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六十八 曝书亭集 卷第六十九
清 朱彝尊 撰 清 子朱昆田 撰附录 景上海涵芬楼藏原刊本
卷第七十

曝书亭集卷第六十九

           秀水 朱彝尊 锡鬯

 碑

   东瓯王庙碑

豪杰之士往往起破家亡国之馀流离琐尾极人情所不堪

卒自奋于当丗论者徒矜其勲伐之隆至心迹之微隐而不

彰者多矣张良之于韩田横之于齐卒从诸侯灭秦要其志

期于报仇雪耻而已若夫封留王齐岂以是为荣哉予读史

至秦楚之际有感东海王之事其报仇雪耻无异良横之所

为而终王其故土守越之宗祀以不废则又良与横衔悲饮

恨而不能致者王克致之可不谓难焉惜未有推明其心者

而仅以赵佗梅𫓶之属视之也岁在癸卯予游永嘉乃得谒

王之庙于县治之东华盖山之下庙久不治言之知县事汉

阳王君丗显修葺之王君许诺以予之将归也先事请予文

纪之石按史王勾践之后国覆于楚至秦郡县天下废为君

长及诸侯畔秦王率越从鄱君入𨵿灭秦汉击楚王率越佐

汉灭楚髙帝封王于越以奉越后惠帝二年举髙帝时越功

曰闽君揺功多其民便附乃立为东海王都东瓯丗俗号东

瓯王庙之所由名也汉制非刘氏不王其初异姓王者八国

卒就诛灭王与长沙王芮闽越王无诸独终始得全非以忠

谨然与司马迁谓王入𨵿时项籍主命弗王故王不附楚是

亦未推王之心者盖王之国楚实覆之项氏虽非楚后而丗

为楚将安知覆越者之非项氏也然则王之不附楚而佐汉

也明矣方其丧国于楚废于秦版图入丞相府越人终保而

不散以疮痍未起之众驰数千里犯强虎狼秦及汉军垓下

黥布信越期会不进而王之用命若蹈汤火盖国耻未雪王

之心有不忍一日怀安者是可谓豪杰之士矣夫其流离琐

尾英毅果锐之气百折而不回殁为明神庙食于千载宜也

爰从王君之请缀以诗俾迎神送神者得以歌焉辞曰

芒芒禹迹无逺弗届兮维此东瓯九牧外兮夫馀封越少康

之支兮至于勾践遂霸江淮兮鼫与不寿丗载更兮翁翳之

侯及无疆兮师覆于今其亡忽兮㦯君或长海濵是窟兮七

丗维王既诎乃伸兮地虽秦郡人越人兮函𨵿既入拯嬴酷

兮复会于垓歼楚族兮国耻既雪白马刑兮敬鬼而寿百六

十龄兮维瓯之郷王所莅兮秩祀孔䖍民有事兮何以迎之

尊有罍兮枇杷橘栗桃李梅兮维王之来树两旗兮何以送

之工用讴兮琴瑟笙竽筑坎侯兮维王之去亦莫我尤兮我

歌倡兮我舞洋洋兮黍稷维馨笾豆大房兮千秋万岁俾乐

康兮

   开化寺碑

抟土以为神傅以彩饰绿衣乌帻两童子夹侍絷白马于前

曰文昌之像者古有之乎吾不得而知也筑室以为宫刻桷

丹楹旁三门门三涂若王者之居以栖文章之神号为帝君

者古有之乎吾不得而知也然则文昌之祀非与曰何可非

也司马迁天官书斗魁戴筐六星为文昌一曰上将二曰次

将三曰贵相四曰司命五曰司中六曰司禄班固汉志谓五

曰司禄六曰司灾晋志则谓四曰司禄五曰司命六曰司寇

此文昌之名也书曰禋于六宗孟康以为星辰风伯雨师司

中司命周礼大宗伯以槱燎祀司中司命小宗伯兆四𩔖于

郊月令季冬之月毕祀天之神祗郑康成谓司中司命与焉

汉律曰祠䃾司命此祀文昌之见于传记者也若今帝君之

名特出于道士之说谓士之以文进者其姓字悉书之帝君

得以进退其柄由是海内争祠之至徙其像学官与孔子并

居噫亦甚矣道书称帝君之神屡降于丗必为王侯将相其

可知者在周为张仲在晋为凉王吕光五代为蜀主孟昶予

尝怪其说以为帝君既能以文化成天下其降生之人宜有

迥异下土之才阐天地之大文以垂教于丗乃张仲者丗逺

勿论若昶之所能仅闻打球走马而已至吕光者史讥其不

好读书则于义何居焉吾知之矣古之祀文昌者司中司命

而今之号为帝君者盖司禄也丗之享厚禄者不皆善文之

人则司禄亦无事于文矣使夫天下之士才者不必禄禄者

不必其才则帝君进退之权不已重乎虽然其祀于学官则

舛也原道士之说所以夸大帝君者不过欲撼我孔子焉尔

彼谓诗书虽孔子之教若冨贵利达则皆帝君司之孔子不

与焉陋儒不察于理遂徙而祠之学官神之灵岂妥于是哉

开化寺者大同之士人别筑以奉所谓帝君者也其堂室之

制不庳不侈视丗之崇祀者不改于度宜神之妥于是焉予

悲夫丗之人徇道士之说未暇究文昌之名义又感流俗并

祀学官之非而大同之人独得也既为之文复缀以诗曰

倬彼文昌帝车之次观象于天戴筐是似稽古肈祀司命司

中维今之人司禄是崇有严頖宫释奠孔子杂祭于祊匪国

之纪懿彼塞垣诞启大扃为堂为戺殖殖其庭祀典既一牲

醪孔时佑我髦士受禄于斯先民有言礼失在野我作此诗

敢告来者

 按武陵太守星传三台一曰司命二曰司中三曰司禄星

 经又云司命二星在虚北司禄二星在司命北司危二星

 在司禄北司中二星在司危北盖四司鬼官之长祭法王

为群姓立七祀诸侯五祀其一曰司命郑康成以为小神

 居人之间司察小过作谴告者熊安生亦曰非天之司命

 故祭于宫中也汉制掌之荆巫应劭云刻木长尺二寸为

 人像行者置箧中居者别作小屋祠以春秋之月而屈平

 作九歌分司命为二疑所谓少司命者即星经所云故其

 辞多近山鬼而大司命之辞曰广开兮天门又曰乘淸气

 兮御阴阳斯则文昌之第四星也自识

   大同府三皇庙新建财神祠碑

财神之职不稽于祀典其得祠而祀之者前戸部右侍郎今

山西按察司副使曹公从民志也古昔盛时君卿大夫所以

养民水火金木土谷之时正德利用厚生之节修和于上阜

成于下盖惟善人是冨又董其不善而劝之以善故其祝史

之文下有纯嘏保艾之辞上所期于下者仓箱坻京黍稷稻

粱之外必曰谷我士女未有以货宝致祈于神者迨丗既降

先王养民之善政尽失君卿大夫不能操财用之权而刀锥

子母之利贪者或以冨善者或以空乏天下之人求其故不

得以为必有神焉司之则财神之祀民其亦有不得已者与

大同之隶山西在雁门以北其地沙碛其泉𨢑其山童其居

土屋其人日再食无田桑之饶陶埴之利又多凶旱水溢之

苦民贫特甚惧神之不飨于是也相与率私钱治其祠于南

𨵿之内三皇庙之旁僧徒之寮钟鼓之楼无不毕治工既成

宜叙其本末公顾予曰子曷为我记之予惟先王所以教民

美报者山川谷林丘陵下至坊庸邮表畷与夫马蠺猫虎之

属苟利于民有其举之莫敢或废况夫效财用于天地者哉

若夫生财之道未有不本乎勤者故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

茍至于勤则室家妇子罔不勤而财之用舒苟安于惰则室

家妇子罔不惰而财之用日以绌鬼神之依龟筮之从在民

先定其志而已往时三云之俗兵师札疠之后民之弊攰已

极今年既顺成民乐其业商旅之往来各得其所非神之所

绥乎洪范之三曰农用八政先之以食货者财也次之以祀

者盖言报也然则财神之得祀又安可诬哉公曰善夫子之

言爰勒于石诹吉日拜祠下作神弦之曲俾工歌以乐神曰

我牲之陈兮我醴之将维神司职兮毕昴之疆黄金为车兮

瑶象为驾风与云其离合兮纷总总而来下使尔多财兮及

此下民自今伊始兮罔或不勤岁功必成兮昆虫毋作诏我

后之人兮报祀有恪

   虸蚄庙碑

天子之大蜡八其祭坊与水庸之辞曰昆虫母作诗曰去其

螟螣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故以方以社报祀于田祖祈年

于天宗先王之勤农事可谓备矣予考之周官凡夭鸟蛰兽

狸虫水神蠹物为民厉者莫不掌之以官牡蘜牡橭象齿蜃

炭方书灵鼓其攻禜之术必详顾昆虫害稼者不及焉何与

岂其有所未详者与非然也盖鸟兽庶蛊之妖世不恒见则

攻禜之术罕传不有司之无以祛民之惑若昆虫害稼农人

咸知所以⿰区支 -- 驱之农之所不能⿰区支 -- 驱者官亦不能去也故特责其

事于田畯致其祈于田祖为之秉𢌿炎火而害可去先王治

人事神之道盖无不宜也虸蚄庙去汾州府治一十五里岁

丙午八月予谒神之宇观廊庑所树碑率鄙俚不文里有隐

君子胡庭者请予曰子盍为文纪之予惟神之名号未显于前

代而主民穑事近乎古之田祖至虸蚄者害稼之物陆玑以

为螟之属也神以是名犹翨氏蝈氏之命其官尔矣呜呼自

浮屠道士之说兴先王祀典所载神示物鬽之号往往潜为

所变易丗之祈报者久而不复察焉往予儿童时江南飞蝗

蔽野见所禳神皆出二氏无稽之说蝗亦卒不去既心知其

非尝有慨乎儒者之不能师古辄为二氏所惑也若神之名

号则犹循古之遗而土人之载牲击鼓致赛于是者去祈年

方社之祀不逺微庭之言固将以是告丗之君子其或不幸

而罹凶旱螽蝝之灾则当以此邦之人事神为法以无戾先

王报祀之义而不为浮屠道士之说所惑庶乎其可已系之

以诗曰

彼汾之阳其原膴膴曰虸曰蚄痒于而嫁神司厥职名用不

惩大田既臧蠲之豆登农夫之祈维黍及稌农夫之赧自陬

越涂我从龠章载歌豳雅辨神之号告诸方夏

   重修泰安州东岳庙碑

礼山川之祀以望其既祭也则以牲玉而县之于林沉于

水未有升髙祀者其后易坛壝为庙而五岳皆于山下恒山

祠上曲阳逺在数百里外犹不失古望祀之义焉东岳庙在

泰安州治西北隅寔岳之南麓前三门门三涂楼峙其前神

之居在五重端冕秉圭一如帝者之仪议者谓五岳秩视三

公然周礼有兆五帝之文宰五行配五色后盖分祀五方而

靑帝得祀于岱章服之盛非僭也书歳二月东巡狩至于岱

宗尔雅释山曰河东岱应劭曰岱始也宗长也万物之始阴

阳交代故谓五岳之长相传神掌死生之籍故曰齐度游四

方各登泰山箓盖自九皇六十四民以来秩祀不改彼嵩华

恒霍特庙祀一方而已神则祠宇遍天下生民之奔走威福

者疑神崇标峻极是处由是山椒岳顶各饰神祠金碧焜煌

于松栝之表至州城之庙载诸祀典祈报者或未之过焉惟

朝廷有大典礼特命使臣祠告外则州之有司春秋致祭一

洒埽而巳庙以是久不治呜呼抑知百神受

天子职必祠官祀典所载乃其所以凭依也与

皇帝践位之六年躬揽大政告于海内名山大川爰命秘书

院学士宛平刘公修岱宗之祀使旋寻奉 命抚东土既至

檄知州事林君修治于是三司以下靡不率钱为助采大木

于江淮由运河辇于庙明年竣事城之雉堞殿之垣墉戸之

枨枢土者为台木者为榭鼓钟之楼齐湢之所杗廇楶槉瓴

甋罘罳莫不毕治穹碑断碣踣者复立鬼物青红夹门左右

州之男女逺方之人咸来览观小大稽首爰礲贞石以书岁

月公授简彝尊曰斯文也非子不可彝尊伏念岱宗为先王

省方之地观民设教于是乎在有孚颙若惟神是依治神人

以和上下建神示以保邦国观化之理一也万物出乎震妙

万物者莫如神天地之盛德仁气备焉神之灵爽既妥百物

以谐四时以序协乎先王望祀之义将遐迩之祈报者不于

彼而于此焉庶无戾于古矣乃作诗曰

万彚之生孰秉其权阴阳相代有化必迁岩岩乔岳善气所

宣降娄之𨇠天柱左海群山是宗莫之与等惟神司职克配

真宰陈书于虞考礼于周鲁公三望纪于春秋百王之祀岂

其崇丘嗟丗之人不稽祀典键此重扃峦磴是践神房寖地

覆之苔藓穆穆

天子既亲万几使告于岱诞及海沂亲臣代祀叩神之扉

帝有恩言爰抚靑社小东大东绥此劳瘅有淑者旗有鞶者

马乃巡于野乃舍于郊乃诹司牧爰曁庶寮浮木于江斲石

于嶅公来奉符五宿山麓新门有伉四阿重屋亦有寝宫陈

其牲玉有苍者璧帝睟其容百灵来会尔侯尔公奕奕者庙

神罔时恫郁郁唐槐丸丸汉柏树以丰碑昭神之德使山如

砺报祀不忒

   邹县重修亚圣孟子庙碑

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道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子昌黎韩

子之言天下之公言也当其时孔子没微言绝七十子没而

大义乖曽子之徒有吴起子夏之徒流为庄周周再传而为

孙卿盖有以鬬问于墨翟者而孟子受业子思之门人舍冉

闵游夏愿学孔子其言醇乎醇其色粹然见于面盎于背施

于四体其气塞乎天地之间而毋馁于滕丗子道以性善于

齐王先攻其邪心于梁去利而先仁义春秋弟子不能赞而

孟子𤼵其微性与天道弟子不得闻而孟子畅其旨此之谓

名丗此之谓大丈夫此之谓豪杰之士自韩子功不在禹下

一言百丗之论定矣乃丗儒以其矫枉过直有不知而续其

书者或刺之或非之或删之或诋之或疑之至或比于忍人

辩士仪秦之流几于侮圣人之言也已明之太祖颁其书于

学官当吴元年即谕许存仁曰孟子专言仁义使当时有贤

君用其言天下岂不定于一乎又敕文学之士曰朕闻孔孟

于丗利济之心虑恐不及谕桂彦良曰孔孟一圣一贤自汉

唐以来称之谕赵晋曰孔孟之道卿幼学壮履大哉王言必

孔孟并举其命刘三吾节文者为𤼵题试士恐启诸生讪上

之端尔乃无稽之言谓帝欲废孟子钱唐进谏以腹受箭野

史近诬不足信邹县为亚圣故里庙在县南门外由来已久

其初褎崇之典未及宋元丰六年从吏部尚书曽孝寛之请

诏追封邹国公政和五年太常议以弟子十八人配其后季

孙子叔罢祀配者堂上一人庑下一十五人彝尊三谒庙见

栋宇摧颓久圮不治心焉负疚若疢疾之入于怀也岁在乙

丑丹徒张公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山东始庀材以葺庙明年

工毕遗彝尊书大旨谓子之论文六籍之外七篇是宗庙成

宜有碑曷操奇觚以志岁月彝尊不敢让谨以闻于师者具

书于石兼取外书遗意括为歌诗其辞曰

大人藐之白羽之白轻兮杨墨距之白玉之白贞兮万锺去

之白雪之白淸兮源泉混混盈科后进泰山岩岩云天是参

昔先王肈祀三迁之里春秋俎豆邹峄之趾遗像在屋坐以

千年林有灌木井洌寒泉懿矣张公抚兹东土维正学是崇

靡废勿举生民以来盛于尼父圣克亚之秩祀斯所

   通州西仓増福神祠碑

漕天下之粟达京师储四之一于通州设西南中三仓贮之

列廒二百五十有奇计纳米二百万斛领以戸部分司四员

而西仓所贮居半爰立庙其处以祀神云按汉书天文志胃

为天仓其南众星曰廥积石氏星经天仓六星在娄南仓谷

所藏南四星天庾积厨粟之所天囷十三星主御粮晋志天

囷十三星在胃南为仓廪之属天廪四星在昴南一曰天廥

春秋所谓御廪也仓庾之象上丽乎天天之垂象非一宿斯

王者之廥积亦非一区粟入之藏用以备九年之储六军百

职匪颁赒赐稍食于是焉给出纳之有其数车筥米粟之有

其辨匪特藉人事之谨而巳相因而不红腐长满而无耗实

惟神焉相之神之号未详乎祀典考春秋佐助期天廪仓神

明均名然则今之所祀将毋是与曰増福者从其旧也盖自

明永乐中通政使李暹请于朝始建令甲太仓之神每岁二

八月诹吉日遣戸部官致祭则分司之在通州者得祭于神

礼也庙自万历十一年修葺之后岁久不治分司丁君偕同

官兹土者共率私钱治之落时枨柣瓴甋杗廇神像几筵一

新其旧工既毕请予文纪其岁月予惟今之仕者恒汲汲目

前之务至于展礼事神可以垂之久逺或反哂其迂阔而莫

之助君独能于文法寻尺之外庀工以治神庙非果于从政

者与而诸君子又能协恭一心以襄其成凡此皆其可书者

也用刊之石兼为歌诗以妥侑焉辞曰

通潞之亭兮万斛之舟大车槛槛兮服以两牛如坻如京兮

屹如山立我仓既盈兮度支是给神之舍兮降娄之南邻𭥦

丽胃兮天街式临赞之丰功兮积以不涸下无窜鼠兮上无

啅雀神之来兮委蛇带禾九穗兮㧛麦两岐神之去兮惚恍

播八谷兮云之上我祈兮仓箱我报兮酒浆效牲兮荐腯陈

鼓笛兮满床颂神之庥兮饱神之德降福孔多兮绥我环极

   重修江都县旌忠庙碑

旌忠庙建自宋隆兴二年以祀左军綂制魏侯俊后军统制

王侯方两侯均死于战者也绍兴三十一年金炀王渝盟括

三十二緫管之师合蕃汉步骑二十七万自将以南艅艎䑰

䑠分据津隘直趋维扬宋之猛将为张浚秦桧诛锄殆尽恃

以捍牧圉仅存病笃之刘锜尔乃用金字牌彻之甘以半壁

天下九百万金钱委之叶义问一懦夫夺锜招讨印授之李

横此诸军解体而不敢言者当其时王权既败韩林杨抗龚

寿陆廉崔邦弼赵不悔先后弃城遁两侯非不知主客之兵

难以相当顾目击大帅软懦措置失宜搰沙为沟围以鹿角

潮回漂去一时传为𥬇端势且日蹙宁奋勇一战以拙速胜

持久之兵斯亦前事之所有志未遂并丧其元盖首虽离心

不惩也幸而采石之捷事定策功赠魏侯中卫大夫邕州观

察使王侯拱卫大夫蕲州防御使立庙故里祀之一堂绘部

曲于庑左右记所云以死勤事则祀之者欤相传神尝感梦

于明孝陵故载诸祀典岁以三月三日致祭历年久逺庙圯

不治今通政司使巡视两淮盐课监察御史曹公谒庙下语

守者曰斯境内之神吾民祈报于是旌忠故典修举不可缓

也迺稽谋于众攻金攻木给以饩廪取陈丹暗粉一新之属

其友秀水朱彝尊考两侯之遗事𢰅碑文勒诸石兼作歌以

侑神焉辞曰

迎神兮丹衢新庙兮故都维暮之春兮月出之初神之树兮

庭隅灵风拂兮舒舒将朋酒兮两羭神来格兮乐胥觋前兮

巫后折山花兮盈手纷传芭兮翔走神之留兮不留缚车船

于庙口送神兮柳林王侯毅魄兮载浮载沉送神兮湖中魏

侯死所兮无怨无恫小朝廷兮不武国无人兮御侮持弱荷

兮作柱客为狸兮主鼠罢挥戈兮彀弩苐鸣金兮息鼓左军

后军兮战独鏖千夫一志兮不可挠诞先登兮伐櫜为国

兮亦足以豪生不封侯兮死当庙食稽故典于祠官兮享祀

不忒

   重修张仙祠碑

吴越之俗祈子者必祷乎张仙之祠或曰文昌星所化也或

曰孟昶既亡蜀宫人费氏所谓花蕊夫人者入掖庭私画昶

像以祀宋太宗问之诡以张仙可祈子为对之二说皆非是

按神讳恶子生于越嶲姚苌至蜀憩梓潼岭神衣布衣道旁

语苌曰秦人将无主康济其在君乎宜亟还秦请其氏曰吾

张恶子也苌既称帝长安命使入蜀求之勿获遂立庙梓潼

岭上唐僖宗幸蜀神自庙出十里馀白雾中仿佛见列伏状

僖宗脱佩剑赐之王铎萧遇咸赋诗刊石而李商隐诗亦载

神以铁如意赠苌事蜀人俎豆不绝比之射洪灌口号为三

神是则蜀之人无不祀仙者花蕊夫人所画实仙非昶象也

考仙即梓潼神丗乃分而为二又以梓潼神为文昌星神号

于是乎失辨矣月令仲春之月𤣥鸟至以太牢祠于髙禖王

居明堂礼曰带以弓韣礼之禖下今丗俗祀仙多于二月之

朏仙之象手弓而立殆取髙禖授弓矢之义髙禖废而仙之

祀举焉其亦未逺乎礼者也里有祠将圯道士募钱修之工

既毕宜有记乃摭仙遗事刻于石歌以侑焉辞曰

神之降兮嶲县陷邛池兮震电神之游兮梓潼佩如意兮山

中玉騘兮婀娜迎翠旍兮道左解龙剑兮贻之助威棱兮旋

彼六师蜀之人兮颂神之庥诞昭灵惠兮九州差池兮燕羽

至之日兮孚乳带弓韣兮士女无害兮无菑生子兮天材巫

言兮嘉告俪报祀兮髙禖䓊萧兮交鼓陈诗兮合舞牲酒洁

兮春复春播神弦兮终古


曝书亭集卷第六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