大孚、兪棨等,虽有所失,其才可惜。昔汉宣帝朝,夏侯胜讥议武帝庙乐,宣帝下之狱,二年而后复用之,导之使言,毋征前事。大孚等所犯,比于胜,则岂不有间乎?当此灾沴之日,特霈赦宥之恩,召置经幄,以备顾问,则必有裨益于圣德矣。”上不听。

6月11日

○己巳,太白昼见。

6月12日

○庚午,太白昼见。

○特除南天泽为持平,以殿讲居首也。

○吏曹判书李厚源陈疏乞免,许之。

○玉堂上札曰:

臣等俱以鲁莽,素昧经术,而第以所稽于传记者言之。水灾者,阴逆而与怨气并之所致也。夫阴逆者,逆于阳也,怨气者,从于阴也。二者由于君德之不实,德苟不实,则政治解弛,民失其所。于是乎阳失节,而阴为之逆,和气乖而怨与之并,此理昭然,非若卜筮、谶纬之难知也。臣等请以懋实德三字,为敬天恤民之本,伏愿圣明,试垂听焉。《传》曰:“不诚无物,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先儒又以真实无妄,释诚字者,盖此心少有虚伪,便是不诚,不诚其心,能实其德者,未之有也。殿下尝连年遇旱,亦尝连年亲祷,而玉趾才临,甘澍必降,天人感应之际,至诚必动之理,于此可见,而不旱则涝,无岁无灾,窃恐殿下,惧灾之诚,不能坚持于灾去之日也。因此类推,内而操存省养,外而施为举动,岂能尽得其实乎?先儒之言曰:“人君以礼义养其心志,使气合太和,则喜怒无过矣。”殿下天资高迈,不待勉强,而独于听受之际,略不宽假,言有咈旨,辄加摧折之威,事出无情,亦示亿逆之意。甚则使言者顚顿狼狈,不措一辞以自卞,从而言者不分其真伪是非,又加以伸救党附之罪。由是一有过举,必一节深于一节,朝廷之上,气象萧索。臣等窃恐殿下以礼义养心志之功,有未尽其实也。《传》曰:“俭者,德之共;奢者,恶之大也。”《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此言不节之弊,必至于伤财而害民。奢侈之害,甚于天灾,古今恒言也,殿下岂不熟知饫闻乎?向者公主第宅,谏者多言其过侈,而殿下必以为费自内帑,役非官供,何害于侈也。然连陌亘巷,工久不讫,殆非所以训共德,而惜伤财也。昔李沆治第,或言其太隘,沆曰:“此为宰相厅事则诚隘矣,为大祝、奉礼厅事则大矣。”殿下之所以爱子孙者,亦不如李沆之虑远也。宫禁之间,其事至秘,固非外间所知,而今之尚奢好侈者,动以宫禁借口。然则殿下之崇俭,必不如汉文帝之身衣弋绨,宋孝宗之妃嫔皆去首饰,亦可见矣。盖久任,乃令典也,而守令、边将,初非异等之绩,而东转西迁;各司郞僚,不待责成之期,而朝拜夕改,外则百姓疲弊迎送,内则奸吏盗窃簿书,其流之弊,可胜救哉?世之言治者,莫如汉之文、宣,而文帝则为吏者,长子孙有仓、库氏之说,宣帝以太守,吏民之本,数变易则下不安,此非后世之法乎?且交差,亦良法也,而乍行乍辍,迄无成效。至于边塞关防,常遣武夫,遐民困瘁,思被惠泽。内外交差,略仿前世出入均劳之制,而边邑守宰,间遣文官,然后可以责其弹压邻邑,苏袪积弊矣。《传》曰:“固国以保民为本。”臣等窃以为,保民之方,在得其养,养民之本,在乎守令。今之差拜,最欠难愼,而亦难于尽得其人。故,唐玄宗时有言,请停按察使,精简守令者,姚崇以为:“止择十使,犹患未尽得人,况天下州县,安得皆称其职?”臣等亦谓,欲择守令,要在乎精择监司而已。方今民病,固难毛举数计,而亦愿殿下,务行惠政,能尽其实而已。

上优答之,令备局议行之。

6月13日

○辛未,太白昼见。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诸臣皆曰:“顷日水灾,前古所罕,上下之忧遑极矣。”上曰:“方今天下大乱,而灾异如此,未知何等祸乱,伏于冥冥之中乎。”大司宪沈之源曰:“弭灾之道,岂外于恐惧修省乎?”又曰:“朴长远、洪处尹窜黜已久,固宜赦宥,而至于长远,情事尤可矜也。”上良久曰:“处尹、长远之罪,轻重悬殊,处尹可释,而长远不可也。”仍命洪处尹放释。

6月14日

○壬申,太白昼见。

○以李时白为左议政,闵应恊为大司谏,南铣为吏曹判书。铣虽有淸白之称,而遽拜铨长,物议骇之。安献征为江原监司。献征为世所轻,而及授方面之任,人皆以为不称。李寿昌为忠淸兵使。

○义州府尹洪处厚驰启曰:“淸使二人,今月二十日,当渡江云。”

○以郑维城为远接使。

○正言李庆亿上疏,其略曰:

呜呼!殿下以有为之资,承艰大之业,夙夜忧勤,励精图治,六年于玆矣。是宜政成治隆,国有巩固之势,民有乂安之乐,而一何举措不厌人心,施为动辄掣肘?纪纲之颓废也,则殿下欲严刑以振之,而法令犹或不行;朝着之携贰也,则殿下欲声色以制之,而朋党卒莫能破。收召贤俊,则意在驾驭,而诚礼有所不足;策励群工,则亿逆是事,而情志每患不孚。至于庆赏威刑,人主之所以体天而励世者,而殿下或以一时喜怒,私于其间。台谏曰可罪,而殿下必曲贷之;左右诸大夫皆曰不可,而殿下必罪之,似此气象,殊非大圣人中和之德也。所贵乎学问者,乃欲矫揉气质,涵养德性,使其意诚、心正,而殿下之讲学,则未尝诚心求道,体验身心,只是汎滥涉猎而已。筵臣之进讲者,亦不过章句口读而已。是以,措诸事业,率多虚文,而规模不定,要领未挈,所以图治愈切,而食效愈邈也。姑以近日之事言之,殿下欲兴学校,则教授之所以设也,而该曹节目,多不合宜,教养之官,未尽择人,儒生守斋,岁才一次,按籍分番,视同立役。其于作成之本则亡,事归文具,难望实效。诘戎兵,所以为阴雨之备,而军制踈阔,弊习深痼,外方束伍,无蠲役给保之规,有朝束暮散之患。专阃之任,未必其人,训链之方,全无着实,脱有缓急,万无得力之理。噫!文武之道,所以经纬国家,长治久安之术,而文具虽勤,实事茫然,教化何由而可兴,国势何恃而可振?且念,时有安危,事有缓急,军政尤为今日之所当急者也。今玆之变,虽未知某事之应,而自古阴沴之降,多是兵象,而武备虚踈,诸道同然,干城之托,内外无人,此不待识者,而澟然寒心。如臣眇然书生,未谙戎事,其于救弊之策,实所昧昧,推其本末之序,则更张兵势,在所当先。欲望圣慈,亟令庙堂,广议熟讲,求所以从便变通之策也。求忠以自辅,举贤以自佐,有国之先务。况当遇灾修省之日,登崇俊良,共济艰难,岂容少缓?天生一世才,自足了一世事,草茅之间,安知无怀才抱德,以待时需者乎?殿下诚能坚定大志,至诚旁求,则必有出为世用,展布所蕴者。前岁荐举之法,初非偶然,而既多冗杂,旋复停罢,终未免归于虚文,可胜惜哉?欲望圣慈,特令庙堂、铨曹,同议荐引,量才授任,其中才德出众,可任大事者,待以不次之位,以图国事,岂非汲汲当为者乎?一夫含冤,有以致灾。中外滞狱之未决者、前后朝臣之被罪者,特施旷荡之典,毋拘常例,悉令疏释,则惟此一举,亦可以感召和气。欲望圣慈,亦令庙堂、该府,杂议而禀处,则庶有补于修省之方矣。古语曰:“奢侈之害,甚于水旱。”近来闾阎之间,奢侈成风,日甚一日,臣窃恐殿下未能躬昭俭德,以率一国而然也。公主第宅,自有国家定制,而新造主第,宏丽无比,僭逾已甚,而又有增建之命云。传播之说,虽未可尽信,若或果然,则殊非所望于圣明者。且古之人君,躬履艰难,有抱冰握火之志者,必不留心于此等事也。臣于此尤不胜慨然也。

答曰:“言甚切直,深用嘉尚。条陈事,当令备局议施之。公主家舍,观此疏辞,不觉瞿然。即令撤毁矣。”

6月15日

○癸酉,太白昼见。

○远接使郑维城辞朝,上召见之。维城曰:“臣当此遇灾求言之日,终无一言而远离殿陛,则是负圣明之盛意也。臣之所怀,愿毕陈于前。顷于引对之日,大臣、诸宰累白朴长远事,而未蒙圣兪,臣窃叹之。长远之罪,初不至于窜逐,而远投岭海,母子相离,其情诚可矜恻。且圣上每以赵锡胤为扶植党论,锡胤岂有此心哉?若置诸左右,必有裨益矣。”上笑曰:“锡胤有经纶大才乎?”维城又极言锡胤之贤,至于出涕,上厉声曰:“卿言虽切,其为人太刚,且多固滞之病。一二年补外,亦何妨乎?”

○时,七路大水,而只平安道旱。

○弼善郑麟卿上疏,极言言路之壅闭、刑赏之顚倒,上优批答之。

○修撰洪葳上疏,其略曰:

臣闻,顷者殿下纳一女于内,其人非公贱也,乃不当入之人。外间传闻,未必信然,果有其事,则不瑕有妨于远色之戒耶?以此一事,谓殿下好声色则不可,圣心少懈,顷刻或忽,则或恐今日为他日之渐也。前年拜陵之时,既赏获禽者,又命射革于驾前。霜露凄怆之馀,非夸隽之时;法驾还宫之路,非观射之地也。以此一事,谓殿下好游畋则不可,圣心少懈,毫厘或差,则或恐今日为他日之渐也。是在一心操舍之间,莫谓我无是事,恒自加勉也。且公主第宅,营造逾时,务为壮丽,亦非躬俭率下之道也。殿下其以为,财自取内,役不烦民,虽为壮丽,无害于义乎,臣之所言,非为惜费而发。《传》曰:“俭者,德之共;奢者,恶之大。”俭奢之间,家国之兴丧判焉。如使俭不足尚,奢而无损,则古之圣王,何苦而恶衣食、卑宫室,浪自菲薄乎?况今时势日艰,国势日蹙,所谓危急存亡之秋也。当如栖山处漕之日,汲汲图存之不暇,岂可为公主侈第宅,有若豊亨豫大之时哉?君臣之间,等威虽绝,而接遇之不可不以礼也。如有作过犯罪,则责罚之可也、黜退之可也,至于僇辱之则不可,为其异于舆儓胥徒也。曩者喉舌之臣,伸理谏官者,亦不过循例塞责之事,而天威遽震,至命械系于狱。近密之臣,一言获罪,而遽下牢狴,已是过中之举,况加以桎梏,重僇辱之,此则过而又过者也。臣闻,先儒曰:“七情之中,惟怒易发而难制。”又曰:“于气质之偏处,克将去。”殿下之过举,多在于喜怒之际,惟殿下猛省而克治焉。大臣,摠百僚者也。辛甘燥湿,欲其调剂,而或欠容物之量,颇有独任之病。台阁,主耳目者也。绳愆纠谬,乃其职也,而惟以弹劾一二微官,为塞责之地,衮职之阙、朝政之失,则皆噤默而不言。此固诸臣之罪也,亦殿下𫍙𫍙之色,有以自取之也。常平厅,为民役也。尺布斗粟,莫非穷民之膏血,而量入为出,自有常数,则其无私用者,可知矣。惟彼历书、笔柄之分,未知出自何地也,如谓剩馀,则收捧之际,使无剩馀可也。设或有之,积累锱铢,添补民役可也,岂可为无名之用也?太仆,掌马政也。国君之富,数马以对,则其不轻而重也明矣。今者内闲之马,才出外厩,便归私室,虽云有命,朝家事体,岂容如是?国之厩马,决非提调用颜情之地,则臣以为,授受者皆非也。宫家之新设田庄,近自畿甸,远及两南,闲田隙地,包络无遗。初非攘夺民田,而贪多务广之际,未免有混杂者,以致众口同哗,群怨日滋。邦本日摇,一朝有土崩瓦解之患,则彼宫家者,独能保其田园乎?殿下当丙、丁之间,厄于江都也,亦尝藉力于此乎?前事不忘,后事之戒也。各衙门设屯之弊,臣之守沃沟也,亦尝熟见之矣。沃沟之境,方不满四五十里,而三衙门屯田,蟠据其中,从某至某,初有疆界,而今年侵其东,明年夺其西,蚕食民田,势将地尽而后已。田籍所付之地,岂衙门所可任意侵占者乎?侵占民田,为国敛怨,而田亩所收,则殆尽于别将之口吻、黠吏之囊橐,然后收拾其馀,以为衙门之资用。其得利者,不亦小,而贻害者,不亦大乎?利大而害小,犹可罢也,况利小而害大者乎?良民之避役者,作一渊薮,而括丁之日,官吏不敢下手。食土之毛者,孰非王民,而任其行止,有若化外之人哉?臣以为,渐次搜括,充定军伍,则国无游民,而阙额可填矣。至于军伍之整顿,为备不虞,而以今军制,不为更张,则虽得百万之师,缓急之际,难得其力。器械之修錬,在所不已,而一时督迫,惟务精巧,则贻弊于民,民怨益深,临难委去,只为藉盗之资矣。臣窃以为,今日之治兵修械,皆是急务,而但恐不得其要,不知其本也。

答曰:“尔之嘉言谠论,实惬予心,可不体念焉?诸宫家新设田庄,令各道查处,各衙门屯田及凡弊之及于民间者,当令备局议处焉。”

6月16日

○甲戌,太白昼见。

○以睦兼善为修撰。

○上下教曰:“求言之后,进言者非不多矣,而终无实效,未免归于一场浪说,苟如是则何必求之?大概回启之际,不能尽其意;批答之时,未能察其辞,徒以规例上,文具处之故也。予意欲于此等疏札,勿以文字回启,大臣及备局诸臣,预议可否,逐条论列,来诣阙下,从容赐对,细加商度,可施者施之,不可者置之,则比之循例回启,似有着实之效矣。事系新规,政院议启。”政院回启曰:“圣上深算,出寻常万万,臣等浅见,无容更议矣。”

○幼学朴浚远上疏,极陈军民之弊,且请教育人才。上下教曰:“此乃鄕曲之人乎?”政院回启曰:“世居京中,父祖皆业儒云矣。”又下教曰:“他日开筵,使之来待。”上盖欲亲见其为人也。

○前司仆正沈光洙上疏曰:

安不忘危,古有其语;未雨绸缪,圣人所戒。况我东为邦,有间于齐、楚之忧,近有强硬一种,接居北边门庭,他日之患,亦不可测。殿下深远之虑,顾何所不至也?昔宋孝宗即位之初,置十科举武事,庶几有恢复之望。圣教中以诘戎为问,臣知圣志所在,不止于孝宗之锐意也。然实者事之成也,形者谋之泄也。有其实而无其形,则算成功立,而彼无窥我之衅;有其形而无其实,则挑怨速祸,而我无待彼之备,成败可立而待矣。是以,孝宗之臣辛次膺,每以名、实为言,陈俊卿亦曰:“陛下不忘骑射者,志图恢复耳。诚能任智谋之士,以为腹心;仗武猛之将,以为爪牙,明赏罚以鼓士气,恢信义以怀归附,则英声义烈,不出尊俎之间,而敌人固已逡巡震叠于千万里之远,尚何区区驰射于百步之内哉?”推此言也,务有大小,殿下不徒其形而必尽其实,毋事其小而必先其大,内修政事,如周宣王;秉心塞渊,如卫文公;沈几先物,如汉光武,则重恢之业,何独不见于吾东乎?臣又窃有所怀,安敢不尽于圣聪之下乎?殿下孝友之性,出于天赋,天地神明之所监临。其于岛中三儿,廪养备至,馈遗络绎,所以爱恤保全之者,至矣尽矣。此实圣人人伦之至也。第臣窃念,或至短折于海雾之中,则殿下伤痛,有难胜言。于今累年,王法既行,则殿下仁爱之德,亦可以伸矣。诞降盛典,放还都下,以为恩义两全之地,则大舜处象,何以过也?

答曰:“观疏察意,诚恳俱至,令人起敬而兴叹也。呜呼!格言可不体念焉?”

6月17日

○乙亥,太白昼见。

○上下教曰:“灾异至此,明年诞日方物,特令停罢。”

○上下教曰:“前承旨尹得说还给职牒。”用洪葳之言也。 ○谏院启曰:“冡宰之职,责任隆重,非如他曹之比。吏曹判书南铣,虽有廉白之称,人望素轻,不合铨衡之长,请递差。”上不从。

○副修撰洪宇远上疏曰:

臣愚无状,最居人下,猥承乏才,备员经幄,不能阐明经术,以补涓埃,䩄面随行,恒深兢悚。玆者变异之作,惨目惊心,哀痛之教,恳恻深切。虽在里巷草野之远,罔不感激垂泣。臣尝与同僚联名一札,以塞明旨之万一,而区区犬马之心,尚有未尽之怀,敢复冒万死献一得,不避烦渎之讥焉。臣闻,臣之于君,若子之于父,父有过而子不谏,则是陷父于不义,而子为不孝之子矣。君有阙而臣不争,则是陷君于失德,而臣为不忠之臣矣。是故,人臣之职,只在于无隐,人主之德,莫大于能受。其所以无隐者,岂是暴扬君父之过,欲沽正直之名哉?诚以爱敬之发于中心,匡救之而恐或有失也。其所以能受之者,亦岂卑屈万乘之尊,伏弱于匹夫之下哉?臣虽素性愚戆,而惟是方寸中,忧国爱君一念,固自有炳然不昧者存焉。臣若有所怀,欲言而不敢言,则是有隐乎君父也。臣宁死𫓧钺之下,不忍自陷乎不忠之罪也。殿下即阼以来,六年于玆,非不欲励精图治,保邦安民,而天变见于上,地异作于下,人妖物怪,杂然并出于其间。式至今日,淫雨频仍,自春涉夏,洪水之灾,至再至三,阙门之内,渰没人命,都城之中,庐舍漂溺,桥梁崩坼,此诚莫大之灾,古今之所罕有也。呜呼!祥多则其国安,异众则其国危。以今日之灾害,观今日之国势,是岂不大可寒心哉?请将衷赤一斗之血,为殿下刳沥焉,惟圣明深留意焉。臣闻,燕臣痛哭,繁霜夏零;齐女号天,震风击堂,岂非烦冤之气、精祲之感,有以薄阴阳,而动天地哉?呜呼!凡民无辜,尚如此,况王室之骨肉至亲乎?臣伏睹,殿下圣性仁爱,孝友出天,三年亮阴,情礼备至;奉承慈圣,诚敬备尽。其于澂、㴋两小弱弟,每体先王平昔钟爱之心,锡赉加厚,恩意甚笃,此诚帝王之盛节,而虞舜之至德,蔑以加矣。夫何国家不幸,凶秽之变,起于宫闱,而失志奸孽之辈,又从而潜相缔结,图为不轨,赖天之灵,奸状发觉。逆赵伏辜,群凶就戮,而澂、㴋两儿,亦皆安置海岛,斯非宗社之幸耶?呜呼!逆乱之变,何代无之,而未有如逆赵之凶惨者。此固天地之所不容,王法之所不贷也。然而逆赵者,先王之宠姬也;澂、㴋者,先王之爱子也。先王之三年才过,陵土未干,而宠姬殛死,爱子流窜。虽殿下为宗社,为此不得已之举,而臣有以知殿下之心,必有所蹙然不安,衋然大伤于中者矣。斯岂非殿下之大不幸耶?呜呼!逆赵之罪,上通于天,其在澂、㴋,固当坐之。然其藐尔稚少,无所知识,以情而言,其母之谋,必无预知之事,而先王之遗体,殿下之同气,麟坪之外,只此两儿而已,则殿下其可不恻然眷顾,思所以保全之欤?臣固知殿下之于澂、㴋,非有所恶之欲其死也,其所以流放之者,特将苦之,而欲其忧戚困穷之中,寻求率德之路,此毋踵其母之恶耳。然则今日之流放澂、㴋者,正所以玉汝于成,而终始保全之地也。虽然,彼幼稚之儿,筋骸未固,血气未充,深宫广厦之是生,纨绮膏粱之是奉,而一朝置之瘴海之中,围篱之内,孑孑茕茕,形影相吊。食之饥饱,或失其时;衣之寒暖,或失其适,悲思愁叹攻其中,雾露风邪袭其外,疾病之作,于是乘之,则彼奄奄弱喘,几何其不至于溘然也?当此之时,臣恐殿下虽哀痛悔悯,亦无及矣。此汉文所以辍食哀哭于淮南,而尺布斗粟之谣,终身病之者也。夫淮南身为叛逆,而孝文犹哀其死,况今澂、㴋所坐,只是其母之罪,而初无与于凶谋者乎?夫父母爱子之心,无所不至,当先王御世之日,其所以为澂、㴋念者,亦勤矣。为之宫室,锡之土田、臧获,岂不欲其长享富贵之乐,而令终天年哉?今乃拘囚困苦于瘴疠之鄕,戚嗟忧惧,死亡无日,若使先王在天之灵,有所降鉴,岂不为之悼恻隐痛于冥冥中耶?呜呼!先王陟降,在帝左右,与天为一,天之心则先王之心也。今玆崇降不祥,臣窃以为,未必不由于此也。《记》曰:“父母有婢子若庶子、庶孙,甚爱之,虽父母没,没身敬之不衰。”又曰:“父母之所敬,亦敬之,父母之所爱,亦爱之,至于犬马尽然。”而况于人乎?夫惟孝子能以父母之心为心,是以,虽在犬马,苟吾父母之所爱,则尚且爱之没身,而况于骨肉兄弟之亲乎?如其不幸,两儿或遘疾疠,遂至短折,则臣恐殿下终不免杀弟之名,而以殿下事亡如事存,事死如事生之孝,入太庙有事于先王,其能不忸怩内疚于心乎?孟子曰:“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臣愿殿下,深敦友于之情,克笃亲亲之义,毋贻圣德之疵累,毋招后日之讥议焉。至于昭显世子之子凡三,两人既亡,其一尚存,而亦在于海岛幽囚之中。此儿若复夭札,则昭显之祀,于此绝矣。假令昭显初无胤子,殿下犹当为之择立其后,以奉其祀,安忍恝视其仅存之弱子,委之死域而不开其可生之路乎?噫!昭显而有知,则九泉之下,其所以有望于殿下者,当如何哉?臣窃闻,顷者殿下哀闷此儿,有意恩宥,而大臣有以不无过虑为言者,其事遂寝。呜呼!殿下此心,真是天地好生之大德,圣人恻隐之深仁也。为大臣者,既不能将顺其美,扩充其善,乃反遏绝而戕贼之乎?呜呼甚矣!其亦不仁,且不忠矣。且其所谓过虑云者,臣未知何谓也。将虑其异时,或为不逞之徒借口之资乎?夫无其事而虑其患逆,疑无辜而必欲寘之于死,则孰非可罪,孰非可杀?为帝王家骨肉亲戚者,不亦可哀乎哉?昔秦二世戮杀十二公子,而终未免望夷之祸;齐明帝杀诸王十五六人,而卒为萧道成篡夺之归。自古猜疑多杀,终亦促亡而已,曾何补于享国长远之道哉?夫子所谓一言丧邦者,其此之谓乎?呜呼!始殿下正位东宫也,先王之教有曰:“视兄子如己子。”圣教丁宁,至今在耳,斯岂非殿下所当奉持,而服膺者乎?伏愿殿下,深追先志,涣发德音,两弟一侄,亟令召还,还其属籍,复其官爵,务行宽仁,克念天心,则灾异庶可消,和气庶可臻,而祈天永命之本,亶在是矣。臣愚狂妄,僭越至此,鼎镬之诛,实所难逭。惟圣明,怜其愚而曲赐裁察焉。

答曰:“尔能言人所难言之言,良用嘉尚。当体念焉。”

○宪府行大司宪沈之源、执义洪处大、掌令徐挻然。上札,其略曰:

臣等伏闻,致治非止一道,致乱亦非一道。然其本系于人主之身,人君抚世应物,无非事者。一言一动,悉关治乱,其要在于心术之微。故古之君子,必曰格君心之非,必曰诚意正心。治心之术,舍是学,何以哉?臣等伏见,诸臣进言之际,一有不合于上意,则辄下情外之教,辞气太露,不但摧折而止。此由殿下虽勤于讲学,而功不切己而然也。昔者刘安世见司马温公问:“尽心行己之要,可以终身行之者?”温公曰:“其诚乎!”刘公问:“行之何先?”温公曰:“自不妄语始。”刘公初甚易之,退而自檃括平日之所行,与凡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力行七年而后成,自此言行一致,表里相应,遇事坦然,常有馀裕。夫刘安世,一士人也。所交者,一家之亲、一鄕之众、同列之臣而止耳。然以言行相较,犹有自相掣肘矛盾者,况夫一国之大、兆民之众,事有万变,日有万几,而人君以一身酬酢,欲言之无失,岂易能哉?是以,古先圣王,兢兢业业,持守此心,虽在芬华波荡之中,幽独得肆之地,而所以精之一之,克之复之,如对神明、如临渊谷,不敢有须臾之怠也。苟如是也,喜怒何由而失中乎,忿懥何由而发乎,疾言遽色,何由而作乎?修德之实,在乎去人欲、存天理。所谓人欲者,不必声色货利之娱、宫室观游之侈也。但存诸心者,少失其正,便是人欲。必也存祗惧之戒以畏天,扩宽弘之度以尽下,务使此心,虚明广大,平正中和,表里洞然,无一毫私意之累。然后上可以格天,下可以感人,而凡所欲为,无不如志者,何患乎民之不乂、国之不治、灾之不弭乎?

上嘉纳之。

○领敦宁府事李景奭上札曰:

呜呼!大小灾异之重叠,于斯极矣,而岂若今日水灾之惨,切于目前?乙巳之怀襄,非不酷矣,而至于宫城之内,辇毂之下,急注骤溢,垫没之多,未尝有如此日者也。当此之日,环四面十里之外,人未见其大雨,惟都中独尔,又何异也?上天之大,警动我殿下,亦昭昭矣。遇此大警动,不复有大惕厉之改易之举,则是天仁爱殿下,而殿下不体天也,天安得每每戒告哉?念及于此,宁不寒心?惟我圣明,数御经筵,夫经筵之讲学,非为修德而出治欤?必须明理,然后可以知至善之所在,知至善之所在,然后可以修德而出治矣。先儒之言曰:“学者有所得,不必在谈经论道间,当于行事,动容周旋,中礼得之。”况帝王学问,与政令相表里,讲明义理,体认于心,心平气和,无所偏僻,则动容周旋,发为政令者,夫岂有不得其平者乎?动静云为之际,不加省察矫揉之功,则虽日临旃厦,读尽经传,徒为买椟之归,而无益于身心上矣。方今天心未豫,灾沴频仍,则其所以消弭之道,不外乎殿下之心,于此其敢不乾乾夕惕,而大加自励乎?至于施措之事,则若不大改易,无以消大灾沴。所谓大改易者,非宪章、节目之谓也,只在于大改易前日之为耳。以言而获谴者,无论轻重,斯可原矣;以过而被罪者,无论大小,斯可宥矣;其才可用而久在散地者,斯可用矣。凡殿下之所尝深怒而恶之而不释然者,尽为释之,则是殿下之怒既解,而上天之怒,庶可以回矣。果能大改易如此,则舆情大悦,中外吐气,视听自我之天,宁有不动之理乎?任贤使能,国家之先务,而人才之乏,莫今日若也。野有遗而求之不诚耶?侧陋多而扬之不尽耶?抑诖吏议、罥文网,而未蒙恩者众耶?此在殿下推诚收用,亦在庙堂及铨部之臣,荐进而甄叙。愿殿下于此,亦大有改焉,则无弃捐之材,而不至于乏人矣。向者一二儒臣,既蒙付职之命,教有无渐之教,何示人以不广也?无乃有所僻焉而然耶?此事于一二臣何害焉,只恐殿下于克己工夫,未甚着力。此等性偏处,亦不可以猛省而改之乎?绸缪之备,有国之所不可忽,而亦有缓急之可论。军器比之军兵,则军器末也,军兵本也;军兵比之民心,则军兵末也,民心本也。虽有利器,军兵不精,则恶得而用之;军兵虽精,民心未得,则恶得而使之?然则安民为今日之急务也。况军器有多少,郡邑有残盛,居官有久近,宜有差等之别,以为次第修治之地,而今者虽有残邑未久之官,有若干未修补之军器,则不为少贷。虽或善治,而数张弓、数部箭,有未及修,则罚亦必及,杖罢纷纷,流配相属,爻象已不佳,而民且以为,朝廷之视百姓,曾不及一弓箭也,此岂可不念乎哉?为守令者,恐其得罪,不顾民弊,惟以修补军器为事,哿矣饶邑,哀此残县,害及于民,不亦深乎?残县犹可说,残堡又何以办?臣恐重困之疲甿、孑遗之土卒,益无以支也。孟子不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国之灾也。”耶?不可不深思而处之也。臣闻流布之言,近日侍女之选入,非止一二家,多有愁怨之色云。此时似不当有此事。臣不敢信之,而如或有之,此殿下下教中所求闻者,臣不敢以道路之传,而不达焉,惟在圣明之加察焉。噫!土木之役、侈汰之习,在平日犹当禁戒,况于遇灾修省之时乎?自今以后,凡所兴造,一切停止,尚方织锦,亦命撤罢,以昭节俭之德。两界之贡物,并令或减或轻,少慰遐外穷民之望,不胜幸甚。

答曰:“卿之恳恳之忠,不曾少懈,随事规谏,可不服膺而体念焉?自今以后,凡土木兴作,一切停止,尚方织造,亦令停罢。其他可施之事,当令备局议行之。”

6月18日

○丙子,太白昼见。

○上御宣政殿,试讲儒生。生员李守恒能通《周易》,特命赐第。

6月19日

○丁丑,以金汉文为忠淸水使,徐元履为江原监司。元履故相景雨之子也,早有时名,自逐赵锡胤,连被宠擢,人皆嘲笑之。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吏曹参判洪命夏列书应旨诸疏中紧语,奏议于上前,至沈光洙所言三儿事,上曰:“淸使还后,当徐议处之。”上与诸臣论民役之烦重,仍谓诸臣曰:“人言赋役倍蓰昏朝,若是其甚乎?予未晓其故也。”兵曹判书元斗杓曰:“朝廷别无加赋之举,而百姓之言如此,臣亦怪之。”命夏曰:“殿下即位之初,黎民之颙望极矣,而于今六年,未蒙实惠,故愁怨如此。”上叹曰:“以予料之,人之不思甚矣。光海昏乱之馀,先王拨乱反正,革弊政、蠲重赋,人心翕然,莫不欢抃。予以薄德,惟当遵守而已,岂有更张之举乎?时势大不同,而臣民所望,欲如癸亥初政,不亦异乎?至于山人,颇有知识,而予之初即位也,责望于寡昧者,亦以癸亥初期之,其不量时势,亦甚矣。”

6月20日

○戊寅,太白昼见。

○宪府启曰:“今日水灾,振古所无。渰死之人,部官所当从实报京兆,京兆亦宜详察入启,而今闻都城内外,死于水者,至数十人,而只以四人为启,令恤典盛意,不得均被。请汉城府堂上推考,部官并先罢后推。且令更查,均行恤典。即今奢侈已极,而国纲解弛,禁令之不行久矣。诸宫家人,或有犯禁被执者,则必倒悬禁吏于宫门之内,故禁吏不敢下手。至于市民,与本府之吏,托为契房,如作稧之类。私相曲护,虽欲严禁,无以祛其弊。请自今严饬宫家,如有侵及禁吏者,勿论所犯之大小,一一入启处置,市民契房,一切严禁,如或犹踵前习,论以重律。京江流下材木,自是贫民生业,而近日宫家及诸上司,公然白夺,归怨于国。请自今禁断,毋踵前习,且许见夺之民,来告本府,以为入启处置之地。”上从之,部官姑先推考。

○领议政金堉启曰:“今当因灾恐惧修省之日,特下审理之命,此天地覆焘之德,好生钦恤之意。瞻聆所及,孰不感激?罪疑惟轻者,皆当蒙宥,而但犯于赃律者,国法至严,轻举奏谳,所不敢为,而李廷显、李圾、卢希远三人,受刑或百馀次,或七八十次,至于累载在囚,人有称冤者。况今圣上无论罪之轻重,特施旷荡之典,当此之时,减死实边,亦为囚求生之一道也。”上下教曰:“此何言乎?不贷赃吏,古圣王之法,而近日赃吏有一人死者乎?为人臣者,徒欲行私,一向玩弄国法,有同儿戏,辄肆然请释,是何道理也?古之大臣及忠臣,必请其君曰愼无赦,今之有识者,必曰毋论罪之轻重大小,一切释之,是诚何心哉?予不胜慨然矣。卿须念国事,毋动于浮言。”堉又上札,请受妄言之罪,答曰:“予言出于慨叹流俗也。举朝皆然,不独卿之失也。卿其安心,勿待罪。”

○领中枢府事李敬舆上札,其略曰:

玆者求言之旨既下,中外之臣,相继陈章,公车已满,而不过曰言路之杜塞也,言者之获罪也,宫庭服用之侈靡也,池台馆宇之增饰也,田庄第宅之过制也,大小臣僚之失职也,庆赏刑罚之不中也,宫府不能一体,而掖庭、内需之弊滋蔓也。臣则不敢暇及于此,而区区自附于先格后正之义者,诚以圣心一悟,卓然先立乎大者,则必能广开四门,乐闻直言矣。安有𫍙𫍙声色,拒人于千里也?必能亲近正士,唯恐或退矣,安有踈弃斥逐,又从而罪之也?必能躬服浣濯,如大禹之菲衣恶食矣;必能惜金辍台,如汉文之节用爱民矣。必无亲爱之僻,广设田园,崇饰第宅,以贻生民之弊也;必尽宅俊之道,辨别贤邪,革去偏党,以成咸熙之绩也,此所谓一正君,而国定矣。此臣所以不避迂阔之嫌,终始以讲学明理,端本淸源,眷眷申告者也。然在昔致治之主,莫不有共理之贤。宰相之职,唯在匡辟,殿下宜责以献可替否,以辅圣德;进贤退邪,以人事君,公听并观,以收群策,毋以簿书期会,趋走承顺为恭谨为才能。台阁之任,唯在责难,宜责以随事纠谏,格非正事,守法不挠,操切豪责,牵裾折槛,亦皆优容,勿以阿谀句容,含默图便为忠厚为爱君。如此然后,体统不紊,血脉相通,此为治之切务,而又得博闻读书文学之士,如世宗朝集贤殿之规,朝夕与处,亲之信之,宫庭起居膳服,动静云为,并得闻知,使之随事规讽。其他政令便否,朝臣贤否,论议是非,莫不参议。山林之士,亦宜尽诚召致,勿拘常规,俾得一体论思,则其于存养圣心,夹持天德,必有所大益矣。此则今日玉堂之任,极选一时之善士,待之以非常之礼,则岂无侍文兴起之人乎?抑臣又有戚戚于心者,常所仰屋而窃叹者,不得不别有献焉。凡系圣躬之阙遗、政令之失当,大臣、三司则必待其成,乃能救正,其在四方听闻,已无及矣。若政院则处近密之地,命令之不合于理者,大则封还,小则陈启。日月之更,不待既食之后;时措之失,可救未然之前。此唐、虞纳言,命之以惟允;汉、唐尚书,许之以封驳者也。叔季以来,得人既难,委任亦轻,人主罔念古昔置官之意,徒欲惟予言莫之违也。不参义理之当否,徒肆威怒之逸德,摧折之、戮辱之,是自塞其咽喉也。圣明在上,四门廓开,宜复古道,痛洗陋习,岂料颙望至治之日,反有前所未有之事?银台之官,循例陈启,片言忤旨,或就缧绁、或窜山海。自此之后,运斗之地,为守阖之冗官,此岂所望于我殿下哉?方今朝臣贬逐窜黜者,非有四凶之罪也,因事编配者,非尽怙终之辈,而离亲戚、弃坟墓,或吊影穷荒,或寄迹他鄕,或陟岵倚闾,叩心呼天,或妻子兄弟,分离莫保者,不啻百数。此足以伤天地之和,致水旱之灾,不有累于天覆之仁哉?宜令有司,将远近流配,削黜夺职之类,商议于庙堂,有罪无罪,可释可叙,勿循罪名,唯观情犯,明白详核,仰禀睿裁,大霈旷荡之恩,岂非弭灾之一大助也?且治平之世,必曰吏称其职,民安其业。愼择守令,勿为数递,安民之要道。近来号令烦扰,文网稍密,列邑分忧者,非势家子弟,名官外补者,鲜能保全,迎送络绎,民生失业,奸吏舞文,职由于此。去其太甚,略其小过,俾手足得措,小展其才,不为无益于便民之方矣。立法创制,尤当谨愼。古者国有大事,谋及卿士,参以时势,然后可无反汗之弊。钱货,远自三代,为天下之通宝,生民衣食之外,别作一货,通济有无,其便民利国,孰大于斯?领相受知遇之恩,任经济之责,思欲遵仿古制,期致通行,其意好矣,其勤亦至矣。然东土建国,自檀、箕以下四五千年,其间明君谊辟、硕辅良弼,岂不知用钱之有益于人国也?未闻有行之者,或有乍行而旋废者,其必有所以然矣。铜铁不产于域内,而乃欲取资于他国,通行于一方,一难也。我国民贫,家无剩财,耕田而食,织布而衣,虽有以工、商为业者,不过土木、皮革之器、丝麻、米谷之用。互相贸迁,才能自给,而犹有饥寒流徙之民,以何馀财蓄储,取钱居积,图什一之利哉?此二难也。村民野夫、酒店编氓,惟思求升斗之米,济朝夕之急,方其父母妻子枵腹仰哺之际,虽带钱归家,亦何补于救活?此三难也。噫!天下穰穰,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货物通行,如水行地,岂可以政教征发,抑勒而为之哉?触处窒碍,公私俱病,固不可言,而任事之辈,假公营私,折辱守宰,侵扰闾井,不一其端,而西民尤被其害。领相当国尽诚,靡策不讲,每以便民利国,夙夜孜孜,尽瘁之忠,臣素多之,岂有洞此弊,而强为之哉?只缘闻事不实,实事不闻。方伯、守令、同朝荐绅,不识庙堂本意,莫肯明言利病,俱曰可行,无赖牟利之辈,又从以扇动之,相臣位尊体重,无路得闻。国事非一家事,何妨熟讲善完?愿以臣章,询于领相,询于在廷诸宰及三司、台阁之臣,使之明白可否,趁即变通,亦一慰民心之大助也。自古帝王之孝于亲、友于兄弟者,非不多矣,而独称大舜者,以其能尽处变之道也。殿下仁爱孝友,迥出百王,不幸遭非常之变,而能尽其处变之道,是同符于重华也。海岛雾露,围中之尚免疾患者,赖殿下天地生成之德,衣之食之,曲加轸恤之仁耳。然生长深宫,体袭绮纨,虽以虑患保全之意,不能迎置辇毂之下,以尽友于之欢。若广其墙垣,高其室屋,豊其衣食,足其使令,使之优游度日,以待时事稍定,其于圣德,岂不弥彰;在于弭灾,曷云无补?

答曰:“卿之诚意至此,再三庄诵,不觉惕然而惧。予虽不敏,敢不服膺焉?末端事,当令备局议之。”

6月21日

○己卯,太白昼见。

6月22日

○庚辰,太白昼见。

○前府使李有淐上疏,陈时弊七事,且进《修省箴》,优批答之,赐虎皮。

6月23日

○辛巳,太白昼见。

○咸镜道旱蝗。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副护军闵应亨亦请对入侍。上谓诸臣曰:“予闻,开城府淸使支供之物,皆办于民户,而至于独女户,亦被收税云,诚可矜恻。此岂文王发政施仁,必先鳏寡孤独之意也?”领议政金堉曰:“开城府果有此事,而至于每月收米数升于丐乞户,以为府官供给之资矣。”上惊叹曰:“独女户尚云矜恻,况丐乞者,何从而出米乎?令备局移文本府,独女、丐乞等户,则自今切勿收税。”闵应亨曰:“今者应旨进言者多,而所言皆第二件事,非第一件事也,臣请为殿下言之。殿下即位之初,慨然欲兴三代之治,近年以来,渐不如初。国家危亡,迫在朝夕,皇天监临,列圣默佑,降此大异,以警告我殿下,今若因此而大警动于心,则此正转危为治之一大机也。朝臣言事者,莫不以公主第宅之逾制为言,此可见公论也。使幼冲之儿,居于巨室广厦,饰以金碧、朱翠,安知无福过灾生之惧乎?古语曰:‘鬼瞰其室。’此固非慈爱之道也。臣之愚意,勿令公主入此室处可也。”又曰:“人主立志,出治之原。殿下之病痛,在于立志不固,而有所间断也。年前因黄雾之灾,广求直言而终无实效。今若又踵前习,则臣恐治道无由成,而国事终无税驾之所也。”又曰:“奢侈之害甚于天灾,自古兴亡,莫不在奢俭之如何耳。今殿下诚孝友爱,出于天性。圣资如此,何事不做,而第奢侈害之耳。窃瞷古昔崇俭之君,汉文帝为上,宋仁宗其次也。汉、宋之治,必称此二主,人主为治之要,莫善于淸俭寡欲也。”又曰:“生民困悴,实由于贡赋之烦重。北使之支供、岁输之缯币,皆办于民,如之何其不穷且贫也?臣窃闻之,逆家银货,没入内帑云,请出其财,以蠲民役。”上良久曰:“是何言也?逆家赃物,何忍入于内帑乎?此乃传闻之误也。”又曰:“湖南富饶,甲于我东,自古凶年不能病。今岁饥馑,前所未有,圣上出仓谷以赈之,惠则大矣,然此非爱民之本也。仁政莫如轻徭而薄赋也,若赐湖南田税之半,则民可蒙实惠矣。”又曰:“言路者,国家之元气,人主之耳目。言事之臣,虽有狂妄之失,置之可也,若从而罪之,则是岂从谏不咈之道也?臣请以顷日赵锡胤事言之。锡胤果有护党之心,则斥逐之亦宜矣,而此则不然。与徐元履所见相左,辗转激成,终至于独被放黜,此岂服人心,而止党论之道乎?自锡胤摈斥之后,元履亦以为嫌,不敢更有所言,是并弃两臣也。尹得说逮系之命,实是圣明过中之举,而其时廷臣无一争之者,遂成吾君之过,臣窃痛之。且李光载事,殿下果以为诬罔,则不亦冤乎?光载之言,只是失对,以光载之风力,其能禁戢大君乎?殿下僻于亲爱,终不觉悟,直罪光载,此亦非过举乎?”上曰:“卿虽告老,尚有眷眷之忠,深用嘉尚,予当体念。李光载释其放归田里。”仍问诸臣曰:“公主家何以处之?更营小室而给之乎?”左右默然。左议政李时白曰:“姑令勿居,以待明年似可矣。”诸臣既退,承旨李行进曰:“修撰洪宇远既参本馆之札,又独陈疏,而其辞语极其谬妄。臣送言使改之,而终不听,其心诚可恶也。其所谓‘陵土未干,宠姬殛死、爱子流窜。’等语,见之不觉心寒而胆栗也。虽草野之臣,告君之辞,不可如此,况经幄近臣乎?若以此疏,史官书诸册,国人播于外,则固不可家喩而户说,后世安知其是非乎?逆赵凶逆,举国所知,奸谋既露,百僚请讨,宇远乃敢曰宠姬爱子,何以谓宠姬,何以谓爱子乎?臣窃以为,国是不可不明也。宇远之疏,宜即下政院,使人人见之。今乃留中不下,群情莫不愤郁,皆以殿下为柔弱也。当怒而不怒,甚于不当怒而怒之,何可默默而已?且一抔土未干之说,出于何等文字耶?臣若与宇远争辨于上前,则臣心庶快矣。言者虽不可罪,而此人之怪妄,决不可置之也。”上微哂曰:“予欲见宇远而面谕之。”行进盛气而进曰:“曾在先朝,仁城君珙,累出贼口,而亦有投疏而救护者。故相臣金尚宪陈札而劾之曰:‘自附于诸贼所引之王子,其心所在,有不可测。’人臣见无礼于吾君,则如鹰鹯之逐鸟雀也,而台阁寥寥尚无一言,今日登对,亦无言及于此疏之狂妄者,臣窃怪之。”上曰:“不独措语怪妄,至以不仁不忠斥大臣,此亦不可也。”行进曰:“宇远之肆言无忌如此,其于大臣,有何所惮乎?”未几,上下宇远疏于政院。

6月24日

○壬午,太白昼见。

○吏曹判书南铣累疏乞免,许之。

○以闵应亨为大司宪,沈之源为吏曹判书,南铣为右参赞,曺汉英为承旨。

6月25日

○癸未,太白昼见。

6月26日

○甲申,太白昼见。

6月29日

○丁亥,黄海、忠淸、全南三道旱。

孝宗大王实录卷之十二

秋七月

7月2日

○己丑,太白昼见。

○以吏曹判书沈之源为右议政,郑维城为吏曹判书,权大运为吏曹正郞,李元镇为承旨,李时楷为大司宪,郑知和为吏曹参议,李厚源为礼曹判书。

○执义洪处大引避曰:“洪宇远疏辞,殊涉谬妄,置而不论,则义理不明,而是非不定矣。自古凶逆之变,何代无之,而未有若逆赵之凶惨者也。罪关宗社,天讨已加,名出贼口,从轻迁置,圣上处变之道、保全之义,两得其当,而事过之后,乃敢以宠姬、爱子,殛死、流窜之说,笔之于书,有若无罪而枉被窜殛者然,眩乱国人之听闻,臣未知其意之所在也。殿下于澂、㴋必欲保全,置诸海岛,寒暖饥饱,曲加问恤,少有疾病,遣医送药,爱护之道,可谓至矣,而乃曰:‘先王在天之灵,悼恨隐痛于冥冥中。’又曰:‘先王陟降,在帝左右,与天为一,崇降不祥。’显加讥贬,略不顾忌,至于秦二世、齐明帝之引喩,尤极无伦。其于外方之听闻,后世之传说何哉?言者不罪云者,语及乘舆,事关宫掖之谓也,至于措语无伦,全昧义理者,所当明辨而痛斥之,使是非明于一世,公论定于后世,而徒以言者不罪为解,使君父横被恶名,而少无顾惜,臣窃慨然也。臣之愚见如此,发简同僚,将欲论启,而皆不肯从,此实臣见轻之致。何敢苟冒?请递臣职。”持平李尚真引避曰:“昨日执义洪处大发简欲请罪洪宇远,臣以不可苟同之意,答送矣。继见其引避之辞,臣窃怪之。夫宇远疏辞立意,首尾苟有稍涉护逆者,则罪固难贳,请讨不暇,而今以措语文字之间,逐句抉摘,文致罪案,则决非明时之美事,其可以服人心乎?不此之思,而必欲深治而后已,至以使君父横被恶名而少无顾惜等语,丑诋同僚,不遗馀力,自忠陷人。用意虽深,圣明在上,不足多辨。既已被斥,不敢苟冒,请递臣职。”掌令徐挺然、赵晋锡、大司谏闵应协、司谏郑基丰、正言李庆亿、姜镐,并以此引避,答曰:“勿辞。”处大等并退待物论。玉堂校理李延年。上札曰:

身居台阁,请罪言者,已极无谓,而恶名、讥贬等语,殊涉深文,狂僭不罪,明有圣教,则不欲论列,其志可尚。请执义洪处大递差,李尚真、徐挺然、赵晋锡、闵应协、郑基豊、李庆亿、姜镐出仕。

上从之。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淸使之来,未知为何事耶。”诸臣皆曰:“彼情不可预度。”上曰:“以予揆之,必是李敬舆、李景奭、赵䌹等查问之举也。”未几,远接使启闻,淸使所干,果如上之所料矣。

○北虞候边岌,与淸兵击破罗禅,领兵还到宁古塔。

○王世子行朝讲于时敏堂。

7月3日

○庚寅,太白昼见。

○备边司启曰:“边岌领孤军,深入异域,全师而还,不可无赏,请令兵曹论赏。军人则令所居郡县,蠲户役、赐米布,且设犒馈以劳之。”上从之,特命边岌加资。

7月4日

○辛卯,两南漕舡败于洋中,漕军多渰死,命施恤典。

○大司宪李时楷上疏曰:

近以洪宇远之疏,台阁有乖角之议,臣不胜慨然焉。当初宇远陈疏之后,人有传诵数款之语,已不胜怪愕矣,及见誊本,则一篇立论,无非可骇无伦之辞,不图人之为言至此也。自古进言,不一其道,或远谏焉,或近谏焉,或正言焉,或切言焉,有讽谏者,有几谏者,皆指斥人主之过失,历举时政之阙误。故后世称之,靑史美之焉。有事得其当,而反谓之过,全无是事,而勒加其失,肆然无忌,有若扬罪者焉哉?试以原疏,徐究其意,则首尾措语,大相纰缪,横说竖说,都是怪妄,虽谓之妖疏可也。疏中所谓:“赵贼凶逆,天地之所不容,王法之所不贷,既已伏辜,两儿安置海岛,斯为宗社之幸。”云,此则罪人斯得,人心咸悦之辞也。继以“赵贼先王之宠姬,澂、㴋先王之爱子,而三年才过,陵土未干,宠姬殛死,爱子流窜。”为言,此则悼惜其死,有若称冤之辞也。前后之言,自相矛盾,不翅黑白之相反。如前之言,则岂当以三年、陵土、宠姬、爱子等语,露诸文字;如后之言,则不当以伏辜、安置,为宗社之幸等说为言。不知其意在于人心咸悦耶,在于悼惜称冤耶,臣实怪之。且宠姬云者,如殷、周之褒、妲,晋献之骊姬,唐玄之贵妃之类也。虽无作逆之事,只此宠姬二字,足以死矣。况夏桀、周幽、献公、明皇,何等人君也?敢以此语,侵及先王,其亦不敬甚矣。至于陵土未干之说,始见于李敬业讨武氏之檄,若非问罪之举,不当引用此语也明矣。为人臣子,何忍发此言也?其疏又曰:“澂、㴋藐尔稚少,无所知识,其母之谋,必不预知,所坐只是其母之罪。”云,此则全昧治狱曲折而言也。㴋则年虽稚少,方其贼党,内外缔结,谋议易树之际,评命择立之说,杂出于诸贼之招,澂则预知其母之谋,至于自窃衣带而出,易立之计,虽非自图,行凶之端,渠亦参知。贼党所供,昭载文案,其曰:“以情而言,必不预知。”云者,未知何所据,而申救至此耶。且玉成等说,诚不满一笑也。其疏又曰:“先王在天之灵,悼恨怀痛,与天为一,崇降不祥,未必不由于此。”云,何其妖且妄也?平治乱逆,保全国家,实是宗社之庆,祖宗之灵,于昭于天,中外臣民之贺,宜与同之,岂有悼痛降灾之理乎?务为怪变之说,上诬先王之灵,尤可骇也。其疏又曰:“秦二世戮死十二公子,终未免望夷之祸;齐明帝杀诸王十五六人,卒为萧道成篡夺。猜疑多杀,终亦促亡。”云,读至于此,毛竖骨爽。国家不幸,变出宫掖,自点之一门图逆,贼赵之母女同凶,内外缔结,祸迫朝夕,宗社之危,间不容发,幸而发觉,群凶伏法。至如贼赵罪逆彰著,为贼元凶,而圣明犹且恻悯,不忍加法,廷臣控请,久而始许,只令自尽于家。世龙之妻,手赍凶物,行逆狼藉,不但谋害圣躬,亦且上犯慈殿,揆诸王法,罪不容贷,而殿下特推同气之仁,独违国人之议,贷其性命,安处近邑。此,殿下过于全恩,屈其王法,友爱之隆、曲护之意,至矣尽矣,前代帝王之所未见也。有恶如此,尚得保全,则况骨肉至亲,孰有无罪被戮者,而宇远乃以千古暴君,戮杀无辜之公子、诸王,终至被弑亡国者,引而证之。且曰:“为帝王骨肉、亲戚,不亦可哀?”云,凡此等语,乃臣子所不忍言、所不忍闻也。苟非讥贬君父罪状,官家不敢为如此之说,而宇远恣言之,抑何意耶?宇远非病风丧心之人,岂不知此言之为悖伦违理,亦岂敢有意伸理已死之凶逆,而犹且冒死云尔,则其意盖在于务为新奇之论,能言不言之事,沽直于身,归恶于上。欲使谈者,黜其情而褒其论,去其实而扬其名,赌虚誉而媒进取,自不觉其讥贬君上之归。其所以营于心,作于事者,岂非可恶之甚乎?语之无伦,意之妖妄,乃至于此,虽不可直加以讥贬之罪,而固当辨白是非,痛斥邪说,屏黜于朝,使人人皆知宇远进一妖疏,语涉讥贬,得罪而去,然后正论得行而巧情乃露也。今日发此论者,诚不可已,而台阁之上,意见相左,曲为辞说,舍平顺之路,而趋邪险之径,张皇竭气,生出别意,或谓之太激未安,或谓之妄发,或谓之辞说不择,或谓之矫激之言,有何所损,或谓之尽言不讳,馀人不如,咸以言者不罪为言,有若应旨进言,所论直截者然,未知其心果以宇远之疏,为真直言耶,抑心知其非,而姑为大言,自附于掠美之地耶,臣实怪之。噫!当今之世,义理晦塞,是非顚倒,人无主见,士无的论,趋名竞进,逐影寻响。一人先唱,众口争和,全昧事理之当否,不知是非之可明,宁归恶名于君上,不欲崖异于辈流,习俗至此,良可寒心。且所谓妄发云者,措语间误下一二文字之谓也,宁有一篇立意,逐节可骇,而诿诸妄发之理乎?且所谓迹涉护逆,则罪固难贳云者,尤可笑也。人臣苟有护逆之意,则便是逆也。三尺至严,国有常刑,其所论罪,奚遽止于黜罚而已乎?若谓伸理凶逆,然后方可施罚云,则此外轻重之罪,皆无可论之时乎。宇远之疏,妖妄如此,而终无一言辨白,显加攻斥,书诸史册,播于人口,则必以其疏为一时之公言,未知美名果归于圣躬乎?此臣所以痛恨于习俗之见也。臣之愚意,则非但宇远之言为可罪,首唱浮论,力主伸救如李尚真、赵晋锡、徐挺然等,皆可罪也。往在先朝,珙之出于贼口,而窜黜也,睦性善等,因求言之旨,陈疏救解,而三司俱发,或请论罪,或请焚疏。其后姜鹤年亦因求言之旨,有以暴易暴之说,两司交章,至请按律。其时求言之日,亦有不罪之教,其时三司之臣,亦多耆耇之人,而曾未闻以言者不罪为言,良以王法至重,公议至严故也。岂其所见不及于今世之人而然乎?且见玉堂处置,何其无忌至此也?公论之地,不避一家之嫌,力沮正议,是非倒置,今日三司之论,一何无据之至此也?臣固知此论一发,众訾随至,而身忝言地,目见论议之乖剌,是非之倒错,不忍含默,以负圣明,敢陈区区之见,伏愿圣明,垂察焉。

答曰:“卿其勿辞,从速出仕。”史臣曰:“甚矣,李时楷之攻人也!宇远疏辞,若称赵贼之冤,伸救澂、㴋,则是亦逆徒也,凡有血气者,固宜沐浴请讨,直加以护逆之刑可也。其罪奚至于讥贬之律,屏黜之罚而已乎?宇远之意以为,逆赵凶逆,虽天地之所不容,王法之所不贷,至于澂、㴋则当宁之同气也。幼稚之儿,若一朝溘然于海岛之中,则恐有歉于大舜封象之至德,故欲使吾君处变之道,止于至善之地,而特其措语之妄耳。今者时楷不原本意,只钩文字,援古比喩,逐节注解,至以宠姬等语,成宇远不敬之罪,吁其甚矣。”

7月5日

○壬辰,以南老星、金振、金佐明为承旨,李晩荣为执义,郑晰为持平,沈儒行、吴挺垣为校理。

7月6日

○癸巳,持平李尚真、掌令徐挺然、赵晋锡、大司谏闵应恊、司谏郑基丰、正言李庆亿、姜镐等以李时楷疏辞,有首倡浮论,力主伸救等语,并引嫌,答曰:“勿辞。”玉堂复请出仕,上从之。尚真等既出,又引避,宪府以渎扰,请并递差,上从之。

7月7日

○甲午,黄海监司金弘郁上疏曰:

臣伏见顷日求言之教,继下审理之命,殿下遇灾修省之道,可谓至矣。厥后朝臣相继投疏,未知其辞说如何,而未闻采用之实,徒为虚文之归,毕竟疏决狱囚,只放徒年之数人。若是而欲望应天弭灾,亦远矣。呜呼!灾异之作,何世无之,而未有甚于今日者也。岭南之水赤、关东之雪赤,已极惊惨,而金宿失度,逐日昼见,乃于亢阳之月,敢与太阳争光。其他种种星变物怪,难以毛举,而至于前月,京城大水,振古所无,都民渰死,其数甚多,而阙内沟涨,漂杀人命,此尤可愕之甚者也。又况数百里之外,水旱各异,松都以西黄海地方,旱干最甚,自五月望后,雨泽不降,百谷数焦尽,草木黄落。野邑、海边,尤极惨烈,农民号哭,大命近止,此则非他灾异之比,岂非燃眉切急之忧乎?变异之惨,若是其可惧,而其所以应之者,殊甚草草,非但不能消灾而致和,抑恐天心不享,益用其威怒也。自古遇非常之灾者,必有非常之举。今殿下所甚厌闻者何事,国家之大狱,可疑者何事耶?若不念及于是,而徒区区于微细之事,则此臣之所大闷也。臣窃念,姜狱最是可疑者也。何以言之?咀咒之变,起于移御庆德宫之时,其时宫闱上下,和乐且湛,姜有何怨憾之心,而为此大逆不测之事乎?若曰其时则非姜之所为云尔,宫中咀咒,是何等事,而出于人人之手乎?臣于此,大有所疑,而及至姜赴沈之后,则虽有气势,身在万里之外,使婢仆行凶,而不泄其机,无是理也。况昭显卒逝之后,则虽曰处禁中,而见忤于赵贼,别处一殿,有若囚系,内外隔绝,防守甚严,虽欲行凶,亦不可得,而咀咒之狼藉,此时为甚,岂非可疑之大者乎?且储承殿修理之时,咀咒秽物,掘出尤多,此亦可疑。若谓之从前埋置云,则昭显未卒之前,何能逆睹而行凶,既卒之后则曾未几何,天定大计,储位有归,彼势益孤,不过为宫中之一寡女耳。虽欲埋凶,孰从而听之?至于置毒御膳之说,尤不近似。其时赵贼,势震后宫,日侍椒房,左右前后,无非赵贼之人,彼虽凶巧,必无可乘之隙,此又可疑之甚者也。其他可疑之迹,不可殚记,而赵贼构捏于内,逆点鍜錬于外,傅会成狱,终至赐死,阖门老少,夷灭无遗,吁亦惨矣!且昭显两儿之死,无非自点之媒孽。淸将云云之说,初出于郑译之言,再传于馨长之口,机事阴秘,人莫能知,而自点乃谓之缘坐,又谓之防患,固请远窜于外。稚弱之儿,伶俜孤苦,相与扶携,一时南迁,道路观者,莫不堕泪,及其到配未久,接踵而死,人皆藉藉以为,自点之指嗾。设令其母有罪,稚弱之儿,元无知识,况其母之罪,不甚明白,而遽用流窜之律,终焉晻昧而死,永永含冤于九泉之下,人之闻者,孰不恻然伤心乎?仁祖大王严鞫宫人,治其不谨看护之罪,至毙杖下,则亦可见至仁慈爱之心,疑其无罪而死也。呜呼!天理昭昭,报应甚速,逆点、赵贼骈首就戮,而姜之冤状,尚未暴白。殿下于此,亦非不知,而只以事系先朝,威制群臣,使不敢言,臣窃以为不然。以圣继圣,犹有变更,尧时四凶,至舜而窜殛,何害于承继之义乎?至于我朝,中庙朝奸凶,斩伐己卯之诸贤,至明庙而伸雪;明庙朝权奸,嫁祸士林,至录伪勋,而宣祖即位之初,群臣廷请,革罢勋籍,尽复其爵。夫日月之明,尚有所掩蚀,奸凶壅蔽之患,虽圣主亦不得免焉。唯其继体之君,明辨是非,雪其冤枉,则事光于前,而名垂于后,实合于继述之孝。先正有言曰:“当遵守而遵守者,继述也,当变通而变通者,亦继述也。”明、宣两朝之事,岂非今日殿下之所当法者也?呜呼!匹妇含冤,尚致三年之旱,孤臣痛哭,亦霣五月之霜。今姜之一门死者,非特匹妇,而冤魂郁结,有甚于痛哭,则感伤和气,召灾致异,无足怪也。今之廷臣,谁不知此狱之冤甚,而含口结舌,莫敢明言者,爱其身也。大臣,殿下之股肱也,台谏,殿下之耳目也;玉堂,殿下之腹心也,犹且不忠,负殿下而不言,则其馀何足道哉?今殿下特召大臣、三司于前,试以臣疏下问,如曰臣言非妄,则即令杂议而伸理,若以臣言为妄,则请伏𫓧锧,甘受护逆之罪。且既雪其母之冤,则三儿固当放释,而至如澂、㴋,亦皆幼稚之儿也。其母行凶之时,抑有干预之事乎?设有干预之事,实由于其母迫胁之致,其情可恕,而窜谪海岛,今至累年,则国法已行矣。特令恩宥,放还京辇,置之一处,使不与外人相接,而俾有家室,终其天年,则岂非圣朝宽大之典乎?况㴋于其时,最为微弱,则尤当矜愍处也。唯殿下留意焉。臣曾在洛下,目见水灾之孔惨,今到西藩,又睹旱灾之太甚,固知国家危亡之祸,迫在朝夕,而寻常陈弊之疏,不足以塞明诏而弛天怒,故敢以平昔之素,尝慨叹者,仰陈天日之下,冀圣明之一悟。

疏入,上震怒,下教曰:“以逆姜事,曾有传教,其时措语,政院考启。”政院启曰:“壬辰六月,大臣引见时,下教曰:‘虽累世后,若有以逆姜事,闻于朝者,论以逆党,鞫问于阙庭,以此明谕各司。’云。”又下教曰:“今观金弘郁疏辞,不觉毛发竦然也。当依壬辰传教施行。即招政官为政,以在京无故人,差出弘郁之代,明朝辞朝,与禁府都事一时下去,拿弘郁以来。”仍下弘郁疏于政府,使诸臣皆见之。

○以吕尔载为黄海监司。

7月8日

○乙未,太白昼见。

○宪府执义李晩荣、持平郑晰。启曰:“经幄之臣,与草野倨傲者有异,告君之辞,所当十分详愼,直陈所怀而已。修撰洪宇远以近侍之臣,应旨投疏,语不裁择,引喩失当,措语谬妄。虽曰有怀必达,遣辞之际,不当如是,请递差。”上不从。又启曰:“凡观人疏辞,当观其一篇主意而是非之可也。洪宇远疏辞,虽甚谬妄,原其主意,断然无他,而大司宪李时楷,逐节注解,援古比喩,钩得文字间失着,以成罪外之罪案,何意欤?时楷以有识宰臣,徒持谬妄之一疏,独拂群议,未免深刻之归,不亦非乎?请递差。”上从之。

○判中枢赵翼上疏曰:

臣闻,古人云:“未有不召而自至之灾,未有既至而无应之变。”臣未知今此为灾,缘何失而致之,亦未知当有何应也。盖自古水灾,其所以致之者,及其所应,其端非一,臣未能尽记也。惟记宋宣和年,汴京大水,李纲以为:“此,夷狄兵戎之象,不可以不戒。”上疏极言之,其后数年,有靖康之祸。又窃念,顷年丙子六月,京城大水,皆云前所未有,卒有大患。今此水灾,皆云甚于丙子,此今日京城大小人心,莫不惊惧者也。如使此变,独无所应则幸矣,若或万一有前日之患,则不知何以待之也。思之至此,不觉心胆如堕。伏想殿下,亦必念及乎此,而忧惧不已也。诸臣陈诫,必有可用之策,臣之愚拙,则百尔思之,未得长策。独念昔者,滕文公问于孟子曰:“齐人将筑薛,吾甚恐,如之何?”孟子对曰:“君如彼何哉?强为善而已。”然则当危急之秋,御患之道,唯为善,为最切计也。又窃念,伊尹告太甲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此言天之于人,初无爱恶之常,惟视所作之善不善,而降之庆殃也。然则事天之道,莫切于为善也。盖善者,人之性也,人而不善,不可以为人。故人人皆当为之者也。但匹夫为善,自善其身而已,若人主则凡所以为国牧民之道,皆在于善,而国之安危、人之离合,乃决于此,其尤宜尽力,非常人比也。非但平日为国,固当以善为本,至于危急之秋,所以扶持振起之策,亦惟此为最切务也。其所以用力之方,则凡二帝三王,君臣所论及孔子、孟子之言,具在方册者是也。其所以为之之道,则惟在诚心信向,而力行之也。盖二帝三王及孔、孟所言,乃至善之理也,与后世人主私己所见,大小悬殊,美恶悬殊。人主诚能深察乎此,知己私之不可从,圣训之不可违。又深惟天怒之严,祸患之作,皆由人事有不善而致之,痛舍己私而惟以古圣贤之言为法,自修身处事、发号施令,一唯圣贤之言是从,则吾之一身内外,无非善也,吾之心,即古圣王之心也;吾之德,即古圣王之德也。如是则天意自当悦豫,民情自皆感戴,何祸患之足虑乎?自古人主,孰不知为善,是为治之本,然其立心不高,私意为主,不能从乎善,而或至有与善背驰,以致天怒民怨,至于败亡者,前后相望,可胜惜哉?伏惟殿下仁厚之性,得于天禀,经席所讲,皆是圣贤格言,求治之诚,久而弥笃,其于为善之功,宜无所不至,岂复有不善之可言?然以天变之极惨,民生之困瘁见之,则臣窃恐殿下,临政处事之际,或有所未能尽善,而私意或有所未去也。昔宋孝宗以久旱,斋居祈雨,一夕而应。刘珙进言曰:“陛下诚心感格,其应如此,足见天人相与之际,真有不容发者矣。然则隐微之间,纤芥之失,其应不亦犹是乎?愿陛下,察此而益谨其独焉。”《诗》所谓:“无曰高高在上。”者,亦此意也。然则人主所为善与不善,天无不监临,岂不可畏乎?若幽独之中,念虑之发,或牵于私意,而不合于理,则是念虑有未善也;若处事之际,其所为或牵于私意,而不合于理,则是行事有不善也;若于此安而不改,则安能不拂天意,而致灾沴乎?如此之类,人主必以为无伤,而可安也。天则以为有害,而示谴焉,示谴而不改,则祸败从之。人主诚能至诚为善,则其所未善者,皆能察而改之,自无拂于天意矣。故臣以为,事天之道,莫切于为善也。人主苟以为善为主,一以古训为法,而察于其存心处事之际,或有属于私意,而不合于理者,无不改之以从乎理,则其隐显表里,一于善而无纤毫不善之杂矣。如是而天心不悦,人心不服者,未之有也;天心悦、民心服,而至于败亡者,亦未之有也。臣又窃念,尧舜之咨十二牧曰:“敦德允元。”其答大禹曰:“野无遗贤。”《皋陶之谟》曰:“谟明弼谐。”傅说对高宗曰:“旁招俊乂。”善为治之道,人主修己之外,莫先于用贤也。自古帝王,未有不用贤,而能致治者也。盖贤者聚于朝廷,则上以辅君德,下以明庶政,使朝廷淸明,生民得所,可以扶顚持危,可以销伏奸萌。然则国之为国,惟贤是赖也。所以古昔圣王,皆以求贤为急,此人君职务之当然,而亦为善之一事也。人主诚能持己虑事,一出于善,而又能收拾一时贤士、君子,皆集于朝,君臣上下,协为一德,则于治国、于应天,无所为而不可矣。此非但为一时御患之道,实上可以比隆于前古,下可以垂裕于后昆矣。夫为善之说,实是经传常谈,当此变异极大,人心危惧,国事若不保朝夕之时,所陈无奇策异计,而只以为善之常谈进焉,实若迂阔而不切矣。然臣之愚拙,于奇谋异策,实其智虑之所不及。且臣久在田野,世间事不得闻知,不知某事为阙失,某策为可为。又窃计今所以上应天灾,下收人心,莫切于为善之一言,虽良、平之深计,恐不能过于此也。伏愿圣明,勿以臣愚而忽之,苟反复而深察之,则可以知其为切而不迂也。

答曰:“疏中戒诲之言,无非谠言正论,可不体念焉?卿须念国事之艰虞,趁玆秋凉,来副予意。”

7月9日

○丙申,太白昼见。

7月10日

○丁酉,太白昼见。

7月12日

○己亥,以吴竣为大司宪,柳庆昌为大司谏,李𥘼为司谏,柳俊昌、李齐衡为掌令,南重晦为持平,朴世城、权格为正言。

7月13日

○庚子,上御仁政门亲鞫金弘郁。上谓推官曰:“抄出其疏语以问之。”弘郁供辞曰:“伏见圣上逢此无前之灾,手下求言之教,辞旨恳恻,令人感动。有曰:‘凡事尽言无讳,言虽狂僭,予不之罪。’愚妄之意以为,当此之时,苟有所怀,而含默不言,则非人臣之道。故敢以平昔之所尝疑者,仰陈于天日之下,而壬辰下教,则其时适在外藩,只闻其概,而未得其详,封疏数日之后,逢着远接使郑维城,然后始闻其时下教极严,至今各司,书诸壁上云。闻来,竦然而已无及矣。大概闾巷间所传之说,似涉可疑,故不得不动于浮言。厥后赵贼、金逆,缔结凶逆,然后疑惑之心,至此益甚,有此陈疏之举,而至于宫中行凶之事,则非外人所可详知,是以疏中措语,亦以疑字上达矣。”上厉声曰:“何不速加拷讯乎?”领议政金堉、左议政李时白、右议政沈之源等曰:“弘郁疏语无伦,虽极怪妄,而若直以逆律论之,臣等窃恐有伤于圣德也”上怒曰:“大臣如是伸救,其意不欲刑讯乎?后世虽有恶名,予自当之,于卿等何预焉?”绫川府院君具仁垕曰:“臣于弘郁,岂有一毫营救之心哉?弘郁若与逆姜同谋,而臣欲伸救,则臣当受护逆之罪矣。”上怒曰:“卿托病引入,今日欲救弘郁而来乎?胡不速退?”仁垕遂出。大司谏柳庆昌曰:“大臣所达,非为弘郁也,为君父也。严旨至此,摧折太甚,臣窃以为未安也。”上曰:“奸凶之辈,探试国家,使君父、大臣,不得自由,若不罪此辈,则予不得为君矣。”庆昌曰:“弘郁岂敢救护逆姜,大臣亦岂敢救护弘郁?伏愿殿下,平心思量焉。”大司宪吴竣不敢出一言。上叱判义禁元斗杓曰:“判义禁何敢偃然安坐,不令严刑乎?”弘郁不能忍杖,呼大臣、三司曰:“胡不言,胡不言?自古杀言者,而国有不亡者乎?臣愿与龙逄、比干,同游于地下。死后抉吾目,悬都门,见国家之危亡矣。”又呼曰:“柳庆昌何不牵裾以争之乎?”连刑三次后,命姑罢,下教曰:“两司诸臣,非不多矣,而罪人独呼大司谏以求救,事甚可骇。大司谏柳庆昌递差。”又下教曰:“弘郁拿来都事李以馨,其行差迟,亦刑讯。”

○济州大风雨。

7月14日

○辛丑,太白昼见。

○以睦行善为大司谏,南铣为刑曹判书。

○命大臣及禁府诸臣,鞫弘郁于阙庭。司谏李𥘼将于鞫厅,与宪府欲请还收李以馨刑讯之命,大司宪吴竣嗫嚅持难。及至台厅,承旨李行进传批答,仍语竣曰:“天怒方盛,不可连启。”竣曰:“余本欲一启即停。令公须言此意于司谏。”盖恐李𥘼不从停启之论也。竣果即日停之。

○上下教曰:“前日以洪宇远事,两司之引避也,赵晋锡不避一家之嫌,费辞独当,偃然无忌,宁有是理?削夺官爵,门外黜送,以惩其自恣之习。崇善君澂即晋锡之四寸妹夫,故有是教。绫川府院君具仁垕营救逆党,最在人先,身为大臣,所为如此,罢职。校理李延年,前日处置两司也,既有一家之嫌,则所当上疏自列,而急于私意,不顾公义,任其胸臆,事极骇愕。罢职。”宇远乃延年之族故也。

7月15日

○壬寅,左议政李时白、右议政沈之源诣阙启曰:“金弘郁之疏,出于求言之日,若未免刑戮,则远近传闻,岂不有损于圣德乎?区区爱君之诚,有不能已者,乃于亲鞫之日,敢陈所见。臣等之费辞仰聒,比具仁垕有甚焉,特罢之罚,独及于仁垕。臣等虽无耻,何敢以幸免为荣,而强颜于大臣之列乎?请削臣等之职。”答曰:“卿等安心,勿待罪。”

○上幸西郊,将迎淸使,召见领议政金堉、左议政李时白、右议政沈之源、兵曹判书元斗杓、户曹判书李时昉、吏曹参判洪命夏等。上曰:“今日欲与卿等,论弘郁事,若以予为非,则予自当之。卿等各宜尽言。”堉等对曰:“弘郁罪固罔赦,而以应旨进言,故欲减其律矣。”上曰:“卿等自取令名,欲归恶于予,是诚何心哉?洪宇远疏中,陵土未干等语,此实人子所不忍闻者,予岂不为切骨之痛,而犹不之罪者,以应旨故耳。弘郁之疏,何可比于宇远乎?宇远则以言者而不罪,弘郁则以前教而罪之耳。李以馨亦不可不罪也。淹滞中路,使弘郁交通其侪类,恣相谋议,故呼柳庆昌而求救。以法言之,则庆昌亦宜刑讯也。”之源曰:“弘郁不独呼庆昌,亦呼臣名。”上曰:“呼大臣者,其意盖欲借重也。”诸臣既退,下教曰:“问事郞厅李尚逸递差。”以推鞫时,弘郁呼其名故也。

7月16日

○癸卯,初,上特除南天泽为持平,天泽陈疏辞职以为,谏院欲论而止。下教曰:“欲论天泽之谏官,使之自告。”大司谏闵应协简通于政院曰:“献纳徐必远实主是论云。”政院以启,下教曰:“徐必远欲论天泽,是使君上不得除官也。其无君不道之罪,无异于古之权奸,即令拿问定罪。”时,天威震叠,严旨继下,在廷诸臣,莫敢言其是非,政院仅以数句文字,请施当施之律,答曰:“予未知其当律,政院照律以启。”诸承旨惶惧不敢复言。

○上率三公、六卿、两司长官、禁府堂上,幸南别宫,与淸使同查李敬舆等三臣之罪。淸使曰:“李敬舆、李景奭、赵䌹等,以罪废锢,俾勿收用,而本国咨文有曰:‘为馨长、命守所构。’有若无罪而被诬者然,故皇帝特遣大臣查问。”上曰:“三臣非曰无罪,命守亦从中构毁,故咨文中及之。而且累经大赦,敢以愚见,有此请矣。”淸使曰:“敬舆交通江南,违拒本朝之罪也,䌹漂到汉人,解送倭国之罪也,景奭此等罪名,皆自当之,何敢复请收用乎?”上及诸臣力救,而淸使不答。

7月17日

○甲辰,命大臣及禁府诸臣,更鞫金弘郁于阙庭,弘郁死于杖下。初,弘郁常以姜狱为可疑,平居对人辄言之。又记其可疑之端,欲上章白其冤者久矣。至是应旨进言,竟死于非罪,闻者莫不哀之。上下教曰:“辅德李尚逸乃弘郁之自言亲切者也,岂宜仍置淸班,以污朝廷乎?亟令汰去。弘郁虽已毙,使之削去其职,其子弟及强近之亲属,世世勿齿朝班。”

7月18日

○乙巳,以李时楷为大司谏,沈世鼎为司谏,洪处大为执义,成楚客为献纳,沈榥为持平,韩缜为正言,蔡忠元为校理。

7月19日

○丙午,以李俊耇为正言,金寿恒为吏曹正郞。

7月21日

○戊申,日本遣使,求铸灯笼,又请日光山铭,命大提学蔡𥙿后撰其铭,又命判书吴竣书送之。

○上宴淸使于仁政殿。

7月22日

○己酉,为都目政。以沈世鼎、李寿仁为校理。

7月23日

○庚戌,太白昼见。

○以成夏明为司谏,李正英为应教,睦兼善为修撰。

7月24日

○辛亥,宪府大司宪吴竣、执义洪处大、掌令李齐衡、持平沈榥。启曰:“洪宇远之疏,措辞悖妄,引喩无伦,此实国人之所共知,圣明之所洞烛,不必更为论列,而此而置之,则诚恐是非之不明,请削去仕版。”上不从。

7月25日

○壬子,持平南重晦引避曰:“昨日本府之坐,臣以式暇在家,同僚送简于臣,而臣不之见矣,夕见邸报,始知为洪宇远事也。臣之愚意以为,宇远之疏辞,虽极狂妄,不罪言者,圣教丁宁,而遽请削版,非臣意虑之所到。臣之谬见,与多官异,何敢仍冒?请递臣职。”大司宪吴竣等以重晦立异,亦引避,答曰:“勿辞。”重晦等并退待物论。

7月26日

○癸丑,以蔡忠元为献纳。

7月27日

○甲寅,玉堂应教李正英、校理沈世鼎、修撰申混。上札曰:

洪宇远疏辞,虽极狂妄,而言者不罪,圣教丁宁,况于其时,或发简而引避,或陈疏而论列,明辨痛斥,更无馀蕴,朝廷是非,不为不明,而今复提起,必欲论罪而后已者,实非圣朝之美事。请持平南重晦出仕,大司宪吴竣、执义洪处大、掌令李齐衡、持平沈榥递差。

上下教曰:“呜呼!私意横流,义理晦塞,是非顚倒,人无主见。如此易知之事,尚且难辨,可胜惜哉?今见此札,不觉寒心,不得不开口一说。其言曰:‘或发简而引避,或陈疏而论列,明辨痛斥,更无馀蕴。’是何放恣无忌,任口发言,若是之狂诞乎?发简引嫌者洪处大,而言出见斥,狼狈而退;陈疏论列者李时楷,而一疏朝奏,众口夕咻,或斥以深刻,或讥以阿谀,名腾白简,众嫉猬集,缩伏退斥,不敢举头。以此言之,则虽谓之党恶无君,未为不可,是何诬谩之甚耶?论以汉法,则玉堂诸人,难免肆市之诛矣。如是而谓之公论可乎?并姑先递差,即出其代,更为处置,以明是非。既谓之君臣犹父子,今有人,其父受人诬枉,则为其子者,当痛辨而伸理乎,将置而不辨曰:‘是吾父之所不怒也,何恤于人言。’云尔乎?若使后人,见今日之史册曰:‘其时某人论辨而被斥,事之是非,从可知之。’云则将何以自解乎?予虽不罪宇远,为臣子者,决不可以此借口也。盖观近日之事,当初一二人,执滞不回,辗转相激,有若好胜者然,不亦异哉?南重晦掇拾馀论,欲赌名誉,作此怪妄之举。一时论议之顚倒,虽不足恤,而其流之害,恐有关于后世,予庸多诰矣。”于是,政院牌招政官为政,以愼天翊为副提学,南龙翼为修撰。天翊等诣阙谢恩,夜已四鼓矣。遂上札曰:

洪宇远疏辞,不但狂妄,引喩无伦,宪府论罪,未为不可,而立异起闹,实是疑惑之致。请吴竣、洪处大、李齐衡、沈榥出仕,南重晦递差。

“上从之。史臣曰:”愼天翊早负重望,恬退不仕,一世多之。今乃怯于严旨,顚倒趋命,不敢发一言争是非,独当处置,未免阿谀之归,可胜惜哉?“

7月28日

○乙卯,以李𥘼为司谏,任善伯为掌令,南天泽为持平,睦来善为正言,特除前持平南重晦为旌义县监。

7月29日

○丙辰,淸使还,上幸西郊以送之。

○义禁府拿囚前献纳徐必远,时,必远在忠洪道恩津县,故今始就囚。其供辞曰:“臣曾忝谏职,伏闻南天泽特除持平之命,意欲论启者,非有他意。尝闻,成庙朝校书正字丘从直能通《春秋》,特拜玉堂,台臣争执之。适与此事相符,故臣于本院之坐,以循例论启之意,语及席上,长官闵应协亦引从直之事曰:‘宸简特除,既有前事,且其为人,实合淸班。’臣既无坚执之意,且信僚席之言,旋即停止云。”命召前大司谏闵应协,示必远供辞曰:“必远果无他意乎?从实以对。”应协曰:“必远之欲论天泽,其间说话,不过如斯而已。”命只罢其职。

八月

8月1日

○戊午,以蔡𥙿后为大司宪,睦行善为大司谏,成台耇为执义,郑麟卿为掌令,金禹锡为持平,李庆徽为校理,特除前应教李正英为嘉山县监,前修撰申混为安州教授,以处置两司,请出南重晦,而递洪处大,故贬之也。

8月2日

○己未,庆尚道庆州府海水赤,海鱼多死。黄海道大风雹。

8月3日

○庚申,以成楚客为掌令,沈榥为正言。

○问安使麟坪大君㴭、书状官沈世鼎赴沈阳。闻淸帝将赴沈阳故也。

○义州鸭绿江水暖如汤,鱼鳖皆死。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安兴既已设镇,何以峙粮?”判尹李浣对曰:“统营所管之谷,多在三南沿海各邑,而数至二十馀万斛。以此移储,似或便当矣。”上问于诸臣,皆曰可。上曰:“先以三万馀斛,移置于安兴傍近列邑。”

8月4日

○辛酉,两司大司宪蔡𥙿后、掌令柳道三、持平金禹锡、大司谏睦行善、献纳蔡忠元、正言李俊耇、沈榥。请洪宇远削夺官爵,门外黜送,上不从。

8月8日

○乙丑,特除李行进为右尹。行进首言洪宇远之罪,未几蒙擢,时议讥之。以赵珩、南老星、金振、金佐明为承旨,洪处大为司谏,李𥘼为校理。

8月9日

○丙寅,兵曹判书元斗杓累辞不出,上慰谕而出之。即召见之曰:“当今无一人以国事为己任者,予欲举国而属之卿,卿须念主忧臣辱之义,一乃心力。”斗杓谢曰:“圣教如此,臣惟当鞠躬尽瘁,而但世道浇薄,恐其见忌于时俗也。”

○始定庆尚道束伍军给保法,因本道监司权堣之请,兵曹判书元斗杓主其议。

○义州府尹洪处厚驰启曰:“淸使三员,为颁诏出来云。”

8月10日

○丁卯,太白昼见。

○平安道风雹。

○以南铣为知经筵,金益熙为同知经筵,安后稷为正言,赵龟锡为校理,愼天翊为副提学,闵光勋为承旨,金光煜为冬至正使,南老星为副使。

○上御昼讲,讲《诗传》《将仲子》章。

○赐故儒臣奇大升书院额号。

8月15日

○壬申,领议政金堉呈告累辞,许之。

8月16日

○癸酉,以金堉为判敦宁府事,李梓为校理,洪茂绩为右参赞。

8月17日

○甲戌,上幸仁庆宫,浴椒水。

8月19日

○丙子,金星与土星合。

○谏院启曰:“翰林、注书,乃参下极选,其行身、处事,不可不谨饬,而待教李之翼身在近密之地,乘洒诟骂;注书金澄言辞悖俚,瞻聆惊骇。金澄遭人骂辱,虽非自失,然其平日持身不谨,以来人言。俱不可仍在淸班,请李之翼罢职,金澄递差。”上从之。

8月20日

○丁丑,时,上将拜章陵,而淸使又至,备局请退行。上下教曰:“展谒陵寝,以伸霜露之感,乃子孙之至情。去春拜陵,实合情礼,而廷臣徒怀自便之计,力言不可,予不欲强咈群情,姑停之。今値客使,又不果行,无以得伸至情。朝臣自便之习,殊甚可恶,其时台官查出推考。”谏院启曰:“臣等伏闻圣教,有台官查推之命,臣等窃以为未安也。台臣之请停拜陵,只因一时事势而已。岂惮随驾之劳,而请寝大礼乎?请还收查推之命。”上不从。

8月24日

○辛巳,以李俊耇、河溍为掌令,沈泽为承旨。

○副提学愼天翊上疏曰:

臣于圣上即位之初,以正心二字陈之,厥后榻前,又申前意,复于今夏,获侍咫尺,圣上轸念天灾时变,臣对以至诚修省。人君苟能用工于一正字,一以正为心,则大小臣僚莫不皆得其正,庶务之各得其正,不足言矣。至诚无息一念,每着于中和,则声和气和,事事物物,皆得其和,此乃圣人中和之至德,伏愿圣明,懋哉懋哉。且念,人君局量宏远,志气雄豪,则虽或善始,若国家粗安,或有横驾放溢之患,伏愿圣明,念玆在玆。且方今急务,惟在安民固本而已,安民固本之策,载在方策,亦在上下之各自尽矣。臣不胜区区献芹之诚,敢此仰达。

答曰:“戒诲之言,无非至论,可不体念焉?”

○先是,朝廷因李之馨之疏,命筑北路要害城池。至是,本道监司李应蓍请筑城于城津堡,备局以为:“北路连岁凶荒,不可轻用民力,请待豊年,观势禀处。”上下教曰:“天下大乱,未知何时有何变也。此事切勿泛视,令监司预先区划以闻。”

○时,朝廷又令全南监司,修筑笠岩、金城及格浦等城。监司李曼驰启,备陈三处形势,而且言措置器械、预定守堞军卒之便宜,又请格浦姑勿筑城,脱有缓急,本道监司自可移入猬岛,以为江都声援。令备局议之,备局请从其言。上下教曰:“令道臣从便区划,今年完一城,明年又完一城。”

8月25日

○壬午,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两司更申前启,请洪宇远削夺官爵,门外黜送,上不从。右议政沈之源曰:“不罪宇远,虽盛德事,而玉堂与凡官有异,而论议方张,职名犹在,其于事体,诚极未妥矣。”上曰:“然则递差。”

8月26日

○癸未,问安使麟坪大君㴭、书状官沈世鼎到平壤,闻淸帝寝沈阳之行,遂还。

8月27日

○甲申,上下教曰:“前府院君具仁垕叙用。”

8月28日

○乙酉,以赵翼为领中枢府事,金堉为领敦宁府事,具仁垕为绫川府院君,洪茂绩为大司宪,南老星为吏曹参议,朴承休为献纳,南龙翼为校理,李后山为忠洪监司,南斗柄为统制使,具义俊为庆尚左兵使,李一相为正朝副使,沈世鼎为书状官。

○前掌令赵晋锡病逝,命复其官爵。

○上御昼讲,讲《诗传》《叔于田》章。

8月29日

○丙戌,上御昼讲,讲《诗传》《淸人》、《羔裘》章。讲讫,上谓特进官洪命夏曰:“洪宇远事,两司坚执何也?予欲罪之,则岂不罪之于初,而既以不可罪之意,下教之后乃罪之乎?”命夏对曰:“既承圣教,敢隐所怀?宇远之妄言,人孰不知,而或云:‘因此疏,恶名归于圣上。’臣以为不然。曾在反正初,姜鹤年伸救仁城君,至有以暴易暴之说,而何损于先王之圣德乎?”上曰:“予有此言者,恐外人之未晓予意也。”命夏曰:“昔象常欲杀舜,舜为天子,封之有庳。今圣上处变之道,与大舜无异,岂以宇远之妄言而后,世有是非逆置之理乎?”上曰:“以金弘郁疏观之,时移世变之后,是非何可知之?如宇远之论,在下者所当痛斥之,罪不罪,在上者之事耳。”命夏曰:“逆赵狱事,明白无疑。宇远如有一毫伸救之心,死有馀罪,今之台论,亦轻也。宇远之疏,妄则有之,其情岂有他哉?”上曰:“以崇降不祥等语见之,其设心难测。且李时楷之疏,人皆攻斥,世间论议,岂以一端而定其是非乎?”命夏曰:“时楷疏中,讥贬君父等语,太过矣。”

九月

9月2日

○戊子,以郭之钦为掌令,吴挺垣为修撰。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大司谏睦行善请洪宇远削黜,上曰:“不罪宇远之意,顷日已言于筵臣,而尔等阅月论执者,何意欤?如此不正之态,予不欲观诸。予以为,今之朝臣,皆无远虑。顷者筵臣亦言:‘宇远之疏,无损于圣德。’而予则以为不然。先王之拨乱反正,其光明正大,至矣尽矣,而郑斗源赴京之日,得见《明史》,则有不忍闻之说;我太祖开国,应天顺人,可谓名正言顺,而《明史》亦加以不测之说,逮于改宗系,始得辨诬。自古宁有不亡之国乎?夫史必出于易世之后,异时是非,其可预料乎?李时楷之疏,虽曰过矣,其罪必不与宇远同,而日者,李晩荣、郑晰等请递宇远也,并举时楷而论之,安有如此公论乎?予之尚不罪晩荣等,姑俟洪宇远事之结末也。今则不罪宇远之意,已尽说破,晩荣及晰,并远窜,徐挺然之为人,不足深责,只罢其职。李尚真之罪,与赵晋锡一也,而予嘉其前日尽言,只递见任。”行善惶恐流汗,不知所措,大臣以下,亦莫敢出一言矣。

9月4日

○庚寅,义禁府配李晩荣于明川,郑晰于灵山,上命改以三水、甲山。

○宪府启曰:“李晩荣等当初举措,果涉失宜,特施谴罚,实出于定是非之意,而原其本情,固无他肠,至于流窜,诚极过重,请还收远窜之命。”上不从。

○上御昼讲,讲《诗传》《遵大路》、《女曰鸡鸣》章。

9月5日

○辛卯,领中枢赵翼在广州,上疏乞致仕,上不许。

9月6日

○壬辰,以具仁垕为左议政,李时白陞领议政,洪茂绩为右参赞,洪葳为修撰,蔡𥙿后为大司宪。

9月7日

○癸巳,领议政李时白上疏乞免,上慰谕不许。

9月8日

○甲午,左议政具仁垕上疏乞免,上不许。

9月9日

○乙未,以郑知和为大司谏,任善伯为掌令。

9月10日

○丙申,以权格为持平。

○全南道大饥,道臣驰启,请得老职帖,买谷以赈,从之。

9月11日

○丁酉,上幸西郊,迎淸使,接见于仁政殿。

○领议政李时白、左议政具仁垕、右议政沈之源上札曰:

伏惟,殿下处变之道,至矣尽矣,虽古之圣王,亦无以过矣。洪宇远身居侍从之列,敢进无伦之疏,澂、㴋之出于贼供,人孰不知,而乃曰:“所坐只是其母之罪。”至于出置近地,实是保全之计,而乃曰:“苦其身。”鼎铛尚有耳,宇远何敢发此言乎?况秦二世、宋明帝,尤非今日之所可道也,而引而证之,疏辞之悖妄,莫宇远若也。两司之论以削黜,亦从轻律,而连章逾月,只递其职。三司之臣,因一宇远而被罪者,前后相续,遂使朝廷之上,气象不佳,臣窃闷焉。夫台阁,主一时之公议,而李晩荣、郑晰等,专昧是非,所论顚错,宜圣明之深恶而痛斥之也。第言其罪之轻重,则晩荣等之于宇远,可谓悬殊,而窜配严命,特及于晩荣等,岂不过重乎?人主御世之道,莫大于赏罚,赏罚得中,然后人无憾于天地之大矣。伏愿圣明,还收远窜之命,量施降等之罚。

答曰:“此人等罪状,已言于筵中,何必赘说?卿等之言,亦不可矣。”

9月13日

○己亥,以成夏明为司谏,金禹锡、李齐衡为正言,安后稷为持平。

○宪府大司宪蔡𥙿后、执义成台耇、掌令任善伯。启曰:“洪宇远敢为不忍闻、不忍言之说,形诸文字,肆然无忌,甚至于诬及先王在天之灵,臣子分义,何敢如是?请命远窜。”谏院大司谏郑知和、献纳朴承休启曰:“洪宇远自以为,言人之所难言,欲沽其名,矫诬先王在天之灵,讥斥君父,略无顾忌,其情态不正,语意无伦。殿下纵欲推恕,至于诬及先朝,则决不可私自容护。请命远窜。”上皆不从。时,台谏恐上意以宇远拟律为轻,故有是启。

9月15日

○辛丑,以南铣为右宾客,蔡𥙿后为左副宾客,李时楷为右副宾客。

9月16日

○壬寅,上下教曰:“李晩荣、郑晰改配于前定明川、灵山。”时,台谏亦停启,晩荣等遂诣配所。

9月17日

○癸卯,判中枢金集在连山上疏乞免,答曰:“予久恋卿,欲一相见,而其奈日寒何?卿其安心勿辞。”

9月18日

○甲辰,北路大饥,民多流散。上闻之,命户、兵曹,送绵布千馀匹,分赈之。

○平安道龙冈县民玉男渰海死,其妻托其乳儿于邻人,遂自杀,命旌其门。

9月20日

○丙午,奏请谢恩使灵丰君湜、副使李时楷、书状官成楚客辞朝,上召见之,各赐貂帽。

9月21日

○丁未,以李梓为校理,赵龟锡为修撰,郑麟卿为掌令。

9月22日

○戊申,淸使还。命领议政李时白、兵曹判书元斗杓,饯于西郊。是日国忌故也。

9月24日

○庚戌,以沈榥为持平。

9月28日

○甲寅,上御昼讲,讲《诗传》《有女同车》、《山有扶苏》、《萚兮》等章。

9月29日

○乙卯,统制使南斗柄辞朝,面谕以遣之。

○上御昼讲,讲《诗传》《狡》童、《褰裳》、《丰》、《东门之𫮃》等章。讲讫,同知经筵金益熙曰:“以名官中有文学者,特兼四学教授,使之专管四学之事,则庶可以镇士子浮薄之习矣。”上从之。

9月30日

○丙辰,以洪葳为修撰,洪茂绩为右参赞,特除申埈为刑曹判书。埈以勋戚,致位宰列,而为人庸下,及擢拜是职,物议骇之。特除司成洪处大为承旨,处大首论洪宇远之罪,而旋蒙宠擢,物议讥之。

○宪府掌令任善伯、郑麟卿、持平安后稷。启曰:“桧兴君黄瀗自为将官,以贪纵不法,至于受刑,而犹不悛改,其后累经阃帅,益肆无厌,盖其饕餮,本于天性,刑罚不足以惩其心也。曾任统制使,剥割军民,水陆输致,台论之发,圣明曲贷,为瀗之道,所当洗心涤虑,而今闻递来之际,尽偸营藏之物,私载税舡,赃物狼藉。沿海镇堡,钩得实状,道臣既以此启闻,则罪犯无疑,请拿问定罪。”上不从。

○江原道三陟府民妻,一胎产三男,命赐米。

冬十月

10月2日

○戊午,上御春塘台阅武,又设文臣庭试,弼善柳道三居首,命加资。

10月3日

○己未,上御春塘台阅武。

10月4日

○庚申,以郑维城为知经筵,洪命夏为同知经筵,金寿恒为兼中学教授,蔡忠元为兼西学教授,李端相为兼南学教授,李殷相为兼东学教授,用金益熙之言也。

10月5日

○辛酉,月入南斗。

10月6日

○壬戌,雷电。

10月7日

○癸亥,以朴增辉为持平,李𥘼为校理,李晦为庆尚左兵使。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右议政沈之源曰:“冬雷殷殷,电光曅曅,近日灾异极矣。伏愿圣上,恐惧修省,以为转灾为祥之地。亦宜召致赵翼、金集、宋浚吉、宋时烈诸儒臣,俾辅圣德。”上曰:“金集年老且病,浚吉等年虽少,而其志不欲立于予之朝,只自慨叹而已。”之源曰:“圣上若以至诚恳召之,则必无不来之理矣。”

10月9日

○乙丑,以李行进为大司宪。

10月10日

○丙寅,夜,黑雾四塞,有腥臭。

○上御昼讲,讲《诗传》《风雨》、《子衿》、《扬之水》等章。

○靑松君沈詻上札曰:

臣闻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既昏耗,精神溃散,安有一言之善,而区区犬马之忱,终不自抑,愿以十无字,仰补圣德。曰:无自圣轻视臣僚,无遽怒刑罚失中,无讳过恶闻直言,无举枉重失人心,无偏系取舍不明,无怠忽有始无终,无近侫用启私迳,无徒名事归虚文,无尚侈以坏制度,无伤财以困民生。臣非谓殿下有此十失,是乃杜渐愼终之意也。倘蒙少赐省览,不以言耄而忽之,则臣将无憾于地下矣。

答曰:“所进十无之诲,允矣肝肺之言,可不嘉叹而服膺焉?”

10月11日

○丁卯,庆尚道地震。

10月13日

○己巳,以金益熙为大司谏兼大司成,李寿仁为执义。

○献纳朴承休引避曰:

“台阁之臣,为人主耳目,上以匡辅阙失,下以纠劾官邪,与君上争是非,期措世于治平,乃其职耳。此岂如臣空踈者,所可堪当之任乎?况今日何等时也?天灾时变,式月斯生,财竭民穷,无策以救,内无可恃之势,外多孔棘之忧,不知国家将税驾何所则台臣可言之事,何可一二陈也?姑举其切急者言之,殿下志气豪迈而眇视群下,执德不弘而己私未克,天怒易发而举措失当,不信臣邻而情意相阻。四者为殿下气质之病,而不知所以约之,故凡于台谏之言,一向牢拒。欲补阙失,则疑其彰恶;欲伸冤枉,则疑其护党,不惟不听,又从而摧折之、斥逐之,或投于北,或窜于南栖,遑田里者有之,不安其位者有之。既知其直而犹且递职,既下叙命而尚靳恩点,殿下试自省焉。以言获罪,凡几人乎?直言不闻于上,谄侫成风于下,国事至此,无足怪者。呜呼!殿下以今日变怪,为如何也?宫中水溢,镇山崩颓,南海波赤,北方雾腥,月入南斗,雹灾西路,未知某事之失,招某变也;某变之应,为某乱也,而变不虚生,时君一镜,则此正殿下恐惧修省,不遑暇食之日,而殿下视以寻常,曾不动念,始以浴椒,登临乎曲城;亲自肄武,驰骛于后苑。宫家妓乐,出入禁中之说,闾阎窾言,进自曲迳之语,传于外间,圣明之世,宁有此事,而人言狼藉,乃至于此?惟在殿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而已。至于禁旅之设,意有所在,而骄横日甚,将至难御。营将之任,虽为链兵,而权分道主,远迩骚然。张虚声,来实祸,有所不欲明言,则此皆今日之所当极言不讳,以尽臣节者也。臣虽无状,亦岂无一叫阊阖之意,而窃观,近来上下疑阻,一言忤旨,辗转乖激,情外之言,勒加于下,失中之举,为累于上,无益乎事,有害于国。无宁自陷于不言之罪,不忍贻君以拒谏之失。仰屋窃叹,闷默度日,臣之情事,亦云戚矣。知而不言,罪固罔赦,有臣如此,将焉用之?请递臣职。

答曰:”勿辞。“

10月14日

○庚午,谏院启曰:“近来灾异之惨,关北尤甚,雪赤海赤之变,前古所罕闻。北来之人无不明言,而本道监司尚无启闻之举,请监司李应蓍从重推考。”上从之。

○上下教曰:“雪赤海赤之变,非北关事也。台臣未及详察,此等说话,删去于台启中。”

○上御昼讲,讲《诗传》《出其东门》、《野有蔓草》、《溱洧》等章。

10月15日

○辛未,大司谏金益熙上疏辞职,其略曰:

近以洪宇远之事,激恼圣衷,明辨慰释,责在群臣,惜乎无一人陈之也。自古帝王处人伦之变者,可以历数,三代以后,贤君莫如汉文,友爱同气莫如明帝,而淮南、楚王有罪,则俱废死。至于武帝之雄才也,而阳石、诸邑公主,坐巫蛊诛,唐之永徽初政,蔚然可观,而高阳公主与驸马谋反则伏诛。此数帝者,皆称贤主,而一时处变,犹且如此。殿下则澂与其妹,曲蒙安全,轸念问遗,恩义有加,处变之道,尽美尽善,有非汉、唐诸君所及,三代圣王,何以加焉?古者先朝后宫,坐娇妒残灭,继嗣而赐死,作史者不以是贬嗣君。况逆赵之行凶作逆,上及长秋,则殿下虽欲曲全,而先王在天之灵,其肯曰:“予有后,能奉行天讨,以安宗社乎。”此则大义炳然,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伏闻,顷日殿下临筵,颇虑宇远之论,为后世口实,臣窃以为过也。人君处事,苟拂于天理、人心,则当时虽竭力弥缝,强定国是,而犹未免后世之公论,苟如靑天白日,无少玷翳,则虽有巧言怪说,不能诪张一时,何况远诬后世乎?宇远,一妄人,安能诬损圣德,又安能使后世,信其说乎?此则臣知其万万不然也。殿下非不知宇远之悖妄可罪,而曲赐容贷,不准台章者,即古人所谓彼一妄人,于妄人何诛之意,为殿下臣子者,独不当将顺其美乎?臣有区区所怀,不敢不达。

答曰:“具悉辞意。卿其勿辞。”

10月16日

○壬申,命召暗行御史李庆亿、李尚真,授封书以遣之。

○正言金禹锡引避曰:“岭北雪赤海赤之变,人多传说,不啻丁宁,亦有目见而明言者,故臣议于同僚,以此论启矣。昨承台臣有未详察之教,臣不胜瞿然之至。殿下何由知其失实而有此教耶?变怪非可讳之事,台论异庶人之言,殿下所当警动于心,益励修省之道,而反以臣言为虚,至下未安之教,臣虽无状,何敢躛言乎?无非庸陋忝叨,不能见信君父之致。请递臣职。”答曰:“勿辞。今后告君之辞,必须详察宜矣。”仍下教曰:“昨日台启中,雪赤海赤等语删去云者,非厌闻灾异之意也。雪赤之变,江原道曾已驰启;海赤之变,庆尚道亦已驰启,而并归罪于李应蓍者,何意耶?政院搜出两道状本,以示此人,俾解其惑。”政院启曰:“至于状本出示台官,揆诸事体,恐涉不当矣。”又下教曰:“若不出示,何以解其惑乎?台谏亦人臣,其可以自己不察之事,横加丑谤至此乎?尊君抑臣,古有其说,而抑君尊臣,今始闻之。启辞甚无谓矣。”政院以两道状本,送示于台厅。大司谏金益熙启曰:“当此侧身忧劳之日,讳闻灾异,非所当虑,而年少新进,未谙大体,避辞措语,添入别意,请金禹锡递差。”上从之。

10月17日

○癸酉,月入东井星。

10月18日

○甲戌,雷电。

10月19日

○乙亥,以李之馧为掌令,朴日省为正言,李端相为校理,沈榥为献纳。

10月20日

○丙子,上下教曰:“近来灾异沓臻,雪雷之变,古所罕有,予用恐惧,罔知攸为。承旨代予草教,广求直言,以补寡昧之阙失。第念,地震、冬雷之类,明有古人之论,而目今未有后妃、外戚之专擅者,厥咎何在?其令中外,极言无讳。且策励群工,以尽交修之道。”

○上御昼讲,讲《诗传》《鸡鸣》章。讲讫,与筵臣讲求弭灾之道。检讨官赵龟锡曰:“消弭之策,莫先于恐惧修省,而近来言路杜塞,直气摧沮,人莫敢抗言,此非细虑也。愿圣上容受直言。”检讨官洪葳曰:“听言之道非一,容受切直之言,然后方可谓之纳谏矣。昔赵简子,列国之大夫,犹曰:‘诸大夫朝,徒闻唯唯,不闻周舍之谔谔。’”上曰:“然。”又曰:“顷日朴承休避辞,多言宫禁事,此则外人虽未详知,而殿下固宜自反,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人君听言之道,当如是也。”上曰:“尔言虽是,而但宫家妓乐,出入禁中之说,未知承休闻于何人乎。”龟锡曰:“金禹锡引避之辞,虽多失当之语,而至有尊臣抑君之教,臣窃以为过中也。”上曰:“追后思之,予亦以为过也。”

10月21日

○丁丑,上御昼讲,讲《诗传》《著东方之日》、《东方未明》等章。讲讫,上曰:“冬雷、地震,一时叠出,甚可惧也。未知前头,将有何等祸乱耶,若君臣之间,交相勉励,皆抱卧薪尝胆之志,则可以转危为安矣。”同知经筵金益熙曰:“自古国家之乱亡,莫不由于外有强藩,内有强臣,而今也圣明在上下无此患,殿下若奋发为治,则事无不成,策无不举矣。岂可束手端坐以待亡乎?第我国自祖宗朝以来,不分兵、农,如是而欲养兵治兵者,不亦迂乎?如欲治兵,先使无闲民可也。”上曰:“欲使无闲民,计将安出?”益熙曰:“此不难,虽士大夫子弟,文不足以应举者,皆有名目,使不得闲游,则庶可以养兵矣。然而此法先行于巨室,然后可达于庶民也。”上曰:“卿言可谓识时务,而不可卒然行之。”

○前判书赵䌹上疏,其略曰:

今年都城之水、三角之颓、江海之赤,一何沓出于圣明之时也?岂祸乱伏于冥冥之中,人不觉之而天乃启告而警之耶?然诸灾非老臣所目见者,至于黑气,则臣所目见也。其气若雨非雨,若烟非烟,自北而来,声若风驱,臭若腥臊,转头之顷,弥满山谷,掩翳三光,咫尺不辨牛马,吁亦异哉!近则积城、长湍之间,远则咸镜南道之界,无处不然云。臣虽素昧甘石之学,以常情、肉眼度之,此必气祲之类也。臣谨考,《天官书》曰:“若雾非雾,衣冠不濡者见,其域被甲而趋。”又考《五行志》:“听之不聪,是谓不谋,时则有黑眚。”《传》曰:“人事失于下,而天变应于上。”目今人事之失,臣固不能历数而周知,自夫金弘郁狱事,大臣失匡辅之道,台谏长缄结之习,言路杜塞,谄侫成风。殿下博观前史,千古之治乱兴亡,无不烛照而镜考。臣未知言路杜塞,谄侫成风之国,其有不亡者乎?以殿下之圣德、聪明,不明求衣,日御经筵,圣贤谟训,靡不熟讲,其何有于喜怒哀乐之得中,而声色暴发于法座之上,雷霆震威于尧仁之天,自不觉使满朝臣邻,折入于摧沮消铄之中乎?大凡末世人品,鲠直者少,软熟者多。鲠直者虽汤镬在前,不易其操;软熟者临少利害,犹且变色,况僇辱谴罚,交错于造次,而有不改初心者乎?无怪乎今日言路杜塞,而谄侫成风也。

答曰:“卿爱君忧国之诚,老而弥笃,不觉嘉叹。灾异至此,恐惧之心,曷有其极?所陈之言,予当服膺。卿以先朝旧臣,当此忧虞之日,不可退在鄕曲,体予至意,须速上来。”

10月22日

○戊寅,上御昼讲,讲《诗传》《南山》、《甫田》等章。

10月23日

○己卯,玉堂修撰洪葳、副修撰吴挺垣赵龟锡上札,其略曰:

心不能自正,正心有道,敬而无怠,操而不放。至于声色玩好,凡可以蠹吾心志者,一切不近,幽独得肆之地,俨然如坐朝廷,临百官则心不得不正,而若夫讲学,又其本也。人主之学,异于凡人,训诰口读,非学也,涉猎杂博,非学也。必须精思而体认,明理而达用,然后乃可谓之学矣。姑以近日所讲者言之,如读《关雎》、《樛木》之诗,则思文王之所以齐家;读《汉广》、《鹊巢》之诗,则思文王之所以致化;读《黍离》之诗,则知东迁之所以不振也;读郑、卫之诗,则知性情之失其正也;读《鸡鸣》之诗,则知警戒之相成也;于《还》则戒习俗之系于一人也;于《甫田》则察远大之由于近小也。触类而长之,随事而验之,则此所谓讲学正心之法也。

上嘉纳之。

10月25日

○辛巳,以蔡忠元为司谏,闵墡为全南左水使。

10月27日

○癸未,虹见。

10月29日

○乙酉,庆尚道地震,忠淸道雷。

○进贺使麟坪大君㴭、副使李一相、书状官沈世鼎赴淸国。

10月30日

○丙戌,昼晦。

○以朴世模为正言,李俊耇为献纳,徐必远为吏曹佐郞,姜瑜为北兵使。

○校理李𥘼上疏,其略曰:

人君喜怒不可轻也。喜怒不中,则见于威仪者,无棣棣之美,措诸事为者,有顚倒之失。以至赏罚过中,上下疑阻,岂非可畏之甚乎?以殿下聪明圣德,似无喜怒之失中,而窃闻,殿下于引接臣僚之际,或靳和平之色,多发忿懥之言。情之未发,不能无所偏倚;情之既发,不能无所乖戾,此非臣邻所望于圣明者也。顷者金弘郁之罪,在所罔赦,殿下不大声色,从容处分,则虽置大辟,而殿下之怒,孰不曰义理所发也?因此一事,摧折大臣,斥退台臣,辞气之间,严厉太过,臣窃为殿下深惜之。且前后被谴之臣,只陈所见,断无他肠,有何可怒可罪之事,而殿下怒之太遽,罪之太重?殿下之怒至此,而不止于不中节而已。臣未知殿下中夜之间,平心以察,则信以被谴诸臣,果皆罚当其罪乎?程子之言曰:“易发难制者,惟怒为甚。第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张载之言曰:“因是人有可怒则怒之,圣人本无怒也。”旨哉言乎!伏愿殿下,虚心于观理之际,用力于无怒之域,被罪诸臣,特赐疏释,则日月之更,万目皆仰,愁惨之象,变为和乐,修省应灾,无过于此也。人君之官爵除拜,不可不愼,除拜之际,心虽出于公,而迹或涉于私,则必致闾巷之议,难免后世之讥,可不惧哉?殿下即位以来,凡于任用之际,务尽难愼之道,而臣窃观近日之事,则连姻两臣,曾未数朔,而或居鼎轴、或掌铨衡。右相沈之源,靑平尉之父也;吏判郑维城,寅平尉之祖也。是皆一时名流,固无不合,而其于《书》所谓罔及私之戒,或者有乖乎?臣固知殿下非有所私,特因舆望,而其于《诗》所谓无膴仕之道,无乃有歉乎?

上优批答之。

十一月

11月1日

○丁亥,右议政沈之源、吏曹判书郑维城呈告乞免,上不许。

○上御昼讲,讲《诗传》《卢令》、《敝笱》、《载驱》等章。讲讫,召见诸司轮对官。

11月2日

○戊子,以李垕为掌令。

○上御昼讲,讲《诗传》《猗嗟》章。

○副司直郑斗卿上疏曰:

夫国之言路,犹人之血脉,血脉断则死,言路绝则亡,万无一幸矣。故国之大患,莫大于言路绝,灾变其次也。窃观今日人情,自金弘郁死,莫不汹惧,大生疑惑,言路将绝,岂非可忧之甚者乎?当今可陈者多矣,臣独举金弘郁之事,一以破疑惑,一以辟言路,伏乞圣明垂察焉。兵法必三令五申,恐人犯之也。故犯先令,犯虽大不罪;犯后令,犯虽小必罪,弘郁之事是已。弘郁所言,即闵鼎重前所陈者也。殿下不罪鼎重,罪弘郁者何哉?岂非鼎重之言先于令,弘郁之言后于令也哉?然则殿下之怒,在令不在言亦明矣。然臣窃闻之郑维城,维城之自西来,弘郁言其疏,维城大惊言其曲折,弘郁亦大惊战栗云。要之,盖昏忘所致,与故犯者有间矣。今弘郁既死,锢其子孙,又使其亲族,永绝朝籍,此则似乎过矣。大舜罚不及嗣,仲尼不为已甚。臣窃以大舜、孔子,望吾殿下。且弘郁于众臣中,独呼柳庆昌、李尚逸乞救,不知交道最亲欤,抑平日许其急人之厄欤,然彼虽乞救,此无相约之迹,则坐此获罪,不亦冤乎?伏乞圣明,其念哉。且都事李以馨处事愚暗,投诸绝塞,彼诚有罪,闻有七十老母。圣朝以孝治国,独无老老及人之泽哉?呜呼!方今变怪极矣,可无转移者乎?伏乞殿下,则《易》之《干》以自强,则《易》之《蹇》以反身,则《易》之《震》以修省,则《易》之《损》以惩窒,则《易》之《益》以迁善,则《易》之《咸》以虚受,则《易》之《既济》以防患,则《易》之《解》以赦宥,则《易》之《中孚》以议狱,大较消灾之道,不出于此矣。

答曰:“忧爱之诚,予用嘉尚。末端则《易》之言,尤加体念焉。”

11月3日

○己丑,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左议政李时白曰:“臣于病中,见《冯唐传》,文帝闻冯唐一言而悟之,即使持节赦魏尚,臣心常快之。今朴长远有老母在京,不胜恋子之情,追往谪所云,其情诚可矜也。圣朝方以孝理为国,处置固不当如是也。且闻赵锡胤有黑疸之证,比来渐笃云。绝塞风霜,所伤必多,愿圣上并加宽赦,如文帝故事,臣亦愿为今日之冯唐焉。”上曰:“卿言恳恳,可不体念?”仍谓承旨曰:“朴长远则放释可也。”上谓诸臣曰:“当初李曼、卢恊,若善为辞焉,则必无李敬舆等查核之患矣。原任大臣至于禁锢,则恊何敢偃然在仕版乎?”两司长官请卢协削去仕版,门外黜送,上从之。又请李曼罢职,上曰:“曼之罪,不但与恊有间,且任方面重寄,不可轻递。”

11月5日

○辛卯,宪府大司宪李行进、掌令李垕、持平安后稷。启曰:“史局议荐之人,吏曹不得径出六品,乃古规也。金万均方在荐中,而遽陞六品,事极不可。且万均出身半年,直授郞官,不无骤陞之弊。请吏曹堂上、郞厅并推考,兵曹佐郞金万均改正。”上从之。

11月6日

○壬辰,全南道地震。

○大寒。上命兵曹制襦衣,分给卫士之无衣者。

○上御昼讲,讲《诗传》《园有桃》、《陟岵》、《十亩之间》等章。

11月7日

○癸巳,江原道桃、李华。

○谏院正言朴世模。启曰:“宪府之改正金万均之六品,而必欲以为史官者,事极不可。况虽已议荐而尚未完定,则史官之欲格其陞出,殊失事体。史官一家之人,垕之弟堥、后稷之弟后说,方为史官。又安可冒嫌论启乎?意虽出于惜才,而事难免于擅恣。请掌令李垕、持平安后稷递差。”上从之。

○日本遣差倭平成政,求《仪礼经传通解》、《中庸衍义》、《医巫闾集》、《性理群书》、《张南轩集》、《资治通鉴》、《朱子语类》、《二程全书》、《易学启蒙要解》、《小学》、《四书大全》、《五经大全》、《朱子大全》、《退溪集》,命礼官议之。礼曹启曰:“倭差所求十四件书册,经乱之后,或有未及刊行者,请随其所有而赐之。”从之。

11月8日

○甲午,荧惑犯亢星。

○大司宪李行进引避曰:“臣于再昨,与同僚相会,掌令李垕曰:‘史局议荐金万均,而吏曹不遵古规,升出六品,殊甚不可。且万均出身半年,骤陞如此。欲推考吏曹,改正万均。’云。臣意亦以为可,商确以启之矣。今日谏院论启,独去臣名何也?只举李垕、安后稷之名者,无乃归咎于史官一家之嫌耶?果以李垕、安后稷为史官之兄,而不避其嫌云,则为万均父之僚下,而讼万均于完席,是则果无嫌于事体耶?设令宪府论启,虽未十分精当,谏院之官,独不念其长官之难处耶?世道至此,臣不觉中夜流涕也。同僚既已驳递,臣何敢抗颜仍冒?请递臣职。”大司谏金益熙引避曰:“臣子万均幸参科第,忝备宫僚,近又有史局推毂之议,臣尝以骤陞为忧。今者吏曹例陞六品,久任说书者,迁为郞官,亦是古规也,臣亦不以为讶。今见大司宪李行进避辞,张皇揣摩,多出意表,臣窃怪焉。臣子猥以不才,谬为翰苑所属望,实甚荣幸,岂有一毫致恨于改正之论哉?今者行进之意,有若臣与万均,不能安心而受者然,何其用心之过而待人之薄也?台阁相规,古之道也。宪府之论、谏院之劾,无论是非,必非私意,而行进先自疑怒,盛气陈辨,此何爻象?良可慨也。此事虽无与于臣,而缘臣子之事,至使宪长流涕,更有何颜,冒居言地?请递臣职。”正言朴世模亦引避,答曰:“勿辞。”行进等退待物论。玉堂上札,请并递差,上从之。

11月9日

○乙未,以沈光洙为掌令,兪玚为持平,具仁墍为京畿水使。

○上御昼讲,讲《诗传》《伐檀》、《硕鼠》等章。

11月11日

○丁酉,以洪茂绩为大司宪,闵应协为大司谏,柳俊昌为献纳,李殷相为持平,睦来善为正言。

11月13日

○己亥,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敦宁府事金堉曰:“臣闻,岭南以束伍军给保之举,人心骚扰云。二万八千馀名之保,一时搜括定充,岂无此弊乎?一道之民,若由此涣散,难可复聚,愿圣上速令停罢。”又曰:“营将不必别差,极择于守令中,依古例兼之,则不但无害于列邑,有便于民间矣。”上不答。时,元斗杓建白,令三南各邑,自煮焰硝,不许贸易,而煮取之役,其费反有过焉。堉亦言其弊,请缓期会,上又不听。领议政李时白曰:“臣闻,世子将讲四书。近日年少名官,虽因科第而发身,岂能尽通经学及儒家书乎?请今后毋论老少,极择经术之士,以责辅导之任。”上曰:“言于吏曹,凡宫僚极择差除。”上谓承旨沈泽曰:“日气甚寒,往阅狱囚,释其罪轻者。”

○前工曹参议安邦俊卒。邦俊性慷慨尚节义,平生慕圃隐郑梦周、重峰赵宪之为人,自号隐峰。虽退居山野,无意世事,而累抗疏,不避忌讳。被征不起,至是卒,年八十二。所著《混定录》、《抗义新编》等书行于世。

11月16日

○壬寅,大司成金益熙上疏,其略曰:

臣闻,天道玄远,未易测知,然考诸传记,可见也。灾异之作,多在欲治未治之时,盖明君谊辟,可以有为,而政或不修,则天必示谴而警动之。若无道之君,自绝于天,则天亦与之相忘,无所谴告。故曰无灾之灾,乃天下之至灾也。恭惟殿下,宽仁博爱,刚健寡欲,凡声色货利,可以蛊心丧德,无一有焉,而一年二年,化理不成,国势岌嶪,渐趋危亡,仁爱之天,其可不赫然告戒,以玉成我殿下乎?盖殿下非不欲励精为治,而未甚得乎要领;非不欲好贤嫉邪,而未甚严乎辨别;非不欲立纪纲,而不知本乎大公至正;非不欲破朋党,而不知明其是非、公私。严辞峻批,每厉言事之臣,厚责重谴,或加刚介之士。凡此数者,皆因殿下未尝留心天德、王道之学。欲以智力,把持一世,救见速效,而意必固我之私,又缠绕相仍,摆脱不得。故发于辞令,施诸事为者,大率多奋励急迫之病,少和平宽裕之气,不能循则乎天理,慰悦乎人心。至于殿下之臣,亦莫不各私其身、各私其家,百隶怠官,纲维解纽,百孔千疮,莫可收拾,如此而其国未有不亡者也。以殿下仁圣,诚得少达治体者,以佐下风,则整顿纪纲、修举废坠,特措置中事。况内无权臣,外无强藩,国虽疲弊,四封尚完。为王为霸,只在力行如何,何惮而不为乎?昔符坚,即胡之雄,君子羞称。然与王猛谋国政也,举异才修废职,立学校、旌节义。请托不行,士皆自励,内外之官,各称其职,田畴修辟,仓库充实。猛为御史大夫,太后弟犯法,奏未及报,已陈尸于市,数旬之间,权豪贵戚,以罪刑免者二十馀人,朝廷震栗,奸猾屏气,能以蕞尔之国,变弱为强,有天下太半。柴世宗当五季,稍称贤君,而及得王朴,任以枢密,定大乐、均田租,明赏罚、节财用,广大梁城,通汴、淮运,政事既治,蓄积既足,北征南伐,无不如意。玆二君者,非有高、光之资;二臣者,亦岂有管、葛之才,而惟其相得之深,任用之专,故数年之间,治具毕张,至今称之。况以圣主得贤臣,讲求先王之道,参酌历代之宜,立经陈纪,内修外攘,则其功烈之盛,岂但止于苻秦、柴周之君臣乎?臣伏见,殿下临朝,每有无人之叹,即今人才眇然,固无当于圣心者。然自古有为之君,未闻以无臣而自沮。我世宗大王,东方圣主也。其用人最得古意,百司庶僚,惟器是适。如黄喜、许稠,只是流俗中稍秀者,而佐成太平,臣主俱荣。若使世宗,尽绌此属,借才异代,则亦何成当日之太平乎?臣愿殿下,上法世宗,敷求以诚,随器任使,无求备一人,无眇视一世,就其中择其奉公忧国,通敏适用,明于古今治乱者,与图国政,任之勿贰,则亦可做一代之治矣。至于更张变通,革弊立政之策,亦有一二管见,敢毕其说。臣闻,为治之道,固非一端,然未有不举其纲,而能张其具者也。昔周王抚万邦,首言董正治官。召公告康王曰:“张皇六师,无坏我高祖寡命。”孟子论王政,以经界为先。玆三者,岂非治道之大纲乎?我国家仿拟周典,设官分职,三公统六卿,六卿统百司,体统分要,有条不紊。遇有选用、制作,钱谷、甲兵、刑狱、兴造之事,政府与该曹堂上相议举行。是则政府于六曹之事,无所不统,而六曹亦不失其职也,行之百年,少无亏阙。成庙建州之役,权设备边司,宰臣之任是事者,称知边宰相。然只为一时兵革而设,未必真任枢机之重。及至今日,事无巨细,无不归重,政府徒拥虚号,六曹皆失其职。名曰备边,而科举判下,妃嫔拣择等事,亦由此出。名不正、言不顺,莫此为甚。臣之愚意,莫如革罢备边司,改称政堂,使六曹长贰,各以其事,禀定于大臣,以复祖宗之旧,然后体统井井,各职其职,此所谓论治,先正其名者也。若曰备局既罢,军国机密于何委重,则此乃本兵之职也。掌六师,平邦国者,其权位地望,独不如备局一有司乎?若夫三代、两汉,文武固不异途。自唐以来,始区而别之,官联班序,亦不得不分。我国虽有都摠、五卫,而皆非实职,今若取都副摠管、卫将等职,转为实职,以作武臣窠坐,随其资历而除授,文荫间许参用,则可以慰武臣之心,而有所兴起矣。臣闻,兵以卫国,不精则有以国与敌之患,不养则有临乱疾视之变。故古之圣王,莫不以兵为有国之先务。三代寓兵于农,降至后世,汉有南北军,唐有府兵,宋有厢兵,明有卫兵。汉、唐则稍有寓兵于农之意,而其制未备,至于宋、明,则直分兵、农为二,盖亦随时制宜,不得不尔也。我国固贫国,实无可养之物力,而独有一事,可以讲求成周之制。凡民八岁,皆入小学,十五入大学教之,其成才者,升之司马,不成才者,受公田供租赋。唐之租、庸、调法,有田则有租,有身则有庸,有户则有调,是皆天下无游民也。虽以我国言之,祖宗朝身役之法甚严,公卿大夫之子弟,亦莫不各有所属处。有荫者为忠顺卫,无荫者为保人,盖举一国无闲游焉。臣愚谓,宜远仿成周,中参唐制,近复祖宗旧制。除前衔、生进初试入格及元有身役,与夫笃疾癃废者外,无论贵势子弟、忠义品官、校生、庶孽、年三十以上,其不为举业者,年二十五以上,岁各收正布二匹,收之者甚轻,虽贫亦可办,纳之者甚众,积小可成大。且非遽定军役,人情必不至甚扰,虽忠义之有功议者,亦不可拘也。两班子枝,既纳庸布,则氓隶之贱,岂敢生避役之心?自当趋令不暇。盖兵农之分,隐然在于其中矣。如是则岁可得布七八十万匹,其不能赡养十万军兵乎?赡养之具既足,则变通军制,修明师律,乃是次第事耳。臣窃惟,今之禁军,即汉之羽林骑,唐之射生,宋之殿前兵,明之锦衣卫也。诸军之中,独为人主亲兵,昔周世宗,以骁勇之士,多为诸道所蓄,召募将士,以隶殿前诸班,由是士卒精强,所向克捷。宋太祖遣使分诣诸道,凡材力、技艺有过人者,皆收补禁军,厚其粮赐,躬自训链,一以当百,诸镇自知兵力,非京师之敌,莫敢有异心,此乃强干弱枝之术也。今殿下常忧盗贼啸聚,或有意外之患,若令诸道,悉募骁壮有材力者,送之京师,充补禁旅,以满一千之数,粮赐训链,依周、宋旧事,而别择心膂之臣以统之,则非但得力于缓急,草莽不逞之徒,亦畏京师兵强,乱萌可以潜销矣。臣又闻,王者有土制、贡赋之法,皆所以损上益下,及至后世,慢其经界,暴敛豪夺作焉。我国收税固廉,独贡法,经燕山乱政,不问田结多寡、物产有无,胡乱滚定,民生以之坐困,必须大加均正,无甚轻重,然后民役可均、民力可纾。程子曰:“生民之理有穷,则圣王之法可改。”况此燕山之乱政乎?臣愿殿下,亟命庙堂,与诸识务解事之臣,悉心讲究,除湖西已行大同外,其馀诸道贡案,一切厘改,损益加减,要使得中。此为便民之急务,非如大同之法,苦乐相半,论议多岐也。且夫三南量田之后,生齿日繁,垦田日增,旧所不食之地,无不尽辟,而各邑所报,多不以实,宜待年岁稍稔,遣官改量。田结既多,税入自广,不可惮其少劳也。臣之向所谓为治大纲,今既略陈,其节目之详,则姑不暇论也。臣窃见今日国事之至此者,皆由上下未能打破一个私字。臣愚以为,欲救此弊,奋起事功者,莫如以至公而整顿纪纲,以至严而综核名实。纪纲既整,则人知畏法;名实既核,则事无虚伪,其国岂有不治乎?且窃念,当今士习偸薄,交骛于利,苟非大段教养之具,虽靑衿填溢学舍,卒无作成之效矣。昔程子受命,看详学制,请制尊贤堂及置待宾、吏师等斋,以延天下之士,仍立检察士行之条。其取之之法,则明道先生尝言于朝曰:“宜礼命近侍贤儒,悉心推访,性行端洁,居家孝悌,有廉耻礼逊,通明学业,晓达治道者,宾兴于太学,俾朝夕相与讲明正学,岁论其贤者能者于朝。”此乃三代教士之遗意,二程子言于其君,欲行于其朝者也。今若稍仿此意,使近侍之臣,荐其所知,令诸道监司,各贡其道之贤良选法,则一如明道之论,勿论前衔、生进、幼学,而延聘有才行者,辟一延英院于太学斋傍,使处其中,本馆堂上及师儒以上,日与之讨论经传,商确治道,下至农田、水利、兵谋、师律、制度、文为,无不讲磨,如安定湖学之规,俟其学问,淹通才智练达,然后陞闻朝廷,别有除擢,则庶或有补于作兴。如或有概于圣心,乞令大臣、礼官议处焉。臣之所言,多系更张矫革,不合时论,殿下虽例下庙堂,臣知必为议者之所格矣。

上召见而奖谕之曰:“予尝以卿为寻常一名士也,不图识时务至此也。卿疏不可泛然答之,故特召卿谕之矣。”仍展其疏于案上,逐条论难曰:“卿疏所陈,固当次第举行,而予之必欲先试者,末端所陈收布、设院等事也。当与大臣及备局诸臣,熟讲而行之。但恐新创延英,取笑于流俗也。”

11月18日

○甲辰,以洪重普为承旨,李𥘼为执义,赵龟锡为校理,李廷夔为献纳,李庆亿为正言,朴敬祉为庆尚左兵使。

○领敦宁府事李景奭上疏曰:

臣虽病伏,耿耿寸忱,曷尝异于立朝之时乎?抑寒斋永夜,辗转不眠,此时忧闷之过,又有甚焉。况当自上遇灾修省之日,其忍喑无一言,只增仰屋之呼而已乎?第念,答天谴之道,莫如先修君德,大布和气,涤瑕荡垢,收拾人才,而刍狗之谈,粗陈于前,今不敢烦复。臣新从外方还,不无道途之所闻,而匆匆经过,未详顚末,朝廷处分,且未之悉,辄达宸严,事涉径遽,故默默度日,亦已久矣。噫!臣闻,欲消天灾,先消民怨。盖天与人一也,民怨则天怒,怒消则灾消,理当然也。今者民怨,非一二端,岂可指一事而言之?然一隅反三,知其为怨也,则随即改之,不亦为消灾之道乎?以臣所闻,湖西煮焇之事,大为一道之弊,月课贸备之外,又有煮取之举,买之则弊省而数易足,煮之则费多而功必倍。似闻朝廷分付,必令邑邑而煮之,如岭南之为,毋得私买。如臣浅虑,但见其病民,未见其利国也。何者?夫百里千里之间,风俗自不同。古称燕无函人,谓燕地人人造甲,故无匠也。以此言之,齐近于燕,齐亦可无函人而不然,何也?俗不同也。然不计难易,不顾民弊,以国家之威,驱而使之,则何患不成?但譬犹行者之舍坦途,而趋险路;医者之轻元气,而重四末也。哀我民生,亦孔之哀,虽以无事之时,耕获之馀,公私百役,宵昼无暇,休息之日殆少。幸而今岁南中,不至凶荒,菜色之民,庶可鼓腹,而于斯时也,又责之以焰硝之役,蓬茨之下,醎土几何?柴木之运,蹄踵交道,槽枥釜鼎,举不安于村阎,奔走冰雪之中者,多是悬鹑,远近骚然,嗟吁满野。此等爻象,宜如何也?然若急于目前之用,则他不暇计,而此则姑俟后日,亦未晩也。且郡邑有残盛,煮手有生熟,可煮则煮之,可买则买之,各随其便,惟其数之是足足矣,何必邑邑而煮之,然后有益于国哉?伏愿圣明,令庙堂从长禀定焉。且营将之设有弊,人皆谓即罢可也,而臣愚窃以为,初若商量而不设善矣,今已差遣,姑为仍置,使之稍成头緖,整其部伍,比及春农,便行停罢,则民蒙其惠,而事涉无迹。且选其能举职者,或为阃帅,或为虞候,或为监营中军,或为守令,脱有缓急,俾统其众,则是无营将之名,而有营将之实矣。远虑近忧,在所当审,语之深者,难以书达。圣明于此,宁不念及?伏愿圣明,熟思而善处之。未然之患,臣不欲明言,而灾异之应,或近或远,祸难之作,恒由于所忽。窃观,近来变异之生,或有仿佛于大乱前一二年间者,何也?吁可异也。若不深思,则安知将以防患者,反为招祸之归乎?至于军器之弊,臣尝于前日之疏,略陈其概,而未蒙庙堂之覆启,斯可止矣,而事关民弊,辄复冒溷圣聪,冀或财幸焉。夫矢镞,铁也,而岁久则渐成尖细,况木也、角也、竹也、羽也、筋也,合而为之者,独安得长存而不弊哉?其中岁月不至甚久,而可以修补者,修补固也,岁月已久而不可修补者,名为修补,而其实新备也。稍有物力之邑,不必烦民而犹可办也,其数甚多而物力不足者,不责于民,则其势难辨,欲免己罪,奚暇恤民力哉?或有不经兵燹之邑,则流来陈陈之数,不啻什百之倍,其又可无差等之别耶?塞徼残堡,尤可矜恻,赤手边将,何从而办;孑遗残卒,又何以堪?设令军器多积,如有警急,以若干兵丁,能尽用乎?臣于壬辰之事,闻而知之;甲子、丁卯以后之事,见而知之,盖临急而委弃者滔滔,未闻有军器不足,而不能御敌者也。为今之计,莫如分郡邑之残盛,较岁月之久近,可修者修之,不可修者减之,而定其朔数,使之新备。边堡所储,取令见卒足用,无务剩积,徒为藉寇之资,则民弊可祛,而实用无缺,事事便当矣。若虑其虚伪相杂,则兵使所管者何事?无兵使则监司可以察之,一一亲阅,则岂至于虚伪乎?古所谓彼甲在外,我甲在内者,可见其兵甲末也,民心本也。伏愿圣明,先其本而后其末,亦令庙堂,区划而禀处焉。若稽古史,冬雷地震之变,多出于后妃、外戚之横,今则圣明在上,无古之患,而有古之变。此圣心所以益加忧惕,而欲闻其说者也。未知进言者,有能为殿下陈之者乎?噫!宫室之华、墙宇之美,何遽至于丧亡,而圣王以是自责,古人以是陈戒,岂不以侈用则伤财,伤财则必至于害民耶?孔子称道千乘之国,乃以节用、爱人为训,夫岂虚语而孔子言之?今之宫闱戚畹,虽无权势之翕爀,而第宅、楼台,犹似太平之气象。都城之内,湖山之上,丰屋华构,连亘翚飞者,即宣祖朝王子、翁主去壬辰数十馀年后所未有也,而今乃有之。呜呼!丙、丁之乱为如何,而遽至于此耶?如计其费,则岂特中人十家之产而已乎?下有甚焉,木妖成风,处处兴造,争尚侈大,材瓦之价,日以益增,伤财害民,孰甚于斯?山林、川泽,绝无空闲之处;阡陌、田园,间被横占之患,国家禁之而不得详尽,下民诉之而未申其冤,有一于此,亦足以招民怨,而召天灾也。灾沴之重仍,岂无所自而然哉?臣近日又有慨然于心者。有关西士人,来访臣者,其言曰:“平壤所资者,东西郊草之场、旁近屯田之地及中和海滨,割属取铁之所,而匆为两驸马家所折受。监司许积具由驰启,而非但未蒙还给,下教严峻,有违大哉之言。今欲陈疏,而恐朝廷疑许积之指嘱,不敢。”云。未知此言诚然乎?臣不敢信,再三问之,而答之如初。噫!信斯言也,西民之失望也大矣。客行相属,责应万端,虽有损上益下之政,犹患不能支也。夺官府所资之地,为宫家私占之物,则民将以为何如?伏愿圣明,如闻弊瘼,一一痛革,无复有靳固之意,使斯民蒙一分之惠泽。呜呼!殿下以有为之资,务恢虚受之量,则何治之不古若,而何怨之不可消乎?即今天时,正属阳复之节。《复》之初九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程子传之曰:“失而后有复。不失则何复之有?惟失之不远而复,则不至于悔,大善而吉也。”学问之道,无他,惟其不善则速改以从善而已。此卦之义,最切于今日,圣上克念而体行,则其于作事修德,不亦大善而吉乎?伏愿殿下,勉之勉之。臣含恩铭骨,报答无路。惟其有怀必达,乃素蓄积,敢以所闻,为殿下诵之。

答曰:“卿之忠赤,不以进退而有异,恳恳至此,敬叹嘉尚之心,其有极乎?予虽不敏,可不体念焉?”

11月19日

○乙巳,月犯轩辕星。

○全南道海溢。

○吏曹判书郑维城累疏乞免,上优批,不许。

11月23日

○己酉,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特遣史官,谕召沈之源,之源承命诣阙。上谓诸臣曰:“近来人心之危惧,讹言之胥动,与向者无异耶?至于夜登南山而呼之云,然乎?”之源曰:“此非虚言也。宰臣亦有亲闻者矣。”大司宪洪茂绩曰:“此必乱民,捕得枭示可也。”吏曹参判洪命夏曰:“民心之波荡,日甚一日,变怪之作,愈往愈多,臣恐不虞之忧,不在于外寇,而在萧墙之内也。曾在先朝,扈卫大将四,大臣兼之,以壮京师之形势。自乱后,因经费不足,而罢两大将。即今危疑如此,请复设两大将,以金堉、沈之源兼之。”上问于李时白、具仁垕,皆曰可。上曰:“卿等之意如此,当徐议处之。”

11月24日

○庚戌,以朴世模、郑植为正言,特除李庆亿为修撰。吏曹启曰:“庆亿才望,实合此职,而但未参弘文录,事异常规矣。”下教曰:“予所简拔,岂不如一二玉堂官之循私圈点,而称为录者乎?”

○宪府大司宪洪茂绩、持平兪玚。启曰:“我朝弘文录之制,其来已久,必以参录之人注拟者,乃不易之成宪也。今者李庆亿才华、名望不后于人,其于馆职,孰有异议?只为祖宗朝故事,不可轻毁耳。揆诸政体,实有后弊,请还收特除之命。”累启而不从。

○咸镜道饥。

11月25日

○辛亥,以李行进为都承旨。

11月26日

○壬子,禁府因台启,查核前统制使黄瀗所犯赃物,米、豆数百斛、绵布五百馀匹、他物称是。上下教曰:“黄瀗既犯巨赃,固当刑讯,而第念,先朝逆孽构乱,事在呼吸,而此人先几告变,宗社得以再安。山河带砺之盟,永诒后世,不可不屈法贷死。只令远窜,以全其生。”禁府定配于江界,两司累请按律定罪,上竟不从。

11月30日

○丙辰,以尹绛为大司宪,安后稷为持平,吴挺垣为修撰。

十二月

12月2日

○戊午,咸镜道大雪,民有冻死者。

12月5日

○辛酉,遣摠戎使金应海,点阅京畿列邑军兵、器械,水原府为一道最。府使柳赫然命赐厩马。

12月6日

○壬戌,前判书南铣卒。

12月12日

○戊辰,忠淸道雷。

○命抄年少武臣,讲《武经七书》,用都承旨尹绛之言也。

12月13日

○己巳,以赵龟锡为献纳,李廷夔为吏曹佐郞。

○前判书沈詻卒。

12月15日

○辛未,以洪锺韵为掌令,宋时喆为正言,李庆徽为副修撰,特除锺城府使赵锡胤为同知中枢府事。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问诸大臣曰:“顷日洪命夏请加设扈卫大将,以金堉、沈之源兼之,卿等之意以为如何?”领议政李时白、左议政具仁垕对曰:“当此人心危惧之日,独以老臣等兼此重任,命夏之言甚是。”上曰:“然。脱有事变,令四大将相替入卫,则岂无倚重之势乎?”上又与诸臣议延英院事。时白曰:“若别设此院,而士无应召者则奈何?”上曰:“设有应召者,必为浮薄辈嘲笑之资,被选之人,亦岂能自安乎?”皆曰:“古今异宜,不可轻议。”上谓大臣曰:“予欲姑令李敬舆、李景奭等,出避于外,卿以予意,密谕之。”盖朝廷,曾以敬舆等,退伏远方,言于淸国,至是淸使将至,恐事泄,故有此教。于是,敬舆往忠州,景奭往安峡。临行,皆陈疏以辞,遣史官密谕之。

12月16日

○壬申,上御宣政殿,初覆中外死囚。

12月18日

○甲戌,上御宣政殿,又覆中外死囚,乃三覆也。右议政沈之源曰:“圣上钦恤之仁至矣,而监司、兵使及守令等不体圣意,或有滥用刑杖,轻毙人命者,诚可寒心矣。”上谓承旨曰:“近日屡下恤刑之教,而外方大小之官,不克奉行,至于过用威刑,致殒人命,闻之不胜惊骇。人命至重,虽犯大辟,犹且再三覆议,况可以一时之怒而致人于死乎?须以此意,传谕于八方,毋令恣意用刑,以体朝家钦恤之意。”

12月19日

○乙亥,以赵启远为京畿监司,沈泽为平安监司,尹鏶为司谏,李延年为副校理,特除柳赫然为承旨。赫然,武人珩之孙,孝杰之子,为水原府使,链士卒、修器械,上以为能,特授是职。

12月20日

○丙子,以睦行善为大司谏。

○宪府启曰:“承宣之任,职亲地近,武臣之膺是选者,国朝以来,绝无而仅有。柳赫然虽稍有才望,特除之命,出于格外,除目一下,物议皆骇。请还收成命。”上不从。

12月22日

○戊寅,咸镜道大雪,民有压死者。

○以金素为承旨。

12月24日

○庚辰,遣史官,阅囚于典狱署。下教曰:“今见史官书启,罪囚八人,衣裳单薄,莫保朝夕。当此寒冱,久系冻狱,食不充肠,衣不掩体,予用矜恻,无以为怀。其令该曹,造给襦衣,且给薪炭。又以此意,下谕于诸道,使之分给薪炭于狱囚,以示予矜恤之意。”

12月25日

○壬午,为都目政。以柳道三为承旨,蔡忠元为副应教,李端相为吏曹佐郞,李迥为献纳,李梓为辅德。

12月26日

○癸未,以赵寿益为副提学,吴竣为右宾客,姜镐为掌令,沈儒行为副修撰。

孝宗大王实录卷之十三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