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砚谱(水滴器附) 文房四谱
卷四·纸谱
卷五·墨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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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之叙事

《周礼》有史官掌邦国,大事书于策,小事简牍而已。而古又用札,《释名》云:“札者,栉也,如栉之比编之也,亦策之类也。”汉兴已有幡纸代简,而未通用。至和帝时,蔡伦字敬仲,用树皮及敝布鱼网以为纸奏上,帝善其能。自是天下咸谓之“蔡侯纸”。

左伯,字子邑,汉末益能为之。故萧子良《答王僧虔书》云:“子邑之纸,研妙辉光;仲将之墨,一点如漆。”

《说文》云:“纸者,絮一苫也。从糸氏声。”盖古人书于帛,故裁其边幅,如絮之一苫也。《真诰》云:一条有杨掾,掾名曦。书两本,一黄笺,一碧笺。

魏韦诞云:蔡邕非纨素不妄下笔。张芝善书,寸纸不遗,有绢必先书后练。桓元诏平淮,作桃花笺纸,缥绿青赤者,盖今蜀笺之制也。

《真诰》云:三君多书荆州白笺纸,岁月积久首尾零落,或兼缺烂。前人糊拓,不能悉相连补。《释名》曰:纸者,砥也。谓平滑如砥也。幡纸,古者以缣帛,依书长短随事截之,以代竹简也。

服虔《通俗文》曰:“方絮曰纸,字从糸氏,无氏下从巾者。

又桓元令曰:古无纸,故用简,非主于恭。今诸用简者,宜以黄纸代之。

虞预表云:秘府有布纸三万馀枚,不任写御书。乞四百枚付著作吏,写起居注。

广义将军岷山公以黄纸上表于慕容緌,緌曰:“吾名号未异于前,何宜便尔?”让,令以白纸称疏。古有藤角纸。范宁教云“土纸不可作文书”,皆令用藤角纸。

古谓纸为幡,亦谓之幅,盖取缯帛之义也。自隋唐已降,乃谓之枚。

魏武令曰:自今诸掾属、侍中、别驾,常于月朔各进得失,给纸函各一。

张华造《博物志》成,晋武帝赐侧理纸万番,南越所贡。汉人言陟釐与侧理相乱,盖南人以海苔为纸,其理纵横邪侧,因以为名。

《东观汉记》曰:和熹邓后临朝,万国贡献悉令禁绝,岁时但供纸墨而已。

李阳冰云:纸常宜深藏箧笥,勿令风日所侵。若久露埃尘,则枯燥难用矣,攻书者宜谨之。《墨薮》云:纸取东阳鱼卵虚柔滑净者。

《三辅决录》曰:韦诞奏:蔡邕自矜能书,兼明斯籀之法,非得纨素,不妄下笔。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用张芝笔、左伯纸及臣墨,皆古法。兼此三具,又得臣手,然后可尽径丈之势,方寸之言。

《晋书》:为诏以青纸紫泥。贞观中,始用黄纸写敕制。

高宗上元二年诏曰:诏敕施行,既为永式,比用白纸,多有虫蠹。宜令今后尚书省颁下诸司诸州县,宜并用黄纸。欧阳通,纸必坚洁白滑者方书之。

陶侃献晋帝笺纸三千枚,极妙,并墨。

《东宫旧事》:皇太子初拜,给赤纸、缥红麻纸、敕纸,各一百张。雷孔璋曾孙穆之,犹有张华与其祖书,所书乃桑根纸也。

王右军为会稽,谢公就乞笺、笔,库内有九万枚悉与之。桓宣武云:“逸少不节。”

《抱朴子》曰:洪家贫,伐薪卖之以给纸笔,故不得早涉艺文。常乏纸,每所写皆反复有字,人少能读。

《御史故事》云:按弹奏白简为重,黄纸为轻。今一例白纸,无甚差降矣。

古弹文白纸为重,黄纸为轻。故《弹王源表》云:“源官品应黄纸,臣辄奉白简以闻矣。”

《国史补》曰:纸之妙者,则越之剡藤、苔笺,蜀之麻面、屑骨、金花、长麻、鱼子、十色笺,云阳州六合笺,蒲州白薄、重抄,临川滑薄。唐韦陟书名如五朵云,每以彩笺为缄题,时人讥其奢纵。

《抱朴子》曰:吴之杪季,有不知五经之名而飨儒官之禄,不娴尺纸之寒暑,而坐着作之地,笔不注简而受驳议之劳。

干宝表曰:“臣前聊欲撰记古今怪异非常之事,会聚散逸,使自一贯。博访知古者,片纸残行,事事各异。又乏纸笔,或书故纸。”诏答云:“今赐纸二百枚。”

晋令,诸作纸:大纸一尺三分,长一尺八分,听参作广一尺四寸。小纸广九寸五分,长一尺四寸。

石虎诏曰:先帝君临天下,黄纸再定。至于选举,于铨用为允,可依晋氏九班为准格。《京邦记》:东宫臣上疏用白纸,太子答用青纸。

崔瑗《与葛元甫书》:令送《许子》十卷,贫不及素,但以纸耳。

徐邈《与王瑉书》:东宫臣既黄纸奉表于天朝,则宜白纸上疏于储宫。或说白纸称表,吾谓无此体。

山简表:臣父故侍中司徒涛,奉先帝手笔青纸诏。

二之造

汉初已有幡纸代简。成帝时有赫蹄书诏。应劭曰:“赫蹄,薄小纸也。”至后汉和帝元兴中,常侍蔡伦锉故布及鱼网树皮而作之弥工,如蒙恬已前已有笔之谓也。又枣阳县南蔡伦宅,故彼士人多能作纸。又庾仲雍《明州记》云:“应阳县蔡子池南有石臼,云是蔡伦舂纸臼也。”一云耒阳县。

黟歙间多良纸,有凝霜、澄心之号。复有长者,可五十尺为一幅。盖歙民数日理其楮,然后于长船中以浸之,数十夫举抄以抄之,傍一夫以鼓而节之,于是以大薰笼周而焙之,不上于墙壁也。由是自首至尾,匀薄如一。

蜀中多以麻为纸,有玉屑、屑骨之号。江浙间多以嫩竹为纸。北土以桑皮为纸。剡溪以藤为纸。海人以苔为纸。浙人以麦茎稻秆为之者脆薄焉,以麦槁油藤为之者尤佳。

汉末左伯,字子邑,又能为纸。故萧子良《答王僧虔书》云:“子邑之纸,研妙辉光;仲将之墨,一点如漆;伯英之笔,穷神尽思:妙物远矣,邈不可追。”(仲将,韦诞字也)

宋张永自造纸墨。

蜀人造十色笺,凡十幅为一榻。每幅之尾,必以竹夹夹之,和十色水逐榻以染,当染之际,弃置捶埋,堆盈左右,不胜其委顿。逮干,则光彩相宣,不可名也。然逐幅于方版之上砑之,则隐起花木麟鸾,千状万态。又以细布,先以面浆胶令劲挺隐出其文者,谓之鱼子笺,又谓之罗笺。今剡溪亦有焉。亦有作败面糊,和以五色,以纸曳过令沾濡,流离可爱,谓之流沙笺。亦有煮皂䇲子膏,并巴豆油傅于水面,能点墨或丹青于上,以姜揾之则散,以狸须拂头垢引之则聚。然后画之为人物,砑之为云霞,及鸷鸟翎羽之状,繁缛可爱。以纸布其上而受采焉,必须虚窗幽室,明盘净水,澄神虑而制之,则臻其妙也。近有江表僧于内庭造而进之,御毫一洒,光彩焕发。

晋武赐张华侧理纸,已具《叙事》中。《本草》云:“陟釐味甘,大温无毒,止心腹大寒。温中消谷,强胃气,止泄痢。生江南池泽。”陶隐居云:“此即南人用作纸者。”唐本注云:“此物乃水中苔,今取为纸,名为苔纸。青黄色,味涩。”《小品方》曰:“水中粗苔也。音陟釐。陟釐与侧黎相近,侧黎又与侧理相近也。又云即石发也。”(薛道衡《咏苔纸》:今来承玉管,布字银钩转)

拓纸画纸法。(见《杂说》门)

永徽中,定州僧修德,欲写《华严经》,先以沈香渍水种楮树,俟其拱,取之造纸。

《丹阳记》:江宁县东十五里有纸官署,齐高帝于此造纸之所也,常送凝光纸赐王僧虔。(一云“银光纸”也)《林邑记》云:九真俗,书树叶为纸。

段成式在九江出意造纸,名云蓝纸,以赠温飞卿。

三之杂说

《邺中记》:石虎诏书以五色纸,著木凤凰口中,令衔之飞下端门。

庾永兴《答王羲之书》曰:得示连纸一丈,致辞一千,增其叹耳,了无解往怀。

江南伪主李氏常较举人毕,放榜日,给会府纸一张。可长二丈,阔一丈。厚如缯帛数重,令书合格人姓名。

每纸出,则缝掖者相庆,有望于成名也。仆顷使江表,睹今坏楼之上,犹存千数幅。

《画品》云:古画尤重纸上者。言纸得五百年,绢得三百年方坏。

纸投火中,烟起尤损人,令肺腑中有所伤。坐客或云:“天下神祠中巫祝间少有肥者,盖烟纸烟常熏其鼻息故也。”

山居者常以纸为衣,盖遵释氏云“不衣蚕口衣”者也。然服甚暖,衣者不出十年。面黄而气促,绝嗜欲之虑。且不宜浴,盖外风不入,而内气不出也。

亦尝闻造纸衣法:每一百幅用胡桃乳香各一两煮之,不尔,蒸之亦妙。如蒸之,即恒洒乳香等水,令热熟阴干,用箭干横卷而顺蹙之,然患其补缀繁碎。今黟歙中有人造纸衣段,可如大门阖许。近士大夫征行亦有衣之,盖利其拒风于凝冱之际焉。陶隐居亦云:“武陵人作谷皮衣,甚坚好也。”

今江浙间有以嫩竹为纸,如作密书,无人敢拆发之,盖随手便裂,不复粘也。

羊续,字叔祖,以清率下。纸帷布被,以败纸糊补之。时为南阳守。

在昔书契以还,简策作矣。至于厥后,或以缣帛。蔡侯有作,方行于世。近代以来,阴阳卜祝通于幽冥者,必斫纸为币,以赂诸冥漠君。每睹诸家玄怪之语,或有鬼祈于人而求之者,或有赂之而获洪福者。噫!游魂为变,绵古而然,汉室已前,鬼何所资乎?得非神不能自神,而随世之态乎?(唐末,太学博士邱光庭亦有《纸钱说》,文多不录)

《杜阳编》:德宗朝有朱来鸟,常啖玉屑,声甚清畅。及为鸷鸟所抟,宫人皆以金花笺写《心经》,荐其冥福。

张平子《与崔子玉书》云:“乃者朝贺明日,读《太元经》,《元》四百岁其兴乎?端力精思,以揆其义,使人难论阴阳之事。足下累世穷道极微,子孙必命世不绝,且幅写一通,藏之待能者。”幅写者,绢帛代纸以写也。

邢子才少在洛阳,会天下无事,专为山水之游,时人方之王粲。其文一出,京师为之纸贵。陈后主常令八妇人襞彩笺,制五言诗。魏收,文襄令为檄梁文,初夜执笔,三更便成,文过七纸。

《唐书》:杜暹为婺州参军,秩满将归,吏以纸万张赠之,暹惟受百幅。人叹之曰:“昔清吏一大钱,复何异!”《异苑》张仲舒在广陵,天雨绛罗笺,纷纷甚驶,非吉兆也。

马融《与窦伯向书》曰:“孟陵奴来,赐书手迹,欢喜何量,次于面也。”书虽两纸,纸八行七字。

延笃《答张惟奂书》曰:惟别三年,梦想言念,何日有违。伯英来惠书,书盈四纸,读之反复,喜不可言。

张奂《与阴氏书》曰:旧念既密,文章粲烂。名实相副,来读周旋。纸弊墨渝,不离于手。

羲之永和九年制《兰亭序》,乘乐兴而书,用蚕茧纸,鼠须笔,遒媚劲健,绝代更无。太宗后得之。洎玉华宫大渐,语高宗曰:“吾有一事,汝从之,方展孝道。”高宗涕泣引耳而听,言:“得《兰亭序》陪葬,吾无恨矣。”

郑虔为广文博士,学书病无纸。知慈恩寺有柿叶数屋,遂借僧房居止,取红叶学书,岁久殆遍。

《历代名画记》云:背书画勿令用熟纸,背必皱起,宜用白滑漫薄大幅生纸。纸缝先避画者人面及要节处。若缝之相当,则强急卷舒有损,要令参差其缝,则气力均平。太硬则强急,太薄则失力。绢素彩色不可捣,理纸上白画,可以砧石安贴之,仍候阴阳之气调适。秋为上时,春为中时,夏为下,暑湿之时不可也。《历代名画记》云:江东地润无尘,人多精艺。好事者常宜置宣纸百幅,用法蜡之,以备摸写。古人好拓画,十得七八,不失神彩笔迹。亦有御府拓本,谓之官拓。

拓纸法:用江东花叶纸,以柿油好酒浸一幅,乃下铺不浸者五幅,上亦铺五幅,乃细卷而硾之。候浸渍染著如一,拓书画若俯止水窥朗鉴之明彻也。(今举子云:“宜赍入词场以护试纸,防他物所污。”)

庾阐,字仲初,造《杨都赋》成,其文伟丽。时人相传争写,为之纸贵。

汉成帝赵婕妤妒。后宫有儿生八九日,客持诏记封绿小箧与狱中妇人,有裹药二枚,赫蹄书曰:“告传能努力饮此药。”孟康曰:“赫蹄,染黄素令赤而书之,若今黄纸也。刘展曰:“赫音兄弟阋于墙之阋。”应劭曰:“赫蹄,薄小纸也。”互有所说。

《本草拾遗》云:印纸剪取印处烧灰水服,令人绝产。

抚州有茶衫子纸,盖裹茶为名也。其纸长连,自有唐已来,礼部每年给明经贴书。(见《茶谱》)

药品中有闪刀纸,盖裁纸之际,一角垒在纸中,匠人不知漏裁者。医人入药用。

孔温裕因直谏贬柳州司马。有鹊喜于庭,儿孙拜之飞去,坠下方寸纸,上有“补阙”字。未几征还,果有此拜。(见《因话录》)

《资暇》云:松花笺,代以为薛涛笺,误也。松笺其来旧矣。元和之初,薛涛尚斯色,而好制小诗。惜其幅大,不欲长剩之,乃命匠人狭小为之。蜀中才子既以为便,后减诸笺亦如是,特名曰薛涛笺。今蜀中纸有小样者,皆是也。非松花一色。

魏人谤邢邵云:邢家小儿常作文表,自买黄纸写之而送。

司马消难不知书,书架上徒设空纸。时人云“黄纸五经,赤轴三史”。

苏绰为人公正,周文推心委任而无间。或出游,常豫置空纸以授绰,若须有处分,则随事施行。及还启知而已。南朝有士人朱詹,家贫力学,常吞纸疗饥。

今大寮书题上纸签,出于李赵公。

唐初将相官告,亦用销金笺及金凤纸书之,馀皆鱼笺、花笺而已。厥后李肇《翰林志》云:凡赐与、征召、宣索、处分曰诏,用白藤纸。慰抚军旅曰书,用黄麻纸。太清宫内道观荐告文辞,用青藤纸朱书,谓之青辞。诸陵荐告上表、内道观文,并用白麻纸。凡赦书、德音、建后、立储、大诛讨、拜免三公、命相、命将,并用白藤纸,不用印。双曰起草,只曰宣。宰相使相官告,并用色背绫金花纸;节度使,并用白背绫金花纸;命妇,即金花罗纸;吐蕃及赞普书及别录,用金花五色绫纸,上白檀木、真珠、瑟瑟、钿函、金锁钥;吐蕃宰相、摩尼师已下,书甲五色麻纸;南诏及青平官书,用黄麻纸。

唐朝进士榜头粘坚黄纸四张,以毡笔淡墨滚转,书曰“体部贡院”四字。(或云文皇以飞白书,或云象阴注之象)

宣宗雅好文儒。郑镐知贡举,忽以红笺笔札一名纸曰:“乡贡进士,李(御名)。以赐之。”

孙放《西寺铭》曰:长沙西寺,层构倾颓,谋欲建立。其日有童子持纸花插地故寺东西,相去十馀丈。于是建刹,正当纸花处。

摄生者尤忌枕高。宜枕纸二百幅,每三日去一幅。渐次取之,迨至告尽,则可不俟枕而寝也。若如是,则脑血不减,神光愈盛矣。

《神仙传》云:李之意,神仙人也。蜀先主欲伐吴,问之意,乃求纸笔画作兵马数十,手裂坏之。又画一大人,又坏之。先主出军,败衄。

戴祚《甄异传》云:王肇常在内宿,晨起出外,妻韩氏时尚未觉,而奴子云:“郎索纸百幅。”韩视帐中,见肇犹卧,忽不复见。后半岁肇亡。

王炎《冥祥记》云:元嘉八年,蒲阪城中大火灾,里中小屋虽焚,而于煨烬下得金经纸素如故。

《林邑记》:“九真俗书树叶为纸。”《广州记》:“取偲树皮熟捶堪为纸”。盖蛮夷不蚕,乃被之为褐也。释迦佛为磨休王时,剥皮为纸,写《大乘经》。(见《笔谱》)

王羲之《笔经》云:以麻纸裹柱根,欲其体实,得水不化。

《搜神记》:益州西南有神祠,自称黄石公。祈祷者持一百幅纸及笔墨放石室中,则言吉凶。

刘恂《岭表录异》云:广管罗州多栈香树,身似柜柳,其花白而繁,其叶如橘皮,堪作纸。名为香皮纸。皮白色,有文如鱼子笺。雷、罗州,义宁、新会县率多用之。其纸漫而弱,沾水即烂,不及楮皮者。

《世说》:戴安道就范宣学所为:范读书,亦读书;范抄纸,亦抄纸。

四之辞赋

傅咸《纸赋》:盖世有质文,则治有损益,故礼随时变,而器与事易。既作契以代绳兮,又造纸而当策,犹纯俭之从宜,亦惟变而是适。夫其为物,厥美可珍,廉方有则,体洁性真。含章蕴藻,实好斯文,取彼之弊,以为此新。揽之则舒,舍之则卷,可屈可伸,能幽能显。

梁江洪《为傅建康咏红笺》诗:杂采何足奇,惟红偏可作。灼烁类蕖开,轻明似霞破。镂质卷方脂,栽花承百和。不遇情牵人,岂入风流座。

梁简文帝《咏纸》诗:皎白犹霜雪,方正若布棋。宣情且记事,宁同鱼网诗。

薛道衡《咏苔纸》诗:昔时应春色,引渌泛清流。今来承玉管,布字转银钩。

梁刘孝威《谢官纸启》略云:虽复邺殿凤衔,汉朝鱼网,平淮桃花,中宫谷树,固亦惭兹靡滑,谢此鲜华。

韦庄《乞彩笺歌》:浣花溪上如花客,绿暗红藏人不识。留得溪头瑟瑟波,泼成纸上猩猩色。手把金刀裁彩云,有时剪破秋天碧。不使虹霓段段飞,一时驱上丹霞壁。蜀客才多染不工,卓文醉后开无力。孔雀衔来向日飞,翩翩压折黄金翼。我有歌诗一千首,磨砻山岳罗星斗。开卷长疑雷电惊,挥毫只怕龙蛇走。班班布在诗人口,满轴松花都未有。人间无处买烟霞,须知得自神仙手。也知价重连城璧,一纸万金犹不惜。薛涛昨夜梦中来,殷勤劝向君边觅。

僧齐己《谢人赠棋子彩笺诗》:陵阳棋子浣花笺,深愧携来自锦川。海蚌琢成星落落,吴绫隐出凤翩翩。留防桂苑题诗客,惜寄桃源敌手仙。捧受不堪题出处,七千馀里剑关前。

舒元舆《悲剡溪古藤文》:剡溪上绵四五百里,多古藤,株枿逼土,虽春入土脉,他植发活,独古藤气候不觉,绝尽生意。予以为本乎地者,春到必动。此藤亦本于地,方春且死,遂问溪上之有道者。言溪中多纸工,持刀斩伐无时,劈剥皮肌以给其业。意藤虽植物者,温而荣,寒而枯,养而生,残而死,亦将似有命于天地间。今为纸工斩伐,不得发生,是天地气力为人中伤,致一物疵疠之若此。异日过数十百郡,洎东洛西雍,历见言书文者皆以剡纸相夸。予悟曩见剡藤之死,职正由此,此过固不在纸工。且今九牧士人,自专言能见文章户牖者,其数与麻竹相多。听其语其自安重,皆不啻探骊龙珠,虽有晓悟者,其伦甚寡。不胜众者,亦皆敛手无语。胜众者果自谓天下文章归我,遂轻傲圣人之道。使《周南》《召南》风骨,抑入于《折扬》《皇华》中,言偃、卜子夏文学,陷入于淫靡放荡中。比肩握管,动盈数千百人,人人笔下动数千万言,不知其为谬误。日日以纵,自然残藤命易甚桑枲。波波颓遝,未见止息,如此则绮文妄言辈,谁非书剡纸者耶?纸工嗜利,晓夜斩藤以鬻之,虽举天下为剡溪犹不足以给,况一剡溪者耶?以此恐后之日,不复有藤生于剡矣。大抵人间费用,苟得着其理,则不枉之道在,则暴耗之过,莫有横及于物。物之资人亦有时,时其斩伐,不为夭阏?予谓今之错为文者,皆夭阏剡溪藤之流也。藤生有涯,而错为文者无涯,无涯之损物,不直于剡藤而已。予所以取剡藤以寄其悲。

周朴《谢友人惠笺纸并笔》:范阳从事独相怜,见惠霜毫与彩笺。三副紧缠秋月兔,五般方剪蜀江烟。宵征觉有文通梦,日习惭无子谅篇。收著不将两处用,归山间向墨池前。

段成式《与温庭筠云蓝纸绝句并序》:一日辱飞卿九寸小纸,两行亲书,云要采笺十番,录少诗稿。予有杂笺数角,多抽拣与人。既玩之轻明,复用殊麻滑。尚愧大庾所得,犹至四百枚;岂及右军不节,尽付九万幅。因知碧联棋上,重翻《懊恼》之辞;红方絮中,更拟相思之曲。固应桑根作本,藤角为封;古拙不重蔡侯,新样偏饶桓氏。何啻奔走驰聘,有贵长帘;下笔纵横,偏求侧理。所恨无色如鸭卯,状如马肝,称写璇玑,且题裂锦者。予在九江,出意造云蓝纸,既乏左伯之法,今无张永之功。辄分五十枚,并绝句一首,或得闲中暂当药饵也:三十六鳞充使时,数番尤得裹相思。待将抱拱重抄了,尽写襄阳《播掿词》。(今飞卿集中有《播掿词》)

文嵩《好畤侯楮知白传》:楮知白,字守元,华阴人也。其先隐居商山,入百花谷,因谷氏焉。幼知文,多为高士之首冠,自以朴散不仕。殷太戊失德于时,与其友桑同生入朝直谏,拱于庭七日。太戊纳其谏而改德,以致圣敬日跻,因赐邑于楮。其后遂为楮氏二十二代祖枝。因后汉和帝元兴中下诏,征岩穴隐逸,举贤良方正之士。中常侍蔡伦搜访得之于耒阳,贡于天子。天子以其明白方正,舒卷平直,《诗》所谓“周道如砥,其直如矢”者也。用{艸造}史官,以代简策。寻拜治书侍御史。奉职勤恪,功业昭著,上用嘉之,封好畤侯。其子孙世修厥职,累代袭爵不绝。博好藏书,尤能遍求,自有文籍以来,经诰典策及释道百氏之书,无不载之素幅。遇其人则舒而示之,不遇其人则卷而怀之,终不自矜其该博。晋宋之世,每文人有一篇一咏出于人口者,必求之缮写。于是京师声价弥高,皆以文章贵达。历齐、梁、陈、隋以至今朝廷,益甚见用。知白为人好荐贤汲善,能染翰墨,与人铺舒行藏,申冤雪耻,呈才述志,启白公卿台辅,以至达于天子,未尝有所难阻。隐蔽历落,布在腹心,何只于八行者欤?知白家世,自汉朝迄今千馀载,奉嗣世官,功业隆盛,簿籍图牒,布于天下,所谓日用而不知也。知白以为不失先人之职,未尝辄伐其功。与宣城毛元锐、燕人易元光、南越石虚中为相须之友。每所历任,未尝不同。知白自国子受牒补主簿,直宏文馆,为书吏所赂,因润而坠之。当轴素知廉洁,怜而不问,他日方戒而用之,是以其道益光,曾无背面。累迁中书舍人,史馆修撰,直笔之下,善恶无隐。明天子御宇,海内无事,志于经籍,特命刊校集贤御书。书成奏之,天子执卷躬览,嘉赏不已。因是得亲御案。乃复嗣爵好畤侯。史臣曰:春秋有楮师氏,为卫大夫,乃中国之华族也。好畤侯楮氏,盖上古山林隐逸之士,莫知其本出。然而功业昭宣,其族大盛,为天下所利用矣。世世封侯爵食,不亦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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