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记四起彊圉大渊献,尽著雍困敦,凡二年。

大清顺治四年

春,正月,癸卯朔,明大学士瞿式耜闻桂王在梧州,趋赴之。而是时王闻大兵方西取肇庆,复越梧州而西,遂走平乐。未几,大兵克肇庆,明总督朱治憪弃城走。复遣别将徇高、雷二府,进逼梧州。

时王欲幸楚依何腾蛟,而王化澄走浔州,丁魁楚走岑溪,皆弃王去,惟式耜及兵部尚书吴贞毓、侍郎吴炳从焉。癸亥,王由平乐奔桂林。

辛未,大兵克梧州,广西巡抚曹煜降,苍梧知县巫如衡死之。

如衡,故南海丞,广州之陷,如衡奔肇庆告急,因扈桂王至梧州,寻命署苍梧县事,至是梧属官吏悉上印绶及尺籍,如衡独持印不予,曰:“朝廷以此属我,身当殉之。”再三谕,不屈,遂遇害。

时明湖广总督何腾蛟遣湖南道副使陈象明征饷广西,至则广东地尽失,象明乃征调土兵,与陈邦传连营,东至梧州溶树潭,遇大兵,战败,死之。【考异】梧州之破,《绎史》系之正月乙丑,诸书皆作“二十九日”,盖辛未也。如衡殉难,见《殉节录》,有“怀印不纳”语,与《寒支集巫丞传》同。证之《东明闻见录》,是时苍梧知县为万思夔,后遁去,意巫如衡时以思夔遁,因兼摄县事也。今据传书之。

是月,明鲁王在长垣,以熊汝霖为东阁大学士,张煌言右佥都御史,祃牙誓师。

时故提督杨耿、总兵郑联以兵来会,进郑彩建国公,张名枙定西侯,耿同安伯,联定远伯,故将周瑞闽安伯,周鹤芝平彝伯,阮进荡湖伯。又以前佥都御史刘中藻为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初,中藻奉唐王命,颁诏浙东,还至金华,朱大典荐其才,逐命巡抚金衢。闽事败,中藻入括苍,攻庆元、寿宁、泰顺、福安、宁德、古田、罗源七县守之。至是率众归鲁,遂有是命。

献贼余党孙可望等陷遵义,入贵州境。

时大清兵追至重庆,明故巡抚马干败死,遂入遵义,以饷乏旋师。于是明故将王祥等复取保、宁二郡。故明总督樊一蘅再驻江上,为复窥全蜀计,乃列上善后事宜及诸将功状于桂王。王拜一蘅户、兵二部尚书,加太子太傅,祥及侯天锡等俱进爵有养。

时王应熊已卒,而明故宗室朱容藩,故偏沅巡抚李乾德并以总制至,杨乔然、江尔文以巡抚至,各自署置,官多于民。诸将袁韬据重庆,于大海据云阳,李占春据涪州,谭诣据巫山,谭文据万县,谭弘据天字城,侯天锡据永宁,马应试据芦卫,王祥据遵义,杨展据嘉定,朱化龙、曹勋仍据故地,而李自成余孽李赤心、郝摇旗等十三家亦在夔、巫间,一蘅令不行,保叙州一郡而已。

二月,壬申朔,明鲁王围海澄。癸酉,攻漳州,不克,总兵陈国祚战没。

明日,我大清兵复海澄,鲁王退入于海,知县洪有文死之。【考异】洪有文见《明史·朱继祚传》。野史又作“洪有桢”。《绎史》言“鲁王克漳浦,授有文漳浦知县,四月城破,死之。”证之《殉节录》有文,海澄知县,城破死之”,与《明史》合,今从正史。

丙戌,明桂王自桂林奔全州。

先是,王至桂林,以吴炳、方以智为大学士,同瞿式耜入阁办事,以周堪赓、郭都贤、刘远生等为六卿,丁时魁、金堡等为给事中,遣使劳何腾蛟趣兵入卫。

会大兵已自梧州西向平乐,而明武冈镇将刘承胤方以兵至全州,王坤以桂林之急,请赴之。式耜极陈桂林形势可守,且言:“留粤则粤在,在粤则粤危。我进一步,人亦能进一步,我去速一日,人来亦能速一日,去而不守,则拱手授人矣。”不听。

式耜自请留守,许之。进文渊阁大学士兼吏、兵二部尚书,赐剑,便宜从事。以麾下焦琏为总兵官,陈邦传封思恩侯,守昭平。王遂入全州。

初,王为张献忠所执,琏率众攀城上,破械出之。王病,琏负以行,得免,王以是德之,遂见擢用。

是月,明桂王总督丁魁楚被杀于大藤江。

魁楚之走岑溪也,辎重累多,舳胪相属,闻李成栋导大兵自广州而西,复怀观望。成栋贻书诱之降,遂移四十艘顺流东下。成栋款之舟中,旋以计杀之,遂尽取其帤贿。惟魁楚一妾过船投水死。【考异】《明史·陈邦彦传》但言“大兵克梧州,杀丁魁楚”,而诸书所记谓魁楚败死于大藤峡,皆以其死国事而讳之也。《南略》所引《粤事记》,本末颇详,然亦伪怨家语,惟“魁楚拥重赀在岑溪,观望进退,李成栋诱之降而杀之”,此实录也,今据《粤事记》节而书之。

四川贼党孙可望等入贵州,故明布政使张燿亟言于巡抚米寿图,请发兵民守御,寿图以众寡不敌,难之。俄贼众突至贵阳,耀帅家丁乘城拒守,兴宁知县吴子骐、户部主事刘琯、同知杨元瀛等亦以乡兵扼贼。贼来益众,子骐等战败,被执死,城遂陷。

贼帅与耀皆秦人,说之曰:“公若降,当以为相。”耀怒詈,不屈。贼执其妾滕怵之曰:“降则免一家死。”耀詈益甚,遂并其家属十三人皆遇害。寿图出奔沅州。

贼寻陷安平,事曾益集众拒守死。陷平坝卫,户部郎中谭先哲与里人宁前、兵备参议石声和俱阖门殉难。寇定番州,知州陈新第、都司陈征死之。威远守备陶世显血战没于阵。乡官顾人龙率士民拒守,杀贼甚众,城破,大骂而死。

贼既陷贵州,将长驱入云南。永宁知州曾异撰与其客江津进士程玉成、贡生龚茂勋谋曰:“州据盘江天险,控扼滇、黔,弃之不守,事不可为矣。”遂集众登陴守,城陷,自焚死。

三月,壬子,大兵攻桂林。

明桂王既奔,桂林危甚,总督侍郎朱盛浓走灵川,巡按御史辜延泰走融县,布政使朱盛调、副使杨垂云、桂林知府王惠卿等俱遁,惟瞿式耜与通判郑国藩、县丞李世荣及都司林应昌、李当瑞、沈煌在焉。

桂王在全,令兵部右侍郎于元煜代盛浓,御史鲁可藻代廷泰。元煜,故明大学士慎行子也。未至。【考异】于元煜,诸书多作“于”,非,元煜,平观察云,凡史中人名作“煜”者,大半庙讳“火”“华”之代字也。

大兵已薄城下,以骑数十直入文昌门,登城楼,瞰式耜公署。时明总兵焦琏在黄沙镇,闻警,率骑三百人赴援,值山水泛溢,水及马腹,至江,得渔舟二艇先后渡,以初十日即壬子前一日。薄暮抵留守府,式耜拊背劳之。是日,方运粮入城而大师数万猝至,式耜令琏拒战,琏袒背控弦,发数矢,皆应弦而倒,自寅至午,斩获甚众,大兵已退复合围。凡战守三月,琏功最多,式耜身立矢石中,与士卒同甘苦。积雨城坏,吏士无人色。式耜督城守自如,故人无叛志。援兵索饷而哗,式耜括库不足,妻邵捐簪珥佐之。

时刘承胤遣援桂兵五千人至,与琏兵主客不和,击伤琏,大掠城中去,琏兵亦出城赴黄沙镇,城几破者数矣。

会明陈邦彦袭广州,大兵东还,桂林遂获全。【考异】诸书皆系文昌门之役及刘承胤、焦琏相击伤事于五月,证之瞿式耜奏称,“自二月十五日移跸之后,至五月二十九日,凡百有六日中,遇清变者二,遇兵变者一。”而《明史·式耜传》亦言“战守三月”,则“五月解围”之语近是。然文昌门之战,则大兵甫至而焦琏先一日入城。《明史·传》中所载,具有日分,则三月初十、十一日也。刘、兵变,疑亦三月事,若五月则王已在武冈,而焦琏仍守桂林,诸书盖牵连记之,不免前后矛盾。今仍据《明史》,统系之三月下。

癸亥,明刘承胤以桂林之急,挟桂王走武冈。

是月,大清兵克长沙及湘阴。

初,明总督何腾蛟闻闽破,唐王遇害,大恸,厉兵保境如平时。会桂王立,进腾蛟武英殿大学士,加太子太保。至是闯贼降将王进才,故守益阳,闻大军渐逼,走长沙,扬言乏饷,大掠,并及湘阴。比我军至长沙,进才走湖北,腾蛟不能守,奔衡州,湖南巡抚章旷奔宝庆,于是长沙、湘阴皆相继下。【考异】长沙之陷,据王氏《永历实录》,副总兵满大壮死之。野史所载,有长沙佥事赵廷璧率妻古氏、子燝、子妇马氏俱自尽。

是春,明桂王兵科给事中陈邦彦起兵于高明,佥都御史张家玉起兵于东莞,新会王兴、潮阳赖其肖等皆以兵应之。

初,邦彦以广州争立,遂变姓名入高明山中,比广东列城悉下,乃潜谋起兵。有余龙等千余人,本万元吉所募,未行而赣州已失,龙等无所归,聚甘竹滩为盗,他溃卒多附,至二万余人,桂王总督朱治憪招降之,既而噪归。会大兵下平乐,将攻桂林,邦彦乃说龙等乘间袭广州,而已发高明兵,由海道入珠江与龙会。且贻家玉书曰:“桂林累卵,但得牵制毋西,浔、平间可完葺。是我致力于此而收功于彼也。”家玉以为然,遂与同里举人韩如璜结乡兵攻东莞城,知县郑霖降,乃籍前尚书李觉斯等赀以犒士。甫三日,大兵至,家玉败走,如璜战死。

家玉居西乡,祖母陈,母黎,妹石宝俱赴水死,妻彭被执不屈死,乡人歼焉。西乡大豪陈文豹复奉家玉取新安,袭东莞,战于赤冈。未几,大兵大至,攻数日,家玉败走铁冈,文豹等皆死焉。

而邦彦所统龙卒,故无纪律,大兵自桂林还救,扬言取甘竹滩,龙等顾其家,辄退,邦彦亦却归。既乃遣门人马应芳会龙军取顺德,无何,大兵至,龙战败,应芳枝执赴水死。逾月,龙再战黄连江,亦败没。

会家玉亦败于新安,邦彦乃弃高明,收余众徇下江门,据之。【考异】邦彦、家玉之起兵,诸书或系之正月,或系之二月,以时事考之,盖大兵西攻桂林时事,攻桂林不克,东还。盖以广州被袭也。《明史·邦彦传》书于四年之春,并系黄连江之败于四月,而邦彦、家玉之败,皆与陈子壮同在是年之冬,今分书之。

四川贼孙可望等入云南。

初,沙定洲逐黔国公沐天波踞会城,分兵掠滇中诸郡县。惟楚雄以金沧副使杨畏知坚守,不能下,事见二年十二月。定洲乃筑长围困之,至是可望闻滇乱,兼程赴滇,声言黔国焦夫人弟来复仇,滇民久困沙兵,喜其来,迎之。定洲解楚雄围去,御可望于草泥关,大败,遁归阿迷。

可望遂破曲靖,明巡按云南御史罗国𤩽,方按部曲靖,与知府焦润生俱被执。可望欲降之,国𤩽不屈,挈至昆明,自焚死,润生亦不屈死。曲靖推官署道事夏衍虞贻书国𤩽,约共讨贼,事泄,阖门死之。都司经历徐道兴,方署师宗州事,集士民固守。及贼入署,道兴大骂。贼令出迎其将,道兴掷酒杯击之,骂不绝口,遂被杀。

贼屠曲靖及交水,遂由陆凉、宜良入云南会城。佥都御史朱寿琳,方奉桂王命募兵于滇,贼至,知不免,张麾盖往见之,行三揖礼曰:“谢将军不杀不掠之恩。”可望谕之降,不从,系他所,使人诱以官,亦不从,从容题诗于壁。或以诗报可望,遂遇害。

可望分遣李定国徇迤东诸府,而自与刘文秀率兵西出。畏知徇于启明桥,兵败,投水不死,踞而骂。可望下马慰之曰:“闻公名久,吾为讨贼来,公能共事,相与匡扶明室,非有他也。”畏知瞠目视之曰:“绐我尔!”可望曰:“不信,当折矢誓。”畏知因要以三事:“不用献忠伪号,不杀百姓。不掳妇女。”可望皆许诺。乃与至楚雄,略定大理诸郡,使文秀至永昌迎沐天波归。

时永昌推官王运开摄监司事,通判刘廷标摄府事,方发兵守澜沧,而天波已降。可望谕两人以印往,两人坚不予。永昌士民闻贼所至屠戮,泣请纳款纾祸,两人慰遣之。既去,两人相谓曰:“众情如此,吾辈唯一死自靖耳。”是夕,运开先自经,廷标闻之曰:“我老,当先死,王公乃先我邪!”遂沐浴赋诗三章,亦自经。可望等重两人死节,求其后,或以运开弟运闳对,即聘之。行至潞江,谓其仆曰:“吾兄弟可异趣耶!吾死,若收吾骨,与兄合葬。”乃跃入江死。

时李定国东徇临安,与沙贼部启李阿楚力战,破其城,杀城中官民七万八千余人,尽掠子女而回,所过无不屠灭。河西陷,里居故佥都御史耿廷策赴水死,妻杨被执,亦不屈死。姚安陷,姚安知州何思、举人席上珍不屈死。举人金世鼎自杀。晋宁陷,知府冷阳春死之,举人段伯美、诸生余继善、耿希哲助阳春城守亦殉焉。呈贡陷,知县夏祖训死之。富民陷,贡生李开方率妻子同死,其友诸生王朝贺,掩埋讫,即自经。在籍知县陈昌裔,不受伪职,为贼杖死。兵科给事中廖履亨、楚雄举人杜天祯亦先后死。

迤东之杀与献忠同惨,而迤西八府以畏知在军得保全。于是可望遂据云南。

夏,四月,乙亥,明桂王驻武冈。

时刘承胤挟王自重,跋扈不可制,逐司礼王坤于永州,又矫王命晋己爵为安国公,总督戎政,赐上方剑,封其弟承永武冈伯,锦衣指挥马吉翔文安伯,郭承昊太和伯,严云从清江伯。御史毛寿登争之,吉翔怒,疑出编修刘湘客指,乃激承胤胁王杖寿登及湘客、吴德藻、万六吉于牙门外,承胤又力为申救,得免,皆夺职。六部、九卿、科、道颂承胤功德者,章无虚日。至是复扬言“桂林已下,瞿式耜降”,王乃定居武冈,改曰奉天府。

时何腾蛟败,副将张先璧大掠衡、永间,欲与承胤为难,伏兵邀于路。王至武冈,甫渡河,浮桥断,获免,先璧遂大掠新宁,承胤请敕谕解,久之始去。自是桂王政事皆决于承胤矣。

时桂王遣降将李赤心即李锦,自成兄子,见前。等攻荆州,月余,大兵来援,赤心等大败,走入蜀,数日不得食,乃散入施州卫,声言就食湖南。承胤在武冈,惧其逼,谓非堵胤锡,不能御,乃加胤锡东阁大学士,封光化伯,赐剑,便宜行事。胤锡疏请给空敕铸印颁赐秦中举兵者,时颇议其专云。

己卯,大军克兴安,明守将孙守法死之。

守法,故陕西副总兵,乙酉之夏,大清兵徇秦地,守法奉明秦藩起兵复风翔,谋攻西安不克。是年三月,复宁州,拔兴安之荞麦山据之。陕督孟乔芳,降将也,潜引轻骑诱守法出,擒之。守法执铁鞭格杀百十人乃死,传首西安。

乙酉,松江提督吴胜兆叛我大清,降于鲁。

初,胜兆以辽人纳款从征,洊擢开府,而与巡抚土国宝不相能。会以滥收降卒被劾,奉严旨切责。有长洲诸生戴之?者,故给事中杨廷枢门人也,在胜兆幕中,因以危词动之,令通款于舟山黄斌卿,约合力取南都,斌卿犹豫不欲应,张名振力劝之。

时明故侍郎沈廷扬总督海师,名振请以为乡导,遂泛海由崇明抵福山以觇变,舟泊鹿苑,飓风大作,军士溺死者过半。会大兵在岸上,大呼“降者不死”。名振与监军御史张煌言、侍郎冯京第皆杂降卒中逸去,名振之弟名远被执,死之。

廷扬叹曰:“风波如此,其天意邪!吾当以一死报国,然死此无名。”乃呼谓游骑曰:“吾都御史也。”遂解至江宁。总督洪承畴以松山之役与廷扬有旧,遣人说之降,廷扬曰:“承畴以松山之徇,先帝赐祭十三坛,建祠都下,安得尚有其人!此唐子也。”承畴知廷扬不可屈,乃行刑。部下赞画职方主事沈始元、总兵官蔡德、游击蔡耀、戴启、施荣、刘金城、翁彪、朱斌、林树、守备毕从义、陈邦定及廷杨从子甲皆死之。麾下亲兵六百人,斩于娄门,无一降者。而胜兆太湖起事之谋,与水师约以十五六日至松江,及期寂然。于是胜兆中军张世勋、都司高永义中变,以兵劫胜兆,矫其令箭,召胜兆所亲信者之?及标将李魁、吴著、乔世忠、王兴邦、黄国桢、孟学孝等凡二十七人皆诛之。执胜兆送江宁,穷治其狱。词连故兵科给事中陈子龙等,遂下大索之令。【考异】沈廷扬被执事,见《明史》本传。而诸书所载,与松江吴胜兆事绝不相涉,《陈忠裕公年谱》亦不涉沈廷扬一字,以时事考之,实一事也。《年谱》引《明季忠烈纪实子龙传》言“胜兆通款舟山,约水师于丁亥四月十五、六两日至松江。为谋不密,遣其将张世勋、高永义侦海师至,而海师已于十四夜为飓风所没,世勋等因中变,劫胜兆”云云。证之全氏《外编沈尚书传》,廷扬之覆舟被执,即是年四月十四日事也,胜兆之通款舟山及舟山之起师相应,全氏传中纪其本末甚详,而年月亦吻合。是月壬申朔,十四日即乙酉也。子龙之遇害在五月,考其先后皆在太湖一狱中,温氏《绎史》系廷扬舟师之败于壬辰,误也。今月日悉据《陈谱》,参全氏传书之。

五月,明鲁王师败于海口,总兵赵牧、参谋林籥舞死之。【考异】据《辑览》所载,即是月克崇明事,盖陆师之败也。《绎史》系之五月,即覆舟后事。

大清兵靖太湖。时吴胜兆事发,巡抚土国宝谋乘此尽除三吴名士,以陈子龙为首,次则杨廷枢也。

廷枢遭国变,隐居邓尉山,浙东遥授翰林院检讨兼兵科给事中。至是以戴之?株连被逮,慨然曰:“予自幼慕文信国之为人,今日之事,素志也。”舟中书血衣并诗以见志。是月之朔,大帅会鞫于泗州寺,好言慰之。廷枢谩骂不已,遂遇害。临刑,首已堕,声从项中出,骂益厉。门人迮绍原购其尸葬焉。廷枢妻费氏、女观慧适张氏皆先死之。

子龙亡命,与诸生夏之旭,故考功允彝兄也,同奔嘉定,匿于太学牛侯岐曾家。岐曾,故通政使峒曾弟也,恐事不密,以属其义仆刘驯居数日,捕者益急,展转匿于故延安推官顾咸正家,咸正者,故钱唐知县咸建之兄,其子天逵,子龙婿也,居昆山。大兵纵迹之,遂遣兵围天逵家,获子龙,械之舟中。癸丑,子龙乘间过跨塘桥,跃入水中死。子龙母韩氏闻变,亦自沉死。

一时以匿子龙死者,岐曾及咸正、天逵、天逵弟天麟皆先后就逮死。而之旭从子完淳,允彝子也,时方拜表谋入闽从鲁王,亦以子龙事捕得下狱,年方十七,赋《绝命词》,慷慨临刑。之旭亦缢死文庙颜子位旁。官生徐尔谷,故尚书石麒长子也;嘉善职方主事钱栴,棅之从兄也;与松江中书殷之辂、金山张宽、娄县徐开祚等凡数十人,皆以狱词连及,被执先后死,而尔谷妻孙氏、栴妻徐氏并殉焉。

时又有故南昌知县刘曙者,苏州破,亦避居邓尉山。有通款舟山之诸生,疏吴中忠义士二十三人,廷枢及曙名最先,为游骑所获,上其事。会廷枢被逮,乃及曙,曙至,膝不屈,诘曰:“反乎?”曙答曰:“诚有之,愧事未成耳!”然曙实不与谋也,下狱八旬,与咸正、完淳等同就戳。

而太湖自吴易以来,先后阻兵者,有镇南伯金公、王安抚、许耕奇、徐明道、参将李世忠、总兵王元震、史宏弼、田希成、毛济宇、同知吴任兰、藩镇汪硕德、参谋陆美初、副将施子昭及朱大定、曹辰、沈君晦等,俱次第被获死,盖阅三年而后靖云。【考异】陈子龙之死。以吴胜兆连及,杨廷枢之死书,以戴之?连及,而二人尤名重一时,故独居首。然廷枢被逮先至,据其舟中血书,言“其年丁亥之岁,其月孟夏之终”,是四月晦日绝笔。野史记其被杀于五月之朔者为得其实。若子龙,展转于侯、顾两家,《南略》记具投水于五月二十四日,证之《忠裕年谱》,特书云“五月十三日”,盖得之目击者。而子龙以未正大辟,一时守者皆被刑,复取子龙尸,枭于松江之西门。其本末具见《年谱注》中。《南略》云“二十四日”者,盖枭首日分也。一时同难之人,皆据《年谱》书之,而太湖先后阻兵十五人,参《辑览》书之。《年谱》引《尧峰文钞》侯岐曾之仆俞儿、朱山、鲍超、陆二、李爱五人皆从死。

是月,大清兵克衡州。

先是明何腾蛟退驻衡州,总兵卢鼎从之。未几,张先璧兵突至,大掠,鼎不能抗,走永州,先璧遂挟腾蛟走祁阳,又间道走辰州。腾蛟脱还,走永州,甫至,鼎部将复大掠,鼎走道州,腾蛟与督饷侍郎严起恒走白牙市。【考异】《永历实录》,“衡州之役,临武知县李兴玮死之。”大兵遂克衡州。

初,腾蛟建十三镇以卫长沙,而先璧及黄朝宣、刘承胤、李赤心之等,大抵李自成余党及左良玉旧将也,十三镇姓名,见上卷二年九月中。及是以湖南不守,皆自为盗贼。朝宣守衡州,遂降于大清,大帅捻其贪残,因数其罪,支解之,远近大快。

寻进克永州,以一知府守之。故明副将周金汤知城内虚,夜鼓噪而登,知府出走,金汤遂复取永州。

六月,庚午朔,明督师何腾蛟朝桂王于武冈。

初,腾蛟荐刘承胤,由小校擢至大将,称门生,已渐倨。腾蛟在长沙,征其兵,承胤大怒,言“先调黄朝宣、张先璧军,皆巡抚章旷亲行,今乃折棰使我。”遂驰至黎平,执腾蛟子,索饷数万。子走诉腾蛟,乃遣旷行,承胤始至。腾蛟为请于王,得封伯,且与为姻,承胤益骄。至是忌腾蛟出己上,欲夺其权,请用为户部尚书,专领饷务,王不许。而承胤专甚,王惧其逼,欲召腾蛟图之,于是腾蛟自白牙市入谒,王及太妃皆召见,然腾蛟亦无如承胤何也。

腾蛟无兵,王命以云南援将赵印选、胡一青兵隶之。仍遣还白牙。陛辞,赐银币,命廷臣郊钱,承胤伏千骑袭腾蛟,印选力战,尽歼之,遂退驻白牙。

章旷以腾蛟入朝,代理兵事,移驻永州,见诸大将拥兵,闻警辄走,遂抑郁而卒。

是月,明鲁王攻漳州,不克,以前兵部侍郎钱肃乐为兵部尚书。

初,肃乐在翁洲,闽中复召之,未赴而闽已破,遂隐于福清海坛山,采薯为食。比闻鲁王入闽,肃乐入觐琅江,王大喜,进尚书。肃乐自陈无功,请以侍郎署部事,不许。因疏请“申军令,严赏罚,停止一切封拜,铸挂印将军印以待有功者”,皆从之,兵威为之一振。又疏荐故太仆卿刘沂春、广东粮道吴锺峦,皆召之,沂春进右副都御史,锺峦进通玫使。

王之初至闽也,郑成功修颁诏之怨,仍称隆武三年,至是肃乐请颁明年《戊子监国三年历》,自是海上遂有二朔。

秋,七月,甲辰,明故给事中陈邦彦谋再袭广州。

初,广州之围,大兵知谋出邦彦,求其家,获其妾何氏及二子,厚遇之,为书招邦彦,邦彦判书尾曰:“妾辱之,子杀之,皆唯命。身为忠臣,义不复顾妻子也。”

故礼部尚书南海陈子壮以粤东争立,沮之不得,退居邑之九江村。桂王立,授子壮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督广东、福建、江西、湖广军务。会大兵入广州,聿鐭被执死,子壮止不行。至是邦彦以书密约复攻广州,未几皆败。

明桂王遣兵陷平乐、梧州诸郡。

先是大兵解桂林围去,而粤东义师四起,大学士瞿式耜遂乘间遣总兵官焦琏连取阳朔及平乐,陈邦传由宾州取浔,合兵攻梧州,复之,于是粤西全省地复归于明。王以功封式耜临桂伯,琏新兴伯,式耜请王返全州,又请还桂林,皆为刘承胤所胁,不果行。

是月,明桂王大学士陈子壮起兵于九江村。

兵多蜒户番鬼,善战,乃与陈邦彦约共袭广州,结故指挥使杨可观为内应。子壮先至,驻五羊驿,事泄,可观等死。将引退,邦彦军亦至,谋伏兵禺珠洲侧,伺我军,还救会城而纵火以焚舟。子壮如其计,果焚舟数十,我军引而西,邦彦尾之,会日募,子壮不能辨旗帜,疑皆大兵也,阵动,我军顺风追击,遂大溃。子壮走还九江村,长子上庸阵没,邦彦奔三水。

明鲁王次长垣,亲帅郑彩、阮进之师攻福州,败绩。

八月,己巳朔,明桂王以户部侍郎严起恒为东阁大学士。起恒谒王于武冈,王奇其状貌,与语,悦之,遂有是命。

丙戌,明鲁王袭连江。

壬辰,大清兵克武冈。

先是衡州既下,遂攻宝庆、常德,明大学士堵胤锡走永顺卫。至是我军突入武冈,薄城外,太监马吉翔拥桂王仓卒走靖州,刘承胤以武冈降。兵部尚书傅作霖冠带坐堂上,承胤力劝之降,不从,遂就戮。其妾郑有殊色,亦就执,驱之过桥,跃入水中死。

王之出奔也,命大学士吴炳护世子走城步,比至,城已为大兵所破,遂被执,送至衡州,炳不食,自尽于湘山寺。吏部主事侯伟时从炳扈行,亦死之。【考异】吴炳殉难,见《明史》本传。《粤事记》言“其踉跄奔,卒于道”,而王氏《永历实录》书其降,盖炳被执至衡州,故一时误传以为降也。《辑览》据《明史》,且赐谥“忠节”,今从之。

九月,明桂王复自靖州奔柳州,道出古泥关,降将刘承胤导大兵追及之。参将谢复荣趣马吉翔等扈王疾驰,身自断后力战,与总兵王景熙俱死之。

会明总兵侯性、太监庞天寿率舟师迎王,天雨,宫眷内竖狼瓦藉泥淖中,饥饿无人色,性供帐储峙皆备,王喜,封性商邱伯,以天寿掌司礼监。时从官皆失王所在,从行者惟吉翔,各部诸司事,皆吉翔一人掌之,寻进吉翔爵为侯。

时故兵部侍郎李若星寓居贵州,桂王召为吏部尚书,以武冈之破,遇乱兵死之。【考异】谢复荣之死,《辑览》系之《武冈陷》目中。证之诸书,复荣扈王至靖州,中途遇追兵,断后力战,败没于王家堡,五百人歼焉,《辑览》因吴炳、傅作霖之死。牵连并记耳,今分书之。

大清兵尽定湖南地,分兵趋广西、贵州。

故明大学士陈子壮,故给事中陈邦彦,兵败死之。

先是子壮败还九江村,会故御史麦而炫破高明,迎子壮,以故主事朱实莲摄县事。实莲,子壮邑子也。至是大兵克高明,实莲战死,子壮、而炫俱被执。

邦彦至三水,会清远指挥白常灿以城迎,邦彦乃入清远,与诸生朱学熙婴城固守。

邦彦自起兵,日一食,夜则坐而假寐,与其下同劳苦,故军最强,尝分兵救诸营之败者。及是精锐尽丧,外无援军,越数日,城破。常灿死,邦彦率数十人巷战,肩受三刃不死,走朱氏园,见学熙缢,拜哭之。旋被执,馈之食,不食,系狱五日被戮。

逾月,子壮、而炫执至广州,不降,亦被戮。子壮母朱氏自缢。

冬,十月,丁丑,明桂王复自柳州奔象州。

初,土司覃遇春《绎史》,“覃”作“单”,今据《明史》。统狼兵肆淫掠,大学士瞿式耜召至桂林,诛之。王至柳州,遇春妻子迎诉,王复以其子鸣珂为总兵,领父部曲。至是鸣珂声言复仇,与柳州守道龙文明相攻杀,文明走,鸣珂大掠城中,矢及王舟,王遂南走。

癸未,大清兵再克永州,分兵下黎平。

明总兵萧旷,本武昌诸生,为刘承胤偏裨,何腾蛟擢授总兵,仍管黎平参将事。及承胤降,令降将陈友龙招旷,旷不从,已,城破,旷力战死之,友龙遂尽劫腾蛟眷属以去。

武冈之败,腾蛟及赵印选、胡一青奔还桂林,严起恒、刘湘客等亦至。时城中止焦琏一军,至是腾蛟率诸将助守,而十三镇郝永忠、卢鼎兵亦先后至。永忠拥兵万余,与琏兵欲斗,腾蛟调剂,桂林以安。乃与留守瞿式耜议,遣琏、永忠、鼎、印选、一青分扼兴安、灵川、永宁、义宁诸州县。

遂合疏言:“柳州猺、獞杂处,地瘠民贫,不可久驻。庆远地邻黔、蜀,南宁地逼交夷,未可远幸。迩来将士瞻云望日,以桂林为杓枢,诸臣间关重趼,率以此为拯救之声援,请亟返桂林以图恢复。”不听。

是月,明桂王兵部尚书张家玉败绩子增城,死之。

初,家玉败走,里人故尚书李觉斯以籍家之怨发家玉先垄,毁其家庙及村族,家玉过故里,号哭而去。道得众数千,取龙门、博罗、连平、长宁,遂攻惠州,克归善,还屯博罗。比大兵来攻,家玉走龙门,复募兵万余人。

家玉好击剑任侠,多与草泽豪士游,故所至归附,乃分其众为龙、虎、犀、象四营,攻据增城。至是,大兵步骑万余来击,家玉三分其兵,犄角相救,倚高崖深溪自固。大战十日,力竭而败,被围数重。诸将请溃围出,家玉叹曰:“矢尽炮裂,欲战无具;将伤卒毙,欲战无人;乌用徘徊不决,以颈血溅敌人手哉!”因遍拜诸将,自投野塘中以死,年三十有三。

事闻,桂王嗟悼,赠少保、大学士、增城侯,谥文烈。其父兆龙犹在,以子爵封之。【考异】家玉以曾降闯贼故,本舫赐谥不及焉。今据《明史》本传,书其死事之烈。

明鲁王遣兵复福宁州。

初,唐王在闽以涂登华守福宁。比鲁王徇闽地,遣大学士刘中藻谕之,登华疑未决,曰:“海上岂有天子?舟中岂有国公?”兵部尚书钱肃乐致书曰:“将军独不闻南宋之末,二帝并在海上,张、陆并在舟中乎?”登华遂以城附焉。

王复遣其兵部侍郎林汝翥,文选员外郎林垐以乡兵犯福清,战败,垐没于阵。汝翥被执,谕降不从,系之,吞金屑而死。

时明中书舍人陈世亨与邓藩理以一旅复瑞安,援兵不继,被执不屈,亦死之。【考异】世亨、藩理二人,见《绎史》,惟藩理失其官。原文“复安固”,徐氏言“晋置安固,后更名瑞安”,是也,今据书之。

十一月,戊戌,【考异】诸书戊戌朔,《大清历》是月丁酉朔。盖明是时仍用《大统历》也,今不书朔。明桂王在象州。壬子,王自象州返桂林。

时大兵攻全州、灌阳,何腾蛟率焦琏、郝永忠、卢鼎、赵印选、胡一青五将合力拒守,大战全州城下。会大兵解围去,王乃叙腾蛟等功,加腾蛟太师,与琏并进爵为侯,封印选新宁伯,一青兴宁伯。

未几,大兵再逼梧州,时陈邦传在梧,遣舟师将犯肇庆,遇我军游骑至,辄惊溃,遂溯流追击,薄梧城,邦传急遁还浔州,遂入之。

桂王初欲自象州走南宁,瞿式耜再疏争之。乃遣司礼庞天寿、阁臣王化澄等扈三宫入南宁。王溯流而上,马吉翔左右王,遇浅水辄力挽之,王为之挥泪。

是月,大清兵克沅州,明偏沅巡抚傅上瑞降。时贵州巡抚米寿图在沅州,死之。

十二月,己巳,明桂王还桂林,大学士瞿式耜与王化澄、严起恒并入直,何腾蛟仍出督师。【考异】诸书皆作“初三日,王还桂林”,《行在阳秋》书之是月己巳,即三日也。《辑览》作“初五日”。

时马吉翔以扈驾功方用事,瞿式耜劝王揽大权,明赏罚,亲正人,纳正言,以图兴复,时不能用。

腾蛟出师全州,未至而大清兵已抵州城。时郝永忠驻全州,有言陈邦传将袭其辎重之在会城者,永忠即撤兵驰还桂林,卢鼎从之;焦琏不知其故,亦仓卒走平乐,人情震骇。守全诸将议遣使请降,监军御史周震力争不可,众怒,曳出斩之。州人孟泰仰药死。于是全州镇道遂以城降。

是月,浙东山寨之狱起。

初,江上之溃,浙东士大夫之树义旗踞山寨者,故御史李长祥军于上虞之东山,都御史张煌言军于上虞之平冈,故职方主事王翊、副都御史王江军于四明之大兰山,故都督章钦臣军于会稽之南镇。其他则故御史张梦锡之大蛟寨,“蛟”,全氏传中作“皎”。诸生杜懋俊、施邦炌之管江寨,皆在鄞江。时则职方主事华夏佐长祥,推官杨文琦佐翊,大理评事王家勤主施,杜军事,而评事董志宁奔走联络诸寨间。故主事屠献宸,推官董德钦,招兵宁波,遇降将海道中营游击陈天宠,仲谟二人,故史阁部麾下也,与之盟,请效死为内应。

会钱肃乐谒鲁王于长垣,以兵部尚书部署海上诸军,连复闽海州县,且逼福州,于是大兵之在浙者撤以备闽。志宁语夏曰:“此可乘之隙也”。将以舟山之师会大兰,王翊军下宁波,而己以天宠等之师翻城应之,复连东山李长祥军下绍兴,则监国故疆可复,乃入舟山乞师于黄斌卿,不应,愤而归。会夏以与故御史冯京第书,往来海上,事泄,为慈溪大侠所告,捕之入狱,家勤为营救,得出。再诣舟山,极陈“山寨诸军刻期并集,百里之内牛酒日至”,斌卿为之心动,许之。于是夏与文琦、家勤飞书发使,诸寨响应,而斌卿卒犹豫不发,遂为降绅谢三宾所告。大兵捕之急,志宁脱走,夏等俱被执。

初,志宁拥钱肃乐起兵于鄞,同豫议者,家勤、梦锡、夏及陆宇原、毛聚奎,时所称“六狂生”者也。三宾已降,复贻书王之仁,请斩肃乐及六狂生,而之仁旋归于鲁,泄其谋。志宁等缚三宾,夹长刀而下,三宾哀号,请输饷万金,乃得免。

至是三宾以计赚取夏贻大兰帛书,告之大府,密调慈溪兵袭大兰,翊走避四明山中。袭东山,长祥走奉化,前军章有功死之。乃下令大索。

先是翊与黄宗羲招山寨兵,为大兵所觉,捕之急,囚其弟翃,令以书招翊,翊不顾,遂杀翃。【考异】屠、华等五君子之狱,诸书曾系之戊子,盖被杀之年月也。证之全氏《华氏忠烈合状》,其就刑在戊子五月初二日,而王家勤之死迟一月,然其起兵谋袭宁波,则在大兵入福州之前后事,故黄氏《行朝录》系之是年十二月。而全氏《大兰王公墓碑》记其事,亦云“丁亥十二月”。《华氏状》中再劝斌卿出师,有“今十一月十四日,直指使者之天台”之语,则其事发于丁亥之冬,刑于戊子之夏,叙次分明。自甲申以来,苏州、太湖及浙东山寨为残明殷顽之两大狱,《明史》于山寨事独遗之,今据《全集》增。

顺治五年

春,正月,丁酉朔,明桂王在桂林。鲁王自闽安镇移次壶江琅琦屿。

癸丑,明鲁王将郑彩潜害其大学士熊汝霖。

时王窜居海岛,彩专政,与汝霖有隙。会彩部下兵与定远伯周瑞兵哄,送汝霖治,汝霖笞而逐之。彩遂激众怒,夜分,破门入,执汝霖沉之海,并其幼子。【考异】全氏谓“熊仅一子,在北未归。”今仍据《辑览》,不书名,义兴伯郑遵谦不平,彩复遣人杀之,亦投尸于海中,并其爱妾金氏。【考异】汝霖遇害,诸书皆云“望后二日”。《航海遗闻》作“十七日”,盖癸丑也。金氏,见《绎史》,或云自尽。

癸亥,降将金声桓叛,以江西附明桂王。

声桓以左良玉部将归附,乙酉之夏,与降将王体忠合兵取江右,声桓计杀体忠,以其党王得仁代之。得仁亦闯部裨将,所称王杂毛者也。江西既平,授声桓总兵,恃众骄恣,江西抚、按每裁制之,声桓、得仁心怏怏。

初,明万元吉曾识声桓于杨嗣昌军中,及守赣,贻声桓书,劝之纳款于唐,声桓对众挞其使,夜深,亲解其缚而遣之。未几,桂王立,声桓潜遣其客雷德复通款粤中,以其妻子在京师,未敢发。会有以声桓阴事告巡按御史董学成者,并及得仁,适声桓之孥亦自京师至,二人叛志遂决。先一夕,闭城门,部勒全营,围学成官署,杀之,并及副使成大业。比明,遂执巡抚章于天于江中,迎故明大学士姜曰广入城以资号召。遣人奉表桂王,王封声桓昌国公,得仁新喻侯。声桓遂以反正为名,仍用永历二年正朔。

是月,故明宗室朱容藩僭称监国于夔州。

初,容藩受桂王总制,驻蜀,与巡抚李乾德等不相下,川中诸将李占春附容藩,袁韬附乾德,互相争杀。

会广西危迫,相传桂王已没,容藩遂伪称监国、天下兵马副元帅,建行台于夔州,称制封拜,明御史钱邦芑传檄讨之。堵胤锡以湖南地失,无所归,由贵州走蜀,见容藩,责以大义,晓譬利害,其党颇散。

占春与韬战不胜,退至涪州。时明大学士吕大器督师四川,至涪州,过占春营,具言“桂王无恙,容藩乘机僭窃,当得罪。”占春以为然,乾德乃檄诸镇讨之。【考异】容藩僭号,诸书皆系之去年,盖谋杀乾德在去年十一月长至之日,而韬与占春相争杀则今年正月事也,今据《辑览》年月书之。

二月,庚午,叛将金声桓遣王得仁统兵陷南康、饶州,遂攻九江,扬言将窥江宁。

或说声桓曰:“昔宸濠反江西,武宗择王守仁而任之,居上游之赣州,宸濠不备,遽下浔阳,攻安庆,而守仁顺流疾趋会城,遂扼其吭而拊其背,卒禽之。今文武督皆在赣州,宜先攻之。不然,且伺我后。”声桓从之,立召得仁还,与并力犯赣。以宋奎光宁南昌,已与得仁出师,遂围赣州。

丁亥,明桂王奔南宁。

初,郝永忠驻师桂林,与城外团练兵哄,大掠水东十八村,与瞿式耜构难,式耜力调剂,永忠兵乃移驻兴安。至是大兵前驱至灵川,永忠战败,奔桂林,请王即夕西走,式耜力持不可。时何腾蛟方出师在外,式耜言:“督师警报未至,无大恐。若播迁不已,国势愈弱,兵气愈难振,民心皇皇,复何所依!”不听。王左右皆请速驾,式耜又言:“俟督师还,背城借一,胜败未可知。若以走为策,则何地不危!”反复数百言。王曰:“卿不过欲予死社稷尔。”式耜为泣下沾衣。严起恒曰:“明日当议之。”迨夜半,王已驾行。甫出城,永忠田大掠,捶杀太常卿黄太元,式耜家亦被掠,家人矫腾蛟令箭,乃得释。日中,赵印选诸营自灵川至,亦大掠,桂林内外如洗。永忠走柳州,印选等走永宁。

明日,式耜息城中余烬,安抚远近。焦琏及诸镇周金汤、能兆佐、胡一青等各率所部至,腾蛟亦自永福至,民心粗定。

时大兵进克兴安,破岩关,兴安总兵三人史佚其名。及副、参、游以下死者四百人。

是月,故明崇阳王袭黎平,为降将陈友龙所败,诸营俱溃降。独兴化土司迎奉国将军晖奎入寨,以兵千人守之,复为友龙所破,晖奎死之。

明鲁王拜钱肃乐为东阁大学士,三辞,不许。

郑彩既害熊、郑二人,逆节大著,诸镇皆恶之。肃乐辞相位不得,请每日系艍于王舟之次,票拟章奏封进,即解维别去。其所票拟,不过上疏乞官,循故事而已,大者则彩主之,虽王亦不得而问也。肃乐每入见,即流涕不止,曰:“朝衣拭泪,昔人所讥,臣不能禁。”王亦为之潸然。

三月,乙巳,明桂王入南宁,随驾者自马吉翔外,淮内阁严起恒、兵部尚书萧琦、科臣许兆进、吴其雷、尹三聘、洪土彭等数人而已。

王意欲进士州,琦上疏言十不便,乃止。起恒以首揆兼吏部。时君臣资斧空乏,乃悬示通衢,广为开选,二十四土州槟榔盐布诸贾及土乐户,皆注仕籍,流品益淆杂矣。

戊申,大清兵入顺庆。

丁巳,大兵攻桂林。时桂林空虚,我军直薄北门。明督师何腾蛟分三面出,胡一青以滇兵出文昌门,周金汤、熊兆佐以楚兵出镕树门,腾蛟偕焦琏出北门。琏左右冲击,一青继之,我军合而复散者再,遂解围,退驻全州。

桂王在南宁,瞿式耜遣使问王及太妃起居,王始知式耜无恙,为之泣下。王至南宁,故少詹事朱天麟,寓居安平土州,先是王在武冈,以礼部侍郎召,辞不赴,至是复召擢礼部尚书。天麟请率土兵略江右,不听,乃趋谒王,寻拜东阁大学士。

是月,大兵克兴化,明鲁王大学士朱继祚及参政汤芬、给事中林嵋、知县都廷谏并死之。

王自监国二年正月至长垣,至是年正月,连克建宁、邵武、兴化三府,福宁一州,漳浦、海澄、连江、长乐等二十七县,军声颇振,及是得者复失。

大兵寻克永福,里居给事中鄢正畿、御史林逢经俱投水死。克长乐,里君御史王恩及服毒死,妻李氏殉焉。克建宁,守将王祁巷战不胜,自焚死。【考异】此据《明史·朱继祚传》。传中汇书自去年正月至今年正月,凡克三府、一州、二十七县。而诸书以鲁王取兴化系之是年正月。按王以正月窜居海岛,若是时兴化已复,军威尚振,似不至此,疑兴化之复仍在去年,今据《辑览》大兵克兴化年月汇书之。复海澄在去年二月,旋为大兵所克,洪有文死之。故《辑览》分书于四年《犯崇明》目中。而永福、长乐、建宁之破,《辑览》所记在克兴化之后,今据书之。

夏,四月,丙寅朔。【考异】黄氏《行朝录》及木拂《甲行日注》皆书闰三月,而以乙未为四月之朔,是用明历也。然是时。桂、鲁二王所颁之历,亦各不同。《南略》据《粤事记》,是年闰六月,疑闰三月者海上之历,而闰六月者粤中历也。《鲁监国历》进自黄宗羲,钱肃乐在闽,复请颁《戊子监国三年历》,亦即宗羲本也,南雷自书之闰三月。必非传闻之误,且与《赐姓本末》同。而粤中事系在粤者所寄,亦见《南略》中,其为身历之月日,亦最可信。若夫野史所载,或据《鲁王历》,或据《桂王历》,所谓传闻异词,不能辨也。今遵依《大清历》,闰在四月,而所记残明事,《明史·式耜传》亦书闰三月。今附识之,以资考证。明留守瞿式耜以王在南宁,经筵无讲官,乃撰《八箴》以进,王嘉纳之。

乙亥,降将李成栋叛我大清,以广东归附明桂王。

初,成栋本高杰部将,乙酉之夏,以徐州总兵来降,从王师平粤,擢提督。成栋不乐受总督佟养甲节制,常怀异谋,及是金声桓叛于江西,诱之同反,计益决。先一日,令其兵集教场,声言索饷,越日,成栋请养甲出城抚辑,众兵呼噪,劫之以叛。成栋遂胁养甲传檄各属,遣使通款于王。广西巡抚耿献忠闻之,亦举梧州叛降。

癸巳,大兵克九江。分徇南康、饶州,皆下之,进薄南昌。

闰月,乙未朔,明桂王遣吏部侍郎吴贞毓、祥符侯侯性劳李成栋军,封成栋惠国公,佟养甲襄平伯,耿献忠为兵部尚书。广东布政使袁彭年,与成栋养子元胤,实主归附之谋,进彭年左都御史,元胤锦衣指挥使。

成栋寻遣明旧臣洪天擢、“擢”一作“耀”。潘曾纬、李绮赍奏敦驾跸端州,一时明故官之家居者,或以反正为名,或以弹冠相庆,于是晏清至自田州,授吏部尚书,张凤翼以兵科兼翰林院修撰。张佐辰自贵州来,管文选司。初,大兵之克廉州也,推官张孝起以兵拒,被执不屈,羁之军中,至是脱归,入谒,授吏科给事中。

是月,降将刘承胤、傅上瑞以谋叛为大兵所觉,皆伏诛。

五月,辛未,大清兵即南昌,先遣别将搜麦源、清岚诸道,薄西山,未下营,已血刃数百里,方合围,金声桓兄成功密约来降,宋奎光谍知,杀之。癸酉,大兵攻得胜门,城坏数处,奎光囊土塞之,得不破。

时声桓等围赣州不克,闻报大惧,撤兵急回,赣人掩击,亡其大半。至南昌,中伏,大败于七里街,遂尽撤城外屯兵入城,坚壁不出。其部将请战,不听。遣所署江西巡按吴尊周乞师于粤,尊周尽匿败状,盛称其捷,桂王喜,以尊周为总督。

大兵见声桓终无出兵意,乃用锁围法,东自王家渡属灌城,西自鸡笼山属生米渡,掘壕载版起土城,自是内外耗绝。

王得仁自军败后,不复亲督师,方娶武都司女为继室,绣旆亲迎,金鼓喧阗。我军方大骇,徐侦之,则皆曰:“王杂毛娶妇也。”已,城中粮尽,人相食,乃大出居民,城中情实尽为我军所得,因以余暇略定诸郡县。

而是时明故佥都御史揭重熙奉桂王拜兵部尚书,总督江西兵,故检讨傅鼎铨以赣州破,退隐山中,亦起为兵部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重熙召募万余人薄邵武,败还,鼎铨往援赣州,亦败焉。声桓外援尽绝,但守空城而已。

是月,大清兵以金声桓、李成栋相继叛,旋师应援,在全州者先退,至是在湖南者亦退。

明桂王督师何腾蛟乘间复取全州,复遣保昌侯曹志建、宜章侯卢鼎、新兴侯焦琏、新宁侯赵印选攻永州。而荆江侯张先璧亦克靖州,遂克沅州,光化伯堵胤锡亦遣马进忠、王进才等取常德、桃源、澧州、道州、临武、蓝山、荆门、宜城诸州县,一时楚南响应。

明浙东山寨之狱,其为首者,故职方主事华夏,次则主事屠献宸,推官杨文琦、董德钦,评事王家勤,时所称“五君子”者也。夏入狱,直指使者令宁波知府大陈刑具,究党与,夏慷慨曰:“心腹肾肠,吾同谋也。”三拷之,终不承。有劝献宸、德钦等孙词以避祸者,文琦独不可,并论死。而谢三宾再揭献宸、德钦,遂以是月初二日同就刑于鄞市。

家勤主管江军事,大兵捣大兰、东山二寨,遂及管江,明都督施邦炌、茂才杜懋俊据泰拒捕,力战三日,矢石如雨,夷伤殆尽。寨陷,懋俊犹率家丁巷战,中矢如猬,伤重倚墙而毙,尸不仆者三日。懋俊之仲父兆仙,亦力竭被执,斫其首十二刀而后踣。邦炌焚其营,寻拔其先世所遗佩刀自刎死。时家勤至翁洲招海师入援,中途被执,系之钱唐狱中,累讯,瞠目无一语,遂以越月见杀。

谢三宾之告变也,列文琦名,并及其弟故御史文瓒、都事文球。方事之殷,文琦以其父在,谋独承之,而遣文瓒、文球入闽,文瓒不可,独遣文球变服走。比就讯,文琦慷慨无他词。但言文瓒不预谋。请释之以养父而自求速死。于是当事亦议坐文琦而释文瓒,文瓒卒不可,遂继五人死之。

文瓒妻张氏负其尸,纫其首敛之,寻饮药以殉,毒不即发,复投缳而绝。文琦妻沈氏闻之,噭然而哭曰:“吾拟烈矣,吾后之哉!”亦自经。而夏妻陆氏闻变绝粒七日,或以有姑在劝之,乃日进一餐。已而有令,徙诸家妻子入都,陆氏托其子于夏之故交评事林时跃,变姓名匿之,遂自经。献宸之妻朱氏亦殉焉。时以为四明忠烈之盛事云。

先是狱未成,词连故都御史高斗枢、礼部主事李大讯于杭,里中诸义士捐数万金救之,得解。出狱,叹曰:“吾前此不欲陨黑阱耳,今得见白日而死,可矣。”遂绝粒数日卒。【考异】此据全氏杨氏《四忠双烈状》及《屠董二君子事状》书之,而《殉节录》所载,遗去杨文琦妻沈氏,今据增。至其月日之先后,据诸书皆在戊子,而全氏《事状》记五君子事。则华、杨、屠、董之死在五月,家勤死在六月,而御史杨文瓒之死亦同在五月,时又称“六君子”者是也。李之死,亦具见全氏《阡表》,据书就讯于是年正月,以二月死,并汇书之。

六月,戊戌,明鲁王大学士钱肃乐卒。

肃乐自再谒鲁王,兼吏、兵二部事,闽中郡县连复,皆其功也。嗣闻连失守,肃乐素有血疾,遂剧,熊、郑二人之死,忧使益增,以头触床卒,年四十三。

王震悼,辍朝,赐祭,赠太保,谥忠介。没后六年,故相叶向高曾孙尚宝丞进晟,始葬之福清黄檗山中。【考异】忠介之卒,《绎史》系之六月戊戌,全氏《神道碑》以为“初五日”者,是也,至其卒在琅琦,没后六年,始葬福清。而汪氏《航海遗闻》谓其遇风覆舟,披薙入山卒于福清,则误以江上破后之事当之,而忘其再出也。今据全氏《碑文》。

癸卯,明桂王自南宁至浔州。

先是李成栋请王入广州,王将赴之,瞿式耜请还桂林,疏言:“驾若东幸,军中将帅谓朝廷乐新复之土,成栋亦有邀驾之嫌,号令既远,人心涣散,臣不能制也。”再疏令检讨蔡之俊往迎,又令给事中蒙正发敦跸,俱不报。

遂至浔州,封浔帅陈邦传为庆国公,邦传请世守广西如黔国公故事,大学士朱天麟执不允。邦传怒,以庆国公印、尚方剑掷天麟舟中,要必得。会瞿式耜持疏劾之,廷臣亦多争之者,邦传乃止。【考异】天麟沮邦传世守事,据《明史》本传书之。然天麟固党于邦传者,今删去“终执不允”四字,并载式耜之劾,以著世守之终寝,乃式耜也。

秋,七月,甲子朔,明桂王次梧州,谒兴陵。即桂端王陵也。

李成栋遣其将罗成耀率甲士五千趣驾入广州,瞿式耜虑成栋将挟王如刘承胤故事,复上疏力争,廷臣重违成栋意,乃议“肇庆本监国旧驻,地居两省之中”,遂定计移跸趋肇庆。

八月,癸巳,明桂王至肇庆,拜成栋大将军,子元胤亦封南阳伯。

成栋言:“式耜拥戴元臣,不宜久在外。”王召式耜,式耜愿留桂林,终不入,然闻政有阙失,必具疏力争,尝曰:“臣与主上,患难相随,休戚与共,不同它臣,一切大政,自得与闻。”王虽褒纳,不能尽从也。

时诸臣各树党援,从成栋至者,曹煜、耿献忠、洪天擢、潘曾纬、毛毓祥、李绮自夸降附功,气陵朝士; 自广西从王至者,严起恒、朱天麟、王化澄、吴贞毓、吴其雷、晏清、洪士彭、尹三聘、许兆进、张孝起皆自恃旧臣,诋斥曹耿等。久之,复分吴、楚两党:主吴者,天麟、孝起、贞毓、化澄及李用楫、堵胤锡、万翱、程源、郭之奇,皆内结马吉翔,外结陈邦传;主楚者,袁彭年及少詹事刘湘客、给事中丁时魁、蒙正发、金堡,皆外结瞿式耜,内结李元胤。

元胤方握政柄,彭年等依为心腹,揽权殖货,势甚张,时人目为“五虎”。彭年尝论事王前,语不逊;王责以君臣之义,彭年勃然曰:“倘向者惠国以五千铁骑鼓行而西,君臣义安在!”王变色,大恶之。

彭年等谋攻去吉翔、邦传,权可独擅也,令堡疏陈八事,劾邦传十可斩,吉翔及中官庞天寿、大学士起恒、化澄与焉。起恒、化澄乞去,天麟奏留之,堡与时魁等复相继劾起恒、吉翔、天寿不已。太妃召天麟,面谕“武冈危难,赖吉翔左右”,令拟谕严责堡等,天麟为两解,卒未尝罪言者,而彭年辈怒不止。王知群臣水火甚,令盟于太庙,然党益固,不能解。

甲辰,叛将李成栋为明桂王提兵下南雄,谋度岭犯赣以援南昌也。

冬,十月,辛丑,明桂王杀降将佟养甲。

养甲为李成栋所忌,密请王除之,至是,王命养甲至梧州祭桂端王陵,遂遣盗杀之白沙洲。

丁巳,李成栋大败于赣州。

成栋驻南雄,率部众及峒蛮、土寇共二十万,号称百万,犯赣州。营栅未立,成栋忽梦中惊闻城上呼董大哥者三,以为董大成已降,盖大成乃成栋中军也。

成栋军中大乱,我巡抚刘武元、总兵胡有升等乘机出击,大败之。成栋单骑走,十大营皆溃。我军斩首万余级,俘获无算。成栋退屯南康。

十一月,辛酉朔,明桂王督师何腾蛟克永州。

腾蛟遣曹志建等围永州三月,大小三十六战,至是遂克之。时宝庆、衡、永诸郡县大半复入于明,腾蛟议进兵长沙。瞿式耜以机会可乘,请王还桂林图出楚之计,不纳。【考异】《东甲闻见录》、《行在阳秋》皆系腾蛟复永州于是年九月,而王氏《永历实录》系围永州于十月,皆传闻之异词也。《明史·腾蛟传》言“围城三月”,疑九月为围城之始,而十一月朔始克之,正与“围城三月”之语合,今据之。

十二月,明桂王督师堵胤锡招忠贞营李赤心军自夔州至。

时马进忠取常德,驻其地,胤锡恶进忠,令让常德以与赤心。进忠大怒,尽驱居民出城,焚庐舍,走武冈,而宝庆守将王进才亦弃城走,他守将皆溃。赤心等所至皆空城,旋弃走,东趋长沙,腾蛟时驻衡州,大骇,乃檄胤锡率赤心等入湘潭,而己自衡州与之会。

降将姜瓖叛我大清,据大同,号称反正,易明冠服。诸生在籍乡官万练、刘迁、王永强等举兵应之,遂略偏关、雁门及代州、繁峙、五台等县。

是岁,明鲁王故职方主事王翊复自四明入大兰山,遂以三月破上虞,杀其署县事者。

时浙东山寨复啸聚,而小寨支军亦以百数,于是大兵欲靖山寨,以大兰最强,乃合宁、绍、台三府之军,由四明之清贤岭而入,翊合诸寨军屯于丁山以待之,久而弛。

大兵猝至,翊败,丧其卒四百人。有孙说者,不知何许人,来救翊,翊得免,而说中流矢死。我军不能久驻山中,翊得复振,与明故侍郎冯京第合军守杜岙。大清复调浙西民兵,选四明山民团练兵为乡导,遂破杜岙关口,长驱而入。翊走天台,乞天台洞主俞国望之兵,沿途招集流亡,一月间复得万余人,间道入杜岙,击破团练山民,复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