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七十九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八十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卷第八十一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八十

 记

   徽州休宁县㕔新安道院记

休寜大夫信安祝侯汝玉以书来曰休寜之为邑虽有难

治之名而吾之为之巳再岁矣始也不能不以人言为虑

中乃意其不然而今则遂有以信其果不然也盖其封域

实鄣山之左麓而淅江出焉山峭厉而水清激故禀其气

食其土以有生者其情性习尚不能不过刚而喜鬬然而

君子则务以其刚为髙行奇节而尤以不义为羞故其俗

难以力服而易以理胜苟吾之所为者出于公论之所是

则虽或拂于其𥝠而卒不敢以为非也以是吾之始至盖

不能无不恱者而今则驩然无与为异吾尝困于事之不

胜其繁而今则廓然无事之可为也吾将更葺㕔事之东

参采賔佐属咏之什而榜之以新安道院子能为我记之

则后之君子益知所以为治而无吾始者之虑矣予惟汝

玉之为此可以见其政之成民之服而官曹之无事矣然

道之得名正以人所共由之路而非无事之谓也夫以汝

玉之始至坐于堂皇之上则左簿书右法律日夜苦心劳

力而不得休其或少暇则又不免冲寒风冒烈日以出入

乎阡陌之中而不敢怠凡所以劝民之善而惩其恶兴民

之利而除其害者非有道以行之则何以致今日之无事

哉顾其名此乃(⿱艹石)专取乎今日之无事而反序前日之厪

事为非道其无乃出于老子浮屠之谓而汝玉未之思耶

抑尝计之天下之事虽有动静劳逸之殊而所谓道者则

无彼此精粗之间汝玉之学固有以知此矣彼其所以喜

于政成之无事而不避异学之淫名岂非朝夕之间犹欲

从容于此以深思前日之巳行而益求其所末至而卒以

究夫无彼此精粗之间者而大发于功名事业之间乎予

邦人且汝玉予旧也乐其意为书本末以示来者使于

邦之俗贤宰之志尚有考云淳熙戊申八月甲申朱熹

   玉山刘氏义学记

始予守南康邻境徳安有宰焉为政一本儒术甚以惠爱

得其民岁饥为请蠲租而州家不可顾民狼顾相惊有逃

去者则亟使人追止之曰所不为若等力请于州必蠲十

七者令寜委印缓去终不忍使若等为异鄊鬼也民闻是

令下为之感泣复相与携持而归众乃具以情白州(⿱艹石)

刺史竟得如约乃巳予闻而窃心善之而问其邑里姓名

则曰王山刘侯也南康属邑有越徳安而县属者毎遣⿰扌⿱彐𧰨 -- 掾

史循行则必戒使谒刘侯观其荒政所施以为法于是刘

侯之惠不止行其封内而又波及南康之境竟食新民得

无流亡殍死者及予将终更乃得纳谒刘侯之馆而拜赐

焉则望其貌听其言而有以信其为君子人也后数岁予

以事过玉山则刘侯以待次家居复得相见如平生欢一

慨然语予曰吾家本单贫而入仕又甚晚顾无以仁其

三族者间尝割田立屋聘知名之士以教族子弟而鄊人

之愿学者亦许造焉兄弟之间有乐以其赀来助者而吾

犹惧其或不继也则又出新安馀俸为之发举居积以佐

其费而凡所以完葺丘垄周恤族𡛸者亦取具焉既巳言

于吾州而邦君呉侯乐闻之为之出教刻符以诏吾之子

孙使母违吾志吾子雅知我其为我记之以告其敩且学

于此者使知有以勉焉予闻而叹曰今士大夫或徒歩至

三公然一日得志则髙䑓深池撞锺舞女所以自乐其身

者唯恐日之不足虽廪有馀粟府有馀钱能母为州里灾

害则足矣固未暇以及人也如刘侯者身虽宠而官未登

六品家虽温而产未能千金顾其所以用心者乃如此是

则可谓贤逺于人而亦可以见其前日徳安之政不为无

本而岂徒以声音𥬇貌为之矣乃追本其事而记之如此

虽然古人之所谓学者岂读书为文以干禄利而求温饱

之云哉亦曰明理以脩身使其推之可以及夫天下国家

而巳矣群居于此者试以此意求诸六经孔孟之言而深

思力行之庶其有以不负刘侯之教也刘侯名允迪字徳

华今以朝奉郎参议沿海制置使军事云淳熙十有五年

秋九月巳未新安朱喜记

   漳州守臣题名记

漳以下州领军事唐垂拱二年用左玉钤卫翊府左郎将

陈元光奏置领漳浦怀恩二县而治漳浦开元四年徙治

李澳川在旧治南八十里二十九年废怀恩入漳浦而割

泉州龙溪县来属天宝元年改漳浦郡乾元二年复为州

大历十二年又割汀州龙岩来属正元元年乃更徙治龙

溪唐末五季之乱常为泉州支郡而伪刺史董思安者至

以𥝠讳辄改号为南州我宋干徳四年泉州陈洪进以二

州版图归王府始诏复故号太平兴国三年五月一日洪

进入朝请吏遂以卫尉寺丞刘援来知州事而五年又割

泉之长㤗县以属焉盖凡漳之所以为州其本末之可考

者如此其守将则陈公没而为神今以王封庙食后乃或

见或否以至于刘侯而后始有纪焉盖其听壁之记本嘉

祐中郑侯偕之所立逮淳熙中火而复刻则又赵侯公绸

之为也绍熙元年假守朱熹至而观焉则其木理往往龟

裂且其所书又太烦悉而将无地之可书也乃为买石延

平砻置听事更为擘窠省文之法以写旧记而虚其左方

以俟来者云

   徳安府应城县上蔡谢先生祠记

应城县学上蔡谢公先生之祠今县令建安刘炳之所为

也先生名良佐字显道学于河南程夫子兄弟之门𥘉颇

以该洽自多讲贯之间旁引传记至或终篇成诵夫子𥬇

曰子可谓玩物丧志矣先生闻之爽然自失面𤍠汗下若

无所容乃尽弃其所学而学焉然其为人英果明决强力

不倦克巳复礼日有程课夫子盖尝许其有切问近思之

功所著论语说及门人所记遗语皆行于世如以生意论

仁以实理论诚以常惺论敬以求是论穷理其命理皆精

当而直指穷理居敬为入徳之门则于夫子教人之法又

最为得其纲领建中靖国中诏对不合得官书局后复转

徙州县沈沦卑冗以没其身而处之浩然未尝少挫中间

尝宰是邑南阳胡文定公以典学使者行部过之不敢问

以职事顾因绍介请以弟子礼见入门见吏卒植立庭中

如土木偶人肃然起敬遂禀学焉其同时及门之士亦皆

称其言论闳肆善启发人今读其书尚可想见也然先生

之没游公定夫先生实识其墓而丧乱之馀两家文字皆

不可见应城寇𭧂尤莽为丘墟其条教设施固无复有

传者刘君之来访其遗迹仅得题咏留刻数十字而巳为

慨然永叹以为先生之遗烈不建于此邦后之君子不

得不任其责于是既新其学乃即讲堂之东偏设位而祠

焉千里致书求文以记熹自少时妄意为学即赖先生之

言以发其趣而平生所闻先生行事又皆髙迈卓绝使人

兴起衰病零落廪然常惧其一旦泯㓕而无传也刘君之

请乃适有㑹于予心者于是不辞而记之如此以示其学

者云绍熙辛亥冬十月丙子朔旦新安朱熹记

   壮节亭记

淳熙巳亥岁予假守南康始至访求先贤遗迹得故尚书

屯田外郎刘公凝之之墓于城西门外草𣗥中予惟刘公

清名髙节著于当时而闻于后世暂而挹其馀风者犹足

以激懦而律贪顾今不幸馈奠无主而其丘墓之𭔃于此

邦者又如此是亦长民者之责也乃为作小亭于其前立

门墙谨扄钥以限樵牧岁以中春率群吏诸生而祠焉郡

之诗人史骕请用欧阳公语名其亭以壮节适有㑹于予

意因属友人黄铢大书以掲焉自是以来东西行而过者

莫不顾瞻起敬而予亦自以为兹丘之固且安可以乆而

不坏矣绍熙二年岁在辛亥予去郡甫十年而今太守章

贡曽侯寔来按图以索其故则门墙亭榜皆巳无复存者

为之喟然太息即日更作门墙筑亭其间益为高厚宏阔

以支永乆又礲巨石以培其封植名木以广其籁求得旧

榜复置亭上岁时奉祀一如旧章且割公田十𤱔以畀旁

近能仁僧舎使专奉守为増葺费而又以予为尝经始于

此也以书来曰愿得一言以记之使后之人知吾二人者

所为拳拳之意而不懈其尊贤尚徳之心也斯不亦有𥙷

于世教之万分乎予曰诺哉曽侯名集字致虚学有家法

故其为政知所先后如此云三年夏五月癸未新安朱熹

   冰玉堂记

南康使君曽侯致虚既 葺屯田刘公之墓明年乃访得

其故居遗址于郡治之东暇日屏驺驭披荆𣗥而往观焉

问其北隐然以髙者则刘公所赋之东台也顾其南窊然

以下者则诗序所指之莲池也盖自兵乱以来芜废日乆

唯是仅存而其他则皆漫㓕不可复识矣曽侯为之踌蹰

四顾喟然而叹曰凝之之为父道原之为子其高怀劲节

有如欧马苏黄诸公之所道是亦可谓一世之人豪矣想

其平日之居此林塘馆宇之䆳诗书图史之盛既有以自

适其适而一时游且官于此邦者亦得以扣门避席而考

徳问业焉何其盛也顾今百年之外台倾沼平鞠为灌莽

而使樵儿牧子皆得以啸歌踯躅于其上又何其可悲也

虽然此吾事也不可以不勉乃出少府羡钱赎之民间垣

而沟之以合于郡圃累石以崇其台引流以深其池遂作

冰玉之堂于台之西北而绘刘公父子之象于其上且闻

陈忠肃公之尝馆于是也则又绘其象以侑焉既而所谓

是是堂漫浪阁者亦以次举而皆复其旧既成使人以图

及书来属予记予惟异时承乏此邦亦尝有意于斯而不

克就今披图考验尚能忆其仿佛固喜曽侯之敏于事而

能有成矣抑予又有感焉近岁以来人心不正行身者以

同流合污为至行任事者以便𥝠适巳为长䇿其闻刘氏

父子之风不唾而骂之者几希矣欲其能如曽侯一以表

贤善俗为心而不夺于世习岂可得哉于是既书其事而

适有以陈令举𮪍牛诗𦘕为𭔃者因并以遗曽侯请刻堂

上以𥙷一时故事之缺云绍熙三年秋九月庚午朔旦新

安朱熹记

   黄州州学二程先生祠记

齐安在江淮间最为穷僻而国朝以来名卿贤大夫多辱

居之如王翰林韩忠献公苏文忠公邦人至今乐称而于

苏氏尤致详焉至于河南两程夫子则亦生于此邦而未

有能道之者何哉盖王公之文章韩公之勲业皆以震耀

于一时而其议论气节卓荦奇伟尤足以惊动世俗之耳

目则又皆莫(⿱艹石)苏公之为盛也(⿱艹石)程夫子则其事业湮郁

既不得以表于当年文词平淡又不足以夸于后世独其

道学之妙有不可诬者而又非知徳者莫能知之此其遗

迹所以不能无显晦之殊亦其理𫝑之冝然也盖天圣中

洛人太中大夫程公珦𥘉任为黄陂尉秩满不能去而遂

家焉实以眀道元年壬申生子曰颢字伯淳又以明年癸

酉生子曰頥字正叔其后十有馀年当庆历丙戌丁亥之

间摄贰南安乃得狱⿰扌⿱彐𧰨 -- 掾舂陵周公惇頥而与之游于是二

子因受学焉而慨然始有求道之志既乃得夫孔孟以来

不传之绪于遗经遂以其学为诸儒倡则今所谓明道先

生伊川先生是也先生之学以大学论语中庸孟子为标

指而逹于六经使人读书穷理以诚其意正其心脩其身

而自家而国以及于天下其道坦而明其说简而通其行

端而实是盖将有以振百代之沉迷而纳之圣贤之域其

视一时之事业词章论议气节所繋孰为轻重所施孰为

短长当有能辨之者而世非徒不之好也甚者乃或目以

道学之邪气而必谫蔑之于斯时也苟无遭其伐木而削

迹焉斯巳幸矣尚何望于其馀哉今太守李府君侯乃能

原念本始追诵遗烈立二夫子之祀于学宫于以风厉其

人而作兴之非其自信之笃而不以世俗之趋舎动其心

其孰能与于此李侯名訦字诚之其为此邦勤事爱民固

多可纪特于此举尤足以见其趣操之不凡而非众人所

能及是以因其请记而具论之以告来者使有考焉绍熙

三年秋九月戊子后学新安朱熹记

   邵武军光泽县社仓记

光泽县社仓者县大夫毗陵张侯䜣之所为也光泽于邵

武诸邑最小而僻自张侯之始至则巳病夫市里之间民

无盖藏毎及春夏之交则常籴贵而食艰也又病夫中下

之家当产子者力不能举而至或弃杀之也又病夫行旅

之渉吾境者一有疾病则无所于归而或死于道路也方

以其事就邑之隐君子李君吕而谋焉适㑹连帅赵公亦

下崇安建阳社仓之法于属县于是张侯乃与李君议略

放其意作为此仓而节缩径营得他用之馀则市米千二

百斛以𠑽入之夏则损价而粜以平市估冬则増价而籴

以备来岁又买民田若干畒籍僧田民田当没入者(⿱艹石)

畒岁收米合三百斛并入于仓以𦔳民之举子者如帅司

法既又附仓列屋四楹以待道涂之疾病者使皆有以栖

托食饮而无𭧂露迫逐之苦盖其创立规模提挈纲领皆

张侯之功而其条画精眀综理纎密者则李君之力也邑

人既𫎇其利而歌舞之部使者亦闻其事而加劝奖焉于

是张侯乐其志之有成而思有以告来者使勿坏则以书

来请记予读古人之书观古人之政其所以施于鳏寡孤

独困穷无告之人者至详悉矣去古既逺法令徒设而莫

与行之则为吏者赋敛诛求之外亦饱食而嬉耳何暇此

之问哉(⿱艹石)张侯者自其先君子而学于安定先生之门则

巳悼古道之不行而抱遗经以痛哭矣及其闻孙遂传素

业以施有政宜其志虑之及此而能委心求助以底于有

成也李君于子盖有讲学之旧子每窃叹其负经事综物

之才以老而无所遇也今乃特因张侯之举而得以粗见

其毫末是不亦有感夫故予既书张侯之事而又附以予

之所感于李君者来者尚有考云绍熙四年春二月丁巳

新安朱熹记

   鄂州州学稽古阁记

人之有是身也则必有是心有是心也则必有是理(⿱艹石)

义礼智之为体恻懚羞恶㳟敬是非之为用是则人皆有

之而非由外铄我也然圣人之所以教不使学者𭣣视反

听一以反求诸心为事而必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又

曰慱学审问谨思明辩而力行之何哉盖理虽在我而或

蔽于气禀物欲之𥝠则不能以自见学虽在外然皆所以

讲乎此理之实及其浃洽贯通而自得之则又𥘉无内外

精粗之间也世变俗衰士不知学挟𠕋读书者既不过于

夸多鬬靡以为利禄之计其有意于巳者又直以为可以

取足于心而无事于外求也是以堕于佛老空虚之邪见

而于义理之正法度之详有不察焉其幸而或知理之在

我与夫学之不可以不讲者则又不知循序致详虚心一

意从容以㑹乎在我之本然是以急⿺辶处浅迫终巳不能浃

洽而贯通也呜呼是岂学之果不可为书之果不可读而

古先圣贤所以垂世立教者果无益于后来也哉道之不

明其可叹巳鄂州州学教授许君中应既新其学之大门

而因建阁于其上椟藏绍兴石经两朝宸翰以为宝镇又

取板本九经诸史百氏之书列寘其旁不足则使人以币

请于京师之学官使其学者讨论诵说得以餍饫而开发

焉其役始于绍熙辛亥之冬而讫于明年之夏其费亡虑

三百万而取诸廪士之赢者盖三之一其馀则太守焕章

阁待制陈公居仁转运判官薛侯叔似实资之而总卿詹

侯体仁戎帅张侯诏亦挥金以相焉既成因予之友蔡君

元定以来请曰愿有记也予雅闻许君之学盖有志于为

巳而意其所以学者亦曰取足于心而巳矣今以是举观

之则见其所以诲人者甚平且实然后知其所以自为者

不以泯心思㓕闻见为极致之归也因为之记其本末而

并推近世所以为学读书之病请具刻焉以告登此阁而

读此书者使姑无溺于俗学之下流无迷于异端之捷径

则于理之在我者庶乎有以深求而自得之矣道之不明

岂足患哉四年癸丑九月甲子朔旦新安朱熹记

   信州贵溪县上清桥记

贵溪之水其原东出铅山之分水北出玉山之镇头者合

为大溪自弋阳西流迳县治南少西迺折而北大溪之南

有小港焉出县东南境上西北流至县治西南乃入于溪

居民行客之往来者故以舟楫为三渡自县治西南绝大

溪者曰中溪当其西流北折之处者曰凿石小港水落时

广不过百馀尺褰裳可渉霖潦𭧂至则其深广往往自倍

而亦为一渡中溪之舟毎以是时过港常为横波所荡击

人力不得施凿石则水触西崖鬬怒腾蹙其险为尤甚故

二渡者岁率一再覆溺邑人病之欲为浮梁以济乆矣而

役大费广无敢唱者今县大夫建安李君正通至则阴计

而嘿图之乆之迺得县之馀财八十万将以属工而邑之

大姓闻之有以铁为连环巨絙千五百尺以献者有捐󠄂其

林竹十馀里以献者州家又以米百斛者佐之于是李君

乃相大溪二渡之间水平不湍者以为唯是为可乆遂以

绍熙三年六月始事民讙趋之不百日而告成两崖礲石

为磴道髙者五百尺卑者亦居其五之四桥之脩九百尺

比舟七十艘且视水之上下而时损益焉又维十舟以梁

小港作𩀱舰以航巨浸于是东西行者春夏免漂没之虞

秋冬无病涉之叹其功甚大而费则省盖其规模筹画一

出李君主吏工师拱手受成不能有所预也既又留钱五

十万于明𮗜浮屠氏使自为质贷而岁输其赢五一以奉

增葺之费明年李君将去乃以书来道邑人之意请予文

以记之予惟李君此桥之功百里之人与四方之往来者

固巳颂而歌之宜不待记而显且其才之果艺明逹用无

不宜又非独此为可书也姑为记其本末以告后之君子

使知其成之不易者如此相与谨视而时脩之是则李君

与其邑人之志也云尔四年九月戊寅既望新安朱熹记

   邵州州学濂溪先生祠记

邵阳太守东阳潘侯焘以书来曰郡学故有濂溪先生周

公之祠盖治平四年先生以零陵通守来摄郡事而迁其

学且属其友孔公延之记而刻焉其后迁易不常乾道八

年乃还故处而始奉先生之祀于其间既又以故府张公

九成之学为出于先生也则亦祠以侑焉于今盖有年矣

焘之始至首稽祀典𥨸独惟念先生之学实得孔孟不传

之绪以授河南二程先生而道以大明然自再传之后则

或仅得其彷佛或遂失其本真而不可以(⿱艹石)是其班矣乃

更辟堂东一室特祀先生以致区区尊严道统之意今岁

中春释奠于先圣先师遂命分献而祝以告焉以吾子之

尝讲于其学也敢谒一词以记之使来者有考而无疑也

熹发函三复为之喟然而叹曰甚矣道之难明而易晦也

自尧舜以至于孔孟上下二千馀年之间盖亦屡明而屡

晦自孟氏以至于周程则其晦者千五百年而其明者不

能以百岁也程氏既没诵说满门而传之不能无失其不

流而为老子释氏者㡬希矣然世亦莫之悟也今潘侯于

此乃独深察而致谨焉道之明也傥庶㡬乎虽然先生之

精立图以示先生之蕴因图以发而其所谓无极而太极

云者又一图之纲领所以明夫道之未始有物而实为万

物之根柢也夫岂以为太极之上复有所谓无极者哉近

世读者不足以识此而或妄议之既以为先生病史氏之

传先生者乃増其语曰自无极而为太极则又无所依据

而重以病夫先生故熹尝欲援故相苏公请刋国史草头

木脚之比以正其失而恨其力有所不逮也乃今于潘侯

之举而重有感焉是以既叙其事而并附此说以俟后之

君子抑潘侯学识之长既足以及此矣则又安知其不遂

有以成吾之志也耶绍熙癸丑冬十月庚申后学朱熹记

   浦城县永利仓记

浦城县迁阳镇永利仓者故提举常平公事黄侯某之所

为也闻之故老某年中黄侯以鄊人奉使本道奏立是仓

其里中岁时敛散以赈贫乏且使镇官兼董其事行之累

年近村之民颇赖其利后以兵乱废熄无馀岁或不收民

辄告病于今若干馀年而吏部之调镇官犹袭故号也中

间知县丞王君铅视邑之仁风诸里社仓颇有成效欲取

其法以复此仓之旧而议不克合今知县事括苍鲍君恭

叔之来乃复有请而使者呉兴李侯沭深然之于是鲍君

得致其役营度故壤筑仓若干楹不日告成略如旧制遂

移县𢈔之粟(⿱艹石)干斛以贮焉夏发以贷冬敛以藏一以淳

熙某年社仓制敕从事盖凡贷之所及者某里某都之人

固皆有以望于其后而无复凶年之虑矣其所未及则亦

欣然相告曰是仓息滋而藏羡其肯卒遗我哉鲍君闻之

以书来告曰邑人之情如此不忍以无记也予观黄侯当

日之权足以制一道而其后为此乃仅足以恤其鄊邻盖

未尝不叹其心之仁而病其不广以今推之则未必其𫝑

之有不能也是安得以今日社仓之法告之哉(⿱艹石)李侯鲍

君之是役则既足以使黄侯之心愈乆而不泯而又能承

天子之诏以广其惠于无穷是皆可书也巳独后之人能

推所馀以遍乎其所未及则有未可必者故特为之书其

本末而并以告焉庶乎有所考而不忘也诏熙五年夏四

月巳酉朝散郎秘阁修撰新权发遣潭州主管荆湖南路

安抚司公事朱熹记

   信州州学大成殿记

诏熙五年秋九月熹自长沙蒙恩召还道过上饶其州学

教授嘉兴林君某来见请问所以为学之意甚勤与之语

知其平日所用力者皆古人为巳之学而进则未巳也既

乃起而言曰此邦学政其弊乆矣士子习熟见闻因仍浅

陋知有科举而不知有学问且其屋不时脩亦多颓圯而

礼殿之坏为尤甚至于象设衣冠位次又皆不如法式某

不自料既为之讲以所闻幸颇有知鄊方者又将撤其故

殿而一新之傥遂有成愿得一言以记之且有以进其学

者于将来则幸甚熹谢不敏退而问诸邦人则皆曰林君

所以教其诸生者有常业而皆本于所谓古人为巳之意

其于学之庶务则又巨细必亲无所漏失故能当此俭岁

既广其弟子之员且什五六而犹有馀力以及此盖属役

之𥘉首岀餐钱以给诸费而漕䑓州家亦有助焉诸生之

有职秩者又相与捐󠄂俸入以相其事瓦木工徒之直一毫

无所取于民也熹心善之比归而往观焉则其轩楹宏敞

堂室靓深先圣鄊明先师西面左右众贤以次列坐一如

今岁奉常所下新制而其冠冕服韨应图合礼取诸监学

靡有僣差盖虽近辅名藩鲜有能及之者熹于是焉喟然

太息益信林君之学有以充其志而力又有以行其学也

岁晚还家甫尔休息而林君复以书来曰殿既讫功将以

来岁正月丁亥朔旦谒守贰合群吏率诸生而释菜以落

之前日之请愿卒有以赐之也熹惟国家稽古命祀而礼

先圣先师于学宫盖将以明夫道之有统使天下之学者

皆知有所鄊往而㡬及之非徒脩其墙屋设其貌象盛其

器服升降俯仰之容以为观美而巳也而今之为吏者于

是数者犹有不及求其能如林君之所为者则既难矣而

况欲其仰体国家之意以身为率使其学者皆知古人之

所以为学者而心庶㡬焉岂不又难矣哉于是为记其事

使刻诸石以厉其徒且使后之君子有以考焉而母忘林

君之志也十二月辛巳朝请郎新安朱熹记

   常州冝兴县学记

绍熙五年十二月冝兴县新脩学成明年知县事承议郎

括苍髙君啇老以书来请记而其学之师生迪功郎孙庭

询贡士邵机等数十人又䟽其事以来告曰吾邑之学乆

废不治自今明府之来即有意焉而县贫不能⿺辶处给其费

乃稍葺其所甚敝亟𥙷其所甚缺且籍闲田五千𤱔以丰

其廪斥长桥僦金岁入七十馀万以附益之为置师弟子

员课试如法而又日往游焉躬为讲论开之以道徳性命

之指慱之以诗书礼乐之文使其知士之所以学盖有卓

然科举文字之外者于是县人学子知所鄊慕至于里居

士大夫之贤者亦携子弟来听席下无不更相告语更相

勉励而自恨其闻之之晚也退而相与出捐󠄂金赍以佐其

役合公𥝠之力得钱㡬七百万而学之内外焕然一新堂

涂门庑靡不严备象设礼器皆应图法盖髙君之于是学

非独其经理兴筑之绪为可书而其所以教者则非今世

之为吏者所能及而邑之人材风俗实有赖焉幸夫子之

悉书之以告来者于无穷则诸生之望也予顷得髙君于

㑹稽而知其贤今乃闻其政教之施于人者又有成效如

此故巳乐为之书矣而况其邑之父兄子弟能率髙君之

教而有所兴起皆知从事于古人为巳之学而不汲汲乎

夸多𨷖麋之习以追时好而取世资则又予之所深叹而

尤乐取以告人者也乃为悉记其语使后之君子有考焉

抑髙君之于此邑尝新其社稷之位而并作风雨雷师于

其侧以严祀事穿故渎䟽积水以防旱潦作社仓储羡粟

以备凶荒其所以事神治民者𩔖能行其所学而皆出于

至诚恳恻之意是以言出其人信从之盖不待至于诵说

之间然后以言教也呜呼贤哉庆元元年春三月庚申朝

请郎提举南京鸿庆宫新安朱熹记

   常州宜兴县社仓记

始予居建之崇安尝以民饥请于郡守徐公嚞得米六百

斛以贷而因以为社仓今㡬三十年矣其积至五千斛而

岁敛散之里中遂无凶年中间𫎇恩召对辄以上闻诏施

行之而诸道莫有应者独闽帅赵公汝愚使者宋公若水

为能广其法于数县然亦不能远也绍熙五年春常州宜

兴大夫髙君啇老实始为之于其县善拳开宝诸鄊凡为

仓者十一合之为米二千五百有馀斛择邑人之贤者承

议郎赵君善石周君林承直郎周君世徳以下二十有馀

人以典司之而以书来属予记予心许之而未及为也㑹

是岁浙西水旱常州民饥尤流殍满道顾宜兴独得下

熟而贷之所及者尤有赖焉然予犹虑夫贷者之不能偿

而髙君之惠将有所穷也明年春髙君将受代以去乃复

与赵周诸君皆以书来趣予文且言去岁之冬民负米以

输者襁属争先视贷籍无𠎤合之不入予于是益喜髙君

之惠将得以乆于其民又喜其民之信爱其上而不忍欺

也则为之记其所以然者抑又虑其乆而不能无敝于其

间也则又因而告之日有治人无治法此虽老生之常谈

然其实不可易之至论也夫先王之世使民三年耕者必

有一年之蓄故积之三十年则有十年之畜而民不病于

凶饥此可谓万世之良法矣其次则汉之所谓常平者今

固行之其法亦未尝不善也然考之于古则三豋㤗平之

世盖不常有而验之于今则常平者独其法令簿书筦钥

之仅存耳是何也盖无人以守之则法为徒法而不能以

自行也而况于所谓社仓者聚可食之物于鄊井荒闲之

处而主之不以任职之吏驭之不以流徒之刑苟非常得

聦明仁爱之令如髙君又得忠信明察之士如今日之数

公者相与并心一力以谨其出纳而杜其奸欺则其法之

难守不待巳日而见之矣此又予之所身试者故并书之

以告后之君子云庆元元年三月庚午既望具位朱熹记

   寜庵记

侍讲王公病革顾谓其子瀚等曰生之有死如旦之有暮

盖理之必然也吾幸晚得归息故庐今又以正终牖下是

张子所谓存吾顺事没吾寜者复何憾哉汝曹亦无过哀

但兄弟友恭敬奉而母力学自立扶植门庭母为吾羞足

矣语绝而逝诸子泣奉其教不敢违未㡬而公夫人亦不

起疾诸子既奉两柩合葬白沙石荀之原乃筑祠堂寮舎

以奉烝尝居守者而取公遗语命之曰寜庵买田百馀畒

以给庵费输王租而敛其遗馀以为岁时増葺之备间以

告予而请记其所以名之意予感王公之言足以见其所

守之正死而后巳又嘉伯海昆弟之能遵先志而不忍忘

也因为书其本末如此云庆元乙𫑗六月巳未新安朱熹

   建昌军进士题名记

建昌之为郡㩀江西一道东南上游其地山髙而水清其

民气刚而材武其士多以经术论议文章致大名如直讲

李公中书翰林曽公兄弟尤所谓杰然者也其他能以词

艺致身取髙科而登显仕者亦不绝于当世前此乃未有

以著其名氏而传于后世者比年以来鄊之先逹始病其

阙乃率其徒考自国𥘉以至今日得(⿱艹石)干人且将砻石刻

之寘诸郡学讲堂之上以俟来者之嗣书焉而利君元吉

邓君约礼以书来曰今日教人取士之法诚有异于古者

然其所以取之之意则亦固有在也顾士之由此而幸得

之者乃或不能刮磨𡚒励以自见于斯世则亦不必谕其

教法之是非而吾之所以负其见取之意者巳不胜言矣

故今吾徒相率为此非敢以为夸乃欲以为鉴邦人士子

咸愿得子之一言冠其颠以发之庶乎嗣而书者相与读

之而知所警也予三复其书而为之喟然曰二君子之言

诚美矣然不论夫教法之是非则无以识其取士之本意

不反身以自求而得其有贵于巳者则又未足以议其教

法之是非也夫古之人教民以徳行道艺而兴其贤者能

者其法备而意深矣今之为法不然其教之之详取之之

审反复澄汰至于再三而其具不越乎无用之空言而巳

深求其意虽或亦将有赖于其用然彼知但为无用之空

言而便足以要吾之爵禄则又何暇复思吾之所以取彼

者其意为如何哉二君子盖尝有所受学而得其所贵于

巳者矣盍亦推明其说以告夫鄊之后进使之因是感发

以求古人之所以教者而尽心乎诚尽其心而有得乎此

然后知今日教人之法虽不由此而吾之于此自当有不

能巳者今日取士之意虽或不皆岀此而吾之所以副其

意者自当无日而不在乎此也是则不惟无愧于今人而

亦且无愧乎古不唯无愧于一官而视彼文字声名之盛

者犹将有所不屑况乎不义而富且贵者其又何足道哉

顾予不足以当其属笔之意姑记是说以复于二君子幸

与父兄子弟评之以为如何也庆元元年秋八月丙寅新

安朱熹记

   魏国录赠告后记

臣熹伏读故参知政事龚茂良等所记孝宗皇帝褒赠故

太学录魏掞之事三复以还至于感涕窃惟掞之本以白

衣召见天子恱之擢为学官在职未㡬数上书论政事以

至力遏近幸之不当进者遂不自安而告归以卒上则𥘉

末始厌其言也至是越五年矣而眷念不忘咨嗟闵悼锡

命追荣至于如此呜呼伟哉甚盛徳也其所以感人心而

厉臣节为如何耶后二十年掞之从弟诚之始议摹刻制

书立石冢上而臣顷尝待罪史氏偶得茂良等所记因书

𢌿之请并刻焉以丕扬先帝之光训俾弥亿万年不坠于

地是则不惟圣子神孙永有观法而任事之臣有志之士

亦得以称诵道说更相勉励而益劝于忠谠云庆元元年

九月九日庚寅朝奉大夫提举南京鸿庆宫婺源县开国

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臣朱熹谨记

   福州州学经史阁记

福州之学在东南为最盛弟子员常数百人比年以来教

养无法师生相视漠然如路人以故风俗日衰士气不作

长老忧之而不能有以救也绍熙四年今教授临卭常君

浚孙始至既曰进诸生而告之以古昔圣贤敩学之意又

为之饬厨馔葺斋馆以寜其居然后谨其出入之防严其

课试之法朝夕其间训诱不倦于是学者竞劝始知常君

之为吾师而常君之视诸生亦闵闵焉唯恐其不能自勉

以进于学也故尝虑其无书可读而业将病于不广则又

为之益置书史合旧为若干卷度故御书阁之后更为重

屋以藏之而以书来请记其事且致其诸生之意曰愿有

以教之也予惟古之学者无他明徳新民求各止于至善

而巳夫其所明之徳所止之善岂有待于外求哉识其在

我而敬以存之其亦可矣其所以必曰读书云者则以天

地阴阳事物之理脩身事亲齐家及国以至于平治天下

之道与凡圣贤之言行古今之得失礼乐之名数下而至

于食货之源流兵刑之法制是亦莫非吾之度内有不可

得而精粗者(⿱艹石)非考诸载籍之文沉潜参伍以求其故则

亦无以明夫明徳体用之全而止其至善精微之极也然

自圣学不传世之为士者不知学之有本而唯书之读则

其所以求于书不越乎记诵训诂文词之间以钓声名干

禄利而巳是以天下之书愈多而理愈昧学者之事愈勤

而心愈放词章愈丽论议愈髙而其徳业事功之实愈无

以逮乎古人然非书之罪也读者不知学之有本而无以

为之地也今观常君之为教既开之以古人敩学之意而

后为之储书以慱其问辨之趣建阁以致其奉守之严则

亦庶乎本末之有序矣予虽有言又何以加于此哉然无

巳而有一焉则亦曰姑使二三子者知夫为学之本有无

待于外求者而因以致其操存持守之力使吾方寸之间

清眀纯一真有以为读书之地而后宏其规密其度循其

先后本末之序以大玩乎阁中之藏则夫天下之理其必

有以尽其繊悉而一以贯之异时所以措诸事业者亦将

有本而无穷矣因序其事而并书以遗之二三子其勉之

哉凡阁之役始于庆元𥘉元五月辛丑而成于七月之戊

戍材甓佣食之费为钱四百万有奇则常君既率其属输

俸入以首事而帅守詹侯体仁使者赵侯像之许侯知新

咸有以资之至于旁郡之守赵侯伯璝十二邑之长陈君

羾等亦以其力来助而董其役者学之选士杨诚中张安

仁萧孔昭也是岁九月丁亥朝奉大夫提举南京鸿庆宫

新安朱熹记

   建昌军南城县呉氏社仓记

乾道四年建人大饥熹请于官始作社仓于崇安县之开

耀鄊使贫民岁以中夏受粟于仓冬则加息什二以偿岁

小不𭣣则弛其息之半大侵则尽弛之期以数年子什其

母则惠足以广而息可遂捐󠄂以予民矣行之累年人以为

便淳熙辛丑熹以使事入奏因得条上其说而孝宗皇帝

幸不以为不可即颁其法于四方且诏民有慕从者听而

官府母或与焉徳意甚厚而吏惰不恭不能奉承以布于

下是以至今㡬二十年而江浙近郡田野之民犹有不与

知者其能慕而从者仅可以一二数也是时南城贡士包

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方客里中适得尚书所下报可之符以归而其学徒同

县呉伸与其弟伦见之独有感焉经度乆之乃克有就遂

绍熙甲寅之岁发其𥝠榖四千斛者以应诏㫖而大为

屋以储之莅事有堂燕息有斋前引两廊对列六𢈔外为

重门以严出内其为条约盖因崇安之旧而加详密焉即

以其年散敛如法鄊之隐民有所仰食无复死徙变乱之

虞咸以徳于呉氏而伸与伦不敢当也则谨谢曰是仓之

立君师之教祖考之泽而鄊邻之助也吾何力之有哉且

今虽幸及于有成而吾子孙之贤否不可知异时脱有不

能如今日之志以失信于鄊人者则愿一二父兄为我教

之教之一再而不能从则巳非复吾子孙矣盍亦相与言

之有司请正其罪庶其惧而有改其亦可也于是众益咨

嗟叹息其贤以为不可及而包君以书来道其语且遣伦

及伸之子振来请记熹病力不能文然嘉其意不忍拒也

乃为之书其本末既以警夫呉氏之子孙使其数世之后

犹有以知其前人之意如此而不忍坏抑使世之力能为

而不肯为者有所羞愧勉慕而兴起焉则亦所以广先帝

之盛徳于无穷而又以少致孤臣泣血号穹之慕也庆元

丙辰正月巳酉朱熹记

   平江府常熟县学吴公祠记

平江府常熟县学呉公祠者孔门髙第弟子言⿲亻丨匽 -- 偃子游之

祀也按太史公记孔门诸子多东州之士独公为呉人而

此县有巷名子游有桥名文学相传至今图经又言公之

故宅在县西北而旧井存焉则今虽不复可见而公为此

县之人盖不诬矣然自孔子之没以至于今千有六百馀

年郡县之学通祀先圣公虽以列得从腏食而其鄊邑乃

未有能表其事而出之者庆元三年七月知县事通直郎

㑹稽孙应时乃始即其学官讲堂之东偏作为此堂以奉

祠事是岁中冬长日之至躬率邑之学士大夫及其子弟

奠爵释菜以妥其灵而以书来曰愿有记也熹惟三代之

前帝王之兴率在中土以故徳行道艺之教其行于近者

著而人之𮗚感服习以入焉者深(⿱艹石)夫句呉之墟则在虞

夏五服是为要荒之外爰自太伯采药荆蛮始得其民而

端委以临之然亦仅没其身而虞仲之后相传累世乃能

有以自通于上国其俗盖亦朴鄙而不文矣公生其间乃

独能恱周公仲尼之道而北学于中国身通受业遂因文

学以得圣人之一体岂不可谓豪杰之士哉今以论语考

其话言𩔖皆简易踈通髙畅宏逹其曰本之则无者虽(⿱艹石)

见诎于子夏然要为知有本也则其所谓文学固皆有以

异乎今世之文学矣既又考其行事则武城之政不小其

邑而必以诗书礼乐为先务其视有勇足民之效盖有不

足为者至使圣师为之莞尔而𥬇则其与之之意岂浅浅

哉及其取人则又以二事之细而得㓕明之贤亦其意气

之感黙有以相契者以故近世论者意其为人必当敏于

闻道而不滞于形器岂所谓南方之学得其精华者乃自

古而巳然也耶矧今全呉通为畿辅文物之盛绝异𭧽时

孙君于此又能举千载之阙遗稽古崇徳以励其学者则

武城弦歌之意于是乎在故熹喜闻其事而乐为之书至

于孔门设科之法与公之言所谓本所谓道及其所以取

人者则愿诸生相与勉焉以进其实使此邑之人百世之

下复有如公者出而又有以一洒夫媮懦惮事无廉耻而

𦒿饮食之讥焉是则孙君之志而亦熹之愿也公之追爵

自唐开元始封呉侯我朝政和礼书巳号丹阳公而绍兴

御赞犹有唐封至淳熙间所朌位次又改称吴公云五年

六月甲申具官封赐朱熹记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八十



            怀安县儒学训导叶畅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