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外文卷第一 方望溪先生全集 集外文卷第二
清 方苞 撰清 苏惇元 撰年谱 景上海涵芬楼藏戴氏刊本
集外文卷第三

望溪先生集外文卷二

 奏札

  请矫除积习兴起人材札子

闻人臣之义国尔忘家君尔忘身士大夫敦尚气节

东汉以后惟前明为盛居官而致富厚则朝士避之若

浼鄕里皆以为羞至论大事击权奸则大臣多以去就

争台諌之官朝受廷杖谏疏夕具连名继进至魏忠贤

播恶自公卿以及庶官甘流窜捐腰领受锥凿炮烙之

毒而不悔者踵相接也虽曰激于意气然亦不可谓非

忠孝之实心矣惟其如是故正嘉以后国政傎于上而

臣节砥于下赖以维持而不至乱亡者尚百有馀年

窃见

本朝敬礼大臣优恤庶官远过于前明而公卿大臣抗

节效忠者寥寥可数士大夫之气习风声则远不逮也

少游四方所至辄问守土之吏之为民利病者无何

而大病于民者己列荐章矣民所爱戴者多因事罢黜

矣叩其故则曰此富人也非然则督抚之亲戚故旧也

非然则善于趋承诡法逢迎者也其罢黜者则以某事

忤某上官耳闲有贪残而被劾循良而得举者则督抚

两司中必有贤者焉而亦寥寥可数矣至于九卿乃九

牧之倡万官庶事之枢纽也督抚台垣之条奏

特下九卿必国体民生所系犹叩树本百枝皆动而可

或有差忒乎以所闻见凡下廷议其为督抚所奏请

则众皆曰此某部某长官所交好也或

上方向用未敢驳正也已而议上则果谓宜从矣其为

科道所条奏则众皆曰原议某所建也其事某某所不

利也已而议上则果谓必不可从矣同官中即有持正

而力争各部院即有心知其非不肯画题者而其议之

上达自(⿱艹石)也其保举僚属半出私意亦不异于外吏但

逼近

辇毂耳目众著出于公道者尚可参半耳是以

圣祖仁皇帝中年以后灼知此弊𠛬诛流锢以惩姧贪

拔擢矜全以劝廉吏而亲信淸公朴实之人

世宗宪皇帝敬承此意极力廓淸宵旰孜孜惟务发外

吏之欺𫎇破在廷之结习十馀年闲少知畏法而终未

革心盖由营私附势之习深而正直公忠之人少也我

皇上至诚恻怛谆谆开谕可谓深切著明矣而

特旨荐举服在大僚尚或引用富人以便身家在外督

抚多以报荒为难而州县又以匿荒为自安之计其有

不肖者每遭歳歉转日夜征比以迫蹙贫民冀邀蠲免

因缘为利此风不改则

皇上日夜忧勤于上而治教禁令不能不堕坏于𡨋昧

之中尚安望百度之皆釐实德之及下乎伏读三年

中前后

谕旨于所陈之积弊亦既洞晰于

圣心而思有以矫革之矣然所以矫革之者则有本统

焉文武之政非其人犹莫举而知人则哲帝尧犹难之

治道之兴必内而六部都察院各得忠诚无私深识治

体者两三人然后可以检制僚属而防胥吏之奸欺外

而督抚两司每省必得公正无欲通达事理者四三人

然后可董率道府辨察州县以切究生民之利病能如

此者乃有才有识有守而几于有德者也虽数人十数

人不易得况一旦而得数十人哉然不如是终不可以

兴道而致治孟子云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自古

圣君贤主未尝借才于异代亦惟我

皇上勤心以察之依类以求之按实积久以磨砻之信

赏必罚以劝惩之而已所谓勤心以察之者一则明辨

部议会议是非之实也凡一事之兴废其利害常伏于

数转之后故虽周公之圣犹有仰而思之夜以继日而

未得者况庸常之人杂以私意而揣摩瞻徇乎而奸邪

文法之吏每能巧饰偏辞变乱是非言之凿凿使观者

难辨孔子所以恶佞之乱义恶利口之覆邦家也是以

唐宋以来凡廷议皆以宰相断决之以学士参议之以

给事中驳正之自明中叶以后奸相擅权毒流天下

圣祖仁皇帝时亦有以招权笼贿家累巨万者赖

圣明刚断同时罢黜而自是以后洁已自好者皆以避

权为安内阁拟票虽有两签从未有摘发部议之非而

奏请改议者古者御史之外别设给事中专驳宰相成

议上及诏旨而南宋以后旧典寖废以故朱子屡叹之

所闻见

圣祖仁皇帝

世宗宪皇帝曁我

皇上时有尽屏廷议而独断其行止者

命下必大服众心故愚以为凡部议会议有关于国

体民生者勿遽批发必再三寻览以究其事理之虚实

意见之公私微有所疑必召平时

圣心索信其忠诚无私通达事理者尽屏左右每人而

独问之参伍众说然后内断于

圣心此即虞舜好问好察以辅其惟精惟一之学而孔

子所叹为大智也伏见

皇上于部议从者十九于九卿两议大抵从其列名众

多者道路之口颇有未恊

圣心如天或以为主议者众必人心所同而不知其实

乃本部一二人之私意或九卿中一二人之偏见怯懦

瞻徇者明知其非而不敢辨也抑又闻用人之道惟知

之为难凡人之智识必叩之而后知其材勇必试之而

后见其忠邪诚伪必久与之习而后得其真太公望文

王之师也武王用之犹反复穷究相与问答者凡数万

言管夷吾齐国之望鲍叔牙所深知也桓公用之犹每

事咨度相与问答者凡数万言方今四海九州万事百

度皆总归于六部而决于卿贰五六人每日文书到部

最少亦一二百件苟一事之失其理则奸心必滋于蠹

吏实害必被于兵民此即五六人皆至公至明虚已和

衷日夜讲求尚虑其有失误而我

皇上于六部卿贰中灼知其才识深信其忠诚者凡几

人乎古圣王用人惟已必先劳于求贤伏愿

皇上惟盛暑严寒宜安养

圣躬不可过劳外此少有馀闲即延见廷臣凡六部都

察院奏事披览之下微有所疑即召见问讯使各陈所

见听其言语则明昧可知矣观其气𧰼察其心神则公

正私曲大略可见矣即有利口而饰为忼直邪媚而貌

类恪恭者以我

皇上之至诚至明久与之习必有呈露于几微而不能

自揜者矣其馀京堂科道条陈屡合事理翰林敷奏深

圣心者亦宜愼选其人俾轮班侍直事有疑难随时召

问以习察其志行而剂度其材能至于大僚中已为我

皇上所深信者尤宜朝夕燕见与议论天下之事以穷

究其底蕴果能忠诚无私而又通达事理则于同官百

吏皆能助

皇上以检察而得其实矣所谓依类以求之者天下惟

君子与小人性情心术如水炭之不相入小人所悦必

谀佞侧媚者虽有才智而为国患更深朴直淸愼者虽

无才智尚可奉公守法竭力自效是以周公立政之篇

所三致意者惟勿用憸人而求吉士以劢相国家而已

所谓憸人谀佞侧媚而有才智者也所谓劢相朴直

正之士虽才智不足而率作策励尚可以有辅于庶政

也自古有君子而误信小人者断无小人而能进君子

者故求贤之道必以其类为招保举旧

例临时按品秩资格俾各举一二人法本无愆而人多

难信我

皇上于在内之九卿在外之督抚深信其忠诚无欲者

必各有数人伏愿

特下密旨命尽举所知而别其材之所宜然后考核试

验而次第用之比之按资格以汛举者必为得实而听

请托利身家之结习不禁而自除矣所谓切实积久以

磨砻者自汉唐以后虽仍六官之名而职事多非周官

之旧矣而就今功令所宜秉承者则吏部之职非独按

籍呼名循例黜陟也其实在使请嘱者望风而自止巧

法者百变而难欺戸部之职非独谨守管钥会计出纳

也其实在明于万货滋殖之源生民实耗之本礼部虽

奉行旧典而事有特举必当酌古准今可为后法且寅

淸端直无玷其官兵部之实在辑将校之骄气以绥靖

兵民消祸变于无形以折冲万里刑部之实在时情罪

之寛严以砥维风教辨四方之伪狱以震慑职司工部

之实在识海内山川之形势以知疏凿之宜核水土人

功之等差以定工程之度至于都察院之设本以肃朝

廷之纲纪儆百吏之官常劾中外文武大臣之不法而

自副都御史郭琇排撃要人以后五十年来未闻力争

国家之大事斥指大吏之非人者不过掌行过文书而

已然则此职盖几于虚旷矣伏愿我

皇上于部院卿贰必愼𥳑忠诚而以明达者佐之辨其

材之所宜而各责之以实使日夜训励其僚属而随时

以进退之则中材以上咸自矜奋数年以后公正之风

可作而练达事理者亦渐多矣所谓信赏必罚以惩劝

者凡中人之志行多以奖进激励而成平时主部议者

不过正卿中一二人主会议者不过九卿中

皇上所向用之数人顺从缄默者长得自安据理直

者必遭忌嫉积习为常所以靡靡日趋于瞻徇而非果

竟无人也倘我

皇上时时延见一一考验忠诚者笃信之明达者褒嘉

之怀私者废斥之庸昧者退罢之则旬岁之闲勃然而

兴起矣

世宗宪皇帝于大计保举之员赃罪败露督抚降调司

道革职条例甚严而奉行不实惟奉

特旨独举一人者降调甚多而督抚司道之计典无闻

焉盖以所举众多不能尽诘而姑从寛贷耳用此赂请

阴行举劾顚倒无所顾忌(⿱艹石)一依雍正六年定例执法

不移则孰敢徇私任意以自累乎自耗羡归公以后州

县之繁剧者养廉至千数百金犹不足以延幕客办公

事在内诸司虽𫎇加俸一倍犹不足以僦屋赁仆秣马

供车伏愿通计天下之耗羡及经赋所馀详加筹画必

使州县得备其公事诸司得赡其身家然后一犯赃私

严法不贷其声绩显著者则时赐金帛进爵秩而使久

于其任如此则凡为吏者皆得俯仰宽然洁已以奉公

孰肯苟且行私以自取终身之坠陷乎信能行此四者

则忠良有恃以不恐奸邪有术而难施中外大臣日夜

孜孜以进贤退不肖为己任庶司百吏皆知奉公守法

洁己爱民之为安数年之后众正盈廷官守经法民无

幸心虽大艰猝投无难共济而况举先王足民之大经

布前代屡验之良法尚何虑其阻挠废格纵私生事以

扰民乎至于民食既足则当渐为礼俗之防官常既修

则当实讲教士之法内治既定则兴屯卫于边关设军

田于内地使精神可以折冲立制防于海峤谨治教于

苗疆使患害消于未兆皆宜次第修举而臣不敢以为

言诚以积习不除人材不足官常不立则为之而必不

可成成之而必不可久也凡所陈奏皆五十年来所

耳闻目见确知其状不得不入告

圣明者老矣生世无几时如以言为可用伏望留

此折以验群情以考治法时复

赐览如用言而无利于民无益于

国虽死之后尚可夺之爵

命播之过言以示惩责也昧死上陈不胜悚息瞻企

之至谨奏

  拟定纂修三礼条例札子

窃惟明初五经大全皆各主一人之说且成于仓卒

不过取宋元儒者一二家纂辑之书稍摭众说以附之

数百年来皆以为未尽经义不称大全之名是以

圣祖仁皇帝特命重修四经颁布学官昭示群士然惟

周易多裁自

圣心所取至约而前儒未发之蕴开阐实多故特名折

衷馀三经则曰彚纂我

皇上躬履至道重念先圣遗经未尽阐扬

诏修三礼乃汉唐以来未有之盛事而三礼之修视四

经尤难盖易诗书有周张二程以开其先而朱子实手

订之典谟以下亦抽引端绪亲授其徒胡氏春秋传虽

不免穿凿而赵啖二陆刘孙胡程之精言采录实多诸

经大义已昭然显著故折衷彚纂但依时代编次先儒

之言而不虑其无所归宿也陈澔礼记说自始出即不

餍众心诋议纷起周官仪礼则周程张朱数子皆有志

而未逮乃未经垦辟之经欲从大全之例则无一人之

说以为之宗欲如折衷彚纂但依时代编次群言则漫

无统纪学者终茫然莫知其指要必特起凡例俾大义

分明而后兼综众说始可以信今而传后等审思详

议拟分为六类各注本节本注之下一曰正义乃直

经义确然无疑者二曰辨正乃后儒驳正旧说至当不

易者三曰通论或以本节本句参证他篇比类以测义

或引他经与此经互相发明四曰馀论虽非正解而依

附经义于事物之理有所发明如程子易传胡氏春秋

传之类五曰存疑各持一说义皆可通不宜偏废六曰

存异如易之取𧰼诗之比兴后儒务为新奇而可欺惑

愚众者存而驳之使学者不迷于所从庶几经之大义

开卷了然而又可旁推交通以曲尽其义类伏惟我

皇上圣学崇深剖析经史通微抉奥故敢略陈愚见仰

圣诲鉴定施行以便排纂为此谨奏

  奏重刻十三经廿一史事宜札子

乾隆三年十二月十五日大学士兼管翰林院事张廷

玉福敏奏称重刋经史必须参稽善本博考群书庶免

舛讹

武英殿为内府藏书之所就近校阅实为便易今拟于

编检内选派六员咨送到

殿俾校勘刋刻会于一处则错误可免而书易成奉

旨依议编检六员恐不敷用着添派庶吉士六员钦此

等即通知庄亲王令

武英殿监造等查库内存贮书籍并无监板十三经廿

一史窃思经史惟宋板字鲜遗讹目今不惟宋板难得

即明初刻本亦少生平所见惟嘉靖以后之板已屡

经改补无三五页无遗讹者而现今监板更剥蚀无一

完善可凭以校对伏祈

皇上饬内府并内阁藏书处遍查旧板经史兼

谕在京诸王大臣及有列于朝者如有家藏旧本即速

进呈以便颁发挍勘并饬江南浙江江西湖广福建五

省督抚购求明初及泰昌以前监板经史各送一二部

到馆彼此互证庶几可补其缺遗正其错误更有请者

自唐初孔颖达贾公彦等所引十三经及传注并周秦

闲诸子已多讹误宋明刋刻未经订正我

皇上博极群书倡明经学等当详悉挍勘一一开列

进呈

御览酌定改正昭示来兹庶几此书刋布度越宋明以

副我

皇上嘉惠后学至意又前翰林院侍读学士何焯曾博

访宋板校正前汉书后汉书三国志遗讹曾见其书

并求下江苏巡抚向其家索取原书照式改注别本送

馆原本仍还其家毋得损坏其馀挍勘事宜具列于后

伏候

圣裁

一校勘经史与见修之书不同见修之书即有遗落可

增删上下文以就合之经史行世已千数百年遗落一

句数字即需重刻数十板劳费甚大必更番校对一字

无讹始可写様必様本对淸始可登板若限期催促一

部未成又发一部必多错误

一翰林院送到编检六人奉

旨添派庶吉士六人等拟择原在

殿编校翰林十二人合同分派先对十三经互稽经传

以考舛误限八月内将底本对完等细加斟酌缮折

进呈然后次及史记前汉书后汉书三国志四史皆有

注解亦宜详勘以下诸史则参伍旧本増改落字错字

加功较易矣

一旧刻经史俱无句读盖以诸经注疏及史记前后汉

书辞义古奥疑似难定故也因此纂辑引用者多有破

等伏念必熟思详考务期句读分明使学者开卷

了然乃有裨益

一前明所刋经史每卷之首止列校刊职官姓名而汉

唐先儒转附第一行每卷之下且或止称某氏或具姓

名鄕里或并详官阶封邑诸经诸史𣢾式各殊闻彼时

书岀即众议哗然其后冯梦祯为国子监祭酒重刻史

记始变其例众以为是今拟仿其例王大臣监修校勘

列于目录之前汉唐先儒列于毎卷之前分校诸臣列

于每卷之末卷内若有遗讹则分任其责者无可推诿

庶几各竭心力又在

殿翰林内有詹事府正詹事陈浩左庶子周学健翰林

院侍读学士吕炽编修朱良裘行走年久向来一切编

校之事承办居多今拟将诸翰林所对经史仍派令此

四人分领以专其责合并声明

一刻字之板材有老稚干久之后边匡长短不能画一

故自来书籍止齐下线惟

殿中进呈之书并齐上线临时或烘板使短或煮板使

长终有参差仍用描界取齐数烘数煮板易朽裂凡字

经刳补木皆突岀散落再加修补则字画大小粗细不

一而舛误弥多经史之刋以埀久远(⿱艹石)致剥落则虚糜

国帑伏乞特降

谕旨即进呈之本亦止齐下线不用烘煮庶可久而不

敝为此请

旨钦定程式以便遵行谨奏

  请定庶吉士馆课及散馆则例札子

昔宋臣苏轼进言河北五路乃自古豪杰之场其人可

任以事然欲使之治声律读经义与吴楚闽蜀之人争

得失则惟有不仕而巳请特为五路别开仕进之门盖

因尔时以诗赋设科河北五路虽有直方魁杰之材而

自逹靡由为可惜也

国家会试以南北中路分额士多争论

功令屡更乃定议分省计卷

钦定名数此诚至均至平之法惟翰林一职专司文学

河北五路及边徼远省与选者甚稀自有知识窃见

内阁九卿出于翰林者十常七八盖因职亲地近材识

志行之美易达于

天听若散在州县则或挂于事故或抑于上官虽有介

节长才或趑趄以终老故天下士尤以翰林为淸华而

恨不得与本科进士已经

朝考我

皇上复命王大臣选择以备引见此作育人材公溥详

愼之至意也而

朝考取备庶常之选者三十有六人江南浙江江西湖

广四省数已三十其馀仅六人耳岂吴越三楚而外材

识志行可以登淸华列侍从者竟无其人与徒以声律

辞章素所不习者多耳选馆之期伏乞

圣明少为留意至于教习庶常请嗣后江南浙江江

西湖广福建仍课以诗赋其馀各省则专治本经义疏

及资治通鉴纲目所载政事之体要散馆之日试以所

专课各二篇其兼通者亦得自著所长而不相强如此

则东南之士益留心于经济之实用而河北五路以及

边方之士亦不至困于声律之未谙可以陶冶群材使

争自淬砺盖政事文学皆人臣所以自效而政事之所

关尤重使海内昭然知我

皇上取人不专以文辞而必求其实济则有志之士当

益思自奋于

圣明之世矣天下之事苟有偏重则积重积轻之势以

渐而成而弊亦随之惟

圣主能见其微故臣敢冒陈末见上渎

圣聪谨奏

  论考试翰林札子

为冒陈末见以备采择事我

皇上特降谕旨亲试翰林俾有学有识者得自见于

圣明之朝而鄙朴无文者不能冒滥诚陶冶群材磨礲

激劝之至意也但如云贵川广诸省地本荒远学少师

承诗韵文律俱非所谙是以

圣祖仁皇帝

世宗宪皇帝每值选择庶常及散馆之期于诸省恒多

宽假非特鼓其向学之志亦怀柔远人之一道也伏乞

皇上于云南贵州四川广西及陕西湖南诸省其文义

荒疏应加罢斥者较他省稍为矜恤概

赐引见相其材质分别改任以示优容盖其地登朝之

士较中土为稀苟有膺淸华之选者即鄕邦之众望属

焉傥𫎇格外埀

恩不惟可广教思于无穷亦可使边荒之民奉扬

皇仁感激勖励不揣愚昧上渎

圣聪不胜战栗悚息之至

  请定孔氏家庙祀典札子

钦惟我

皇上躬履至道复先圣之丧纪考三礼之遗文事关名

教莫不周咨详议以求其当洵好问好察之至意也前

副都御史臣陈世倌奏请加封崇祀

先师前母奉

旨九卿议奏愚陋之见与九卿所议未能画一又忝

列礼官値兹巨典不敢不敬陈末议以候

圣裁谨按启圣王娶于鲁施氏生九女其妾生孟皮有

足疾既老求婚于颜氏颜父问三女孰能往

先师母最少对曰从父之制将何问焉见于家语见于

史记注见于阙里志其言历历可据家语为东汉时孔

氏所岀家藏书至王肃而显朱子学庸集注乃晚年所

定于哀公问政章两引家语总注云按孔子家语亦载

此章其文尤详盖子思删其繁文以附于篇据此则子

思未作中庸以前孔氏原有家语之书明矣朱子又尝

曰孔丛子乃后人所伪作家语盖王肃编古录杂记语

或有疵然非肃所自作夫所谓有疵者谓引大戴礼帝

系姓及杂记坟羊与骨节专车之类耳至

先师之生母前母肃岂敢妄为构造则其为孔氏之旧

闻明矣朱子之言炳著如此而或欲据此以为朱子不

信家语之征不亦诬乎若史记注之正义索隐则取诸

孔安国马融郑康成何休杜预范甯贾逵服䖍诸儒周

以后之书莫古于迁史而孔子世家所载

先师父与

先师母颜氏配合甚为诬妄又云孔子不知父墓乃其

母讳之故注引家语施氏生九女其妾生孟皮有足疾

既老求婚于颜氏以辨史记所传之谬若以家语施氏

之事为非真则是以迁史所传为可信矣此又人人知

其不可者也至于阙里志所据本于祖庭广记乃孔氏

世守之书假令启圣王元配施氏稍有疑似何以自著

于家乘而不之削邪然而孔氏家庙至今无施氏之主

者盖亦有故缘唐哀帝天祐二年朱全忠逆乱天下分

裂孔氏之洒扫戸孔末作乱杀

先师四十二代孙光嗣而自为曲阜令孔氏苗裔几绝

是时光嗣子仁玉生始九月其母张氏挈之逃匿外家

比九岁鲁人以闻于梁梁始命仁玉嗣位仁玉孤幼童

昏复立宗祊于危难抢攘之馀其祀颜氏而不及施氏

岂可以为典要哉仁玉以后蹈常习故不复自反其初

而历代以来则亦但知崇祀

先师于太学胶庠无由知其家庙并无施氏之主也而

诸臣多谓颜氏笃生

先师不可以施氏之主位于其右此大非也

先师母颜氏明于大义人也观其闻父命而请行则持

身一禀于礼而无俗情可见矣身膺

先师之封典秩祀二千馀年而与启圣王相守至老之

施氏竟不得祔于庙不独

先师惄然心伤而

先师母颜氏之心亦有缺然不自得者矣我

朝重熙累洽至

世宗宪皇帝及我

皇上之世如周家之制礼作乐大备于成康故曲阜令

孔毓琚既申详抚臣陈世倌以请于前世倌今为副都

御史又复以为请诚以数百年来未举之旷典欲及

圣明之世以补其废阙也昔程子答友书尝言若前母

无子似宜以生子之母配朱子深以为非谓宜遵唐礼

以前母与生母并配此万世之定论也况我

朝封典必先前母而后及生母今明征于经传之载纪

折衷于朱子之定论揆以

先师

先师母孝敬之仁心断以我

国家之令典施氏之应受封于

朝设主于庙义无可疑者况本乎孔氏子孙之自请必

其实有不安于心者可知也陈世倌前奏未经部允今

复陈奏则其为人心之不可以已者又可知也愚以

为应

特敕锡封施氏与颜氏并祀寝殿以昭我

皇上锡类之仁恩迈古之盛典一介寒微非好与诸

臣为同异以渎

圣听诚以此事系海内之观瞻关万世之公议不敢不

详悉愼重苟徇众议我

皇上圣学崇深必有以察臣言之是非不胜战栗企

瞻之至谨奏

  请以汤斌从祀文庙及熊赐履郭琇入贤良祠札

   子

伏惟

世宗宪皇帝特诏故御史陆陇其从祀

孔庙故工部尚书汤斌又荷我

皇上特恩赐谥文正补入贤良祠顷读

圣谕求直言极諌之士首举陇其为标准

两朝

圣主尚德褒贤非独二臣之荣乃

邦家之光也窃思汤斌实学躬行与陇其相匹而立

朝大节则尤彰显故五十年来学者号称汤陆或谓其

讲学之书虽宗朱子而亦闲取陆王殊不思陆王之身

已从祀

孔庙而乃以议斌义无所处又

世宗宪皇帝特建贤良祠以褒前厉后而故大学士熊

赐履左都御史郭琇尚未得与想当时礼官未有以二

臣生平入告者窃思赐履当四辅臣柄国时独上万言

书劾之是以

圣祖仁皇帝甫亲大政即擢居辅弼专以尚书周易及

朱子之书启沃

圣心及晚年再起立朝则不附权要私居则泊若寒儒

可谓终始不渝矣郭琇首发柄臣之朋党姧欺

圣祖仁皇帝赫然震怒同时罢斥朝政为之淸明善良

由兹坦步其功最著窃观贤良祠诸臣有远不及二臣

但以廉静勤愼而得定祀者矣而二臣不与海内公论

多以为疑闻古昔圣王操三重之道可进退百代以

制祀典故唐虞以前稷祀句龙至成汤而易之以姬弃

其明征也伏乞我

皇上敕下内阁九卿定议俾汤斌从祀

孔庙则可以昭

本朝理学之昌明俾熊赐履郭琇入贤良祠则可以为

卿台垣之模楷此海内有心有口者之公言非臣一

人之私议也

  论九卿会议事宜札子

为敬陈末议以核事实以肃风纪事伏惟我

皇上布德彰教兴利除弊所以惠保黎蒸者

圣心所运无远不周群下所陈虽微必录每自念生

逢不世出之

圣主愧无嘉谟以勷盛治近在九卿班见有二事返之

愚心欲缄默而有所不安故敢敬陈以备采择

一九卿会议宜少为变通以责实济也凡发九卿会议

必因事体重大或理有疑难故博稽于众期询谋之佥

同其或意见各有所主本许并陈以俟

宸断此执两而后用其中之道也迩来値奉

旨发议事主稿之部先期将原奏传送九卿及期会集

则主稿之部书吏将原奏宣读一过随将所议之稿宣

读一过即以次送九卿画题聚三四十员之九卿而取

决于俄顷之闲未议之先既不知主稿者如何定议俄

顷之际岂遂能耳顺心通则是有会议之名而无其实

也亦闲有一事而再议三议者亦不过主议数人相与

商论馀惟旁观受成而已在九卿受

皇上深恩岂敢以雷同附和苟且塞责但启口而有言

无答之者并无辨之者不过听其自言自止而画题者

已纷纷相继矣愚以为自今以后凡有会议事宜令

主稿之部先行定议然后移送九卿俾得从容审度如

所见相同即于移稿之上画押送还主稿之部不必更

行齐集如其中尚有数人未协所议则主稿之部专会

同未协各员至公所详悉商酌以求其是其或必不能

同则异议者将所议斟酌画一画押送主稿之部使并

列上奏以俟

圣裁盖凡物之理偏举其一端皆可以言之成理而不

见其罅漏两端并列而相形则可否立见矣是非之心

人所同有主议者能平心以察异已之说则必无护前

自用之失知异已之说可并达于

宸聪则不敢不虚公详愼而偏执所见如此在诸臣既

得各抒其敬事之心而

皇上亦可以收兼听并观之益且可藉是以知诸臣之

明昧自不敢以不当理之浮言上烦

圣听矣

一詹事科道应照旧例使与会议也查

本朝典例九卿而下詹事科道并列会议班所以尽众

人之思虑以求事理之至当非具文也而十馀年以来

批发会议事件多止及九卿而詹事科道不与以为

国家大事咨询不厌其周九卿而外未必无一得之可

采者况詹事班资淸要不日即列九卿科道本属谏官

唐宋以来虽制诰皆得封驳官虽卑而专司言责于天

下之利弊朝政之缺失大吏之过愆皆得抗言不讳使

凡百有位莫不严惮于台谏之风裁所以立制防达壅

塞也我

皇上虚怀从善每谕大小臣工以时纳言不必嫌畏何

独九卿所议之事不使台垣诸臣得与其末邪且诸臣

与议事之班则观其所见同异即可以验其才识而有

心于国是者亦得以熟练政务则即此可为陶冶人才

之助矣自唐宋以来国家大事以台諌抗言维挽救正

者史不绝书即我

朝百年以来科道与会议之班未闻以狂迂之见阻挠

国事者亦其明验也请复旧制詹事科道仍与会议班

其有卓见与主稿之部不符者亦得随九卿之后公同

商酌画一并奏以候

圣裁如此则小臣咸思自奋而我

皇上明目达聪之用未必不少裨万一也愚昧之见

偶有所怀辄敢轻吐诚以生际

圣明土壤细流或可裨山海之崇深于此而不思自效

是上负

圣恩而内欺本志也不胜悚栗企瞻之至

  谢授礼部侍郎札子

本月二十四日内阁传

旨授臣苞礼部侍郎闻

命惶悚无以自容念负罪愆𫎇

圣祖仁皇帝赦除

特命内廷行走又䝉

世宗宪皇帝不次拔擢于雍正十一年内阁学士

以步履维艰非扶翼不能趋走具列下情求别𥳑贤

才以充阁职𫎇降

谕旨命勿理阁务专司书局凡

御门朝贺大典不能随班趋直俱荷矜容我

皇上御极

直南书房怜其衰疾

恩慈备加至优至渥朝夕趋走亦不责以常例

殊恩叠𬒳每自恨毫无报称尤恨弱足并不能与诸臣

随班供职抚心内怍对众汗颜今复𫎇

恩授卿贰伏念秩宗为典礼之司厕其闲非惟职

事难供抑且有玷

国体伏乞

老病别任贤才仍令专力书局不胜至愿若

圣意不可更易自忖衰疲力可勉强自奋于

圣明之朝者惟胸有知见不敢不从诸臣后罄竭愚忱

以仰报

圣恩于万一其一切筋力自效之事仍祈

曲赐寛恤庶不至顚顿失仪自取罪戾为此恭谢

天恩𤁋陈愚悃无任感激待

命之至

  辞礼部侍郞札子

以一介寒儒罪累衰残之馀叠荷

殊恩擢居今职常思竭诚殚力上报

主知但夙抱足疾已二十馀年自闰九月下旬左体偏

痿时复拘挛兼以心瞀首痟畏寒气喘计一日之内能

强起伏几者不及一二时虽题奏之稿循例披阅亦不

能详细审度与诸臣面议至于一切行稿竟不能办自

知于部务毫末无裨而书馆承修之事转皆底滞窃思

三礼之书自前世未经𨤲正而周官之翳蚀尤多虽经

程朱论定以为非圣人不能作而莽歆所増窜未尝辨

明群儒所交攻未尝驳正圣经深远众说混淆折衷义

理信今传后事实不易用功四十馀年尚未能得其

会通若不及精神犹可勉强之时早完此书恐衰疾

日深昏疲益甚讨论不能精密前后或有抵牾则重负

皇上委任之专而虚此盛典伏乞曲

鉴愚忱解部职别𥳑贤能俾得专力致勤于礼书

按日分功兼理

武英殿事务及评选时文勘定一统志教习庶吉士等

事庶部务不致虚担而诸事得尽实力非敢以老羸而

萌引退求闲之私意也且忝厕卿班而不能亲理部

务不独抚心自愧抑且为淸议所不容叨荣书馆而不

能切究圣经不独职事有亏抑且惧后儒之指摘反复

思之惟有据实陈情上告于

圣主伏乞俯

赐兪允不胜激切悚息之至

  进四书文选表

食礼部侍郎俸教习庶吉士方苞谨奏乾隆元年

月钦奉

圣谕命臣苞精选前明及

国朝制义以为主司之绳尺群士之矩矱本无学识

又迫衰残恭承

嘉命为愧为恐窃惟制义之兴七百馀年所以久而不

废者盖以诸经之精蕴汇涵于四子之书俾学者童而

习之日以义理浸灌其心庶几学识可以渐开而心术

群归于正也伏读

圣谕国家以经义取士人心士习之端倪呈露者甚微

而征应者甚巨故风会所趋即有关于气运至矣哉

圣谟洋洋古今教学之源流尽于是矣闻言者心之

声也古之作者其气格风规莫不与其人之性质相𩔖

而况经义之体以代圣人贤人之言自非明于义理挹

经史古文之精华虽勉焉以袭其形貌而识者能辨其

伪过时而湮没无存矣其闲能自树立各名一家者虽

所得有浅有深而其文具存其人之行身植志亦可概

见使承学之士能由是而正所趋是诚

圣谕所谓有关气运者也敬遵

明旨别裁伪体校录有明制义四百八十六篇

国朝制义二百九十七篇缮冩成帙并论次条例恭呈

御览伏望万几之暇俯

赐删定俾主司群士永为法程无任战汗陨越之至

谨奉表恭进以

乾隆四年四月初三日

凡例

一明人制义体凡屡变自洪永至化治百馀年中皆恪

遵传注体会语气谨守绳墨尺寸不逾至正嘉作者始

能以古文为时文融液经史使题之义蕴隐显曲畅为

明文之极盛隆万闲兼讲机法务为灵变虽巧密有加

而气体苶然矣至启祯诸家则穷思毕精务为奇特包

络载籍刻雕物情凡胸中所欲言者皆借题以发之就

其善者可兴可观光气自不可泯凡此数种各有所长

亦各有其蔽故化治以前择其𥳑要亲切稍有精彩者

直写传注寥寥数语及对比改换字面而义意无别

者不与焉正嘉则专取气息醇古实有发挥者其规模

虽具精义无存及剽袭先儒语录肤壳平衍者不与焉

隆万为明文之衰必气质端重闲架浑成巧不伤雅乃

无流弊其专事凌驾轻剽促隘虽有机趣而按之无实

理真气者不与焉至启祯名家之杰特者其思力所造

涂径所开或为前辈所不能到其馀杂家则偭弃规矩

以为新奇剽剥经子以为古奥雕𤥨字句以为工雅书

卷虽富辞气虽丰而圣经贤传本义转为所蔽蚀故别

而去之不使与卓然名家者相混也凡此数种体制格

调各不相类若总为一集转觉尨杂无章谨分化治以

上为一集正嘉为一集隆万为一集启祯为一集使学

者得溯其相承相变之源流而各取所长至于我

朝人文蔚起守洪永以来之准绳而加以变化探正嘉

作者之义蕴而挹其精华取隆万之灵巧启祯之恢奇

而去其轻浮险谲兼收众美各名一家合之共为一集

前代之文总四百八十六篇

国朝之文总二百九十七篇昔宋臣曾巩尝称诗书之

文作者非一相去千馀年而其所发明更相表里如一

人之说惟其理之一也况制科之文诂四子之书者乎

故凡所录取皆以发明义理清真古雅言必有物为宗

庶可以宣

圣主之教思正学者之趋向

一唐臣韩愈有言文无难易惟其是耳李翺又云创意

造言各不相师而其归则一即愈所谓是也文之淸真

者惟其理之是而巳即翺所谓创意也文之古雅者惟

其辞之是而已即翺所谓造言也而依于理以达乎其

词者则存乎气气也者各称其资材而视所学之浅深

以为充歉者也欲理之明必溯源六经而切究乎宋元

诸儒之说欲辞之当必贴合题义而取材于三代两汉

之书欲气之昌必以义理洒濯其心而沈潜反复于周

秦盛汉唐宋大家之古文兼是三者然后能清真古雅

而言皆有物故凡用意险仄纤巧而于大义无所开通

敷辞割裂卤莽而与本文不相切比及驱驾气势而无

真气者虽旧号名篇概置不录

一有明正嘉以前先辈之文有极平淡𥳑朴而淸古可

味者惟闲存一二盖必天资最高变化于古文久乃得

之非中材所能仿效也启祯杂家馀习至于

国初犹未能尽涤一时名稿中颇有脍炙人口而按以

文律求以题义则未能吻合不可以为法程者必严辨

而愼取之至鄕会试闱墨则有其文未为极致而章妥

句适脉理淸晰亦闲存一二俾中材之士得量其力所

能至而取道焉庶不致茫无畔岸而误入于歧途也

一先辈名家小题文多备极巧心但美不胜收且非鄕

会场程式兹编不录其单句有实理可发挥及中截数

何承上起下转关过脉者或上全下偏下全上偏者仍

自入选

一向来程墨房书行书各有专选今总为一集惟程墨

于本篇人名下注记馀不细加区别闲有生前未与甲

乙科而文已行世不可泯没者亦并登选俾皓首穷经

之士无遗憾于泉壤焉

一文章之道与年俱进故曹植自言其文必随时改定

每见名家文稿多晩年自订或生徒编辑往往有与初

本绝不相类者故凡其人见存者文皆不录

一文之义蕴深微法律变化者必于总批旁批揭岀乃

可使学者知所取法然题有定理理无二致其中指要

若已经前人阐发不可复易则仍旧承用以原评二字

别之

一前人流传名篇闲有字句率易义理或未妥者向来

各家选本多有节删互异之处今择其尤当者从之其

未经诸选摘发而稍加改易者亦闲有之至于全文俱

佳语句偶讹难为改易者必细摘出亦恐贻误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