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十四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十五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卷第十六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十五

讲义

   经筵讲义

大学臣熹曰大学者大人之学也古之为教者有小子之学有大人之学小子之学洒扫应对进退之节诗书

礼乐射御书数之文是也大人之学穷理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是也此篇𠩄记皆大人之学故以大学名之

 臣又尝窃谓自天之生此民而莫不赋之以仁义礼智

之性叙之以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伦则天下之

理固巳无不具于一人之身矣但以人自有生而有血

气之身则不能无气质之偏以拘之于前而又有物欲

之私以蔽之于后𠩄以不能皆知其性以至于乱其伦

理而䧟于邪僻也是以古之圣王设为学校以教天下

之人使自王世子王子公侯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以至

 庶人之子皆以八歳而入小学十有五歳而入大学必

 皆有以去其气质之偏物欲之蔽以复其性以尽其伦

 而后巳焉此先王之世𠩄以自天子至于庶人无一人

 之不学而天下国家𠩄以治日常多而乱日常少也及

 周之衰圣贤不作于是小学之教废而人之行艺不脩

 大学之教废而世之道德不明其书虽有存者皆不过

 为世儒诵说口耳之资而巳未有能因其文以既其实

 必求其理而责之于身者也是以风俗败坏人才衰之

 为君者不知君之道为臣者不知臣之道为父者不知

 父之道为子者不知子之道𠩄以天下之治日常少而

 乱日常多皆由此学不讲之故也至于我朝天运开泰

 于是河南程颢及其弟頥始得孔孟以来不传之绪而

其𠩄以开示学者则于此篇之㫖𭰹致意焉(⿱艹石)其言曰

 大学乃孔氏遗书须从此学则不差又曰大学乃初学

 入德之门于今可见古人为学次第者赖有此篇尚存

 其他则莫如论孟其可谓知言之要矣后之君子欲脩

 巳以治人而及于天下国家者岂可以舍是而他求哉

 臣以无能𫉬奉明诏使以此篇进讲谨诵𠩄闻释其名

义如右惟圣明之留意焉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臣熹曰大学者大人之学也明

明之也明德者人之𠩄得乎天至明而不昧者也但为气禀𠩄拘人欲𠩄蔽则有时而昏故当有以明之而复其𥘉

也亲程氏以为字当作新是也其义则去其旧而新之云尔言既能自明其明德又当推以及人使人亦有以去其

旧染之污也止者必至于是而不迁之意至善则事理当然之极也言明明德新民皆当至于至善之地而不迁盖

必其有以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也此三者大学之纲领也

 臣窃谓天道流行发育万物而人物之生莫不得其𠩄

 以生者以为一身之主但其𠩄以为此身者则又不能

 无𠩄资乎阴阳五行之气而气之为物有偏有正有通

 有塞有清有浊有纯有驳以生之𩔖而言之则得其正

 且通者为人得其偏且塞者为物以人之𩔗而言之则

 得其清且纯者为圣为贤得其浊且驳者为愚为不肖

 其得夫气之偏且塞而为物者固无以全其𠩄得以生

 之全体矣惟得其正且通而为人则其𠩄以生之全体

 无不皆备于我而其方寸之间虚灵洞彻万理粲然有

 以应乎事物之变而不昧是𠩄谓明德者也人之𠩄以

 为人而异于禽兽者以此而其𠩄以可为尧舜而参天

 地赞化育者亦不外乎此也然又以其𠩄得之气有清

 浊纯驳之不齐也是以极清且纯者气与理一而自无

 物欲之蔽自其次者而下则皆巳不无气禀之枸矣又

 以拘于气禀之心接乎事物无穷之变则其目之欲色

 耳之欲声口之欲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佚𠩄以害

 乎其德者又岂可胜言也哉二者相因反复𭰹固是以

 此德之明日益昏昧而此心之灵其𠩄知者不过情欲

 利害之私而巳是则虽曰有人之形而实何以逺于禽

 兽虽曰可以为尧舜而参天地然亦不能有以自知矣

 是以圣人施教既巳养之于小学之中而后𨳩之以大

 学之道其必先之以格物致知之说者𠩄以使之即其

 𠩄养之中而发其明之之端也继之以诚意正心脩身

 之目者则又𠩄以使之因其巳明之端而致其明之之

 实也夫既有以发其明之之端而又有以致其明之之

 实则吾之𠩄得于天而未尝不明者岂不超然无有气

 质物欲之累而复得其本然之明哉是则𠩄谓明明德

 者而非有𠩄作为于性分之外也然其𠩄谓明德者又

 人人之𠩄同得而非有我之得私也向也俱为物欲之

 𠩄蔽则其贤愚之分固无以大相逺者今吾既幸有以

 自明矣则视彼众人之同得乎此而不能自明者方且

 甘心迷惑没溺于卑污苟贱之中而不自知也岂不为

 之恻然而思有以救之哉故必推吾之𠩄自明者以及

 之始于齐家中于治国而终及于平天下使彼有是明

 德而不能自明者亦皆如我之有以自明而去其旧染

 之污焉是则𠩄谓新民者而亦非有𠩄付𢌿増益之也

 然德之在巳而当明与其在民而当新者则又皆非人

 力之𠩄为而吾之𠩄以明而新之者又非可以私意苟

 且而为也是其𠩄以得之于天而见于日用之间者固

 巳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则矣以其义理精㣲之极有

 不可得而名者故姑以至善目之而传𠩄谓君之仁臣

 之敬子之孝父之慈与人交之信乃其目之大者也众

 人之心固莫不有是而或不能知学者虽或知之而亦

 鲜能必至于是而不去此为大学之教者𠩄以虑其理

 虽复而有不纯欲虽克而有不尽将无以尽夫脩巳治

 人之道而必以是为明德新民之标的也欲明德而新

 民者诚能求必至是而不容其少有过不及之差焉则

 其𠩄以去人欲而复天理者无毫髪之遗恨矣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

而后能得臣熹曰止者𠩄当止之地即至善之𠩄在也知之则志有定向静谓心不外驰安谓𠩄处而安

虑谓思无不审得谓得其𠩄止

 臣谨桉此一节推本上文之意言明德新民𠩄以止于

 至善之由也盖明德新民固皆欲其止于至善然非先

 有以知其𠩄当止之地则不能有以得其𠩄当止者而

 止之如射者固欲其中然不先有以知其𠩄当中之地

 则不能有以得其𠩄当中者而中之也知止云者物格

 知至而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𠩄在是则吾

 𠩄当止之地也能知𠩄止则方寸之间事事物物皆有

 定理矣理既有定则无以动其心而能静矣心既能静

 则无𠩄择于地而能安矣能安则日用之间从容闲暇

 事至物来有以揆之而能虑矣能虑则随事观理极深

 研几无不各得其𠩄止之地而止之矣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𠩄先后则近道矣臣熹曰明德为本新民为未知

止为始能得为终本始𠩄先末终𠩄后此结上文两节之意

 臣窃谓明德新民两物而内外相对故曰本末知止能

 得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终始诚知先其本而后其末

 先其始而后其终也则其进为有序而至于道也不逺

 矣盖欲治人者不可不先于治巳欲体道者不可不先

 于知道此则天下国家之逹道通义而为人君者尤不

 可以不审是以臣愚窃愿陛下𭰹留圣意伏乞睿照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

家欲齐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

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臣熹曰明

明德于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心者身之𠩄主也诚实也意者心之𠩄发也实其心之𠩄发欲其

一于善而无自欺也致推极也知犹识也推极吾之知识欲其𠩄知无不尽也格至也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欲

其极处无不到也此八者大学之条目也

 臣谨按此言大学之序其详如此盖纲领之条目也格

 物致知诚意正心脩身者明明德之事也齐家治国平

 天下者新民之事也格物致知𠩄以求知至善之𠩄在

 自诚意以至于平天下𠩄以求得夫至善而止之也𠩄

 谓明明德于天下者自明其明德而推以新民使天下

 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人皆有以明其明德则各诚

 其意各正其心各脩其身各亲其亲各长其长而天下

 无不平矣然天下之本在国故欲平天下者必先有以

 治其国国之本在家故欲治国者必先有以齐其家家

 之本在身故欲齐家者必先有以脩其身至于身之主

 则心也一有不得其本然之正则身无𠩄主虽欲勉强

 以脩之亦不可得而脩矣故欲脩身者必先有以正其

 心心之发则意也不能纯一于善而不免为自欺则心

 为𠩄累虽欲勉强以正之亦不可得而正矣故欲正心

 者必先有以诚其意(⿱艹石)夫知则心之神明妙众理而宰

 万物者也不能推而致之使其内外昭融无𠩄不尽则

 隐微之际私欲萌焉虽欲勉强以诚之亦不可得而诚

 矣故欲诚意者必先有以致其知致者推致之谓如䘮

 致乎哀之致言推之而至于尽也至于物则理之𠩄在

 人𠩄必有而不能无者也不能即而穷之使其精粗隠

 显究极无馀则理𠩄未穷知固不尽虽欲勉强以致之

 亦不可得而致矣故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观理以格夫

 物格者极至之谓如格于文祖之格言穷之而至其极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

身脩身脩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曰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𠩄知无不尽也知既尽则意可得而实矣意既实则心可得而正

 臣谨按此覆说上文之意也物格者事物之理各有以

 诣其极而无馀之谓也理之在物者既诣其极而无馀

 则知之在我者亦随𠩄诣而无不尽矣知无不尽则心

 之𠩄发可一于善而无不实矣意不自欺则心之本体

 可致其虚而无不正矣心得其正则身之𠩄处可不䧟

 于其𠩄偏而无不脩矣身无不脩则推之天下国家亦

举而措之耳岂外此而求之智谋功利之末哉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臣熹曰壹是一切也正心以上

皆𠩄以脩身也齐家以下则举此而措之耳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𠩄厚者

薄而其𠩄薄者厚未之有也臣熹曰本谓身也𠩄厚谓家也此两节结上文两节之意

 臣窃谓以身对天下国家而言则身为本而天下国家

为末以家对国与天下而言则其理虽未尝不一然其

厚薄之分亦不容无等差矣故不能格物致知以诚意

 正心而脩其身则本必乱而末不可治不亲其亲不长

其长则𠩄厚者薄而无以及人之亲长此皆必然之理

也孟子𠩄谓天下国家皆本于身又谓于𠩄厚者薄无

 𠩄不薄其言皆本于此盖君犹表也民犹影也表正则

 影无不正矣君犹源也民犹流也源清则流无不清矣

 (⿱艹石)夫天下之物则有亲有踈有近有逺而心之应物则

 有重有轻有长有短亲者重而踈者轻近者长而逺者

 短重而长者在𠩄先轻而短者在𠩄后亦理势之必然

 非人之𠩄能为也是以此章详陈大学之条目曰格物

 曰致知曰诚意曰正心曰脩身曰齐家曰治国曰平天

 下凡有八事而于章末独以脩身齐家二事结之亦犹

 前章知𠩄先后之云而其旨益以𭰹矣臣愿陛下清闲

 之燕从容讽味常存于心不使忘失每出一言则必反

 而思之曰此于脩身得无有𠩄害乎每行一事则必反

 而思之曰此于脩身得无有𠩄害乎小而嚬𥬇念虑之

 间大而号令黜陟之际无一不反而思之必无害也然

 后从之有害则不敢也则又夙兴而思之曰吾于吾亲

 得无有未厚乎夜𥧌而思之曰吾于吾亲得无有未厚

 乎以至于出入起居造次食息无时不反而思之必巳

 厚也然后守之而勿失一有未厚则又恐惧而益加厚

 焉念念如此无少间断则庶乎身脩亲悦举而措诸天

 下无难矣惟陛下𭰹留圣意

  臣又谨按自此以上皆大学经文自则近道矣以上

  为前章自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以下为后章前

  章略提纲领后章细分条目巨细相涵首尾相应极

  为详备盖夫子𠩄诵古经之言而曽子记之自此以

  下传文十章则曽子之意而门人记之也当俟异日

  详究其说然必先读经文使之习熟而纲领条目罗

  列𮌎中如指诸掌然后博考传文随事体察而实致

 其力使吾𠩄以明徳而新民者无不止于至善而天

  下之人皆有以见其意诚心正身脩家齐国治天下

  平之效则大学之道不在于书而在于我矣伏惟陛

  下𭰹留圣意则天下幸甚

康诰曰克明德臣熹曰克能也又有胜义言文工能明其明德也太甲曰顾𬤊天

之明命臣熹曰顾目在之也𬤊古是字通用天之明命即人之明德也言先王之心常欲明其明德如目在

夫物不敢忘也帝典曰克明峻德臣熹曰峻书作俊大也大德即明德也言尧能明其大德也

皆自明也臣熹曰结𠩄引书以释明明德之意皆谓自明巳之明德也

 臣谨按此传之首章释经文明明德之义旧本脱误今

 移在此其曰克明德者见人皆有是明德而不能明唯

 文王能明之也夫人之𠩄以不能明其明德者何哉气

 禀物欲害之也盖气偏而失之太刚则有𠩄不克气偏

 而失之太柔则有𠩄不克声色之欲蔽之则有𠩄不克

 货利之欲蔽之则有𠩄不克不独此耳凡有一毫之偏

 蔽得以害之则皆有𠩄不克唯文王无气禀物欲之偏

 蔽故能有以胜之而无难也其曰顾𬤊天之明命者人

 受天地之中以生𠩄谓命也故人之明德非他也即天

 之𠩄以命我而至善之𠩄存也是其全体大用盖无时

 而不发见于日用之间事亲事长饮食起居其𠩄当然

 各有明法人唯不察于此是以气禀物欲得以蔽之而

 不能自明常目在之无少间断真(⿱艹石)见其参于前𠋣于

 衡也则明德常明而天命在我矣其曰克明峻德者人

 之为德未尝不明而其明之为体亦未尝不大但人自

 有以昏之是以既不能明而又自陷于一物之小唯尧

 为能明其大德而无昏昧狭小之累是则𠩄谓止于至

 善也皆自明也者言此上𠩄引三句皆言人当有以自

 明其明德也能自明其明德则能治其天下国家而有

 以新民矣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臣熹曰盘沐浴之盘也铭名其器以自戒

之辞也苟诚也汤以为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恶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铭其盘言诚能一日有以涤其旧染之污而

自新则当因其巳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间断也康诰曰作新民臣熹曰鼓之舞

之之谓作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臣熹曰言周国虽旧至文

王能新其德以及于民而始受天命也是故君子无𠩄不用其极臣熹曰自新新民皆

欲止于至善也

 臣谨按此传之二章释新民之义也盖沐浴之盘者常

 用之器而铭者自警之辞也古之圣贤兢兢业业固无

 时而不戒谨恐惧然犹恐其意有𠩄怠而忽忘之也是

 以于其常用之器各因其事而刻铭以致戒焉欲其常

 接乎目毎警乎心而不至于忽忘也其辞𠩄谓苟日新

 日日新又日新者则取沐浴之事而言之盖人之有是

 德犹其有是身也德之本明犹其身之本㓗也德之明

 而利欲昏之犹身之㓗而尘垢污之也一旦存养省察

 之功真有以去其前日利欲之昏而日新焉则亦犹其

 䟽瀹澡雪而有以去其前日尘垢之污也然既新矣而

 𠩄以新之之功不继则利欲之交将复有如前日之昏

 犹既㓗矣而𠩄以㓗之之功不继则尘垢之集将复有

 如前日之污也故必因其巳新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

 使其存养省察之功无少间断则明德常明而不复为

 利欲之昏亦如人之一日沭浴而日日沭浴又无日而

 不沭浴使其䟽瀹澡雪之功无少间断则身常㓗清而

 不复为旧染之污也昔成汤𠩄以反之而至于圣者正

 惟学于伊尹而有得于此故有感乎沭浴之事而刻铭

 于盘以自戒焉而称其德者亦曰不迩声色不殖货利

 又曰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又曰从諌弗咈改过不吝又

 曰与人不求备检身(⿱艹石)不及皆日新之谓也至诗𠩄谓

 圣敬日跻者则其语意于日新为至近而敬之一字又

 见其𠩄以日新之本盖不如是则亦何地可据而能日

 继其功哉其后伊尹复政太甲复以终始惟一时乃日

 新为丁宁之戒盖于是时太甲方且自怨自艾于桐处

 仁迁义而归是亦𠩄谓苟日新者故复推其尝以告于

 汤者告之欲其日进乎此无𠩄间断而有以继其烈祖

 之成德也其意亦𭰹切矣至周武王践祚之初受师尚

 父丹书之戒而于几席觞豆刀剑戸牗盥盘莫不铭焉

 则亦闻汤之风而兴起者皆可以为万世帝王之法矣

 传者释新民之义而及于此盖以是为自明之至而新

 民之端也其曰作新民者武王之封康叔以商之馀民

 染纣污俗而失其本心也故作康诰之书而告之以此

 欲其有以鼓舞而作兴之使之振𡚒踊跃以去其恶而

 迁于善舍其旧而进乎新也然此岂声色号令之𠩄及

 哉亦自新而巳矣其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者言周之

 有邦自后稷以来千有馀年至于文王圣德日新而民

 亦丕变故天命之以有天下是其邦虽旧而命则新也

 盖民之视效在君而天之视听在民(⿱艹石)君之德昏蔽秽

 浊而无以日新则民德随之亦为昏蔽秽浊而日入于

 乱民俗既坏则天命去之而国势衰弊无复光华如人

 向老如日将暮日凋日瘁日昏日暗不觉灭亡之将至

 (⿱艹石)其有以自新而推以及民使民之德亦无不新则天

 命之新将不旋日而至矣其曰君子无𠩄不用其极者

盘铭言自新也康诰言新民也文王之诗自新新民之

极也故曰君子无𠩄不用其极极即至善之云也用其

 极者求其止于是而巳矣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𠩄止臣熹曰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也言物各有𠩄当止之处也

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𠩄止可以人而

不如鸟乎臣熹曰缗蛮鸟声丘隅岑蔚之处子曰以下孔子说诗之辞言人当知𠩄当止之处也

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

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臣熹曰穆穆𭰹

逺之意于叹美辞缉继续也熙光明也敬止言其无不敬而安𠩄止也引此而言圣人之止无非至善五者乃其目

之大者也诗云瞻彼淇奥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𤥨

如磨瑟𠔃僴𠔃赫𠔃喧𠔃有斐君子终不可喧𠔃如切如

磋者道学也如𤥨如磨者自脩也瑟𠔃僴𠔃者恂栗也吓

𠔃喧𠔃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喧𠔃者道盛德至善

民之不能忘也臣熹曰淇水名奥隈也菉诗作绿猗猗羙盛貌斐文貌切以刀锯𤥨以椎凿皆裁物

使成形质也磋以鑢铴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泽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复磋之治玉石者既𤥨而复磨之皆言其

治之有绪而进进不巳也瑟严密之貌𢢀武毅之貌喧诗作咺赫喧宣著盛大之貌喧诗作谖忘也道言也学谓讲

习讨论之事自脩者省察克治之功恂郑氏读作峻恂栗战惧也威可畏也仪可象也引诗而释之以见能得至善

之𠩄由而又以赞美德容之盛也诗云于𭟼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

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臣熹曰于戏叹词前

王谓文武也君子谓其后贤后王小人谓后民也此言前王盛德至善之馀泽使天下后世无一物不得其𠩄𠩄以

虽巳没世而人思慕之愈乆而不忘也此两节咏叹淫泆其味𭰹长当熟玩之

 臣谨按此传之三章释经文止于至善之义其曰邦

 千里维民𠩄止者以民止于邦畿明物之各有𠩄止也

 其曰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者言鸟于其欲止之时犹知

 其当止之处岂可人为万物之灵而反不如鸟之能知

 𠩄止而止之也其引穆穆文王以下一节则以圣人之

 止而明至善之𠩄在也盖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是以万

 物庶事莫不各有当止之𠩄但𠩄居之位不同则𠩄止

 之善不一故为人君则其𠩄当止者在于仁为人臣则

 其𠩄当止者在于敬为人子则其𠩄当止者在于孝为

 人父则其𠩄当止者在于慈与国人交则其𠩄当止者

 在于信是皆天理人伦之极致发于人心之不容巳者

 而文王之𠩄以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者亦不能加

 毫末于是焉但众人𩔖为气禀物欲之𠩄昏故不能常

 敬而失其𠩄止唯圣人之心表里洞然无有一毫之蔽

 故连续光明自无不敬而𠩄止者莫非至善不待知𠩄

 止而后得𠩄止也故传引此诗而历陈𠩄止之实使天

 下后世得以取法焉学者于此诚有以见其发于本心

 之不容巳者而缉熙之则其敬止之功是亦文王而巳

 矣诗𠩄谓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正

 此意也然君之𠩄以仁臣之𠩄以敬子之𠩄以孝父之

 𠩄以慈朋友之𠩄以信皆人心天命之自然非人之𠩄

 能为也但能因事推穷以至其极而又推𩔖以尽其馀

 则天下之物皆有以见其至善之𠩄在而止之矣其引

 瞻彼淇澳以下旧本脱误今移在此其意则以明夫𠩄

 以得其至善而止之之方与其得止之验也夫如切如

 磋言其𠩄以讲于学者巳精而益求其精也如𤥨如磨

 言其𠩄以脩于身者巳密而益求其密也此其𠩄以择

 善固执日就月将而得止于至善之由也恂栗者严敬

 之存乎中也威仪者辉光之著乎外也此其𠩄以晬面

 盎背施于四体而为止于至善之验也盛德至善民不

 能忘盖人心之𠩄同然圣人既先得之而其充盛宣著

 又如此是以民皆仰之而不能忘也盛德以身之𠩄得

 而言也至善以理之𠩄极而言也切磋𤥨磨求其止于

 是而巳矣其引於戏前王不忘以下一节则因上文民

 不能忘而言也盖贤其贤者闻而知之仰其德业之盛

 也亲其亲者子孙保之思其覆育之恩也乐其乐者含

哺鼓腹而安其乐也利其利者耕田凿井而享其利也

 此皆先王盛德至善之馀泽故虽巳没世而人犹思之

愈乆而不能忘也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

大畏民志此谓知本臣熹日犹人不异于人也情实也引夫子之言而言圣人能使无实之人

不敢尽其虚诞之辞盖我之明德既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故讼不待𦗟而自无也观于此言可以知本末之

先后

 臣谨按此传之四章释经文物有本末之义也旧本脱

 误今移在此盖言圣人德盛仁熟𠩄以自明者皆极天

 下之至善故能大有以畏服其民之心志而使之不敢

 尽其无实之辞是以虽其听讼无以异于众人而自无

 讼之可听盖巳德既明而民德自新则得其本之明效

 也或不能然而欲区区于分争辩讼之间以求新民之

 效其亦末矣

  臣又谨按自此以上大学之传以释正经前章之义

  者也其言克明德者欲学者自强其志以胜其气禀

  之偏物欲之蔽而能明其明德也其言顾𬤊天之明

  命者欲学者之于天理心存目在而不可以顷刻忘

  也其言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者欲学者𭰹自省察

  一日沛然有以去恶而迁善则又如是日日加功而

  无间断也其言如切如磋如𤥨如磨者欲学者之不

  以小善自足而益进其功以求止于至善亦日新之

  意也凡此数者其言虽殊其意则一臣愿陛下𭰹留

  圣意而实致其功必使一日之间暁然有以见夫气

  禀物欲之为巳害脱然有以去之而无难则天理之

  明了然在目而有以为日新之地矣然后日日新之

  又日新之如既切而复磋之如既𤥨而复磨之以至

  于至善在我而无𠩄不用其极则宋虽旧邦而天之

  𠩄以命陛下者则新矣如其不然则臣恐天下之势

  将有如前章𠩄谓向老而将暮者臣不胜大惧惟陛

  下之留意焉

此谓知本程子曰衍文也此谓知之至也臣熹曰此句之上当有阙文

 臣谨按此传之五章其次当释物格知至之义今亡其

 辞而独留此一句乃章末之结语也臣尝窃考此篇之

 㫖其纲领有三其条目有八而格物致知是为先务今

 乃独遗其本传之文不知其𠩄以发明此㫖者果为何

说甚可惜也然而尚赖程氏之言有可以𥙷其亡者如

 曰学莫先于正心诚意然欲正心诚意必先致知而欲

致知又在格物致尽也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穷

 而至之𠩄谓格物者也然而格物亦非一端如或读书

讲明道义或论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

处其当否皆穷理也但能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

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贯通处又曰穷理者非谓必尽

 穷天下之理又非谓止穷得一理便到但自一身之中

 以至万物之理理㑹得多自当脱然有悟处又曰格物

 非欲尽穷天下之物但于一事上穷尽其他可以𩔖推

 至于言孝则当求其𠩄以为孝者如何(⿱艹石)一事上穷不

 得且别穷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难者各随人浅𭰹

 譬如千蹊万径皆可以适国但得一道而入则可以推

 𩔖而通其馀矣盖万物各具一理而万理同出一原此

 𠩄以可推而无不通也至于论其𠩄以用力之本则其

 言又曰学道以知为先致知以敬为本又曰涵养须是

 敬进学则在致知又曰致知在乎𠩄养养知莫过于寡

 欲论其𠩄以为敬之方则其言又曰主一之谓敬无适

 之谓一又曰但庄整齐肃则心便一一则自无非僻之

 干存之乆而天理明矣至其门人谢良佐之言则曰敬

 是常惺惺法尹焞之言则曰人能收敛其心不容一物

 则可以谓之敬矣此皆切至之言𭰹得圣经之㫖传文

 虽亡然于此可以得其梗概矣故臣又拾遗意而论之

 曰天道流行造化发育凡有声色貌象而盈于天地之

 间者皆物也既有是物则其𠩄以为是物者莫不各有

 当然之则具于人心而自不容巳是皆得于天之𠩄赋

 而非人之𠩄能为也今且以其至切而近者言之则心

 之为物实主于身其体则有仁义礼智之性其用则有

 恻隐羞恶㳟敬是非之情浑然在中随感而应各有攸

 主而不可乱也次而及于身之𠩄具则其口鼻耳目四

 支之用又次而及于身之𠩄接则有君臣父子夫妇长

 㓜朋友之常是皆必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已𠩄谓理

 也外而至于人则人之理不异于巳也逺而至于物则

 物之理不异于人也是乃书𠩄谓降𠂻诗𠩄谓秉彛刘

 子𠩄谓天地之中子思𠩄谓天命之性孟子𠩄谓仁义

 之心程氏𠩄谓天然自有之中张载𠩄谓万物之一原

 邵雍𠩄谓道之形体者但其气质有清浊偏正之殊物

 欲有浅𭰹厚薄之异是以圣之与愚人之与物相与殊

 绝而不能同耳以其理之同故以一人之心而于天下

 万物之理无不能知以其禀之异故于其理或有𠩄不

 能穷也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知有不尽则其心之

 𠩄发必不能纯于义理而无杂乎物欲之私此其𠩄以

 意有不诚心有不正身有不脩而天下国家不可得而

 治也昔者圣人盖有忧之是以于其始教为之小学而

 使人习于诚敬则𠩄以养其德性收其放心者巳无𠩄

 不用其至矣及其进乎大学则𠩄谓格物致知云者又

 欲其于此有以穷究天下万物之理而致其知识使之

 周遍精切而无不尽也(⿱艹石)其用力之方则或考之事为

 之著或察之念虑之㣲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讲论

 之际使于身心性情之德人伦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

 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宜莫不有以见其𠩄当然而自不

 容巳者而又从容反复而日从事乎其间以至于一日

 脱然而贯通焉则于天下之理皆有以究其表里精粗

 之𠩄极而吾之聪明睿知亦皆有以极其心之本体而

 无不尽矣凡此推演虽出管窥然实皆圣经贤𫝊之意

 造道入德之方也抑臣闻之治古之世天下无不学之

 人而王者之子弟其教之为尤密盖自其为赤子之时

 而教巳行矣及其出就外传则又有小学之学及其齿

 于胄子则又有大学之学凡𠩄以涵养其本原开导其

 知识之具巳先熟于为臣为子之时故其内外凝肃思

 虑通明之效有以见于君临天下之日𠩄以能秉本执

 要酬酢从容取是舍非赏善罚恶而奸言邪说无足以

 乱其心术也降及后世教化不脩天下之人例不知学

 而尊且贵者为尤甚盖㓜而不知小学之教故其长也

 无以进乎大学之道凡平日𠩄以涵养其本原开导其

 知识者既巳一切卤莾而无法则其一旦居尊而临下

 决无𠩄恃以应事物之变而制其可否之命至此而后

始欲学于小学以为大学之基则巳过时而不暇矣夫

手握天下之图身据兆民之上可谓安且荣矣而其心

乃茫然不知𠩄以御之之术使中外小大之臣皆得以

肆其欺蔽眩惑于前骋其拟议窥觎于后是则岂不反

为大危大累而𭰹可畏哉然而尚幸有可为者亦曰敬

 而巳矣(⿱艹石)能于此𭰹思猛省痛自䇿励兼取孟子程氏

 之言便从今日从事于敬以求放心则犹可以㴠养本

原而致其精明以为穷理之本伏惟陛下𭰹留圣意实

下功夫不可但崇空言以应故事而巳也臣义切爱君

 不觉烦渎下情无任恐惧恳激之至

𠩄谓诚其意者母自欺也臣熹曰母者禁止之辞也人心本善故其𠩄发亦无不善但以

物欲之私杂乎其间是以为善之意有𠩄不实而为自欺耳能去其欲则无自欺而意无不诚矣如恶恶

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慊故君子必愼其独也臣熹曰如恶恶𦤀恶

之深也如好好色好之切也慊快也足也独者人𠩄不知而巳𠩄独知之之地也好善恶恶深切如此则是意常快

足而无自欺矣必愼其独者𠩄以察之于隐微之间不使其有物欲之杂而为自欺也小人闲居为

不善无𠩄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

之视巳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

君子必愼其独也臣熹曰闲居独处也厌然销沮闭藏之貌小人为恶于隐㣲之中而诈善于显

明之地则自欺之甚也然既实有是恶于中则其证必见于外徒尔自欺而不足以欺人也君子之谨独不待监此

而后能然亦不敢不监此而加勉也曽子曰十目𠩄视十手𠩄指其严乎

曰言虽幽隐之中吾𠩄独知之地而众𠩄共见有如此者可畏之甚也富润屋德润身心广

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臣熹曰胖安舒也言富则能润屋矣德则能润身矣故心无愧怍则

体常舒泰德之润身者然也盖善之实于中而形于外者如此又君子之𠩄以不可不谨独而诚其意也

 臣谨按此传之第六章承上章之言以释经文诚意之

 义者也臣又详说之曰民之秉彝本无不善故人心之

 发莫不知善之当为而欲为之惟其气禀之杂物欲之

 私有以害之是以为善之意有𠩄不实而不免为自欺

 也𠩄谓自欺者外有欲善之形而其隐㣲之间常有不

 欲者以拒乎内也外有恶恶之状而其隐㣲之间常有

 不恶者以主乎中也是以其外虽公而中则私其形常

 是而心则否是皆自欺之𩔖也𠩄谓诚其意者亦禁乎

 此而巳矣能禁乎此则其心之𠩄发在于好善则表里

 皆好而隐㣲之间无一毫之不好心之𠩄发在于恶恶

 则表里皆恶而隐微之间无一毫之不恶是以其好善

 也如好好色其恶恶也如恶恶臭而方寸之间无有纎

 芥不快不足之处是则𠩄谓自慊而意之诚也能自慊

 而意诚则其隐㣲之间无非善之实者君子于此亦致

 其谨而不使一毫之私得以介乎其间而巳(⿱艹石)小人之

 自欺则不惟形于念虑之间而必见于事为之际此知

 其为恶而揜之则既不足以自欺人之视巳如见其肺

 肝则又不足以欺人亦何益之有哉此君子𠩄以又以

 为戒而必谨其独也其引曽子之言以下则𠩄以明夫

 隐㣲之间实有不善则人皆知之如十目之𠩄同视十

 手之𠩄同指无不见之甚可畏也隐㣲之间实无不善

 则其形于外也亦然盖多财之人其屋必美有德之人

 其身必脩其心广大则其体必安舒此又以著理之必

 然而见君子𠩄以必诚其意之指也然考之于经则𠩄

 以能诚其意者乃在夫知至盖知无不至则其于是非

 得失皆有以剖柝于毫厘之间而心之𠩄发必无外善

 内恶之弊𠩄以有主于中有地可㩀而致谨于隐㣲之

 间也(⿱艹石)知有不至则其不至之处恶必藏焉以为自欺

 之主虽欲致其谨独之功亦且无主之能为而无地之

 可据矣此又传文之𠩄未发而其理巳具于经者皆不

 可以不察也然犹为众人言之耳(⿱艹石)夫人君则以一身

 托乎兆民之上念虑之间一有不实不惟天下之人皆

 得以议其后而祸乱乘之又将有不可遏者其为可畏

 又不止于十目𠩄视十手𠩄指而巳愿陛下于此𭰹加

 省察实用功夫则天下幸甚如其不然则今日区区之

 讲读亦徒为观听之美而已何益于治道有无之实以

 窒夫祸乱之原哉(图片)

 本朝太庙制

  见行庙

      今礼官等议今熹拟定

  室次第(图片)

具位

凖尚书吏部牒奉圣㫖令侍从两省台諌礼官集议四

 祖祧主宜有𠩄归者熹今窃详群议其说虽多而揆以

礼经皆有可疑如曰藏于太庙之西夹室则古者唯有

 子孙祧主上藏于祖考夹室之法而无祖考祧主下藏

 于子孙夹室之文昔者僖祖未迁则西夹室者僖祖之

 西夹室也故顺翼二祖之主藏焉而无不顺之疑今既

 祧去僖祖而以太祖𥙊初室矣则夹室者乃太祖之夹

室自太祖之室视之如正殿之视朵殿也子孙坐于正

 殿而以朵殿居其祖考于礼安乎此不可之一也至于

 祫享则又欲设幄于夹室之前而别𥙊焉则既不可谓

 之合食而僖祖神坐正当大祖神坐之背前孙后祖此

 又不可之二也如曰别立一庙以奉四祖则不唯䘮事

 即逺有毁无立而𠩄立之庙必在偏位其栋宇仪物亦

 必不能如太庙之盛是乃名为尊祖而实卑之又当祫

 之时群庙之主祫于太庙四祖之主祫于别庙亦不可

 谓之合食此又不可之三也如曰藏主于天兴殿则宗

 庙原庙古今之礼不同不可相杂而不得合食亦与别

 庙无异此又不可之四也凡此数者反复寻绎皆不可

 行议者亦皆知其不安而不知𠩄以然者特以其心急

 欲尊奉太祖三年一袷时暂东向之故而为此纷纷不

 复顾虑殊不知其实无益于太祖之尊而徒使僖祖太

 祖两庙威灵常(⿱艹石)相与争校强弱于冥冥之中并使四

 祖之神疑于受摈彷徨踯躅不知𠩄归令人伤痛不能

 自巳不知朝廷方此多事之际亦何急而为此也今亦

 无论其他但以太祖皇帝当日追尊帝号之心而黙推

 之则知太祖今日在天之灵于此必有𠩄不忍而不敢

 当矣又况僖祖祧主迁于治平而不过数年神宗皇帝

 复奉以为始祖巳为得礼之正而合于人心𠩄谓有其

 举之而莫敢废者乎且孔子论武王周公之孝而曰践

 其位行其礼奏其乐爱其𠩄亲敬其𠩄尊事死如事生

 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今天子既践太祖之位行太祖

 之礼奏太祖之乐矣则当爱太祖之𠩄亲敬太祖之𠩄

 尊𠩄以事太祖者无以异于生存之时乃为至孝而议

 者顾欲黜其𠩄追尊之祖考置之他𠩄而又未有一定

 之处是岂𠩄谓爱敬其𠩄亲尊而事之如生存之时乎

 且议者之𠩄以必为此说者无他但以太祖膺图受命

 化家为国而王业之兴不由僖祖耳(⿱艹石)以此言则后稷

 本封于邰而不窟巳自窜于戎狄公刘太王又再迁而

 后定文武之兴又何尝尽由于后稷哉但推其本始为

 出于此故不可以不𥙊而𥙊之不可以不尊耳岂计其

 功德之小大有无哉况周人虽以后稷为太祖而𥙊法

 亦曰祖文王而宗武王是乃𠩄谓祖有功而宗有德之

 意故自为世室而百世不迁以冠群庙则亦不待东向

 于祫然后可以致崇极之意矣然今日宗庙之制未能

 如古始以𫞐宜而论之则莫(⿱艹石)以僖祖拟周之后稷而

 𥙊于太祖之初室顺祖为昭翼祖为穆宣祖为昭而藏

 其祧主于西夹室太祖为穆拟周之文王为祖而𥙊于

 太庙之第二室太宗为昭拟周之武王为宗而𥙊于太

 庙之第三室其太祖太宗又皆百世不迁而谓之世室

 真宗为穆其祧主亦且权藏于西夹室仁宗为昭为宗

 而𥙊于第四室亦为世室如太宗之制英宗为穆藏主

 如真宗之制神宗为昭𥙊第五室哲宗为穆𥙊第六室

 徽宗为昭𥙊第七室钦宗为穆𥙊第八室高宗为昭𥙊

 第九室孝宗为穆祔第十室异时高宗亦当为宗为世

 室如太宗仁宗之制三岁祫享则僖祖东向如故而自

 顺祖以下至于孝宗皆合食焉则于心为安而于礼为

 顺矣至于古者宗庙之制今日虽未及议尚期异时兴

 复之后还反旧都则述神宗之志而一新之以正千载

 之缪成一王之法使昭穆有序而祫享之礼行于室中

 则又善之太者也盖尊大祖以东向者义也奉僖祖以

 东向者恩也义者天下臣子今日之愿也恩者太祖皇

帝当日之心也与其伸义诎恩以快天下臣子之愿孰

 (⿱艹石)诎义伸恩以慰太祖皇帝之心乎韩愈𠩄谓祖以孙

 尊孙以祖诎者正合此意而又以为四时各𥙊其庙则

 𠩄伸之𥙊常多三年然后一祫则𠩄诎之𥙊常少亦中

 事情故熹于此尝有感焉窃独以为今欲议四祖神位

 𠩄祔之宜而卒不免于舛逆而难通不(⿱艹石)还僖祖于太

庙三年而一东向之为顺易而无事也熹孤陋寡闻𠩄

 见如此昨日适以衰病不及预议伏念宗庙事重不敢

 缄黙须至申闻者

右件如前并画到图子四𥿄缴连在前谨具状申尚书省

欲乞并赐详酌敷奏施行伏候钧㫖

   小贴子

熹谨按礼家先儒之说兄弟传国者以其尝为君臣便

 同父子各为一世而天子七庙宗者不在数中此为礼

 之正法(⿱艹石)今日见行庙制则兄弟相继者共为一世而

 太庙増为九世宗者又在数中皆礼之末失也故熹状

 中𠩄拟太庙世数一凖先儒之说固知未必可用(⿱艹石)

 者乃用今制而反不曽详考自僖祖以至孝宗方及十

 世太祖太宗为第三世尚在四昭四穆之中今日祧迁

 只合依孝宗𥘉年迁翼祖例且迁宣祖然后为得乃不

 察此而欲一旦无故并迁僖宣二祖又强析太祖太宗

 各为一世既与哲徽钦高之例不同又使太庙𠩄祀其

 实仅及八世进不及今之九退不成古之七尤为垂

 无𠩄据依政使熹说迂阔多𠩄更改不可施行其议者

 并迁二祖析一为二之失亦合速行改正且迁宣祖而

 合太祖太宗复为一世以足九世之数伏乞详察

 熹既为此议续搜访得元祐大儒程頥之说以为太祖

 而上有僖顺翼宣先尝以僖祧之矣介甫议以为不当

 祧顺以下祧可也何者本朝推僖祖为始巳上不可得

 而推也或难以僖祖无功业亦当祧以是言之则英雄

 以得天下自巳力为之并不得与祖德或谓灵芝无根

 醴泉无源物岂有无本而生者今日天下基本盖出于

 此人安得为无功业故朝廷复立僖祖庙为得礼介甫

 𠩄见终是高于世俗之儒熹窃详頥之议论素与王安

 石不同至论此事则𭰹服之以为高于世俗之儒足以

 见理义人心之𠩄同固有不约而合者但以众人不免

 自有争较强弱之心虽于祖考亦忘逊避故但见太祖

 功德之盛而僖祖则民无得而称焉遂欲尊太祖而卑

 僖祖又见司马光韩维之徒皆是大贤人𠩄敬信其议

 偶不出此而王安石乃以变乱穿凿得罪于公议故欲

 坚守二贤之说并安石𠩄当取者而尽废之𠩄以无故

 生此纷纷今以程頥之说考之则可以见议论之公而

 百年不决之是非可坐判矣并乞详察

    面奏祧庙札子并图

臣窃见太祖皇帝受命之初未遑他事首尊四祖之庙而

又以僖祖为四庙之首累圣尊崇罔敢失坠中间虽以世

数䆮逺迁之夹室而未及数年议臣章衡复请尊奉以为

太庙之始祖宰相王安石等遂奏以为本朝自僖祖以上

世次不可得而知则僖祖有庙与稷契疑无以异今欲毁

其庙而藏其主替祖宗之尊而下祔于子孙非𠩄以顺祖

宗之孝心也于是神宗皇帝诏从其请而司马光韩维孙

朴孙固等以为非是力奏争之其说甚详然其立意不过

以为太祖受命立极当为始祖而祫享东向僖祖初无功

德亲尽当祧而巳臣尝𭰹考其说而以人心之𠩄安者揆

之则僖祖者太祖之高祖考也虽历世乆逺功德无传然

四世之后笃生神孙顺天应人以寜兆庶其为功德盖不

必身亲为之然后为盛也是以太祖皇帝首崇立之以为

初庙当此之时盖巳归德于祖而不敢以功业自居矣今

乃以欲尊太祖之故而必使之夺据僖祖初室东向之位

臣恐在天之灵于此有𠩄不忍而不敢当也安石之为人

虽不(⿱艹石)光等之贤而其论之正则有不可诬者世之论者

不察乎此但见太祖功德之盛而不知因太祖当日崇立

僖祖之心以原其𠩄自但见光等之贤非安石章衡之𠩄

及而不知反之于巳以即夫心之𠩄安是以纷纷多为异

说臣尝病其如此毎恨无以正之不谓今者之来适逢此

议而又以疾病之故不获祗赴谨巳略具鄙见申尚书省

乞与敷奏并画成图本兼论古今宗庙制度得失因又访

得元祐大儒程頥𠩄论深以安石之言为当贴说详尽而

𠩄论并祧二祖止成八世之说尤为明白未知已未得达

圣听欲乞宣问详赐览观并下此奏别令详议以承太祖

皇帝尊祖敬宗报本反始之意上延基祚下一民听千万

幸甚取进止乞䧏付尚书省

   贴黄

 臣窃见今者群臣𠩄议奉安四祖之礼多有未安盖不

 迁僖祖则百事皆顺一迁僖祖则百事皆舛虽复巧作

 回互终不得其𠩄安而又当此人心危疑之际无故迁

 移国家始祖之祀亦惑众听实为非便而或者以谓前

 日之议巳奉圣㫖㳟依难复更改臣窃详治平四年

 月议者请迁僖祖巳诏㳟依至熙寜五年十一月因章

 衡王安石等申请复还僖祖又诏㳟依盖宗庙事重虽

 巳施行理或未安不容不改伏乞圣照

   议祧庙札子

臣前日面奏祧庙事伏䝉圣慈宣谕(⿱艹石)曰僖祖自不当祧

高宗即位时不曽祧寿皇即位时亦不曽祧太上即位时

又不曽祧今日岂可容易臣㳟承圣训仰见陛下圣学高

明烛见事理尊事宗庙决定疑惑至孝至明非群臣𠩄能

及不胜叹仰然今巳多日未闻降出臣元奏札子付外施

行窃虑万机之繁未及指挥欲望圣明早赐处分臣不胜

幸甚取进止乞降付尚书省

   进拟诏意

庙议札状并图包括古今曲尽底蕴非独可为今日之法

亦可留备他日稽考不(⿱艹石)降出更令详议如彼说妄便可

反复剖析以尽同异如彼说是此便不当固执如但含糊

直降指挥却恐不厌众心反有轻率偏徇之诮(⿱艹石)必不欲

降出再议即当拟定诏意乞降御笔指挥然终不(⿱艹石)再议

之为善也其诏意如左云昨因臣僚请迁僖祖皇帝而尊

太祖皇帝为初室将来袷享即正东向之位当巳㳟依今

复思之殊有未便盖太庙见祀九世十二室僖祖自熙寜

以来尊为始祖𥙊于初室百世不迁遇于享日即居东向

之位巳合典礼有其举之莫敢废也太祖尚在四昭四穆

之内亦未合便居初室亟正东向却使太庙止成八世而

四祖不得合食不(⿱艹石)上存僖祖为初室东向如故而迁宣

祖一世于西夹室太祖太宗仁宗三室亦为百世不迁之

庙将来永不祧毁庶几有以仰顺祖宗之孝心不至妄减

太庙世数且符合食之义以副朕钦承宗庙之意其 月

 日闰十月 日两次巳降指挥更不施行

  山陵议状

具位臣朱熹

 凖尚书吏部牒十月九日𣪁宫覆按使孙逢吉状定到

 太行至尊寿皇圣帝神穴事三省枢密院同奉圣㫖令

侍从台諌限三日集议闻奏臣方欲赴台集议忽闻朝

 廷巳别差官前去宣谕即与众官具状申省别听指挥

 外臣窃有愚见深恐言之不早有误大计须至先具奏

 闻者

右臣窃惟至尊寿皇圣帝圣德神功覆冒寰宇深仁厚泽

浸润生民厌世上賔率土哀慕宜得吉土以奉衣冠之藏

垂裕后昆永永无极而因山之卜累月于兹议论纷纭讫

无定说臣尝窃究其𠩄以皆縁专信台史而不广求术士

必取国音坐丙向壬之穴而不博访名山是以祖略苟简

唯欲祔于绍兴诸陵之旁不唯未必得其形势之善(⿱艹石)

穴中水泉之害地面浮浅之虞逼仄伤破之馀惊动诸陵

之虑虽明知之亦不暇顾群臣议者又多不习此等猥贱

之末术𠩄以不能坚决剖判致烦明诏博访在廷臣实痛

之其敢无辞以对盖臣闻之葬之为言藏也𠩄以藏其祖

考之遗体也以子孙而藏其祖考之遗体则必致其谨重

诚敬之心以为安固乆逺之计使其形体全而神灵得安

则其子孙盛而𥙊祀不绝此自然之理也是以古人之葬

必择其地而卜筮以决之不吉则更择而再卜焉近世以

来卜筮之法虽废而择地之说犹存士庶稍有事力之家

欲葬其先者无不广招术士博访名山参互比较择其善

之尤者然后用之其或择之不精地之不吉则必有水泉

蝼蚁地风之属以贼其内使其形神不安而子孙亦有死

亡绝㓕之忧甚可畏也其或虽得吉地而葬之不厚藏之

不𭰹则兵戈乱离之际无不遭罹发掘暴露之变此又其

𠩄当虑之大者也至于穿凿巳多之处地气巳泄虽有吉

地亦无全力而祖茔之侧数兴土功以致惊动亦能挻灾

此虽术家之说然亦不为无理以此而论则今日明诏之

𠩄询者其得失大概巳可见矣(⿱艹石)夫台史之说谬妄多端

以礼而言则记有之曰死者北首生者南向皆从其朔又

曰葬于北方北首三代之逹礼也即是古之葬者必坐北

而向南盖南阳而北阴孝子之心不忍死其亲故虽葬之

于墓犹欲其负阴而抱阳也岂有坐南向北反背阳而向

阴之理乎(⿱艹石)以术言则凡择地者必先论其主势之强弱

风气之聚散水土之浅𭰹穴道之偏正力量之全否然后

可以较其地之美恶政使实有国音之说亦必先此五者

以得形胜之地然后其术可得而推今乃全不论此而直

信其庸妄之偏说但以五音尽𩔖群姓而谓塜宅向背各

有𠩄宜乃不经之甚者不惟先儒巳力辨之而近世民间

亦多不用今乃以为祖宗以来世守此法顺之则吉逆之

则凶则姑亦无问其理之如何但以其事质之则其谬不

攻而自破矣盖自永安迁奉以来巳遵用此法而九世之

间国綂再绝靖康之变宗社为墟高宗中兴匹马南渡寿

皇复自旁支入继大綂至于思陵亦用其法而寿皇倦勤

之后旋即升遐太上违豫日乆以至逊位赤山亦用其法

而庄文魏邸相继薨谢(⿱艹石)曰吉凶由人不在于地不有𠩄

废其何以兴则国音之说自为无用之谈从之未必为福

不从未必为祸矣何 为信之(⿱艹石)是其笃而守之(⿱艹石)是其

严哉(⿱艹石)曰其法果验不可改易则洛越诸陵无不坐南而

向北固巳合于国音矣又何吉之少而凶之多耶台史之

言进退无据𩔖皆如此试加诘问使之置对必无辞以自

解矣(⿱艹石)以地言则绍兴诸陵臣𠩄未睹不敢轻议然赵彦

逾固谓旧定神穴土肉浅薄开深五尺下有水石难以安

建矣而荆大声者乃谓新定东头之穴比之先定神穴高

一尺一寸五分开深九尺即无水石臣尝详考二人之言

反复计度新穴比之旧穴只高一尺一寸五分则是新穴

开至六尺一寸五分则与旧穴五尺之下有水石处高低

齐等如何却可开至九尺而其下二尺八寸五分者无水

石耶且大声既知有此无水吉穴当时便当指定何故却

定土肉浅薄下有水石之处以为神穴直至今日前说漏

露无地可葬然后乃言之耶其反复谬妄小人常态虽(⿱艹石)

不足𭰹责然其奸心乃欲奉寿皇梓宫置之水中而略不

顾忌则其罔上迷国大逆无道之罪不容诛矣脱使其言

别有曲折然一坂之地其广几何而昭慈圣皇皇后巳用

之矣徽宗一帝二后又用之矣高宗一帝一后又用之矣

计其地气巳发泄而无馀行围巡路下宫之属又巳迫狭

之甚不可移减今但就其空处即以为穴东西趱那或逺

或近初无定论盖地理之法譬如针灸自有一定之穴而

不可有毫𨤲之差使医者之施砭艾皆如今日台史之定

宅兆则攻一穴而遍身皆创矣是又安能得其穴道之正

(⿱艹石)果此外别无可求则亦无可柰何而今两淅数州皆

为近甸三二百里岂无一处可备选择而独迁就逼仄于

此数歩之间耶政使必欲求得离山坐南向北之地亦当

且先泛求壮厚高平可葬之处然后择其合于此法者况

其谬妄不经之说初不足信也耶臣自南来经由严州富

阳县见其江山之胜雄伟非常盖富阳乃孙氏𠩄起之处

而严州乃髙宗受命之邦也说者又言临安县乃钱氏故

鄕山川形势寛平𮟏宻而臣未之见也凡此数处臣虽未

敢断其必为可用然以臣之𠩄巳见闻者逆推其未见未

闻安知其不更有佳处万万于此而灼然可用者乎但今

偏信台史之言固执绍兴之说而不肯求耳(⿱艹石)欲求之则

臣窃见近年地理之学出于江西福建者为尤盛政使未

必皆精然亦岂无一人粗知梗概大略平稳优于一二台

史者欲望圣明深察此理斥去荆大声置之于法即日行

下两浙帅臣监司疾速搜访量支路费多差人兵轿马津

遣赴阙令于近甸广行相视得五七处然后遣官按行命

使覆按不拘官品但取通晓地理之人参互考校择一最

吉之处以奉寿皇神灵万世之安虽以迫近七月之期然

事大体重不容苟简其孙逢吉𠩄谓少寛日月别求吉兆

为上此十字者实为至论惟陛下采而用之庶几有以少

慰天下臣子之心用为国家祈天永命之助臣本儒生不

暁术数非敢妄以淫巫⿱鼓月 -- 瞽史之言眩惑圣听自速讥诮盖

诚不忍以寿皇圣体之重委之水泉沙砾之中残破浮浅

之地是以痛愤激切一为陛下言之譬如郷邻亲旧之间

有以此等大事商量吾乃明知其事之利害必至于此而

不尽情以告之人必以为不忠不信之人而况臣子之于

君父又安忍有所顾望而黙黙无言哉惟陛下详赐省察

断然行之则天下万世不胜幸甚谨录奏闻伏候敕㫖

尚书省台吏之吏恐当作史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十五

              福州府学训导舒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