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九 性理大全书 卷五十 卷五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性理大全书卷五十
  学八
  力行理欲义利君子小人之辨 论出处附
  程子曰人心莫不有知惟蔽于人欲则亡天理也以下理欲义利君子小人之辨 欲利己者必损人欲利财者必敛怨人放天理昏者是只为嗜欲乱着他庄子言其嗜欲深者其天机浅此言却最是 利者众人之所同欲也専欲益己其害大矣贪之甚则昏蔽而㤀理义求之极则争夺而致怨仇 大凡出义则入利出利则入义天下之事惟义利而已 孟子辨舜跖之分只在义利之间言间者谓相去不甚逺所争毫末耳义与利只是个公与私也出义便以利言也只那计较便是为有利害若无利害何用计较利害者天下之常情也人皆知趋利而避害圣人则更不论利害惟看义当为不当为便是命在其中也 所谓利者不独财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如作一事须寻自家穏便处皆利心也圣人以义为利义安处便为利守道当确然而不变得正则逺邪就非则违是无两从之理 虽公天下事若用私意为之便是私 人能放这一个身公共放在天地万物中一般看则有甚妨碍虽万身曾何伤 公则同私则异同者天心也 公则一私则万殊至当归一精义无二人心不同如面只是私心 可欲莫如善以有诸己为贵若存若亡焉而不为物所诱俗所移者吾未之见也尧舜之为善与桀跖之为恶其自信一也 天下善恶皆天理谓之恶者本非恶但或过或不及便如此如杨墨之类又曰天理中物须有美恶盖物之不齐物之情也但当察之不可自入于恶流于一物 何以谓之君子何以谓之小人君子则所见者大且逺小人则所见者小且近君子之志所虑者岂止其一身直虑及天下千万世小人之虑一朝之忿曾不遑恤其身 天地之间皆有对有阴则有阳有善则有恶君子小人之气常相停但六分君子则治六分小人则乱七分君子则大治七分小人则大乱如是则一无此三字作虽字尧舜之世不能无小人盖尧舜之世只是以礼乐法度驱而之善尽其道而已然言比屋可封者以其有教虽欲为恶不能成其恶 君子好成物故吉小人好败物故凶 义理与客气常相胜只看消长分数多少为君子小人之别义理所得渐多则自然知得客气消散得渐少消尽客气者是大贤问君子之与小人处也必有侵陵困辱之患则如之何曰于是而能反己兢谨以逺其祸则徳益进矣诗不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张子曰人多言安于贫贱其实只是计穷力屈力短不能营画耳若稍动得恐未肯安之须是诚知义理之乐于利欲也乃能 天下之富贵假外者皆有穷己葢人欲无餍而外物有限惟道义则无爵而贵取之无穷矣 利利于民则可谓利利于身利于国皆非利也利之言利犹言美之为美利诚难言不可以概而言
  蓝田吕氏曰辞受有义得不得有命皆理之所必然有命有义是有可得可受之理故舜可以受尧之天下无命无义是无可得可受之理故孔子不主弥子以受卫卿二者义命有自合之理无从而间焉有义无命虽有可受之义而无可得之命究其理安得而受之是谓义合于命故益避启而不受禹之天下有命无义虽有可得之命而无可受之义亦安得而受之是谓命合于义故中国受室养弟子以万锺为孟子之所辞二者义命有正合之理时中而已焉
  上蔡谢氏曰格物穷理须是识得天理始得所谓天理者自然底道理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井皆有怵惕恻隠之心方乍见时其心怵惕所谓天理也要誉于乡党朋友内交于孺子父母恶其声而然即人欲耳天理与人欲相对有一分入欲即灭却一分天理存一分天理即胜得一分人欲
  和靖尹氏曰君子之心不系于利害惟其是而已五峰胡氏曰人欲盛则天理昏天理素明则无欲矣处富贵与天地同其通处贫贱与天地同其否安死顺生与天地同其变化又何宫室妻妾衣服饮食存亡得丧而以介意乎 君子畏天命顺天时故不行惊众骇俗之事而常中小人不知天命以利而动肆情妄作故行惊众骇俗之事必其无忌惮而然也 知人之道验之以事而观其辞气从人反躬者鲜不为君子任己葢非者鲜不为小人
  朱子曰有个天理便有个人欲盖縁这个天理须有个安䪺处才安顿得不恰好便有人欲出来 天理人欲分数有多少天理本多人欲也便是天理里面做出来虽是人欲人欲中自有天理问莫是本来全是天理否曰人生都是天理人欲却是后来没巴鼻生底 人之一心天理存则人欲亡人欲胜则天理灭未有天理人欲夹杂者学者须要于此体认省察之大抵人能于天理人欲界分上立得脚住则尽长
  进在 天理人欲之分只争些子故周先生只管说几字然辩之又不可不早故横渠每说豫字 天理人欲几微之间 问饮食之间孰为天理孰为人欲曰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 不为物欲所昏则浑然天理矣 天理人欲无硬定底界至是两界上工夫这边工夫多那边不到占过来若这边工夫少那边必侵过来 人只有个天理人欲此胜则彼退彼胜则此退无中立不进退之理凡人不进便退也譬如刘项相拒于荥阳成皋间彼进得一步则此退一步此进一步则彼退一步初学者则要牢札定脚与他捱捱得一毫去则逐旋捱将去此心莫退终须有胜时胜时甚气象 人只是此一心今日是明日非不是将不是底换了是底今日不好明日好不是将好底换了不好底只此一心但看天理欲欲之消长如何尔以至千载之前千载之后与天地相为始终只此一心 学者须是革尽人欲复尽天理方始是学又曰人欲与天理此长彼必短此短彼必长 未知学问此心浑为人欲既知学问天理自然发见而人欲渐渐消去者固是好矣然克得一层又有一层大者固不可有而纎微尤要密察 凡一事便有两端是底即天理之公非底乃人欲之私须事事与剖判极处即克治扩充工夫随事著见然人之气禀有偏所见亦往往不同如气禀刚底人则见刚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刚柔底人则见柔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少柔须先就气禀偏处克治 义理身心所自有失而不知所以复之富贵身外之物求之惟恐不得纵使得之于身心无分毫之益况不可必得乎若义理求则得之能不丧其所有可以为圣为贤利害甚明人心之公每为私欲所蔽所以更放不下但常常以此两端体察若见得时自须猛省急摆脱出来 问水火明知其可畏自然畏之不待勉强若是人欲只縁有爱之之意虽知之而不能不好之奈何曰此亦未能真知而已又问真知者还当真知人欲是不好物事否曰如克伐怨欲却不是要去就克伐怨欲上面要知得到只是自就道理这边看得透则那许多不待除而自去若实是看得大底道理要去求胜做甚么要去矜夸他人做甚么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怨个甚么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惟分是安欲个甚么见得大处分明这许多小小病痛都如冰消冻解无有痕迹矣 今人日中所为皆茍而已其实只将讲学做一件好事求异于人然其设心依旧只是为利其视不讲者又何以大相逺天下只是善恶两言而已于二者始分之中须着意看教分明及其流出去则善者一向善但有浅深尔如水清泠便有极清处有稍清处恶者一向恶恶有浅深如水浑浊亦有极浑处有稍浑处问此善恶分处只是天理之公人欲之私耳曰此却是己有说后方有此名只执此为说不济事须要验之此心真知得如何是天理如何是人欲㡬微间极索理㑹此心常常要醒觉莫令顷刻悠悠愦愦问此只是持敬为要曰敬不是闭眼黙坐便为敬须是随事致敬方其当格物时便敬以格之当诚意时便敬以诚之以致正心修身以后节节常要惺觉执持令此心常在方是能持敬今之言持敬者只是说敬非是持敬若此心常在躯壳中为主便须常如烈火在身有不可犯之色事物之来便成两畔去又何至如是纒绕 气不从志处乃是天理人欲交战处也 天理人欲并行论其本然之妙则唯有天理而无人欲是以圣人之教必欲其尽去人欲而复全天理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尧舜禹相传之密㫖也夫人自有生而梏于形体之私则固不能无人心矣然而必有得乎天地之正则又不能无道心矣日用之间二者并行迭为胜负而一身之是非得失天下之治乱安危莫不系焉是以欲其择之精而不使人心得以杂乎道心欲其守之一而不使天理得以流于人欲则凡其所行无一事之不得其中而于天下国家无所处而不当夫岂任人心之自危而以有时而泯者为当然任道心之自微而幸其须臾之不泯也㢤 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明天理灭人欲天理明自不消讲学人性本明如宝珠沈溷水中明不可见去了溷水则宝珠依旧自明自家若得知是人欲蔽了便是明珠只从这上便𦂳紧着力主定一面格物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正如游兵攻围拔守人欲自销铄将去所以程子说敬字只是谓我身有一个明底物事在这里把个敬字抵敌常常存个敬在这里则人欲自然来不得夫子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㢤紧要处正在这里 问五峰言天理人欲同行而异情同体而异用两句颇疑同体异用之说然犹未见真有未安处今者得之天理乃自然之理人欲乃自欺之情不顺自然即是私伪不是天理即是人欲二者面目自别发于人心自不同常验之举动间茍出于天理之所当为胸中自是平正无有慊愧自是寛泰无有不足接人待物自是无乖迕学者虽不常㑹如此要是此心存时便如此此心不存则不如此须是读书讲义理常令此心不间断则天理常存矣若有放慢时节任人欲发去则胸中自是急迫粗率自是不公不正为不善事虽不欲人之知胸中自是有愧赧然亦自不可揜如何要去天理中见得人欲人欲中见得天理二者夐然判别恐说同体不可亦恐无同行之理若曰心本为利却假以行与那真于为义者其迹相似如此说同行犹可今下天理人欲字似少分别未审是然否曰顷与敬夫商量此两句谓同行异情者是同体异用者非 学无浅深并要辨义利看道理须要就那个大处看须要前面开阔不要
  就那个壁角里去如今须要天理人欲义理公私分别得明白将自家日用底与他勘验须是渐渐有见处若不去那大坛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上行理㑹得一句透只是一句道理小了 人贵剖判心下令其分明善理明之恶念去之若义理若善恶若是非毋使混淆不别于其心譬如取一家之事取善舍恶又如取一国之事取得舍失处天下之事进贤退不肖蓄疑而不决者其终不成 或问义利之别曰只是为己为人之分才为己这许多便自做一边去义也是为己天理也是为己若为人那许多便自做一边去 须于日用间令所谓义了然明白或言心安处便是义亦有人安其所不当安岂可以安为义也 义利之辨初时尚相对在若少间主义功深后那利如何著得如小小窃盗不劳而却矣 事无大小皆有义利今做好底事了其间更包得有多少利私在所谓以善为之而不知其道皆是也 才有欲顺适底意思即是利以敬义二字随处加功久久自当得力义利之间只得着力分别不当预以难辨为忧圣门只此便是终身事业 利是那义里面生出来底凡事处制得合宜利便随之所以云利者义之和盖是义便兼得利若只理㑹利却是从中间半截做下去遗了上面一截义底小人只理㑹后面半截君子从头来 问程子言义安处便为利只是当然而然便安否曰是也只万物各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为君臣得其为臣父得其为父子得其为子何利如之此利字即易所谓利者义之和利便是义之和处义初是不和而却和截然不可犯似不和分别后万物各得其所便是和不和生于其义义则和而无不利矣一云义则无不和和则无不利矣 学者做切己工夫要得不差先须辨义利所在如思一事非特财利利欲只每事求自家安利处便是推此便不可入尧舜之道切须勤勤提省察之于纎微毫忽之间不得放过如此便不㑹错用工夫人只有一个公私天下只有一个邪正 将天下正大底道理去处置事便公以自家私意去处之便私凡事只去看个是非假如今日做得一件事自心
  安而无疑便是是处一事自不信便是非处 闲居无事且试自思之其行事有于所当是而非当非而是当好而恶当恶而好自察而知之亦是工夫 讲学固不可无须是更去自己分上做工夫若只管说不过一两日都说尽了只是工夫难且如人虽知此事不是不可为忽然无事又自起此念又如临事时虽知其不义不要做又却不知不觉自去做了是如何又如好事初心本自要做又却终不可做是如何盖人心本善方其见善欲为之时此是真心发见之端然才发便被气禀物欲随即蔽固之不教他发此须自去体察存养看得此最是一件大工夫 学者工夫只求一个是天下之理不过是与非两端而已从其是则为善徇其非则为恶事亲须是孝不然则非事亲之道事君须是忠不然则非事君之道凡事皆用审个是非择其是而行之圣人教人谆谆不已只是发明此理 事事物物上都有个道理都有是有非所以舜好问而好察迩言虽浅近闲言语中莫不有理都要见得破隠恶而扬善自家这里善恶便分明然以圣明昭鉴才见人便不好便说出来也不得只是扬善那恶底自有不得掩之理才说扬善自家已自分明这亦圣人与人为善之意又云一件事走过眼前譬似闲也有个道理有个是非縁天地之闲上蟠下际都无别事都只是这道理 天下事只有一个是一个非是底便是非底便非问是非自有公论曰如此说便不是了是非只是是非如何是非之外更有一个公论才说有个公论便又有个私论也此却不可不察 天下只有一理此是即彼非此非即彼是不容并立故古之圣贤心存目见只有义理都不见有利害可计较日用之间应事接物直是判断得直截分明而推以及人吐心吐胆亦只如此更无回互若信得及即相与俱入圣贤之域若信不及即在我亦无为人谋而不尽底心而此理是非昭著明白 凡事都分做两边是底放一边非底放一边是底是天理非底是人欲是即守而勿失非即去而勿留此治一身之法也治一家则分别一家之是非治一邑则分别一邑之是非推而一州一路以至天下莫不皆然此直上直下之道若其不分黒白不辨是非而猥曰无党是大乱之道也 学大抵只是分别个善恶而去就之尔 论阴阳则有阴必有阳论善恶则一毫著不得 凡事莫非心之所为虽放僻邪侈亦是此心善恶但如反复手翻一转便是恶只安顿不著亦便是不善 好恶是情好善恶恶是性性中当好善当恶恶泛然好恶乃是私也 天理有未纯是以为善常不能充其量人欲有未尽是以除恶常不能去其根为善而不能充其量除恶而不能去其根是以虽以一念之顷而公私邪正是非得失之几未尝不朋分角立而交战于其中 答何叔京书曰人欲云者正天理之反耳谓因天理而有人欲则可谓人欲亦是天理则不可盖天理中本无人欲惟其流之有差遂生出人欲来程子谓善恶皆天理此句若甚可骇谓之恶者本非恶此句便都转了但过与不及便如此所引恶亦不可不谓之性意亦如此 问程子云天下善恶皆天理何也曰恻隠是善于不当恻隠处恻隠即是恶刚断是善于不当刚断处刚断即是恶虽是恶然原头若无这物事却如何做得本皆天理只是被人欲翻了故用之不善而为恶耳问天下下善恶皆天理杨墨之类只是过不及皆出于仁义谓之天理则可如世之大恶谓之天理可乎曰本是天理只是翻了便如此如人之残忍便是翻了恻隠如放火杀人可谓至恶若把那大去炊饭杀其人之所当杀岂不是天理只縁翻了道理有背有面顺之则是背之则非縁有此理方有此恶如沟渠至恶当初若无清泠底水縁何有此 问既是翻了天理如何又说皆天理也莫是残贱底恶初从羞恶上发淫溺贪欲底恶初从恻隠上发后来多过差了原某初发都是天理曰如此说亦好但所谓翻者亦是四端中自有相反处如羞恶自与恻隠相反是非自与辞让相反如公说也是好意思因而看得旧一句不通处出如用人之智去其诈用人之勇去其暴这两句意分晓惟是用人之仁去其贪一句没分晓今公说贪是爱上发来也是思之是淳善底人易得含故茍且姑息贪恋 善只是当恁地底恶只是不当恁地底善恶皆是理但善是那顺底恶是翻转来底然以其反而不善则知那善底自在故善恶皆理也然却不可道有恶底理 知人之难尧舜以为病而孔子亦有聴言观行之戒然以予观之此特为小人设耳若皆君子则何难知之有哉盖天地之间有自然之理凡阳必刚刚必明明则易知凡阴必柔柔必暗暗则难测故圣人作易遂以阳为君子阴为小人其所以通幽明之故类万物之情者虽百世不能易也予尝窃推易说以观天下之人凡其光明正大踈畅洞达如青天白日如高山大川如雷霆之为威而雨露之为泽如龙虎之为猛而麟鳯之为祥磊磊落落无纎芥可疑者必君子也而其依阿淟涊回互隠伏纠结如蛇蚓琐细如虮虱如鬼蜮狐蛊如盗贼诅咒闪倏狡狯不可方物者必小人也君子小人之极既定于内则其形于外者虽言谈举止之微无不发见而况于事业文章之际尤所谓粲然者彼小人者虽曰难知而亦岂得而逃哉
  南轩张氏曰人欲横流强止遏之未有不奔溃湍决者此鲧治水也水之性无有不下禹能顺而治之行其所无事也自然平治人之良心岂能发见之时引而伸之𣹢养而扩充之天理明人欲自消伊川所谓明得一分天理灭却一分人欲 问程子谓视聴思虑动作皆天也但其中要识得真与妄耳胡伯逢疑云既是天安得妄某以谓此六者人生皆备故知均禀扵天促顺其理则是真违其理则是妄妄即人为之私耳如此言之知不谬否曰有物必有则此天也若非其则则是人为乱之妄而已矣 道二义与利而已矣义者亘古今通天下之正逵而利者犯荆棘入险阻之私径也人之秉彝固有坦然正逵之可遵而乃不由之而反犯荆棘冒险阻颠冥终身而不悔独何欤血气之动扵欲也动扵声色动扵货财以至扵爵禄之可慕则进以求达知名之可利则锐扵求名不宁惟是凡一日夕之间起居饮食遇事接物茍私己自便之事意之所向无不趋之则天理灭而人道或几乎息矣其胸次营营岂得须臾宁处于斯世亦侥幸以茍免耳徒知有六尺血气之躯而不知其体元与天地相周流也岂不可惜乎虽然义内也本其良心之不可以自己者反而求之夫岂逺㢤 学者潜心孔孟必得其门而入愚以为莫先扵义理之辨葢圣学无所为而然也无所为而然者命之所以不己性之所以不偏而教之所以无穷也凡有所为而然者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此义利之分也自未尝省察者言之终日之间鲜不为利矣非特名位货殖而后为利也斯须之顷意之所向一涉于有所为虽有浅深之不同而其徇己自私则一而已如孟子所谓内交要誉恶其声之类是也是心日滋则善端遏塞欲尔圣贤之门墙以求自得岂非却行以望及前人乎使谈高说妙不过渺茫臆度譬犹无根之木无本之水其何益乎学者当立志以为先持敬以为本而精察扵动静之间毫厘之差审其为霄壤之判则有以用吾力矣学然后知不足平时未觉吾利欲之多也灼然有见扵义理之辨将日救过不暇由是而不舍则趋益深理益明而不可己也孔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人者无适而非利为己者无适而非义嗟乎义利之辨大矣岂特学者治己之所当先施之天下国家一也王者所以建立邦本垂裕无疆以义故也而伯者所以陷溺人心贻毒后世以利故也孟子当战国横流之时发挥天理遏止人欲深切著明拨乱反正之大纲也 人之所以不正大者果何由哉有所偏党则不正矣有所系吝则不大矣是二者皆私也纎毫之萌则正大之体亡矣是当涵泳乎义理之中敬恭乎动静之际察夫偏党系吝而克去之则所谓正大者盖可存其体而得其用矣
  勉斋黄氏曰人禀阴阳五行之秀气以生而太极之理已具其根于心也未发则为仁义礼智之性已发则为恻隠羞恶辞让是非之情其施于身也则为貌之恭言之从视之明聴之聪思之睿其见于事也则为君臣之义父子之恩夫妇之别长㓜之序朋友之信与凡百行之当然者是其禀赋之初内外之分固莫非天理之所具然少有不谨则人欲得以间之合乎天理则顺直端方而无邪曲偏诐之累人欲间之则反是矣是故存养省察于几微之间其惟敬义乎主一之谓敬合宜之谓义主于一则思虑不杂天理常存而内直矣合于宜则品节不差天理常行而外方矣内直外方则所谓具众理宰万事有以全吾心本然之妙矣
  潜室陈氏曰五峰云天理人欲同行异情此语尽当玩味如饮食男女之欲尧舜与桀纣同但中理中节即为天理无理无节即为人欲
  西山真氏曰义者天理之公也利者人欲之私也二者如冰炭之相反然一于义则利自在其中盖义者宜也利亦宜也茍以义为心则事无不宜矣不惟宜于己亦且宜于人人己两得其宜何利如之若以徇利为心则利于己必害于人争斗夺攘于是乎兴己亦岂能享其利哉 大学所谓利専指财利而言伊川先生云利不独财利之利凡有一豪自便之心即是利此论尤有补于心术之微至南轩先生又谓无为而为皆义也有所为而为即利也其言愈精且微学者不可不知也且如见赤子入井有恻隠之心此乃天理自然形见非有所为而然此即义也若有一毫纳交要誉之心即是有所为而为即利心也二者去相去毫厘之间而公私邪正之分则天渊矣故朱子谓南轩此语乃发先贤所未发有功于圣门学者所宜深味也 学者存心行事只当以义理为主义所当然虽害不恤义所不当然虽利不计如此方合乎天理之正若此心一出一入于义利之间终是为利所胜正如白黒相和黒必揜白薫莸共器莸必揜薫立志之初不可不察也
  程子曰贤者在下岂可自进以求于君茍自求之必无能信用之理以下论出处择才而用虽在君以身许国则在已道合而后进得正则吉矣汲汲以求遇者终必自失非君子自重之道也故伊尹武侯救世之心非不切必待礼至而后出者以此 贤圣于乱世虽知道之将废不忍坐视而不救也必区区致力于未极之间强此之衰难彼之进图其暂安而冀其引乆茍得为之孔孟之屑为也王允之于汉谢安之于晋亦其庶矣 问家贫亲老应举求仕不免有得失之累何修而可以免此曰此只是志不胜气若志胜自无此累家贫亲老须为禄仕然得之不得为有命曰在己固可为亲柰何曰为己为亲止是一事若不得其如命何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人茍不知命见患难必避遇得丧必动见利必趋其何以为君子古之仕者为人今之仕者为己士之处高位则有拯而无随在下位则有当拯有当随拯之不得而后随问圣人有为贫之仕乎曰为委吏乘田是也或曰
  抑为之兆乎曰非也为鲁司冦则为之兆也或人因以是勉程子从仕曰至于饥饿不能出门戸之时又徐为之谋耳
  龟山杨氏曰方太公钓于渭不遇文王特一老渔父耳及一朝用之乃有鹰扬之勇非文王有独见之明谁能知之学者须体此意然后进退隠显各得其当正叔云古之学者四十而仕未仕以前二十馀年得尽力于学问无他营也故人之成材可用今之士十四五以上便学缀文觅官岂尝有意为己之学夫以不学之人一旦授之官而使之事君长民治事宜其效不如古也故今之在仕路者人物多凡下不足道以此 仕道与禄仕不同常夷甫家贫既召入朝神宗欲优厚之令兼数局如登闻鼓染院之类庶几俸给可赡其家夷甫一切受之不辞及正叔以白衣擢为劝讲之官朝廷亦使之兼他职则固辞盖前日所以不仕者为道也则今日之仕须其官足以行道乃可受不然是茍禄也然后世道学不明君子之辞受取舍人鲜能知之故常公之不辞人不以为非而程公之辞人亦不以为是
  和靖尹氏曰君子或出或处归洁其身而已矣人之行已各有其志出处去就虽有不同要看所存如何耳
  东平马氏曰人之利钝自有时但当行直道无用干人也
  致堂胡氏曰古之君子不茍就不俯从使去就从违之重在我而不在人在义而不在利庶乎招不来麾不去足以取信于其上也
  朱子曰士大夫之辞受出处又非独其身之事而已其所处之得失乃闗风俗之盛衰故尤不可以不审也圣贤固不能自为时然其仕止乆速皆当其可则
  其所以自为时者亦非他人之所能夺矣岂以时之不合而变吾所守以徇之哉 今人皆不能修身方其为士则役役求仕既仕则复患禄之不加趋走奔驰无一日闲何如山林布衣之士道义足于身道义既足于身则何物能婴之哉 诸葛武侯未遇先主只得退蔵一向休了也没奈何孔子弟子不免事季氏亦事势不得不然舍此则无以自活如今世之科举亦然如颜闵之徒自把得住自是好不可以一律看人之出处最可畏如汉魏之末汉末则所事者止有个曹氏魏末所事者止有个司马氏耳 名义不正则事不可行无可为者有去而已然使圣人当之又不知如何恐于义未精也 今人只为不见天理本源而有汲汲以就功名之心故其议论见识往往卑陋多方迁就下梢头只是成就一个私意更有甚好事 当官勿避事亦勿侵事
  南轩张氏曰廷对最是直言盖士人初见君父此是第一步此时可欺则无往而非欺须是立得脚教是
  勉斋黄氏曰古之君子非仁不存非礼不立非义不行所贵者良贵所乐者真乐人之知不知世之用不用于我何与焉贫富贵贱生死祸福日交乎前不暇顾也后之君子心之所固有事之所当行何者为礼何者为义何者为智懵然莫觉也功名而已耳利禄而已耳以区区之私意小智汲汲然求售于人虑人之不已用也委曲迁就以求顺于人幸而得志哆然以为莫已若也小不如意则戚戚然㡬不能以终日矣
  鲁斋许氏曰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出则有为处则有守丈夫当如此出无所为处无所守所志所学将何为






  性理大全书卷五十
<子部,儒家类,性理大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