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春秋通训 卷五 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通训卷五     宋 张大亨 撰文公
  及晋处父盟
  鲁大夫与外盟会体敌则没其主名及荀庚及孙良夫及郤犨盟是有罪则去其氏族遂侨如豹是此春秋之常也晋卑鲁侯使大夫与之盟乱君臣之分春秋恶之鲁侯虽君也亦没其主名是特以吾臣之敌彼者加之也处父虽晋大夫亦去其氏族是以吾臣之有罪者待之也孟子曰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鲁之朝晋可谓仁且有礼而晋人遇之以横逆所谓自侮者也彼不以人君之道遇我我则以己臣之礼报之圣人何容心焉称物平施而已矣晋襄所以不复霸而处父所以见戮有由也
  公孙敖会宋公陈侯郑伯晋士縠盟于垂陇晋侯使栾黡来乞师成十六仲孙羯会晋荀盈云云郑公孙假城𣏌襄二十九
  春秋之制非命卿不书晋自文公而来凡命卿皆三军将佐为之方垂陇之盟乞师之际縠黡固未有军行也郑良霄死始以公孙假为卿襄三十方𣏌城之役假固未居卿位也然则三子何以得通于春秋以传考之晋襄公以一命命郤缺为卿亦未有军行僖三十三河曲之战赵穿欲赴秦师宣子曰秦获一卿矣文十二由是知晋盖有散位从卿者非必将佐也郑之葬灵王也襄二十九上卿有事使公孙假往焉子大叔为之少卿由是知郑盖有摄卿任事者非必在卿位也王制诸侯之卿固有定数或命于天子或命于其君盖未有更置散位及不待命而摄居其职者葵邱之盟官事不摄春秋不没其实所以黜其妄也
  逆妇姜于齐
  春秋志鲁夫人不以夫人称者五宰咺归仲子之𮚐秦人归成风之襚孟子定姒之卒出姜之逆是也仲子成风定姒皆妾母也母以子氏惠公生不之尊没不之谥故无得而称焉僖公内虽尊之而外不之贵故犹以子为氏也定姒子虽已贵而未成乎君故犹以先君之谥为称也孟子公同姓也不可以配先圣之后明夫妇之别故生不氏而没不葬也若出姜则异乎此逆不使卿至不告庙是不以夫人之礼礼之也夫人小君也以奉祭祀为职者也逆不以卿替其位也至不告庙废其职也传曰三代之王也必敬其妻子有道妻也者亲之主子也者亲之后也敢不敬欤妃以及妃子以及子如此则国家顺矣文公不敬其妻不子其子其能顺治国家乎此出姜所以不允于鲁而二子所以见杀于其臣也
  壬午公子遂㑹晋赵盾盟于衡雍乙酉公子遂会雒戎盟于暴
  会晋之三日而会雒戎疑若专命者然不以专命书则知兼命以出也媵陈人之妇遂及齐宋盟如京师遂如晋此专命之辞也壬午盟于衡雍乙酉盟于暴结日定期而后行此兼命之辞也晋戎同使失事侯伯之义无尊中国之心春秋恶之盖不待贬而可见也
  夫人风氏薨王使荣叔归含且𮚐葬我小君成风王使召伯来会葬
  妾子虽贵其母不命于天子故不得称夫人先王之礼也周衰嫡妾之分不明于上而下国化之以妾为妻以孽代宗王不能治也国家之乱鲜不由此又从而命之鲁君之妾母称夫人盖自成风始矣仲子既葬而王命至故不加以夫人之称考仲子之宫是成风未葬而王命至故遂成其为夫人也由襄王之命成风致后之庶君不俟王命而辄贵其母宣昭襄此箕子所以叹象箸仲尼所以讥作俑而春秋所以尽其辞也
  公子遂如晋葬襄公公孙敖如京师不至而复丙戌奔莒叔孙得臣如京师葬襄王公孙归父如齐葬惠公宣十叔弓 宋如葬宋共姬襄十三叔公如滕葬成公昭三叔孙婼如晋葬晋平公叔弓如宋葬宋平公十一季孙意如如晋葬晋昭公十六叔鞅如京师葬景王二十二叔还如齐葬齐景公哀五
  郑㳺吉称先王之制诸侯丧士吊大夫送葬惟嘉好聘享三军之事于是乎使卿又曰文襄之霸君薨大夫吊卿共葬事大夫士吊大夫送葬然则卿送诸侯之葬盖自晋襄公始如㳺吉之言则已过先王之制矣至于诸侯葬天王之礼独无说焉以经考之天王志崩者九志葬者五而鲁卿出共葬事者才三耳襄王之崩也公孙敖出吊不至而奔于是叔孙得臣往会其葬则吊葬皆使卿矣诸侯固无亲会王葬之文而吊葬皆卿亦未见其制参以㳺吉之言则礼或有之然春秋之世王室微诸侯恣送终之典浸非其旧平襄之䘮鲁人不共而有求赙求金之事灵王之䘮郑上卿有事而公孙假摄卿以往其卑王室如此晋景公之䘮鲁侯送葬齐少姜之䘮鲁侯亲吊上卿致服郑卿送葬鲁襄公之薨滕子会葬定公之薨邾子奔䘮滕子会葬其畏大国如此是不惟失先王之制又已失文襄之制矣孟子曰上无道揆也下无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国之所存者幸矣此春秋所以尽其辞也
  晋杀其大夫阳处父晋⿰犭? -- 狐射姑出奔狄
  晋襄公之季年军行六卿多阙故士縠以非卿出盟处父以太傅专国夫置卿谋帅非太傅所得专而处父易之是之谓侵官卿佐有罪非君命不可讨而射姑杀之是之谓专戮侵官之罪为不君专戮之罪为不臣皆王法所当诛也况先君始葬嗣子未命而遽为乱首乎是以春秋不以二子相杀为文而从国讨之法所以惩其乱也
  闰月不告月犹朝于庙公四不视朔十六
  闰月曰告月常月曰视朔何也闰月者附月之馀日也虽有晦朔而无时令之可谕故不谓之告朔虽有事为而无月政之可察故不谓之视朔告月所以谕正事之意也恐其惑于有馀也视朔所以察布政之端也恐其昧而弗举也告月非不察政也以告为主视朔非不谕时也以视为主文公废此二礼而朝庙以示敬此之谓不知务也
  公孙敖如京师不至而复丙戌奔莒公孙敖卒于齐十四齐人来归公孙敖之䘮十五晋赵鞅入于晋阳以叛晋赵鞅归于晋定十三晋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聩于戚哀二古者卿违从大夫之位罪人则又以其罪降是皆绝不为卿也故春秋既奔叛之臣不复再见今敖之奔鞅之叛春秋乃不绝之何也盖敖之子请复敖而韩魏请复鞅其君皆许之而尝复其位者也夫复其位则复为卿矣敖归不得与政而以卿礼卒之故独志其卒鞅归则与政如初故先志其归也夫奔叛者臣之大恶法之所当绝也人得请而复之岂不乱法乎曰二臣之复有由也圣人之于天下也以忠孝仁义为本忠也者尽事君之义者也孝也者尽事亲之仁者也惟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敖之子可谓孝矣因子以赦父乃所以劝后世之为忠者此春秋所以许敖之卒也鞅之邑所受于其君也荀范之难鞅不自归于君而背国以奔邑保邑以拒范此所以为叛也然原其心则急于违难而不知其方志于专禄而不明其义虽自䧟叛君之名而初无窃邑之实此春秋所以许鞅之归也然则圣人之训后世无他术也欲致详于父子君臣之间耳
  宋人杀其大夫司马宋司城来奔宋司马华孙来盟十五
  古者上公九命得置孤卿一人公之孤四命以皮帛视小国之君犹列卿大夫之位以其视君也故不名以其犹卿大夫也故以官举之周之封国惟宋为上公于是有孤卿焉孤卿一人而已今司马司城同见则末世之妄也凡诸侯之卿虽减于天子而亦杂用天子六卿之名惟晋以僖侯改司徒为中军宋以武公改司空为司城耳至孤卿亦仿周制选于卿大夫为之而三公则非列国所当有时虽有之春秋不志也如晋阳处父为太傅孤卿以官举之而又称其氏族者既命氏者也若天子之三公宰尹则虽命氏犹不称也此所以辨名分也
  春毛伯来求金
  人君即位未逾年先君虽葬不称君既逾年虽未葬称君古之制也今襄王虽未葬而顷王即位既逾年矣毛伯求金何以不称使以毛伯受命之始王未逾年也逮正月然后至鲁故不得以王命书
  秦伐晋文十郑伐许成十晋伐鲜虞昭十二
  荆也吴也徐也越也皆外裔也其交兵于中国皆以国举之不称其将帅不异其君臣所以外之也其有可进者累而后与之与之者不一而足所以别诸夏也秦郑晋中国也亦以国举之何也秦纳庶以夺晋嫡郑伐许以助楚威晋伪会以袭肥都是皆呉越之用心也故春秋从而外之然则君子之所外之人不必皆应外之人也以秦郑晋国所为之事是亦荆呉徐越而已矣
  大室屋坏十三新宫灾三日哭成三
  君子所以尽其诚孝致其哀敬者莫重乎宗庙之事是以无不用其极也大室者宗庙之所尊也人子所常有事焉者也其屋坏者人为之不至也作不知谨修不以时非诚孝之道也坏而不为之变非哀敬之道也新宫者先考之始祔者也未忍以其谥别也其曰灾者天实为之非人为之不至也灾而哭之诚孝之道也哭之三日哀敬之道也文公缓作主纵逆祀废朝朔其得罪宗庙多矣至大室坏而恬不为变则人子之义绝故春秋正其辞焉或曰大庙或曰大室或曰宫何也包祖祢之宫谓之庙当庙室之中谓之大室别群公之居谓之宫传曰周公称太庙伯禽称世室书称王入大室祼则大室之名不独伯禽为然
  公如晋卫侯会公于沓公还自晋郑伯会公于棐十三卫郑舍晋而从楚也岂得已哉强弱之势不敌灭亡之徴可待也而晋未之察季文子相鲁侯为之请成以舒两国之祸此所谓能一日用其力于仁者两君不逺百里而会之岂天下归仁之应欤春秋之世王者不作民困于诸侯之虐诸侯困于大国之暴徒恃诈力以争寻常而不知克已为仁以胜之此民心所以不归而诸侯所以莫能相尚也以鲁侯之弱一日用力于是已能致两国之君使其举斯心以加诸彼则天下其忧不我从哉文王之为西伯始于二老归之虞芮信之然后诸侯翕然从其徳此所谓王不待大者然则春秋志两国来会之意盖将勉之于王道不独为公行书也孟子之教齐王意亦为此
  齐公子商人弑其君舍十四
  舍之立未逾年而称君何也舍齐之世嫡也继正而即位矣商人轻而伐之若不成其为君则篡𭣭之罪不正是故未逾年则不称君者孝子之心也一年不二君故也既即位则君之者民臣之心也不可一日无君故也然则晋奚齐何以不称君曰奚齐之立非正也杀世子而𭣭之者也若成其为君则篡𭣭之罪亦不正是故以君之子言之言国人弗子也国人弗子则不可以继先君之位此春秋别嫌明微之意也
  单伯如齐齐人执单伯十四单伯至自齐十五
  春秋之志单伯也或会诸侯或如齐或见执而书至皆若鲁大夫之文故说者谓之鲁卿总其实不然齐侯郑伯如纪州公如曹鄫世子巫如晋亦与鲁之君臣同辞岂遂曰鲁君臣乎凡事系他国而鲁与闻焉者皆从鲁书之此春秋之常也单伯始见于荘之元年时已为王卿士则非㓜稚矣距今百有馀岁虽古今寿夭不同然百岁为卿载籍所未有也且鲁之卿佐以氏族名爵见于经者众矣亦未有如单伯比者此殆谈经者执例以求文之过也春秋所以为者三曰事也文也义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也此二者人之所同知所同见者也若其义则圣人独取之非深于道达于权者不能知不能见者也曽谓执一定之例而可以尽之邪
  齐人执单伯齐人执子叔姬十四○按经执子叔姬为文十四年事原本误作十五年今改正
  戎之于凡伯也伐之以归戎禽兽也不可以礼义治也以归者愈乎执也齐之于单伯也执之齐霸国也天子之所褒大封也执之者甚乎以归也凡伯非将命于戎者也遇诸途而伐之其罪为不賔单伯将命于齐者也至国中而执之其罪为不臣此公子元所以不顺懿公之为政也单伯以子叔姬见执而不曰及者执王使之恶大故殊子叔姬以示之
  齐人来归子叔姬十五郯伯姬来归宣十六𣏌叔姬来归成五春秋志鲁女之出无罪者曰来归某有罪者曰某来归子叔姬以无罪出何也齐懿公无道弑其君而夺其位杀其子而执其母天子为之请则执天子之使废亲亲之恩悖尊尊之义国人不名曰公故有申池之祸诸侯不能致讨故不序于扈之盟春秋欲明懿公之罪故以叔姬无罪言之
  晋郤缺帅师伐蔡戊申入蔡十五齐侯侵我西鄙遂伐曹入其郛十五蔡侯以吴子及楚人战于柏举楚师败绩庚辰呉入郢定四
  入未有与战伐兼书者此独兼之何也盖以重三国之罪也伐蔡之师晋惧弱也伐曹之师齐迁怒也柏举之战呉修徳也夫晋不知以徳自强齐不知以礼自反呉不知以直自胜而轻民之死争于寻常以战伐为未足则又竭其力而入之此所谓嗜杀人者故春秋尽其辞焉入其郛者未至乎国都也犹愈于入也
  宋人弑其君杵臼十六齐人弑其君商人莒弑其君庶其十八晋弑其君州蒲成十八○按经晋弑其君州蒲系成公十八年事原本误作襄二十六年今改正
  莒人杀其君宻州襄三十一○按经莒人弑其君为襄公三十一年事原本脱去一字今补正
  呉弑其君僚昭二十七薛弑其君比定十三盗杀蔡侯申哀四弑君称人者众辞也称国者贵辞也称盗者贱辞也不称弑之者君无道也夫人君有道则徳礼足以自卫仁爱足以得民所谓众者悦之贵者服之贱者仰之矣又安有紏合群慝而致难于己者哉宋杵臼之死襄夫人为之也莒宻州之死世子展舆为之也虽因国人以首祸岂得遂委之于众邪曰襄夫人淫于其国世子展舆已失其位又安能有所为由两君失众之乆故二人得以乘间而发若专畀其罪于二人则两君失众之恶无自而见虽专畀于二人而以众言之则二人之罪亦在乎其中矣此之谓善志或曰春秋之世君以无道致祸者众矣独此八者不称弑贼之名何哉天之所废必若桀纣然以桀之虐民欲与之皆亡而成汤放之犹有惭徳以纣之不善亿兆离心而文王事之犹不敢逆况君罪未至于此而辄为贼害之计乎是故春秋书弑贼之名所以正臣子之恶存此八者所以示人君之戒
  公子遂叔孙得臣如齐十八季孙宿叔老云云会呉于向襄十四季孙斯仲孙何忌如晋定六
  使必有介卿出使大夫为介则志使不志介春秋之常也若使与介皆卿则并志之使与介皆卿非礼也孟子为卿于齐出吊于滕王使盖大夫王驩为辅行辅行介也驩以大夫介卿宜其不伉而犹专治使事致孟子不与之言况同位为介乎然则介虽无专事之过而君不免非礼之使矣
  宣公
  公子遂如齐逆女季孙行父如齐公会齐侯于平州公子遂如齐齐人取济西田
  前年公子遂叔孙得臣如齐请于齐侯归弑其君出其母而立宣公今年公子遂复为公冒䘮逆女季孙行父又为之纳赂请会齐惠公新遭弑逆之变而助成杀嫡之谋不念出姜之戚而继为䘮昏之好贪取济西之赂而遂定篡者之位废君臣兄弟夫妇之义是名以乱济乱者也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孔子曰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然则从之者与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此三子者居大臣之位而相与周旋于篡夺之事曽具臣之不若当是时庶㡬扵孔子之言者惟叔彭生耳自是禄去公室政逮大夫鲁君遂失其民此春秋所以尽其辞也
  晋放其大夫胥甲父于卫楚师灭陈执陈公子招放之于越昭八蔡人放其大夫公孙猎于呉哀三
  古者卿大夫有罪而去则舍于境上以待放君命不至然后适他国君亦使人导之出疆不遂扫其宗庙不遽收其田里出入犹诏于国爵禄犹列于朝三年不反然后已此之谓退人以礼春秋之世卿大夫有故则迫逐而奔否则执而戮之或盟诸国人或绝其世祀故力能归则率为戎首不能则为人谋覆其宗国此之谓寇仇今三臣之放虽未足方古然有近古之风焉故春秋录之郑㳺楚有罪子产不杀以君命放之丰卷出奔子产请其田里三年而复之是知当时先王之礼犹有存者特诸侯放恣莫之行耳
  楚子郑人侵陈遂侵宋晋赵盾帅师救陈宋公陈侯卫侯曹伯会晋师于棐林伐郑
  救陈之师赵盾将焉春秋将卑师众则称师今盾为将诸侯会之不曰会盾而曰晋师者所以贬盾也盾执晋国之政以主诸侯而二扈之盟贪宋齐之赂纵大恶而弗治勤诸侯而无功故郑伯以晋为不足与道之以伐陈宋自是楚与晋争晋不能竞明年遂有问鼎之事此岂独灵公之侈致然盖亦盾不能以道相其君之罪也是以棐林之役春秋黜之不与诸侯会焉以为不足会也会其师而已矣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国定矣
  晋赵盾弑其君夷皋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楚公子比自晋归于楚弑其君䖍于干谿昭十三许世子止弑其君买十九齐陈乞弑其君荼哀六
  圣人之教天下后世虽不一道然要其大者忠与孝而已矣忠不足于事君孝不足于事亲其极乃流于弑逆之咎圣人惧焉于是作春秋以辨之春秋之责忠孝于臣子也必探其情而定其名循其本而究其末故人无遁情而事知所本盾恶灵公故赵穿得以为变乞召阳生故朱毛得以肆逆归生惧谮子比从劫虽非始祸而祸𤼵自己此之谓探其情止虽无弑父之情而悼公之没由止之药此之谓循其本夫不探其情则后之凶狡或假手于人以危其上矣不循其本则后之狂率或讫于无情以易其亲矣然而盾忠臣也特不讨贼疑忠不足于君止孝子也特不尝药疑孝不足于父故弑君之贼不复见而盾复见经弑贼未讨不书葬而悼公书葬此辨之至也
  辛巳有事于太庙仲遂卒于垂壬午犹绎万入去龠癸酉有事于武宫龠入叔弓卒去乐卒事昭十五
  干羽管龠皆乐也去龠则干羽犹存去乐则并去之矣大臣国体也死而为之变礼之常也仲遂杀嫡而立公公固欲厚其终也然而国人弗顺也诸臣弗与也故于其卒虽为之变而弗尽其礼也夫礼国之纪也有大臣庶臣之别焉其人不足以堪此则黜其位可也由一人而废常节此春秋之所讥也
  陈杀其大夫泄冶
  士非死之难所以处其死者难也君子非能死之贵贵其合于道也春秋之世人臣死不以其罪者无甚于泄冶然春秋志之曽不异于罪死何也或谓宣公君臣宣淫已乆冶辨之不早又失危行言孙之义是不然古之为臣者不一道有正臣有贤臣正臣之事君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去是以君无杀臣之虐臣无失身之累齐南山桧羔裘是也贤臣之事君量而后入不可则止是以身去而见思道尊而不屈孔子之去鲁孟子之去齐是也上不能为贤次不能为正多取直声而不救于乱身没君辱而祸及其国则所以处其死者不足道也非君子之所贵也
  齐崔氏出奔卫
  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徳教溢乎四海崔氏者齐之世家所谓巨室也顷公始立髙国畏其逼而逐之使举族而出不以国人所慕为疑则其徳教可知矣子产为政于郑先赂公孙假以邑子大叔非之子产曰安定国家必大焉先姑先安大以待其所归于是子产政行而郑赖以兴贤于髙国逺矣然鲁成公之末崔杼见经者盖齐人复之如仲婴齐之比其祸遂锺于荘公之世而崔氏亦灭故春秋推本败乱之所自来以为后世君臣之戒
  陈夏徴舒弑其君平国楚人杀陈夏徴舒楚子入陈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十一齐崔杼弑其君光襄二十五齐庆封来奔二十八楚子蔡侯云云伐呉执齐庆封杀之昭四徴舒弑君二大夫固有罪然诉于楚而诛徴舒者二大夫也崔杼弑君庆封固有罪然因其众而诛杼者庆封也二大夫得以诛贼免而庆封不得以功除其罪何也曰二大夫君之党也藉外力以诛贼正不足而忠有馀也庆封贼之党也因其子而圗其父利其死而专其柄托公议而济私欲者也春秋之作所以定诚伪辨心迹正名实者使天下为善恶者不得以疑似欺然后乱臣贼子惧矣
  晋侯会狄于攒函十一仲孙蔑卫孙林父㑹呉于善道襄五春秋志外之会盟曰某侯某人会盟于某所以别鲁也志中国之会外裔或会又会之所以先中国也锺离柤向是也或别以会之所以内中国也攒函善道是也楚亦外裔也何以不然曰尝有共王室平乱邦存亡国继绝世之功类非外裔之所能为故春秋累其善而进之不纯以外裔道也圣人之于天下无容心也以中国为外裔则外裔之谷邓然也以外裔为中国则中国之楚然也此惩恶而劝善之意也孟子曰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巳矣夫尧桀之相去岂直中国荆蛮而已哉虽然戚之会呉何以不离曰微者不嫌于亢犹狄人徐人比也
  十月楚人杀陈夏徴舒丁亥楚子入陈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十一
  楚子入陈然后杀徴舒纳二子而春秋之志入陈乃在杀徴舒之后何也人之为善恶也有名是而实非始邪而终正者自众人观之或取其名而略其实执其始而遗其终所以是非失当而邪正舛也圣人则不然楚之伐陈初欲县陈也闻谏而止遂以讨罪成名春秋书杀徴舒于前盖不使终县陈之恶也书入陈于后盖不使全讨罪之美也此恶恶疾其始善善乐其终之义也此断小大之狱必以情之道也故曰非圣人孰能修之
  楚子入陈十一楚子围郑十二
  楚入陈而封之春秋曰入楚入郑而赦之春秋曰围何也楚之入陈也欲县之人言其不可乃封陈侯其入郑也欲赦之人言其不可卒与郑平封陈侯者非本谋也不善而能改也故以入言之而不曰灭与郑平者本谋也见义而能徙也故以围言之而不曰入此君子所以谓楚荘王不纯乎荆蛮者也
  王札子杀召伯毛伯十五楚公子弃疾杀公子比昭十一传曰能生杀之谓王又曰赏庆刑威之谓君上有道揆则生杀赏刑之柄不移于下下有法守则生杀赏刑之柄必禀于上故君子不犯义小人不犯刑也今王之三卿以争政相残楚之二臣以争国相贼楚无君其乱未足道也而周卿亦然则王之失其柄可知矣故曰国之所存者幸也幽王之世苏暴交相恶苏公作何人斯之诗及其反侧而绝之如是而已耳当是时国虽无政而先王之泽盖犹有存者今亡矣夫
  初税亩十五作邱甲成元用田赋哀十二
  孟子曰人君必恭俭礼下取于民有制所谓制者何也古之耕者助而不税此尧舜三代之法也今履亩而税之是废什一也古之赋者自邱以往其为甲者自甸以往此周公典也今使邱为之甲是益常赋也坏圣人之法无甚于此此仁政所以不行而民所以病也春秋变古之制多矣独纪宗庙军旅赋入兴作之事者国之所以为国莫先于宗庙莫大于军旅莫急于赋入莫重于兴作古之圣人考之详虑之尽制之备然后设之当而行之乆后世所当遵而勿失也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孔子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以是知旧章者先王之所由而改作者孔子之所惮也孰谓鲁三家者而可与议圣人哉
  秋螽 初税亩 冬蝝生 饥十五
  先王之务农也虽小必尽其力苟害于农田䑕犹将去之况螽螟乎诗云去其螟螣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此所以致遗秉滞穟也秋螽而冬蝝生则螽有遗育害农之物未尽去宜其以饥告也水旱螽螟皆天灾也水旱非人力可去然先王犹有雩禜祷祈损膳彻县之礼苟可以致吾力者无不尽焉上以存畏天之实下以示忧民之诚故也若螽螟则可以人力去也可以力去而不知尽其力致年饥用不足则又重敛以困之安在其畏天忧民乎此春秋所以尽其辞也
  楚子旅卒十八呉子乘卒襄十二
  先儒谓吴楚之葬僭而不典故春秋绝而不尽总其实不然矣楚之僭也君曰王臣曰王子春秋惟志其本爵君曰子臣曰公子而至于葬独何为绝之且莒未尝僭也亦志卒不志葬则知凡志葬者鲁所尝会者也小或僻逺玉帛之使不时通因略而不会故经无从书焉然则楚康王之䘮襄公亲会其葬而亦不书何也会葬非君事也襄本朝楚自不得以葬书成公
  季孙行父臧孙许叔孙侨如公孙婴齐帅师会晋郤克卫孙良夫曹公子首及齐侯战于鞍齐师败绩公孙婴齐如晋仲孙蔑叔孙侨如帅师侵宋季孙行父如晋季孙意如叔弓仲孙貜帅师伐莒昭十叔孙婼如晋昭十季孙斯叔孙州仇仲孙何忌伐邾哀二
  王制天子六卿诸侯之国半之大国则皆命于天子次国则命其二小国则命其一馀悉命于其君鲁于周次国也臧孙许曰卫在鲁不得为次国鲁卫一也盖当时以强弱为小大耳当有二命卿而今四卿并见何也春秋之世诸侯放恣无复遵先王之法鲁宋晋郑皆置六卿鲁文公时臧孙辰公子遂公孙敖叔孙得臣季孙行父叔彭生并见宋复有二司寇二宰晋复有散位从卿者士縠赵穿郤缺初命之类后作六军通旧将佐凡十二卿矣又有太师太傅亦为孤卿如阳处父贾季之比不皆命于天子圣人因其实而志之所以诛其僭也叔孙穆子曰诸侯有卿无军伯子男有大夫无卿而公羊谓曹无大夫左氏亦云莒挐非卿又谓三叛人为贱者皆言小国不得有命卿耳然王制小国二卿命于其君又云小国之卿有上中下今考于经曹郑邾莒呉楚固伯子男之国也其卿见经者不一岂亦僭先王之法而自命之邪抑周室班爵之制不存而后世无所考信邪然周之治时天子虽六卿而冡宰实总邦治如周召之伦后或专委政一卿如郑虢之伦诸侯亦使上卿为政如晋中军宋右师之伦后或专委政一卿如郑子产宋子罕之伦既专其政则国之臧否独任其责故鲁文公废六关行逆祀仲尼独以罪臧文仲也至于军帅亦然大司马曰王六军大国三次国二小国一其将皆命卿说者谓卿当一军然则鞍之役鲁四卿并将鲁岂有四军乎襄公始作三军至昭公舍其一方鞍之役犹未三也安得有四昭公伐莒哀公伐邾皆三卿并将时既舍中军也安得有三由是知卿当一军未必然也然自晋文公而来以军行将佐为卿景公作六军救郑之役成元十二卿皆在而经独志栾书伐秦之役襄十四六卿皆行而经独志荀偃则知当数虽多而中军实专军政晋主夏盟军政尤肃故能威制诸侯无敢亢者鲁政不纲元帅不立故终之寡弱而不能自振也
  立武宫炀(“旦”改为“𠀇”)定元从祀先公桓宫僖宫灾哀三炀(“旦”改为“𠀇”)书立明既毁而复立也桓僖不书立而书灾明未尝毁也然则鲁君虽无道顾岂祀九世哉盖自荘公而来三桓擅政以终于春秋是知桓庙之不毁由诸臣之私爱也鲁人以僖公为圣贤跻于闵公之上是知僖庙之不毁由诸臣之私敬也君子之于君亲也爱之敬之必本于礼然后可以成尊亲之名其于庙祧也存之毁之必当于礼然后可以尽忠孝之义今武炀既毁而复立桓僖当毁而不祧僖当次闵而位其上俾国有淫祀之讥亲有越礼之享安在其为爱敬也从祀先公疑于正矣而亦出于阳虎之私然则宗庙有国之大典而诸臣率以私为之则鲁君之所以事其祖祢可知矣传曰天子制公侯伯子男也有节节莫差于僭僭莫僭于祭鲁祭九庙而天子不加讨诸侯不以为非则三家以雍彻八佾舞季氏又何足怪乎
  宋公使公孙寿来纳币卫人来媵伯姬归于宋季孙行父如宋致女晋人来媵齐人来媵古诸侯有罪方伯请于天子而后可治大则诛伐小则黜削故王室之威行于下国而四方无侮世衰道微王者不作霸者失职诸所讨治无复至公胁于大国之力者面从而非诚服故春秋志诸侯相执一曰人而已独曹伯有背国人杀世子而自立之罪晋厉公因众心欲讨会诸侯而执之且归诸京师复自京师而释之何其得霸者之职欤是以独称侯以执也僖二十八年晋侯入曹执曹伯畀宋人亦若称侯以执按之承上入曹称侯非是春秋责贤者之详而待众人以恕晋文之伯特以其谲未尝进而与之厉公不君乃独许以伯讨由是知圣人与人各因其才而笃焉孟子以齐宣王爱牛之心为足以王亦由此耳然齐晋之先既皆有天子之命成王命大公平王命文侯而桓文又申受之其伯固宜桓公没而齐不复兴独晋以强大传数世犹为伯国文公子孙非受命之伯也而春秋亦以伯讨许之何哉曰卫康叔始封亦受州监之命书之梓材是也至宣公失道而诗人责其不能修方伯连帅之职况晋之强大苟能率义而行以绍其世业圣人何为而不许之乎然则韩不信执宋仲㡬乃无异诸侯之相执何也曰仲㡬之执以不受城成周之工也晋大夫以方伯之命任勤王之事而宋独不从不以君命请于王而专执其老二者胥罪也春秋人晋大夫所以黜其专地于京师所以明王事是皆存天下之大义也故曰非圣人谁能修之按传文系论成公十五年晋侯执曹伯事与经文不相蒙中间当有脱误今姑仍其旧
  公会晋侯云云于沙随不见公公至自会晋人执季孙行父舍之于苕邱十六○按经成公十六年晋人执季孙行父原本误作意如今改正公会刘子晋侯云云同盟于平邱公不与盟昭十三晋人执季孙意如以归昭十三公至自㑹昭十三
  春秋有为鲁讳之义亦有直辞而无所隠者学者疑其说焉或谓外大恶内小恶则讳之又曰过甚不可掩则直辞而无所隠总其实不然春秋定一王之法立万世之公言也岂故私内而略外哉圣人之于鲁父母之国也有君亲之道焉贤臣善则称其君孝子不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父之恶所以教天下之为忠孝也是故鲁有不善接于外则讳之非外所与者则弗讳也丹楹刻桷䘮昏逆祀凡此之类非外所与者也奔而曰孙弑而曰薨见侵伐而系之鄙杀大夫而名曰刺凡此之类接于外者也所以谓讳国恶为礼者以尊尊亲亲为政也今沙随之会晋侯不见公而执其卿平邱之会晋侯不使公盟而执其卿有国之辱大矣其接于外多矣而春秋不之讳者自势观之晋制鲁命曽臣仆之不若众人以为辱由义观之晋用谗慝绝兄弟之好鲁虽屈于一时必伸于万世君子以为荣春秋辨荣辱之境于是乎在此固非浅智所可及也然则何为讳之哉
  楚子郑伯伐宋宋鱼石复入于彭城十八晋栾盈复入于曲沃襄二十三
  鱼石之入也楚子纳之栾盈之入也齐侯纳之而皆不曰纳何也石援大国之民伐取其地盈率故邑之甲昼入其都是皆欲亡其国者也诸侯之纳罪人非道也然而亦未必欲亡其国也人臣藉外之势以入非顺也然而未必欲亡其国也今二子之入实有亡宗国之心也若但曰纳而已则其罪不彰故以复入书也楚子显伐而取彭城齐侯濳载而寘曲沃故异辞也春秋明善恶之实舍其迹而论其心故天下不可以是非罔自迹而观二子之入他国纳之有心而察首戎称乱已实为之是故不以外纳为文而以复入正其罪此乱臣贼子之所以惧也
  宋鱼石复入于彭城十八仲孙蔑㑹晋栾黡宋华元卫甯殖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围宋彭城襄元仲孙蔑会晋荀罃齐崔杼宋华元卫孙林父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戚遂城虎牢襄二戍郑虎牢
  鱼石之入彭城彭城未去宋也故不言宋于是楚取以封鱼石则彭城非宋有矣而曰宋彭城者明不与楚也且不使叛人得据其地也诸侯之城虎牢虎牢已去郑也故不言郑于是郑人请服则虎牢复为郑有矣郑再从楚虎牢宜不系之郑而曰郑虎牢者言终与郑也且不使外裔间中国也夫楚取宋地以封叛臣中国之所当攘也故彭城未尝去宋郑胁于兵以从楚中国之所当援也故虎牢终以与郑晋悼公尊周室而诛叛乱援中国而赦胁从比于义而不贪其利虽桓文未能过此晋所以复霸郑所以卒服于晋而楚所以不能与之争有由也孔子曰逺人不服则修文徳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郑人所以数叛晋者以晋与楚争而虐用之故也南蒯以费叛季孙命见费人执之冶区夫曰若寒者衣之饥者食之费来如归南氏亡矣若以威怒费人无归不归南氏将焉入矣戍虎牢之明年晋为亳北之盟萧鱼之会诸侯悦从而后楚人卒服信乎徳之可以来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