巻一 文章轨范 巻二 巻三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轨范巻二
  宋 谢枋得 编
  放胆文            王字集辩难攻击之文虽厉声色虽露锋铓然气力雄健光焰长逺读之令人意强而神爽初学熟此必雄于文千万人场屋中有司亦当刮目
  争臣论韩愈
  或问諌议大夫阳城于愈可以为有道之士乎哉乎哉二字连下乃疑辞学广而闻多不求闻于人也行古人之道居于晋之鄙晋之鄙人薫其德而善良者㡬千人薫字从孟子炙字变化来大臣闻而荐之天子以为諌议大夫人皆以为华阳子不色喜居于位五年矣此句便含不諌意荣字变为华无喜色三字变为不色喜视其德如在草野彼岂以富贵移易其心哉先下此数句下章要用恒其德贞夫子凶以贬之愈应之曰第一段是易所谓恒其德贞而夫子凶者也用前言结变恶得为有道之士乎哉直贬在易蛊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蹇之六二则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夫不以所居之时不一而所蹈之德不同也若蛊之上九居无用之地而致匪躬之节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高不事之心此一段六句是双关文法韩文公专喜用之可以为法则冒进之患生应无用匪躬一句旷官之刺兴应王臣不事一句志不可则而尤之终不无也蛊上九象曰志可则也蹇之六二象曰终无尤也今阳子实一匹夫在位二字句不为不久矣闻天下之得失六字句不为不熟矣天子待之四字句不为不加矣此三句上异下同学孟子文法而未尝一言及于政视政之得失若越人视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喜戚于其心问其官则曰谏议也二字问其禄则曰下大夫之秩也五字问其政则曰我不知也三字○此三句上同下异学孟子文法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哉贬得婉且吾闻之第二段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此两句是孟子说今阳子以为得其言乎哉得其言而不言与不得其言而不去无一可者也阳子将为禄仕乎第三段问得婉古之人有云仕不为贫而有时乎为贫谓禄仕者也宜乎辞尊而居卑辞富而居贫若抱关击柝者可也此一段亦孟子说看他添字减字变换前言便不陈腐盖孔子尝为委吏矣尝为乘田矣亦不敢旷其职必曰㑹计当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矣此一段亦孟子说看他添字减字变换前言便不陈腐若阳子之秩禄不为卑且贫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哉贬得婉或曰否非若此也第四段夫阳子恶讪上者恶为人臣招音翘其君之过而以为名者故虽諌且议使人不得而知焉书曰尔有嘉谋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德夫阳子之用心亦若此者愈应之曰若阳子之用心如此兹所谓惑者矣入则諌其君出则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夫阳子本以布衣隐于蓬蒿之下主上嘉其行谊擢在此位官以諌为名诚宜有以奉其职使四方后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鲠之臣天子有不僣赏从諌如流之美庶岩穴之士闻而慕之束带结发愿进于阙下而伸其辞说致吾君于尧舜熙鸿号于无穷也若书所谓则大臣宰相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𦂳要重复提掇得醒学史记擅弓文法且阳子之心将使君人者恶闻其过乎是启之也或曰第五段阳子之不求闻而人闻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仕守其道而不变何子过之深也愈曰自古圣人贤士皆非有心求于闻用也闵其时之不平人之不义得其道不敢独善其身而必以兼济天下也孜孜矻矻死而后已故禹过家门不入孔席不暇暖而墨突不得黔彼二圣一贤者有权衡岂不知自安佚之为乐哉诚畏天命而悲人穷也夫天授人以贤圣才能岂使自有馀而已诚欲以补其不足者也耳目之于身也耳司闻而目司见听其是非视其险易然后身得安焉圣贤时人之耳目也时人圣贤之身也且阳子之不贤则将役于贤以奉其上矣若果贤则固畏天命而闵人穷也恶得以自暇逸乎哉或曰吾闻君子不欲加诸人而恶讦以为直者若吾子之论直则直矣无乃伤于德而费于辞乎前五段攻击阳子直是说他无逃避处末一段假或人之辞以攻已其言甚峻此文法最髙好尽言以招音翘人过国武子之所以见杀于齐也吾子其亦闻乎愈曰人来攻击者甚急看他分解得好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上一句说阳子未得位则思脩其辞以明其道下一句说自身我将以明道也非以为直而加人也且国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尽言于乱国是以见杀传曰惟善人能受尽言谓其闻而能改之也韩文公所以敢攻击阳子者亦靠得阳子是一个善人必能受尽言必不怒不怨子告我曰阳子可以为有道之士也今虽不能及已阳子将不得为善人乎到底不肯以有道许阳子毕竟阳子是个好人如何泯没得好处○此末句结得绝妙苏东坡作范増论攻得他无逃避处结句乃云虽然增高帝之所畏也増不去项羽不亡増亦人杰也哉正是学韩子
  讳辩韩愈
  愈与李贺书劝贺举进士贺举进士有名与贺争名者毁之曰贺父名晋肃贺不举进士为是劝之举者为非听者不察唱而和之同然一辞皇甫湜曰若不明白子与贺且得罪愈曰然律曰二名不偏讳释之者曰谓若言徴不称在言在不称徴是也律曰不讳嫌名释之者曰谓若禹与雨丘与蓲之类是也今贺父名晋肃贺举进士为犯二名律乎为犯嫌名律乎此二句设疑问之不直说破不犯讳此章法也父名晋子不得举进士若父名仁子不得为人乎甚妙夫讳始于何时作法制以教天下者非周公孔子欤周公作诗不讳文王名昌诗曰克昌厥后孔子不偏讳二名孔子母名徴在有曰宋不足徴又曰某在斯春秋不讥不讳嫌名如卫桓公名完康王钊之孙实为昭王曾参之父名晰曾子不讳昔如曰昔者吾友又曰裼裘而吊周之时有骐期汉之时有杜度此其子宜何如讳将讳其嫌遂讳其姓乎将不讳其嫌者乎此二句又设疑问之不直说破甚妙汉讳武帝名彻为通不闻又讳车辙之辙为某字也讳吕后名雉为野鸡不闻又讳治天下之治为某字也今上章及诏不闻讳浒势秉机也浒近太祖庙讳势近太宗庙讳秉近代祖庙讳机近𤣥宗庙讳○太祖名虎太宗名世民代祖名昞𤣥宗名隆基惟宦官宫妾乃不敢言谕及机以为触犯以谕为近代宗庙讳以机为近𤣥宗庙讳○此一转最高骂得时人讳嫌名者太毒士君子立言行事宜何所法守也今考之于经质之于律稽之于国家之典贺举进士为可耶为不可耶又设疑问凡事父母得如曾参可以无讥矣作人如周公孔子亦可以止矣今世之士不务行曾参周公孔子之行而讳亲之名则务胜于曾参周公孔子亦见其惑也夫周公孔子曾参卒不可胜胜周公孔子曾参乃比于宦官宫妾则是宦官宫妾之孝于其亲贤于周公孔子曾参者耶一篇辩明理强气直意高辞严最不可及者有道理可以折服人矣全不直说破尽是设疑佯为两可之辞待智者自择此别是一様文法○此辩文法从孟子来
  桐叶封弟辩柳宗元
  七节转换义理明莹意味悠长字字经思句句着意无一字懈怠亦子厚之文得意者
  古之传者有言成王以桐叶与小弱弟戏小弱弟叔虞也曰以封汝周公入贺王曰戏也周公曰天子不可戏乃封小弱弟于唐史记晋世家文吾意不然王之弟当封耶周公宜以时言于王不待其戏而贺以成之也不当封耶周公乃成其不中之戏以地以人与小弱弟者为之主其得为圣乎第一节○此是正理正论开下段辩难且周公以王之言不可茍焉而已必从而成之耶设有不幸王以桐叶戏妇寺亦将举而从之乎第二节○又难凡王者之德在行之何若设未得其当虽十易之不为病要于其所当不可使易也而况以其戏乎第三节若戏而必行之是周公教王遂过也第四节○此一转尤妙破得好吾意周公辅成王宜以道从容优乐要归之大中而已必不逢其失而为之辞第五节又不当束缚之驰骤之使若牛马然急则败矣第六节○此一段是正理且家人父子尚不以此自克况号为君臣者耶是特小丈夫𡙇𡙇者之事非周公所宜用故不可信或曰封唐叔史佚成之第七节○此一结尤高
  与韩愈论史书柳宗元
  辩难攻击之文要人心服子厚此书文公不复辩亦理胜也
  前获书言史事云具与刘秀才书及今乃见书藁私心甚不喜与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谬若书中言退之不宜一日在馆下安有探宰相意以为茍以史笔荣一韩退之耶若果尔退之岂宜虚受宰相荣已而冒居馆下近宻地食奉养役使掌故利纸笔为私书取以供子弟费古之志于道者不宜若是且退之以为记录者有刑祸避不肯就尤非也史以名为褒贬犹且恐惧不敢为设使退之为御史中丞大夫其褒贬成败人愈益显其宜恐惧尤大也则又将扬扬入台府美食安坐行呼唱于朝廷外衢而已耶在御史犹尔设使退之为宰相生杀出入升黜天下士其敌益众则又将扬扬入政事堂美食安坐行呼唱于内庭外衢而已耶则何以异不为史而荣其号利其禄者也又言不有人祸则有天刑若以罪夫前古之为史者然亦甚惑凡居其位思直其道道茍直虽死不可回也如回之莫若亟去其位孔子之困于鲁卫陈宋蔡齐楚者其时暗诸侯不能以也其不遇而死不以作春秋故也当其时虽不作春秋孔子犹不遇而死也若周公史佚虽纪言书事犹遇且显也又不得以春秋为孔子累范晔悖乱虽不为史其族亦诛司马迁触天子喜怒班固不检下崔浩沽其直以鬬暴虏皆非中道左丘明以疾盲出于不幸子夏不为史亦盲不可以是为戒其馀皆不出此是退之宜守中道不忘其直无以他事自恐退之之恐惟在不直不得中道刑祸非所恐也凡言二百年文武事多有诚如此者今退之曰我一人也何能明则同职者又所云若是后来继今者又所云若是人人皆曰我一人则卒谁能纪传之耶如退之但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同职者及后来继今者亦各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则庶㡬不坠使卒有眀也不然徒信人口语每每异辞日以滋久则所云磊磊轩天地者未必不沉没且乱杂无可考非有志者所忍恣也果有志岂当待人督责迫蹙然后为官守耶又凡鬼神事渺茫荒或无可准眀者所不道退之之智而犹惧如此今学如退之辞如退之好言论如退之慷慨自谓正直行行焉如退之犹所云若是则唐之史述其卒无可托乎眀天子贤宰相得史才如此而又不果甚可痛哉退之宜更思可为速为果卒以为恐惧不敢则一日可引去又何以云行且谋也今人当为而不为又诱馆中他人及后生者此大惑已不勉已而欲勉人难矣哉
  晋文公守原议柳宗元
  字字经思句句有法无一字一句懈怠此柳文得意者也
  晋文公既受原于王原邑乃周襄王所赐难其守问寺人勃鞮宦官以畀赵衰贤臣余谓守原政之大者也所以承天子树霸功致命诸侯不宜谋及媟近以忝王命而晋君择大任不公议于朝而私议于宫不博谋于卿相而独谋于寺人虽或哀之贤足以守国之政不为败而贼贤失政之端由是滋矣况当其时不乏谋议之臣乎狐偃为谋臣先轸将中军晋君疏而不咨外而不求乃卒定于内竖其可以为法乎且晋君将袭齐桓之业以翼天子乃大志也然而齐桓任管仲以兴进竖刁以败则获原启疆适其始政僖公二十五年所以观视诸侯也而乃背其所以兴迹其所以败然而能霸诸侯者以土则大以力则强以义则天子之册也左传僖公二十八年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内史叔兴父䇿命晋侯为侯伯诚畏之矣乌能得其心服哉其后景监秦孝公时宦官得以相卫鞅商鞅𢎞石𢎞恭石显二人汉宣帝时宦官得以杀望之萧望之误之者晋文公也呜呼得贤臣以守大邑此指文公则问非失问举非失举也然犹羞当时陷后代如此此指秦汉况问与举又两失之者其何以救之哉余故著晋君之罪以附春秋许世子止赵盾之义
  朋党论欧阳修
  在諌院进
  臣闻朋党之说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此三句是一篇主意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然臣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此转最妙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利禄也所贪者货财也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初说小人无朋又生伪朋二字尤妙及其见利则争先或利尽则交疏甚者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不能相保故臣谓小人无朋其暂为朋者伪也君子则不然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脩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尧之时小人共工驩兜等四人为一朋君子八元元善也八恺恺和也十六人为一朋苍舒𬯎敳梼戭大临尨降庭坚仲容叔达谓之八恺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谓之八元舜佐尧退四凶小人之朋而进元恺君子之朋尧之时天下大治及舜自为天子而皋䕫稷契二十二人并列于朝更相称美更相推让凡二十二人为一朋而舜皆用之天下亦大治书曰纣有臣亿万惟亿万心周有臣三千惟一心纣之时亿万人各异心可谓不为朋矣然纣以此亡国周武王之臣三千人为一大朋而周用以兴后汉献帝时尽取天下名士囚禁之目为党人汉之党锢有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有张俭范滂李膺郭泰䓁为之魁及黄巾贼起张角汉室大乱后方悔悟桓灵献三朝尽解党人而释之然已无救矣唐之晚年渐起朋党之论前世李德裕之党多君子牛僧孺之党多小人谓之牛李党及昭宗时尽杀朝之名士咸投之黄河曰此軰清流可投浊流而唐遂亡矣朱全忠时尽杀党人于白马驿夫前世之主能使人人异心不为朋莫如纣能禁绝善人之朋莫如汉献帝能诛戮清流之朋莫如唐昭宗之世然皆乱亡其国天子看到此三句岂不感悟更相称美推让而不自疑莫如舜之二十二人舜亦不疑而皆用之然而后世不诮舜为二十二人朋党所欺而称舜为聪明之圣者以其能辨君子与小人也周武之世举其国之臣三千人共为一朋自古为朋之多且大莫如周然周由此而兴者人虽多而不厌也嗟乎治乱兴亡之迹为人君者可以鉴矣只二句结绝妙
  仁宗时杜衍富弼韩琦范仲淹位执政欧阳修余靖王素蔡襄为諌官欲尽革弊政共致太平陈执中章得象王拱辰鱼周询等不恱谋倾陷君子首击去馆职名士十三人杜富韩范不安相继去国小人创朋党之说欲尽去善类蓝先震进朋党论欧阳公忧之既上疏论杜富韩范皆公忠爱国又上朋党论以破邪说仁宗感悟
  汉元帝二年𢎞恭石显奏萧望之周堪刘更生朋党请召致廷尉上初立不省廷尉为狱也可其奏后赦望之欲倚以为相恭显复白望之不悔过懐怨望非颇诎望之于牢狱塞其怏怏心则圣朝无以施恩厚遂饮鸩自杀汉桓帝九年宦官教张成弟子牢脩告李膺等养太学游士结诸郡生徒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逮捕下黄门狱北寺狱所引二百馀人禁锢终身又儒学有行义者宦官皆指为朋人死徙废禁又六七百人
  窦武陈蕃刘淑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昱杜宻王畅刘祐魏朗赵典朱㝢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泰范滂尹勲巴肃宗慈夏馥蔡衍羊陟为八顾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张俭翟超岑晊范康刘表陈翔孔昱檀敷为八及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度尚张邈刘儒胡母班秦周蕃向王章王考为八厨厨者言能以财救人者也唐昭宗天祐三年贬裴枢崔逺独孤损陆扆王溥赵崇王赞等其馀皆指为浮薄贬逐无虚日缙绅一空
  禹稷契皋陶垂殳斨伯与益朱虎熊罴伯夷䕫龙四岳十二牧总二十二人
  纵囚论欧阳修
  文有气力有光焰熟读之可发人才气善于立论
  信义行于君子而刑戮加于小人刑入于死者乃罪大恶极此又小人之尤甚者也宁以义死不苟幸生而视死如归此又君子之尤难者也方唐太宗之六年录大辟囚三百馀人纵使还家约其自归以就死是以君子之难能责其小人之尤者以必能也其囚及期而卒自归无后者是君子之所难而小人之所易也此岂近于人情哉或曰罪大恶极诚小人矣及施恩德以临之可使变而为君子盖恩德入人之深而移人之速有如是者矣曰太宗之为此所以求此名也然安知夫纵之去也不意其必来以兾免所以纵之乎又安知夫被纵而去也不意其自归而必获免所以复来乎夫意其必来而纵之是上贼下之情也意其必免而复来是下贼上之心也吾见上下交相贼以成此名也乌有所谓施恩德与夫知信义者哉不然太宗施德于天下于兹六年矣不能使小人不为极恶大罪而一日之恩能使视死如归而存信义此又不通之论也然则何为而可曰纵而来归杀之无赦而又纵之而又来则可知为恩德之致尔然此必无之事也若夫纵而来归而赦之可偶一为之尔若屡为之则杀人者皆不死是可为天下常法乎不可为常者其圣人之法乎是以尧舜三王之治必本于人情不立异以为高不逆情以干誉
  春秋论欧阳修
  春秋书赵盾弑其君夷皋左传谓赵穿弑灵公赵盾为正卿亡不越竟古境字下同反不讨贼故董狐书曰赵盾弑其君
  左传又曰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赵宣子古之良大夫也为法受恶惜也越竟乃免
  弑逆大恶也其为罪也莫赎其于人也不容其在法也无赦法施于人虽小必谨况举大法而加大恶乎既辄加之又辄赦之则自侮其法而人不畏春秋用法不如是之轻易也三子说春秋左丘明公羊高穀梁赤书赵盾以不讨贼故加之大恶而以盾非实弑则又复见乎经以明盾之无罪是辄加之而辄赦之尔以盾为无弑心乎其可轻以大恶加之以盾不讨贼情可责而宜加之乎则其后顽然未尝讨贼既不改过以自赎何为遽赦使同无罪之人其于进退皆不可此非春秋意也赵穿弑君大恶也盾不讨贼不能为君复雠而失刑于下二者轻重不较可知就使盾为可责然穿焉得免也今免首罪为善人使无辜者受大恶此决知其不然也春秋之恶使为恶者不得幸免疑似者有所辨明此所谓是非之公也据三子之说初灵公欲杀盾盾走而免穿盾族也遂弑公而盾不讨其迹渉于与弑矣此疑似难明之事圣人尤当求情责实而明白之使盾果有弑心乎则自然罪在盾矣不得曰为法受恶而称其贤也使果无弑心乎则当为之辨明必先正穿之恶使罪有所归然后责盾纵贼则穿之大恶不可幸而免盾疑似之迹获辨而不讨之责亦不得辞如此则是非善恶明矣今为恶者获免而疑似之人陷于大恶此决知其不然也若曰盾不讨贼有幸弑之心与自弑同故宁舍穿而罪盾此乃逆诈用情之吏矫激之为尔非孔子忠恕春秋以王道治人之法也孔子患旧史是非错乱而善恶不明所以脩春秋就令旧史如此其肯从而不正之乎其肯从而称美又教人以越境逃恶乎此可知其谬传也问者曰然则夷皋孰弑之曰孔子所书是矣赵盾弑其君也今有一人焉父病躬进药而不尝又有一人焉父病而不躬进药而二父皆死又有一人焉操刄以杀其父使吏治之是三人者其罪同乎曰虽庸吏犹知其不可同也躬药而不尝者有爱父之心而不习于礼是可哀也无罪之人尔不躬进药者诚不孝矣虽无爱父之心然未有弑父之意使善治狱者蔽之犹当与操刄殊科况以躬药之孝反与操刃者同其罪乎此庸吏之所不为也然则许世子止实不尝药则孔子决不书曰弑君孔子书弑君则止决非不尝药难者曰圣人借止以垂教尔对曰不然夫所谓借止垂教者不过欲人之知尝药尔圣人一言明以告人则万世法也何必加孝子以大恶之名而尝药之事卒不见于文使后世但知止为弑君而莫知药之当尝也教未可垂而已陷人于大恶矣圣人垂教不如是之迂也果曰罪止不如是之刻也难者曰曷为盾复见于经许悼公曷为书葬曰弑君之臣不见经此自三子说尔果圣人法乎悼公之葬且安知其不讨贼而书葬也自止以弑见经后四年呉败许师又十有八年当鲁定公之四年许男始见于经而不名许之书于经者略矣止之事迹不可得而知也难者曰三子之说非其臆出也其得于所传如此然则所传者皆不可信乎曰传闻何可尽信公羊榖梁以尹氏卒为正卿左氏以尹氏卒为隐母一以为男子一以为妇人得于所传者盖如此是可尽信乎
  文章轨范巻二
<集部,总集类,文章轨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