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斋先生遗稿/卷四 中华文库

海上名区别有天。谁言一去便登仙。人间短算未周甲。身后清诗空百篇。黑绶休嗟官禄薄。青毡可喜子孙贤。温温风味还如梦。萧挽歌成独怆然。

少日期君亦不轻。那知才气竟无成。可怜短算才蓍策。应有馀祥在后生。

旧游回首梦依依。常歏年来会面稀。衰病秪今人事绝。一觞无计饯君归。

平生训戒在无心。心里能忘在耳音。一语忽差三失并。中宵起坐独沈吟。

三百寒程六十翁。今时幸见古人风。一旬对榻言无厌。海内何人此意同。

衰病年来不出门。自怜心鉴日昏昏。南山送别无筋力。为诵遗篇勉共敦。〈晦翁和南轩别章。有勉哉共无斁。此语期相敦之句。〉

居忧八耋礼无愆。甫过琴祥去似眠。叹息今人多不及。为公三复素冠篇。

交臂居然一世忙。同乡人事若他乡。温温令子相从久。强写哀吟和薤章。

文元文敬两先生。名世宗儒是父兄。九十天年享馀庆。人间何福与之争。

才逢季老问兴居。正贺前头百亦馀。观化一遭还似睡。满山霜叶万缘虚。

屈指相从五十秋。年来世事剧云浮。披襟一笑今何得。感旧悲吟涕自流。

残生已如许。万事尽灰心。只愿逢亲友。开怀发朗吟。

亲友亦难遇。憧憧空有心。无端忧世念。时复浪沈吟。

忧世还非分。唯存兢战心。儿曹忧口腹。无语但孤吟。

志气当初尽可期。早年抛弃使人悲。如今醉逝尤非意。草草身名竟孰知。

师友平生义可忘。至言先见尚心藏。君归欲报吾身事。二十年间语实长。

今世谁称独乐园。优游畎亩亦君恩。完人末路真难得。好趁时平返九原。

凰飞凤逝欻相随。剑会延津亦有期。真宅不离先垄侧。孝思长作子孙规。

阶庭养得双珠树。宅相仍看衮衮生。经训菑畬遗后足。何忧他日继家声。

开窗终日望园林。独坐悲来不自禁。一隔重泉那复见。只应时有梦相寻。

斯文有正脉。百世宗坡潭。晩翁与楸老。孔门譬两骖。再世得吾公。两家美所涵。粹姿映圭璧。高材拔梗枏。明廷雅望属。历试左右堪。侃侃文景业。廊庙可无惭。世道喟交丧。真伪复谁谙。牛溪末年事。不惑俟晦庵。诐辞忽新作。党祸仍相参。士气郁未舒。吾党口岂喑。一辟盖有待。此任孰能担。唯公若砥柱。浊流不得函。海内同志士。视公为指南。骑箕何太遽。朝野共惨惔。善类更何恃。天意实难探。虚名误天宠。沟壑分是甘。平生知己感。中夜叹再三。永负鸡絮义。悲恧不足谈。空吟殄瘁篇。西望泪独含。

安定风声奕世传。长吟亭后得吾贤。高情远识人谁似。半百光阴秪可怜。

君启平生最识君。布衣忧国尽无群。如何未展朝阳志。终作江湖一散人。

元方之笃季方豪。孝友君家德义高。忍想琴亡无恨痛。彷徨陈迹独悲号。

书中切切每相箴。今世何人似子心。畏友残年那更得。悲来时复泪沾襟。

名门佳士旦蜚英。雅望清朝自不轻。湖县奉舆留旧惠。汉山超秩荷新荣。流丸外至何须叹。风烛俄传剧可惊。伯仲平生情义重。秪今无语慰贤兄。

每叹君才困下流。如何半百便长休。可怜身后谁知者。唯有奇文似柳州。

末俗曾闻比素丝。如君正见孰能移。穷途抹𢫬犹常事。不得长年数益畸。

鲁詹当日作龙云。仲辅平生最爱君。前后相随如水逝。眼中那复见斯群。

松楸节日辄来寻。月照山窗好款襟。此夜思君已千古。清光依旧到天心。

衔纶当日识芝眉。倾盖曾闻似旧知。自孽还惭空污善。公心益叹不随时。每思此世重相遇。孰谓今朝去莫追。欲把萧章寄一恸。云亡岂独哭吾私。

几年误逐尘缘去。今日好寻初服来。卷里圣贤如旧识。人间名利尽浮埃。方看真乐馀箪食。何用闲愁借酒杯。五十立跟犹未晩。愿君将此告灵台。

岁暮穷檐惜短晖。一生真作蠹虫微。堪怜旧帙空盈架。且爱群雏竞习飞。何日时来归造化。无心分外说行违。如君尚有前途在。剩味真腴老益肥。

开门授学古人风。于己于人最有功。况复遗规宜善述。期君事业在闲中。

静里能观万物春。古人糟粕可怡神。要令闲气胸中省。方见真功卷上新。慥慥唯当检言行。悠悠何暇问誉嗔。老生心语君须信。恨不姑留寂寞滨。

守静终为第一方。洛行何事又匆忙。如今只合交相戒。沔水尤当味卒章。

昔子路之对夫子曰。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则孔门之必以读书为学。即此而可见矣。或问于晦翁曰。先生教人。有何宗旨。曰。某无宗旨。只是教学者。随分读书。然则朱门之学。亦唯在于读书也。盖书者。理之所会。而古圣贤言行。莫不在是。欲穷理致知而学为圣贤者。舍是无他道焉。噫。今之学者。读书者盖鲜矣。不读书而言为学。犹不食而求饱也。安有是理哉。延安李君君源，公达兄弟。自洛卷家归乡。废弃科业。而专心于为己之学。蚤夜以读书为事。又推以与同志者共之。相与立为程课。相与讨论而切磋之。相与诱掖而勉励之。实吾党之莫大好事也。若继之以不息工夫。无有间断。长趋阔步。日征月迈。则蔚然而成就者。可坐而待也。二君又相与唱酬。以道其志。公达间以示余。三复咏叹之馀。谨次其韵。以效区区悦慕之意云。

外面先从辨哲愚。实心为善圣之徒。明诚极处为真的。敬义双行是正途。欲寡渐看心境静。朋来何患德邻孤。朱门有诀尤先读。闻道前修譬一壶。〈牛溪先生抄朱子书。为学之方为一册。昔先人凡来学者。必使先读之。闻沧浪翁尝题其册面曰。中流一壶。盖取古语中流失船。一壶千金之语。喩其极要切也。壶。瓠通。〉

暴弃其身即下愚。丁宁古训戒吾徒。仁为自己千匀任。圣是儒生万里途。此事必由勤乃得。初心莫遣老终孤。湖南辍响年逾百。今日相期复见壶。〈湖南昔时。上道。有李一斋。下道。有金河西，奇高峯。大为一时之盛矣。其后百馀年来。寥寥久矣。壶山。即湖南上界。故云云。〉

平生志不在群飞。淡寂唯思卧闭扉。作邑何尝变素履。居闲已觉息尘机。贫家活计从吾好。俭德工夫复孰非。漫兴迩来频试笔。香山句法渐依俙。〈述本志〉

光阴七袠尽如飞。垂死穷山掩草扉。微分只宜潜蛰迹。浮名何事触危机。心中纵谓无惭悔。世上安能免是非。见道分明真不易。秪今临事苦依俙。〈答见箴〉

祖休官孙废科。废科工夫大。休官滋味多。滋味在何处。老眼看书。刍豢无以过。工夫亦何事。阔步正路所至谁量他。只是馁在中。呵呵将奈何。

世间众生谅扰扰。浊者常多清者少。嗟君高才亦难得。性理源头早透了。由来造物类好剧。奇疾平生苦缠绕。可怜美质竟何成。半百光阴如过鸟。秪今老病人事绝。遥想空山送丹旐。欲将萧歌寄一哀。寒夜悲吟到窗晓。

爱尔心存学。嗟余老已衰。相从有底益。别秪堪悲。尚志能安分。硏书可乐饥。随身一敬字。勉勉慰吾思。

君平为卜依人事。康节言占尽天理。平日语君君不知。愿君勿复来吾里。

轻言祸福。妄谈休咎。喜道方外妖诞之说。皆杀身亡家之道也。与君相知。终恐有意外之患。玆以告绝。幸勿怪也。

晩翁门下昔周旋。难弟难兄见二贤。二十年间尽冥漠。可堪怀旧独潸然。

常谓君才可远期。风标绰有老成姿。鹏图未展归长夜。朋友相嗟惜数奇。

相对欢然写此心。迩来情与义俱深。幽明一哭嗟无力。数曲哀歌和泪吟。

天时人事若相催。国步民生尽可哀。屈子长年何足愿。不如暝目卧泉台。

文忠文正两先生。节义吾东日月明。一代名门如望岁。同时诸子竞蜚英。方看衮衮追前武。何意匆匆辍远程。未说同朝共惊惋。九重还复怆宸情。

伯氏云亡未四期。如何君又至于斯。薇垣不及趋新命。棠茇空令寄后思。义感每来寻陋巷。情惭无计哭灵輀。萧歌一曲遥相送。重为公私泪两垂。

不觉新年已九旬。满山花色即佳辰。故人书至还同感。天地悠悠度几春。

儒冠何事误吾人。却恐吾人欠省身。学似着衣兼啖饭。命如霜叶与花春。主翁若得存安宅。圣世无妨作逸民。园竹庭梅尽闲友。未须呼唤强夸贫。

学在日用。非别件事也。古人比之常茶饭。凡人之推与别人。而自安于流俗者。乃以学为别件事故也。人之所禀莫不有数。康节诗曰。灾殃秋叶霜前坠。富贵春花雨后红。言其不容人力也。人如知此。则可以随遇而泰然矣。

独葆幽贞七十年。世尘那得到林泉。初因令侄钦闻义。晩接芳邻喜识贤。衰病几兴离索叹。情怀时付简书传。如今执绋无筋力。泣写哀章寄二连。

沈潜圣学一心诚。本末分明有古程。经世宏规依德水。编书盛业法真城。争看壹惠新膺命。谁识斯名可称情。同志百年馀后死。更从何处订权衡。

吾乡良士孰如贤。和缓尤宜得永年。一疾经旬奄长逝。浮生修短奈何天。

伯君之夭尚堪嗟。晖友重悲命不遐。何意今年又哭子。可怜无禄善人家。

遥辞鹤发入黄垆。不耐秋风雁影孤。凄怆平生情意在。新阡十里负相趋。

得便宜处落便宜。消息无他偶与奇。事在其间皆有义。人当随遇自知时。少年异路何曾涉。暮景同归本不期。一笑春风又蹉却。为君空复叹栖迟。

少时爱山寺。一年常半居。其于进修功。殊胜在村庐。自从老病后。不能出门闾。观君述怀作。三复叹起余。亟欲往从之。筋力已无馀。嗟君志甚美。所欠少读书。读书苟不勤。美志终堕虚。岁月尽易迈。鞭策不可徐。浮念最害事。一敬能扫除。区区老生谈。愿君且书诸。

君读孟子书。能知第一义。为善与为利。舜跖分于此。利者是人欲。善者是天理。天理是本性。为善即为己。人欲是坑堑。为名亦为利。辨破善利间。方会读孟子。

东洙读论语。道以读孟子。论语一个仁。孟子一个义。事事合义时。仁在其中矣。义精在致知。仁熟在诚意。知从读书至。诚自不欺始。工夫要不息。勖哉吾二士。

壬寅哭宗兄。癸丑哭大兄。平生荷友爱。至今每怆情。往年哭丘嫂。今年哭宗嫂。相随如逝水。怛然那忍道。宿草三十秋。剑会各有期。当时少弟辈。衰老已如斯。子敬与养一。忽忽又何之。独立松楸下。抚迹徒伤悲。

南原三节家。夙承我宗事。独居奉烝尝。到老弥敬止。儿孙满眼前。七袠犹晩祉。唯怜抱树痛。欲养亲不俟。昨者病里语。丁宁属诸子。残喘已垂死。何能副至意。吾兄德未享。遗庆应不坠。百年存没感。萧挽重挥泪。

龟山起南服。父子师两程。望庵与紫霞。千载继高名。后来得诸贤。彬彬群弟兄。夫君号白眉。向道有深诚。早抛名利场。衡门守幽贞。渊源固有渐。士望良不轻。云何遽不幸。远迩剧嗟惊。而余老不死。同志日凋倾。文玉昨书来。痛惜如我情。无由一往哭。悲哉负平生。空将词一幅。远送九原行。

相逢只可叙暄凉。外面悠悠不足详。京洛数年何所得。可怜愿上白如霜。

迹雪糢糊野迳微。琼琚满袖步依依。多君美志方如驶。愧我颓龄已度稀。务实工夫终有益。过情言语恐招讥。新春告别还堪怅。为写中情和子归。

土中埋玉几经年。到老怀贤每怆然。今日闻君移旧兆。素车无路哭新阡。

当时师友义何如。万事人间尽堕虚。自信吾心犹不怍。未知君意竟奚居。

情深托子义俱臻。病蛰无端负故人。尚识抱翁孚翼意。微诚独自祝振振。

贤郞曾为道徽音。高义令人感叹深。凤逝凰飞影已断。不堪思旧寄悲吟。〈李君征夏。曾过访。为道平日训戒之语。不胜感叹。故敢及之。〉

节义名贤后。仁堂旧老儒。沈沦甘寂寞。褒录谢奔趋。素业双男在。天年八耋逾。萧歌当一哭。人事已全无。

东村诸朴。是成承旨外裔也。朝家录用成公之裔。至于再蒙斋郞之除。而君以朴门之长。不得预焉。

平生志业已成埃。衰草荒烟满目哀。三绕孤坟不忍去。精灵应识故人来。

往年哭晦叔。父子继沦没。与君远相吊。悼惜尚未歇。孰谓君未老。今年又奄忽。斯文失辅车。吾道正臲卼。嗟君有邃学。探讨造理窟。平生物格说。说得尽超越。礼书最浩博。用功愈孜矻。每得手书来。使人增感发。一州志可行。风化方腾勃。云何有不乐。美政惜不卒。观化一何忙。赋归才阅月。公私剧惊惋。远近共嗟咄。衣冠返丘山。志业就埋圽。一酹病未能。深惭情义阙。同志日凋零。后死馀衰骨。薤歌望新阡。悲风搅霜樾。

浮生如水去难追。两世沦亡秪可噫。玉树琼枝犹想见。高才美志复谁知。千年骨肉同归地。一壑松篁似旧时。后死于今人事绝。薤歌西望独伤悲。

吾闻古圣贤。一生常战兢。兢兢复战战。临渊与履冰。为问何为尔。人心尽无恒。存亡在顷刻。理欲常相胜。一念苟放过。从恶真如崩。所以君子学。夜寐而夙兴。无时不戒惧。敬义夹上升。实心有实功。然后道乃弘。此为一大事。方册皆可征。诸贤得文会。静里作佳朋。正好相切磋。德业期上层。恩谴乃玉汝。因穷方益增。要之在读书。晷短可继灯。书中古人语。一一可服膺。〈一作扰扰世间事。一切莫留膺。〉表里务整肃。言行依准绳。脚跟一以立。外物焉得乘。方将味刍豢。岂但远罟罾。希贤以希圣。不为非不能。老夫何足道。岁暮粥饭僧。昨见言志作。豪气竟驰腾。却恐身与心。工夫欠定凝。聊诵旧所闻。庶以备劝惩。〈时圣望被论门黜。大卿言事见递。士常与时抹𢫬。文卿为人𬺈龁。故篇内云云。〉

仲氏云亡二子随。善家无禄国人悲。君今庵忽还如许。鬼恶天高总莫知。

联枕前冬话旧游。共嗟时节似川流。临分尚有三春约。转眄那知万事休。

嗟君美质尽清明。孝友家庭继笃行。半世甘贫安素分。平生守静耻浮名。谁言短算犹称夭。可惜初心竟未成。同志日凋馀后死。不堪萧挽独霑缨。

我姑古敬姜。阃范甚庄肃。独称子妇贤。自慰晩景福。夫人出名门。天姿尽清穆。敬恭奉晨昏。温惠以自牧。宜家叶女则。令誉洽亲族。克配君子德。荣封被天禄。阶庭簇兰玉。吉祥蔼盈掬。如何奄不吊。中身痛昼哭。伯子早致贵。祸变又何暴。孰谓蓼莪冤。眼前重见酷。哀哉不忍说。天理一翻覆。茕茕未亡悲。剑会还相促。灵輀返旧居。窀穸开新卜。三胤竟终孝。孤孙俨重服。他人犹羡此。欲言泪䔩䔩。馀庆应更远。阴隲是所祝。平生吾外兄。德义尝悦伏。每见齐眉日。恩情视小叔。如今已老病。隔江负匍匐。存没百感怀。不尽词一幅。〈亡姊临老。见嗣子惨祸。其终也。馈奠无主者。故篇内云云。〉

知君晩计在寒泉。更有孤松草屋前。遥想盘桓独乐地。一尘那得到庭边。

道心长处世情微。却向闲中掩小扉。爱说孤松知有意。嘐嘐岁暮可同归。

圣贤言语远相传。文字于今已万千。但见把来求学禄。谁能读去到知天。功程所造如关命。朋友相从也有缘。半百看君犹感慨。嗟吾望八更堪怜。

迩来多睡苦昏然。唤醒时时赖有贤。安得如君长作伴。免教偸惰度残年。

元敬吾邦古太任。猗欤淑德嗣徽音。东朝孝谨承慈眷。中壸箴规叶圣心。位复长秋前史罕。诚同马后国人歆。如何未享齐天寿。宸笔哀荣照古今。〈御制行录。仍以为陵志。〉

无疆至德合坤仪。天命难谌福履亏。从俭恩言民庶泣。因山特制至尊悲。久藏垢疾知仁性。阴隲元良想圣慈。草莽贱臣方俟罪。兢惶不敢进哀词。〈昇遐未几。宫庭之变始出。〉

忆昔初逢去戊寅。茫然六十五回春。辅仁堂上曾先进。养正斋中即旧人。三子有孙皆业学。九旬除四好归真。如今同闬馀衰骨。手写哀章独怆神。

百里来寻似少年。何妨须鬓已皤然。秋来更约明家洞。拟办双筇候涧边。

玉树埋尘四十年。想来风味尚依然。可怜身后无玄晏。零落清诗几百篇。

同队从游迹已陈。后生谁识旧情亲。当时少友今如许。逝水人间独怆神。

无妨一义与旁生。大处终归见未明。所惜吾知犹止此。非关身外毁兼名。

蠹鱼身在卷中生。食字年多眼暂明。毕竟物微谁见许。秪应终负毁经名。

蠹鱼身在卷中生。物性偏于食字明。纵渠食得那知味。堪笑虚蒙嗜字名。

见书未浃月。观化何太遽。流闻消息恶。数日如虚语。高才竟止此。世道将谁付。白日不照吾。无人向天吁。

木秀风必摧。天高鬼偏恶。人情有爱憎。庆吊纷交错。孤旌返故山。浩气游寥廓。独有急流节。平生负一着。

光甫既早逝。君今又至斯。皆言酒之祟。孰知天所为。长短或互指。洁白人难追。穷山独私恸。英灵应有知。

终日再濛濛。云气方拥郁。纵有登山约。清兴焉能逸。行事贵适时。寒裘而暑葛。药苟不对病。害反由参术。观君今日游。一何似狂发。动止有常度。无端逐外物。眼目迷昏雾。衣冠沐飞沫。何如就明窗。静坐整巾袜。逌然读我书。味如刍豢悦。浮念一时除。身心得安歇。吾言如未当。愿以理相折。

每岁南中行。辄来访衡门。岂惟情相亲。深知义所存。从事为己学。年晩志弥惇。容仪自敬谨。讲质警吾惛。逢时喜开襟。别后久难谖。常叹居不迩。盍簪未源源。讣书忽来投。不觉惊神魂。胡为遽至此。悼惜不可言。南溪旧游徒。几人树脚跟。同志日凋落。此怀谁与论。一哭远未能。西望声屡呑。空将萧挽字。和泪寄新原。

公来不得遇。公去不得送。老病人事绝。穷山独私恸。明廷失一鹗。士林摧孤栋。是非已盖棺。时人漫多哄。平生赵光甫。千载相伯仲。怆然旧颜面。追思尽如梦。

庭中碧梧。客来多赏之。而未见有形于吟咏者。今承惠韵。物亦似有遇欤。谨步和以谢。

弊庐无长物。庭树可怡襟。有月尧夫院。无弦元亮琴。谁夸一青盖。不数五楸阴。忽见新诗句。知君会此心。

山映楼中识面新。于今四十二回春。浮云世态如衣狗。淡水交情竟不磷。

世德遗风一气传。冰清又似郑乌川。六旬有八犹称寿。如玉双儿更可怜。

浮生次第不须惊。何处青山送远行。三叠萧歌当一哭。英灵倘识故人情。

书中每说趁秋归。孰谓秋来事已非。老病莫由迎路哭。不堪孤坐涕盈衣。

凄怆丹旌止一官。浮云穷达亦何叹。唯怜令督终天痛。他日恩荣孰为欢。

君先我逝岂曾期。自少相亲更有谁。三叠萧章言不尽。君灵应识此心悲。

前日兢字韵。陋句寄示文卿者。实为佥贤。效区区之忱者。而佥贤不见深省。故迄不能复有言矣。今承次舍弟韵特惠之作。三复学道迟之句。重有感焉。谨复步和。以申前日之怀。

人生难驻少年时。此意丁宁见古诗。且看诸贤已晩暮。如何于道尚疑迟。身边绳墨须先定。心上经纶合早知。教得英才吾岂敢。英才一世只神驰。

来诗感秋。似有抚惜光阴之意。盖自风雅以来。此意实多。故以为相勉之首。苟以学道为心。则文史无非穷格之资。不然则博洽而已。能革旧习。则豹变在其中。能忘外物。则世嗔非所忧。操心以检身。明体以适用。即吾人之实学也。勿忘勿助。方寸定静。则又安有坐驰之足患乎。虽自今日立跟。今日下手可也。未知高明。以为如何。

平生直道不曾亏。浩气洋洋塞两仪。观化如今何所憾。空留后死枉伤悲。

考终终得在林泉。仁爱天心本不偏。旧秩涣恩光圣德。谁能謦欬四聪边。

好藏清艶月明中。何事将来斗雪风。更有何人百载后。却凭遗墨叹陈公。

亡羊补苙未为迟。山石犹为琢玉资。今日嗟嗟已无及。此生长愧负心知。

浮生真个似蜉蝣。堪笑骚人赋远游。父子弟兄归复处。唯看正气凛千秋。

见子述怀作。为之三叹息。隐遁岂无义。天山著大易。少年能办此。千丈拔尘俗。今时见古人。敛衽实敬服。区区匪有他。所愿急讲学。主学遁在中。主遁非学则。为学在明善。明善在书册。读书在少壮。少壮难再得。经营隐居计。汨没糊口策。光阴容易过。忽然成枯落。于理既未明。到头如擿埴。空心以向道。譬如迷归客。回首尽茫然。抚己悔无益。为君忧在此。愿君深思绎。若言避世谋。鳌头也海曲。闭门读吾书。贤咸作丽泽。日日有所事。个中无限乐。纵有松楸行。可无城市迹。世纷虽百千。浮云过寥廓。古人有靖节。未闻寻穷僻。先贤有听松。只栖坡山麓。岂必海岛中。为能真立脚。海岛有三难。愿君重量度。水气善伤人。第一忧病作。出入载一叶。垂堂戒可惕。又有意外虞。海贼良可愕。君行岂敢挽。自顾正多恧。平生昧处身。罪戾难胜赎。行矣勉自爱。明诚更努力。儿已知慕贤。妻能甘处约。清虚终脱空。务实方成德。霜风搅别怀。仰看天宇碧。陋语岂赠言。他时代面目。

栗老当时洞大源。从头直下辟重门。钻硏自有无穷妙。岂合床床更费言。

好就二心看一源。端情那可更分门。先师所指虽如是。只合存之更勿言。

一片灵台是本源。主翁因客始开门。门开门闭无他迳。妙用何须别着言。〈一作运理神功不必言。〉

性发为情共一源。如何四七更分门。千秋语录先师意。却向中间以主言。

亲依门下自髫年。庭玉三贤共比肩。伯仲中途嗟不幸。潘杨阿季更相怜。天资静重征宜寿。晩节优闲乐更全。谁谓如今又奄忽。百年存没泪双悬。

前秋寒日特来寻。联枕从容慰此心。君喜我形无减旧。吾怜子道未宜今。临分黯黯情何极。乘化匆匆痛不禁。后死世间谁与语。夕阳西望独悲吟。

认得深情识面初。尔来二十有年馀。东村岁至辄相访。海郡路悠频有书。晩景绯银荣不愧。盈庭兰玉福谁如。今朝岂料题萧挽。寿过稀龄尚少余。

葛翁之后早知名。晩向林泉作逸氓。子姓满前斯福禄。年龄逾八更聪明。书来每说思乘兴。人至方知已梦琼。病蛰末由伸一哭。漫凭萧挽寄微诚。

夫婿乘龙早。宁馨种玉奇。争称好福履。谁谓短生涯。静瑟芳尘暗。新原草露滋。凄然求挽语。情义使人悲。

屈指从游二纪馀。情深义重复谁如。老余不死君先逝。不独悲君却悼余。

君今已矣奈如何。志士难成古所嗟。尚有诸儿似兰玉。可能勤学世君家。

每谓秋来病可稣。不逢君面见君书。如今永向重泉去。西望云山但一吁。

千里之来廿日留。连宵讲说不能休。今朝告别还何遽。奉老诚难每远游。

残年百志已成灰。深愧吾贤去又来。万语千言皆在册。愿君毋怠竭君才。

一生清福复何求。人事无他乐与忧。瘦马薄衣行色苦。别怀归路两悠悠。〈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乐也。舜何人。予何人。不免为乡人者。忧也。乐此乐而忧此忧。并行不悖。〉

崟崎已作老苍容。不似青林寺里逢。桃李春华非所慕。期君郁郁涧边松。

日日常孤坐。无人与共谈。浮生谁满百。后死只馀三。志气虽云在。形骸已不堪。惟思更会合。终古有斋庵。

桐叶浓黄菊有英。一庭秋色老人情。嗟君莫作伤心语。语到伤心怕病生。

闭窗孤坐一聋盲。总角闻无白首成。符到便行良易事。乐天何物更关情。

忠翼公门有此贤。谁言美质竟无年。皇天祐善终何在。兄弟相随益惨然。

有志无成命矣夫。可怜身后一儿孤。萧歌送别重泉去。南望云山竟日吁。

枫岳瓌奇擅古今。都将幻语付丛林。名山解步名贤韵。三叹高明获我心。

尝谓枫岳。实为名山。而自古无一片名贤遗迹。不能如庐山之有濂溪，晦翁，陶靖节诸贤之流风。诚为名山之一大羞。倘微栗翁之作。则殆无以解嘲矣。高明一句。无亦有此意思耶。

游赏由来只一场。目劳身倦又心忙。归来好爱吾家景。云影天光满小塘。

记末池塘庭畔一段。真个实语。亦可以喩学。为之三复而不能已。

老怀灰似冷。松迳雪全封。一札惊何自。清标宛再逢。绯银新宠渥。鳣席旧雍容。欲和明霞句。迢迢愿莫从。

吾宗圣代杜韦天。华胄公家最世传。父子承休推国老。弟兄联武上台躔。忠诚有素宸情眷。清俭无瑕士望全。八十考终何所恋。胤贤先逝庆还延。

平生盛德仰先公。更感阶庭嗣厚风。显晦迹殊情益笃。京乡路远信常通。威容忽隔重泉里。手札犹藏弊箧中。鸡絮一哀人事绝。泣题萧挽痛难穷。

西溪生同岁。崇祯之二年。弱冠即相识。到老与周旋。西溪观化去。怅然独留焉。李生推孝思。傍作同庚缘。殷勤求我言。书帖并来传。西溪手所书。摩挲置案边。李生虽未见。见此可知前。我为李生言。当念阿翁怜。努力勤令德。勿使期望愆。令德在学问。学问希圣贤。圣贤有遗训。博约斯不偏。志业贵务实。才华不足硏。李生听我言。我言非空悬。芳年不可玩。此事正急先。他时立扬遂。可以慰九泉。吉祥将焉往。斯帖善保全。

右书帖。即西溪翁。赠其外孙李生诗。手书以与之者也。李生妆以为帖。宝守之。间以余亦生岁偶同也。投示求和。披玩。已成古迹。余悲西溪之先逝。又感李生之诚意。遂步其韵。题其下以还之。岁乙酉仲春。酉峯老生。书。

天资良玉与精金。貌似其心自可钦。不逐俗曹争外物。唯将真迹寓清襟。同堂会合如畴昔。万事苍茫已古今。孤露残生犹未死。薤歌穷谷独悲吟。

生平荷爱若天伦。少日情怀老更真。每恨微踪长作蛰。重陪欢晤竟无因。依依几怆梁疑月。忽忽还惊剑会津。一哭新原那可得。暮云西望但悲辛。

我姊温温寿福全。重牢当日簇曾玄。从归真宅嗟何憾。人世空悲似逝川。

忽忽逾三月。冥冥向九泉。音容犹宛尔。志业已茫然。圹诀嗟何及。萧歌泪独悬。唯应馀庆在。孺慕更堪怜。

归田暮景乐方馀。乘化匆匆事可㱆。珠树成丛莲又早。秪应遗庆在门闾。

六十光阴石火忙。铜章皂盖亦亡羊。唯看定稿留佳句。名字将流百世长。

每言吾党少君俦。为学能诚不外求。见识又高当远到。那知今日便长休。

嗟君志业已长捐。美质难成自古然。天道岂终无善报。诸儿应有继君贤。

千里相从似古人。尔来二十有馀春。当时刻苦心犹炯。不忍庭除旧迹陈。

自痛支离近八旬。眼看同志日凋沦。幽明一酹悲无路。泣写哀章寄长君。

兄兮在家如寺。弟兮在寺如家。一身无伴更何嗟。百事只合放下。

气惫渐倦对客。神惛又艰作书。不如谢绝且闲居。一切无思无虑。

幽人独卧念生涯。耳有风雷眼有花。寒月尽明人不赏。一庭梅影漫横斜。

中夜无眠八十翁。秪今无力念苍穹。一前一却浑闲事。唯愿人人各尽忠。

世道滔滔似水流。人知其弊莫知由。机关费尽成何事。覆辙相寻未肯休。

门户有盛衰。族属有远近。幸有此会存。相与讲先训。族疏加惇睦。门衰思振奋。其道岂有他。只可勉学问。学问在日用。事事求尽分。敬恕最要切。家邦无怨忿。舜跖善利间。尤当戒微隐。富贵不足慕。贫贱非所愠。穷达乃尔命。所患少令闻。努力各自爱。树立光家运。嗟余老垂死。志业皆已偾。今日感怀多。自讼成短韵。

陈榻昔年惭孺子。习池当日美南州。谁云暮境重逢面。况有佳篇更洗眸。情晤一场翻似梦。旧游回首几经秋。却怜病蛰无还往。惆怅空山闭户幽。

专城就养福优优。骑鹤何须羡上州。桐邑遗氓瞻白发。山中旧友拭青眸。清诗此日留情话。胜会他时记菊秋。逝水浮生还一怆。感君回首忆明幽。

先王盛德固贤亲。圣帝隆恩亘万春。义奋尊攘遗志在。坛崇报祀缛仪陈。宸章特揭昭如日。感泪空流湿满巾。忍痛含冤死后已。群公可不一心遵。

曩日长篇意自深。诸君皆未会吾心。闲中数载何增益。好向前头各检寻。

人生万事总关天。君子工夫只敬身。半世所求今已得。将何事业报君亲。

春晖和暖百花开。敞宴高堂进寿杯。天爵拜恩三品贵。亲宾慕德四方来。金章可待传家得。宝树仍看满眼栽。却说山中腾异事。人人亲见老仙回。〈令公之先公。亦寿爵至同枢。故篇内及之。〉

忽忽新春半已除。人心只是死灰如。参寻病绝空相望。书札慵抛却似疏。庭草乍青微雨后。山花欲放惠风初。钦公高义能知仲。可复蓝舆问索居。

高才逸韵早超伦。故是英英席上珍。三十蹉跎已可惜。谁言一疾便长沦。

芝兰郁郁满阶庭。争道尊公福最丁。血指殷勤救不得。孝心应复泣冥冥。

草木欣欣尽向荣。浮生一暝不重明。妻孀子幼都休说。无限人间父母情。

眼中眉目尚森森。去入重泉几尺深。穷谷茅斋读书地。可怜魂气倘来寻。

三老逢迎会一场。斜阳还惜下山忙。敷腴已可夸心少。八十何须叹鬓霜。良晤未终怊怅久。新篇继至咏叹长。临分握手依依处。情义唯应死后忘。

昔我梅边靖惠公。高龄到百位仍崇。君能禀得形神肖。众谓当膺寿禄同。白首微官才草草。黄梁一梦遽匆匆。平生情义如兄弟。北望坡原痛不穷。

每谓君才不让兄。时来早晩见蜚英。如何一疾抛长算。抱志平生竟未成。

清疏真率好襟期。半百生涯一可悲。天道由来有伸屈。英英幸有四男儿。

负笈当时士友倾。早年莲桂振英声。薇垣正议隆师义。鹤发恩光尽子诚。年位在天差可憾。毁誉关数岂堪惊。如今一酹嗟无路。萧挽难穷后死情。

元知器业自先公。更有声猷接晩翁。锁钥当年殊类慑。庙廊今日众望崇。浮生消息真如梦。满眼功名忽堕空。奕世交亲情谊在。不堪萧挽溯悲风。

喜鹊喃喃报晓晴。晩来松下小舆轻。欣然一笑成奇会。未死何忘此日情。

磊落来从老友家。蟠桃卢橘果谁加。病喉解渴真为快。多荷深情不我遐。

晦翁食梨诗。以为卢橘不如。而来诗则以为十倍蟠桃。桃与橘之味。未知果如何。而其不能有加则可知矣。本草谓梨为快果。晦翁以为非浪得名云。

相从到老有三贤。兄弟还惭数载先。箴警固尝闻古义。颓慵其奈负馀年。愿言心上加工地。常若天行不息然。朗月忽惊秋已半。新篇孤咏却悁悁。

卫武公年九十五犹箴警。则人其可以老而自废耶。既以自讼。又以奉勉焉。

伊川享寿最诸贤。吾辈谁知此后先。七十已逾将八十。前年倏过又今年。头童齿豁何关也。目暗耳聋亦自然。所叹相思千里外。无因簪盍写幽悁。

顷见明村兄抵我书中。称吾辈享年已多。明斋七十八。吾兄七十五。士威七十。吾与文玉六十九。明斋，士威，文玉。一生无疾病。得寿固宜。而吾及兄长。与病相伴以老。亦能至此。诚可慰也。噫。明村之言诚然矣。所恨各在远地。无由相会也。玆作一律。示诸友以求和。

鲰生那敢仰群贤。师席曾蒙忝后先。学业终惭违素志。光阴忽觉到稀年。神精已去嗟何及。聋瞽由来便索然。千里故人珍重意。几回披读慰幽悁。

抠衣函丈数三贤。齿德由来或后先。嗟我神精非少日。羡君髭发胜当年。鹅湖讲讨今休矣。庐岳从游已杳然。警语床前那易得。每吟佳什畅幽悁。

从游四老尽时贤。得寿居多较我先。和气满容瞻盛德。精华溢面赏高年。工夫唯检身心是。学业无如强勉然。自顾摧颓难用力。日间啸咏只消悁。

鲁编拙句寄诸贤。自愧当时最着先。暮境岂容无胜事。穷途还幸各高年。唱酬从古多传者。披玩将来更宛然。首尾邵吟今复效。却看堪笑有馀悁。

前春显道兄书中。以吾侪享多年为相贺。弟作长律以谢。且兼呈士威兄矣。其后士威和章送示。舍兄见而次之。显道又次之。文玉又次之。遂成一帖。盖亦暮景胜事。第自我始之。不可不自我结之。故复以一律。续于下。亦康节首尾吟之例也。

闻君逝去至今悲。一酹秋原远莫追。薤曲相将犹未及。幽明孤负故人知。

真心至行自家庭。绝俗离群又妙龄。晩节平和看学力。谁言半百遽幽冥。

君家兄弟志皆同。更有阿咸与寿翁。十载之间相继逝。德门无禄士林空。

相从便以古人期。末路常嗟友纪衰。后死纵饶馀日在。更于何处得箴规。

忆昔青林岁暮时。英才喜见二难随。圣门力学兄能任。世路韬名弟自期。克践初心俱不愧。奄摧中道剧堪悲。秪今穷谷馀衰骨。抚迹沈吟泪独垂。

昨年同卧地。一半已成陈。如何作后死。日日独伤神。

寥寥净水寺。终日共谁言。独卧南窗下。看云泪眼昏。

与君初识面。锦峡山泉斋。一时同队鱼。夙成君最佳。委禽入吾门。争道坦腹郞。乃家有遗庆。谓必当立扬。筮仕也能早。奉檄慰三从。交游尽名胜。涉世颇雍容。飞语忽中人。冶长亦缧绁。归来海西曲。坎𡒄度岁月。公议久称屈。逡巡辞二邑。酸寒一邮官。又被馀波及。荣辱与穷通。莫不关吾命。居然六十年。霜发已满镜。世道更翻新。京洛意已倦。岂无知己者。淹滞竟莫振。幸有二男儿。家声庶不落。春寒老犹健。带索犹可乐。嗟余向来事。朋知半见绝。君虽若逶迤。所存终如一。相逢两欢谑。每如年少时。昨年舍弟丧。慰书辞甚悲。那知未及期。奄忽君又逝。而我独何为。孑然尚在世。闻君就窀穸。末由往一酹。平生游好地。万事如逝水。可怜石路傍。孤坟经几年。剑会亦有时。感旧一怆然。凄凉薤露曲。情在强悲吟。君行尚未远。倘能知此心。

少时才气出侪流。将谓腾凌未肯休。酒病居然成落魄。可怜埋没返山丘。

如君雅正更谁俦。植立从容远众咻。有志未充嗟奄忽。惜贤怜命泪盈眸。

可惜奇才命忽沈。人琴俱绝剧伤心。迩来年少多横夭。每诵尧夫岁暮吟。

幽明一别几经年。感旧怀贤每怆然。旌翣过门攀不得。秪今人事自堪怜。

同志年来尽九京。残生賖死竟何成。萧章不尽心中事。应有精灵识此情。

何嫌朝读暮还忘。书有忘时意不忘。空对残编看不得。自怜回首已都忘。

承示读书尽忘。犹能读书。忘而又读。又何患乎。如我者。已不能读。空负馀日矣。三复来书。为之叹羡。

苍松野鹤一区闲。安有红尘到此间。三复来书空怅望。秪今无路一追攀。

老病有何吟咏之兴。只就来语点缀成韵。以寓蛰伏中怀想之意。一粲如句。

清名雅望擅南州。自是真醇异俗流。谁谓平生恬退志。修门一入便长休。

南来北去每相寻。常感君侯惓惓心。归輤过门攀不得。至今悲恨满幽襟。

忽忽幽明四十霜。怀贤一念岂曾忘。如今启竁移新兆。引绋无由只自伤。

志业中摧剧可悲。谓言馀庆在三儿。颠连夭㧻今如许。天道茫茫竟问谁。

三迁当日识深诚。孤负平生托子情。闻道新阡龙剑会。不堪怀旧涕沾缨。

嗟吾遭遇未前闻。自悼非才负圣君。四十七年官廿四。秪今回首一浮云。

浮生忽忽去如期。吾弟先归子又随。嗟我胡为尚留滞。孤怀日夕独伤悲。

老来刚健愈辉光。乘化谁言似底忙。岂但朋游失所倚。斯文不幸奈苍苍。

才承手札讣来随。如梦如虚数日疑。所示一书嗟未复。与人诚意更堪噫。

书中每说欲来寻。未死犹思一盍簪。今日幽明便如许。此生何处更披襟。

隆师卫道一心纯。我赵重峯后一人。终古重峯留一语。百年终信是非真。

是非名实巧相蒙。更有讹言尽凿空。太息平生一编说。秪应留与后人公。

闻君去入九原墟。筋力无由理素车。情义如今长已矣。不堪西望涕盈裾。

幽兰在林下。竟岁秪自知。会有寻芳者。奈此风雨时。

唐葱春草最清新。竹角抽来更绝伦。又有水葵流匙滑。珍膏到此亦逡巡。

四时新菜剧敷腴。何叹盘中一肉无。病口时时见波及。对之还复挹清癯。

前日见惠圃中长物。以为刍豢不如也。信口吟成。不复依韵。玆并书呈。以资一笑。

嗟尔有淑质。幼称闺中秀。血指救母病。至性诚罕有。于归得吉士。两美天所偶。升堂尊章悦。入室琴瑟友。罴熊屡叶梦。独树枝叶茂。良人更乘龙。福履又何厚。天理谅难谌。奇祸忽潜遘。姑妇丧浃旬。夭惨仍先后。芳年就重泉。幽夜永无昼。恻恻不忍言。命矣何处咎。伉俪义特重。悼贤思不朽。老人强拈笔。悲吟不成句。

汉世求贤重孝廉。嗟公绝行独能兼。冰寒蘗苦何曾比。枕扇衣斑也不谦。鲐耇八旬仁寿得。绯银三品圣恩霑。新春一札仍成诀。哭弟馀哀泪更添。

旅游攻业不知伤。日夜庭闱望立扬。万事如今已无迹。哀哀唯有一青孀。

惜才哀命更何言。与夺无端奈彼天。妙质芳年埋地下。可怜行路亦潸然。

昔年遵海到金刚。恨未因之蹑妙香。今日卧游颇慰意。喜君文字善开张。

当时六日在山中。犹恨深幽未尽穷。今见君游才二日。闲行底事太匆匆。

步来步去意飘然。勤苦三冬诵圣贤。纵使明年复来访。老人那得到明年。

诸君志气各超然。毕竟成功果孰贤。老子此言须记取。他时应忆旧辰年。

知君早识大方家。世上穷通不足嗟。所性自天初未损。浮荣于我竟何加。人生昨少今成老。旭日朝升夕已斜。一息存时唯此事。欲仁仁至岂云遐。

大运悠悠水与流。老来真觉此生浮。枝山观化星逾纪。竹里亡琴岁四周。残骨独留都似梦。悲怀常在不须秋。看君更有忧时语。长夜空添分外愁。

兼叔来访。持示昔年与亡弟农窝唱酬诗数篇。披玩手迹。不堪感怆。兼叔遂要我追和。噫。以兼叔之家世渊源。美质醇行。而半生流落。未免虚度光阴于丧病幽忧之中。此农窝所为嗟叹者也。然其少日相期之意。与夫晩景相勉之义。所以惓惓于篇中者。实出于相爱之诚。其心炯炯。犹若可见。吾辈今日。亦有何别语。志气者不随血气而衰。正当相与提撕警策。求以毋负初心而已。垂死残喘。则已无馀日矣。如兼叔尚可以加勉也。未知兼叔以为如何。下篇则只是写吾后死之怀耳。适有边虞。故末句及之。

六载相逢五日留。来迟去速怅悠悠。三冬读业须加勉。可惜光阴似水流。

工夫须吃些辛苦。不可优游因循也。老人别语无他。幸勿忽也。大学或问。读百遍后。方有得力处。

君诗出肝膈。令我屡日吟。君才故自超。君志又可钦。进学在读书。操存唯一心。长趋指圣域。何远不可寻。书中圣贤训。一一指南鍼。晦翁戒儿帖。勤谨味最深。聪明不可恃。科臼易陆沈。勿谓少壮时。必惜分寸阴。嗟余无所成。枯落到如今。每思未死前。相聚资警箴。唯是朝暮人。能得几盍簪。愿言自努力。慰此垂死忱。

昨得士载诗。今又得君吟。诸君向学意。可爱又可钦。昨和士载诗。略布勉学忱。君当共观之。可以知我心。圣训尽要言。何处别求寻。若欲择要言。意味反不深。万事在一诚。为学方可谌。读书苟无诚。能言岂离禽。欲言不可尽。有怀空满襟。冰雪空峥嵘。天地正穷阴。愿君慎行李。勿使疾病侵。努力各自爱。明春重盍簪。

志行清高出俗人。襟怀开爽语言真。如何一病同朝露。司命无由问鬼神。

芒鞋负笈弱冠才。始与成生梦锡来。先后五年俱短折。老夫垂泪惜英才。

老去益跧蛰。足不出乡县。相从既云稀。笃志尤罕见。喜君早有意。中诚非外面。独于读书事。如丝未经练。迩来似发愤。蔚然期豹变。自讼发吟咏。消息异石电。唯应更努力。鸩毒戒安宴。我欲助一言。勿退当如战。

西溪宿草几回春。公又飘然去返真。雌甲残生犹未死。不堪长羡望苍旻。

鲁丘宗子一门良。美质蹉跎秪可伤。欲赋归来竟未遂。客中观化又何忙。

短命方悲尚与奎。君才周甲亦奚为。浮生冉冉凋零去。独有衰翁泪两垂。

人生一去更无归。山下新居似昔时。万事如今已陈迹。松楸萧瑟带寒晖。

游子返故乡。复来未可知。老人朝暮事。明春亦难期。耳聋不闻语。握手但怅而。节杯勉加餐。愿以慰相思。

文山当日盛筵开。争睹天官捧旨回。岂独哀荣稀往古。当留简策照方来。孤怀自觉冲冠发。感泪那禁落酒杯。欲说后人思报国。可能随处竭微才。

簪绅章甫簇华筵。歌咏联翩压管弦。死义臣心宁望报。褒忠圣典特来宣。一天共戴虚垂死。强圉重回又几年。片片含冤忍痛志。只应留与子孙传。

安危谁不忆忠贤。观化于今二十年。垂死误恩方俟罪。一哀无路哭新阡。

滔滔世道到如今。炯炯当年不党心。陋笔岂能摸盛德。秪惭名姓托碑阴。

名山三入每逢秋。仙分多君得最优。辄有佳篇记胜赏。朝来令我刮昏眸。

玉节才从日下来。丹旌却向故山回。平生志业空埋没。为国嗟贤又惜才。

公私期望岂曾轻。一夕翻如逝水倾。固了死生元有数。不能无恨老夫情。

相信由来有几人。世间非是久难真。自然气节能无惧。末路何妨受众嗔。

久矣先生弃士林。眼中仪范尚昭森。今闻洞里移真宅。矫首难堪怆慕心。

山环水抱好林泉。旧迹回思已杳然。一酹如今人事绝。萧章数叠不成篇。

沙翁门下早传心。圣世三朝际遇深。谁料平生丽泽地。暮年矛戟忽相寻。

慎斋平日最相孚。有似伊川爱定夫。此事后生知者少。秪今吾道日暌孤。

经济遗规溯石潭。万言前后实相参。后人欲识先生业。不待他求此可探。

湖中昔日拟关闽。五十年前事已陈。弦诵寥寥蛮触闹。伤心世道此何人。

残生孤露尚支离。万事如今异昔时。独抱苦怀谁与语。尊灵倘识此心悲。

嗟君美质幼称驯。自是温恭孝悌人。况复平生少外慕。俛焉为学一心真。

操心贞固绝虚浮。外貌安恬更整修。每谓学专兼必寿。谁知一病奄长休。

彦晖去后择夫邻。前后唯君作主人。好善有诚难复见。悼伤非独为天伦。

才名少日迈诸兄。弱冠登朝路始亨。偶尔眚灾无妄耳。可嗟坎𡒄送平生。

底处幽居绝世尘。超然高卧乐吾真。暮年此计还虚掷。重为吾君叹息频。

悠悠气化苦难均。天道分明有屈伸。莫恨身名枉埋没。胤贤文质已彬彬。

清名雅望自从容。故是明时善类宗。白日照盆应未远。杳然何处觅仙踪。

天资寡默自淳然。可惜无成奄九泉。美质少年多夭折。实关门运奈何天。

故是霁峯孙。南州名进士。虽云酒为迹。嗜书老未已。黑绶是何物。浮生六十四。无由佩一壶。往饯秋山里。

去岁南归时。重逢未能知。今春贲然来。握手笑如期。观化又何遽。已而长已而。挽语病不成。何以慰孝思。

日夜忧心守病翁。三馀学业又成空。始觉读书真有命。阿孙须用慎斋功。〈少时闻慎斋之言。读书亦有命。请其说。以为吾自少欲读。〉○〈先生疾革时作。此诗以示。又欲为小序，口呼止此，而气短不能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