巻六 念庵文集 巻七 巻八

  钦定四库全书
  念庵文集巻七
  明 罗洪先 撰
  
  异端论上
  昔者夫子自叙所学之进四十而始不惑夫志学至能立宁复有可惑者必待四十何哉解者曰非谓理之是非晓然在人心者也学术之是非疑似其端极微而不可辩吾皆原其见之所由来究其弊之所必至如孟子之知言无俟乎比拟校量信非圣人之智弗能照矣儒者指释氏莫不曰异端异端及考其故则弃伦理遗事物二者其大也夫圣人立中国生民之命设名教以绝祸乱之源莫大于明物而察伦而释氏顾遗弃之其相去不啻南北之奔驰岂俟圣人而后见哉不必圣人而后见则是二者决非端绪所在审矣今夫桃杏梅李不能相同不必见其萼也于种辩矣如使桃种而李萼人孰不以为怪儒者乃曰三教根源固未尝异其少异者乃其假权显真承传之流弊非实然也而善于融㑹又阴用其所长若以为兼收而不害者葢乐其简易直截即其情所便安外虽依托名教而内实决裂以从已问其所传则曰吾圣人之学固如是葢高明之士之所喜趍而前所指异端云者不过习其尝谈未有察其所以然也夫生死者生人之所必有圣人不以为病而不为生死之所拘故能与世同其好恶而为佛之说者首欲脱之惟其首欲脱之不见所谓生与死也纵横善变不可穷诘若超无始而暏鸿濛为吾儒者习而不察既不能逺窥以破其蔽而高明善悟骤闻其妙又往往易于受变而助之主有非区区议论所遽能胜然则释氏端绪所在其孰能知之易曰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葢必有见于千里之谬始于毫厘夫是之谓异端然历千有馀年以来止以弃伦理遗事物为释之谬而毫厘之间卒不可指信乎似是而非非圣人莫能明而四十不惑夫子所以独觉其进也
  异端论中
  夫子尝曰道之不明不行也我知之矣智愚贤不肖之过不及者为之也夫愚不肖者之不及谓其不明不行可也比其等于贤智之过不已甚乎已而曰夫妇之愚不肖可以与知能行而不及贤智又何与卑近而恶高明也岂所谓百姓日用者即所谓道而索隠行怪固其所必弗为者乎夫子之道何道也行乎子臣弟友之间而常若未能固未尝逺人为之也夫惟尝若未能也是故言不敢尽其有馀行不敢不勉其不足葢其视已果无以甚异于愚与不肖其相异者特学与不学焉耳释氏则不然彼其下陋尘世名为五浊而讃自性本觉圆融净妙至为希有故其言曰上天下地惟吾独尊夫独尊其身而浊视尘世又何有于愚不肖哉愚不肖者无论矣彼视圣人宜亦有甚不屑者何以明之圣人之教人也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因其材也彼则有一众生未得成佛不取泥洹又何神乎圣人之与人也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欲其称也彼则无有冤亲恩仇平等又何大乎圣人之急人也由已溺之由已饥之然可逝不可陷也彼则割截支体行于布施又何慈乎夫是三者圣人岂谓弗能哉道不逺人人情大逺即不敢矫强为之先而易知易从夫人皆可学而至是乃所谓中庸也譬之于天九天之上天也九地之下亦天也使其清虚善覆而不能持载亦何以成容保之功圣人亦天而已矣故曰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高卑兼该圣人之天也彼释氏者达上而不根于下周逺而不详于近好怪而不拘于常轻为难能而不切日用极其阐扬之妙不可以知能求不可以思议尽不可以修证得不可以权贵显非大智慧大神力则秘而不传何太高也惟其太高故卒不可以语圣人不敢之心惟无是心夫然后张皇恣肆得以入之而兢业祗畏之真一无所动揆之中庸非过欤卿云甘露非不奇也而不可以资生资生之常固无逾于风雨也玉髓赤芝非不异也而不可以疗饥疗饥之常固无逾于五榖也数月而无风雨则灾数日而无五榖则馁数十年而甘露不零赤芝不耀人不为病是故隆古之治奇邪必斥圣人之道不可斯须而去身即是推之儒释之得失辨矣善乎先儒之言曰儒为大公佛为自私夫自私者非物累也谓其不能同人而处已诚太高也又曰佛氏无实夫无实者非谓言之伪诞也谓其过高不益于实用也夫卑近之失易指高明之病难攻自非圣人孰知贤智之为过乎此中庸至德所以鲜能索隠行怪必有述于后世而莫与择者谓其弥近乱真似是而非故也
  异端论下
  记曰广谷大川异制民生其间者异俗中国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是言也其有所本乎故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夫身毒之国处中国之西得金气之专者也其民刚梗暴烈徤鬬喜杀淫湎贪盗而无纪度然重信好洁嗜音乐而少机智此可以计诱不可以力挟也故释氏多方设科调伏之于是为之慈忍以消其忿为之澹素以坚其性为之戒律以摄其欲为之果报回轮之说以恐怖其愚为之苦空寂乐上乘之门以安其上智为之髡缁逰戏以和其俗为之偈咒讃呗以畅其情即意之所便安而阴以为利使之听顺而不疑故列子谓之西方之圣人葢谓其不以刑宪法制而人自不乱甚异之也夫自西方言之斯可耳东西之必不可易犹南北之不相谋也夫南北之极或祝髪而裸或鞨巾而裘辄沭之食子仪渠之焚亲其得之若素习其从之若性成此未易以常情度也今居中国情变百出谗说殄行寇攘奸宄自尧舜之世已不能恭嘿无为而化乃欲诵习西方之教比于圣道以行于伦理事物之间不亦谬乎岂惟地固限之即一家之内父祖子孙所遇之时不同亦自有不可得而强者三皇之于后世是也夫三皇者治中国之始道也譬之父母于乳哺也诃禁提撕一无所用何则彼其知识固未开也老庄之学实逺宗之杨氏出于老而墨氏近于佛故皆不可以治天下以异端治天下譬三皇之治治后世不至于荡而无制固不止非三皇之道则然守三皇之治不知变者为之也虽然学吾儒者亦有异端否乎其或近于杨墨释老抑亦杨墨释老固有耻而不为者乎如是又何儒者之是而杨墨释老之独非虽然孟氏不云乎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儒者之学固治中国之绳墨也又曰伯夷伊尹皆古之圣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愿则学孔子言绳墨诚审又其所已试也呜呼彼于夷尹犹有辨矣况又出于异端且非中国之人其不见斥于孟氏者几希斥于孟氏而人固昵之抑又何也呜呼此学术是非所以必俟圣人而后不惑也
  宗论上
  余读宋濮王典礼乃知载籍能惑人也当是时言礼之臣皆贤智其发明宗法与为后之义可谓切至矣然考其事不合揆其义未尽岂因袭者其入久师承者其守专附和者其言辩卒无以自解哉学者以其言本三礼又订于伊川之疏遂为百世不易至论不复详考本末同异余恐将来之误不特一濮议也乃著论俟君子断焉
  按宗法载在小记大传其言曰君有合族之道族人不得以其戚戚君位也葢言诸侯绝宗不可与族人齿也是诸侯以上无宗法可知矣又曰别子为祖继别为宗继祢者为小宗宗其继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迁者也宗其继髙祖者五世则迁者也葢言宗法为公族卿大夫设也诸侯之始封也有人民社稷之寄有朝觐聘享祭祀省助之政势不能自领其宗而公族无綂国人不可得而治也诸侯绝宗大夫不可得而祖也故设宗法系之别子者始封始徙之诸侯之嫡次子继别者嫡次子之世嫡也世嫡相传庙祀别子百世不迁谓之大宗大宗百世庙祀别子则聨属别子之子孙亦百世而不改宗者大故曰此大宗也继祢者世嫡之弟及其次子或嫡或庶者也生则从世嫡以祭没则其子祢之至于五世则迁谓之小宗小宗祀祢则联属者止于祢之子孙五世亲尽祖迁于上宗易于下宗者小故曰此小宗也是皆自始封诸侯言之者也又曰有小宗而无大宗有大宗而无小宗有无宗亦莫之宗者公子是也公子有宗道公子之子其为士大夫之庶者宗其士大夫之适者公子之宗道也葢言诸侯之适世居君位而世世又有嫡庶次子所谓公子也公子不比于始封之别子为祖无二綂也一君必立一宗使领群公子及公孙而其宗亦有大小焉宗其嫡者为大宗宗其庶者为小宗大宗小宗皆五世而迁者也有嫡无庶则宗嫡是谓有大宗而无小宗有庶无嫡则宗庶是谓有小宗而无大宗嫡庶惟一是谓有无宗而亦莫之宗嫡庶惟一者无群公子也已无宗亦莫为人宗多嫡与庶即所谓以其庶宗其嫡乃公子宗法之正也是皆自继世诸侯言之者也宗法尽于此则知庶人以下无宗法又可知矣葢天子诸侯者綂夫人者也非五宗之谓也庶人者綂于人者也比闾族党之谓也刑不上大夫而后豫制之以礼故曰宗法为公族卿大夫设也古制废贵贱殊势宗法不可复行矣世儒守陈言而不察时变乃比附曰天子大宗也诸侯小宗也入继大綂者不得顾私亲此为后之义也於乎易父子之名失君臣之义礼乐不兴刑罚失措其必由此也夫葢其不详考之过也礼丧服斩衰为人后者子夏传曰何以三年也受重者以尊服服之葢言受重大宗始有此名非大宗则无为人后者也又曰如何而可为之后同宗则可言惟慎所择不必其亲者也又曰如何而可以为人后支子则可则知不夺人之宗以承重也又曰为所后之祖父母妻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言若子明承重情不可二也又曰为人后者为之子申若子之义所谓推类至义之尽也齐衰曰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传曰何以期不二斩也特重大宗者降所尊也又曰尊者尊綂于上卑者尊綂于下大宗者尊之綂也大宗者收族者也葢言尊綂于上君也宗子收族綂于下有君之道焉比君之义故降服降其服不没父母之名恩与义两得者也又曰为人后者孰后后大宗也葢惧昧为后之义乱父子之服故申言以别之是知为后止于大宗无二后也小记曰庶子不祭殇与无后者殇与无后者从祖祔食无后者有祔则知小宗虽无后可也凡一封君大宗一而小宗四大宗之主一而四宗之主不知凡几必大宗而始成此服则知非为后者其服不必皆斩而降者不必皆不杖而期也必为后而后降则知天子诸侯之与庶人不可以类推也明矣是何也天子诸侯无降服则知无为后者也天子诸侯之礼也有子则继无子则及故公子各有大小宗而不比于别子之祖其死也公子祔于公子而不各为庙盖以序或相及必至夺宗故也故当其及也即公子之长子亦当承之何必拘于支子乎其不及也则虽庶不得以干嫡何至择于同宗乎不著其服者臣于君服必斩不问其序而皆以先君之道终焉则鲁之闵僖是也夫闵僖以弟传兄诸侯也而其礼已若父子况为伯叔侄者哉又况为天子者哉葢其綂不止于公族故其义亦不止于为后义有所重则礼有所加不敢以卑者之辞名之所谓尊者尊綂于上是也庶人无为后则又其微也先王之为政也鳏寡孤独有养而死徙者无出乡礼不下庶人其丧也人得而主之所谓择之五服之内择之前后家东西家或其里尹主之是也故曰丧有无后无无主有主则不必后此圣人之责实也故天子诸侯之后也皆不可比于大宗强以大宗推之持重比于为君而父母降服比于族人之不敢以戚也止矣族人不敢戚君君未始即没其名而今之为后者遽改父母之名其义也何居且择后于同宗亦不必皆伯叔侄也礼曰族人以支子后大宗是亦将以族人之名称父母乎称以族人而服以齐衰恐圣人之裁礼不如是之舛且背也此亦不详考之过也
  宗论中
  大宗有为后而小宗无后何也按礼大宗子之丧也五服之内亲者月算如邦人月算者服之月数也邦人五服之外者也宗子及母与妻之丧丈夫妇人皆齐衰三月其亲者月数从五服制服从邦人是自三月至于期合亲疏而皆以齐衰服之虽大夫之期不敢降焉何其尊也庶人为国君畿内之民为天子齐衰三月而已邦人服宗子无少杀焉何哉以宗子有君道故比其义也何谓义尊綂是也天子国君綂世人世人非此綂不治故谓之世綂世綂者尊无上前所谓尊者尊綂于上是也宗子綂宗人宗人非此綂不治故谓之宗綂宗綂者尊亦无上前所谓卑者尊綂于下是也小宗子之丧也父为之三年曰继吾祖也丈夫妇人之为小宗各如其亲之服非独避大宗也其綂小义故㣲也故大宗立后所以收族也收族所以尊祖也尊祖者不敢以先祖之遗逮于刑戮故抗宗法治之尊祖故敬宗敬宗故为所后尊服齐衰加而斩三月进于三年尊之至也族人有支子不敢得而私焉曰是吾先祖之所托非吾所独尊也有宗而后族可收宗庙可严是吾考吾祖吾曽吾高皆从此而有托吾何爱焉故为人后者不言所后父雷氏之言曰其所后或祖或曽或高未可豫定故阙之也呜呼似矣而未尽也为后者独为彼乎哉葢其祖也为其祖故所后不得以为子而已亦不得斩于父是乃至公之心圣人所自裁者也小宗无为后也势也祖迁于上宗易于下五世易无复续矣其族綂于大宗而其亲分于四宗丧主于其亲祭祔于其祖又何后之有其为大夫士者则为之置后置后者暂假以行大夫士之礼葢主其丧者也其无爵也男主同姓女主异姓则皆其亲也其庙也继高者绝继曾者得主之矣继曾者绝继祖者得主之矣继祖者绝继祢者得主之矣继祢者祔祖继祖者祔曽继曽者祔高则皆其祖也舍是而必于为后则是专其货财处其宫室而以为已私有识者必所深耻而不为而庶子昆弟之旁亲无赖者皆可觊觎而幸其祸及是开自私之端圣人所必禁也而可以为训哉故曰小宗无后者当绝非圣人之忍也势也天子诸侯不言后则又其重者也天子者奉天命以临天下诸侯者禀天子命而致之国人故继天而为子者谓之天子诸侯尊王而为之臣则皆王臣非祖所独专者也故曰公子之公孙有封为国君者则世世祖是人也不祖公子夫公孙非自绝于公子也以其有所禀命非公子所独専也故封君之子臣昆弟封君之孙臣诸父昆弟言禀命之重无弗斩焉者矣周之郊也以稷配而明堂以文王不专于祖父何也以其奉天故先尊而后亲也故曰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保有天命而后先祖之祀可以无坠此天子之所守也故崩薨者有世及而无为后践祚者无尊卑而称先君大宗之后必择支子固不夺人之宗又以肖贤也先君之继必顺綂序固不逆天之伦亦以防乱也此其说不可得而同者也宗子殇而死庶子弗为后葢代其宗不成其庙也非殇则择之族人故宗子之后无兄弟及兄弟是殇之矣而天子诸侯有世有及是岂以殇事先君乎此其说不可得而通者也事以先君则先君后夫人无弗斩焉者矣事先君之祖父母父母昆弟无弗若子焉者矣事之若子而不称子不敢以私昵辱先君先君之义重于父也已之父母享其尊养而不易其封受之先君非已所独专也故曰幼不诔长贱不诔贵又曰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何不以大夫葬也重先君之命不忍死其亲也其或重私恩致殷礼则亦不可渎于庙不可齿于先君之亲此㑹通之宜礼虽不言可以义起矣自夫昧于宗綂者既陷君于夺亲昧于世綂者复陷君以干正使圣人制礼曲折之详皆为固僻难继之说则世儒之陋载籍之繁启之也传曰罪多而刑五丧多而服五上附下附列也呜呼彼固附于上下矣而卒以陷君则又何说哉故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
  宗论下
  宗法不可行于今者有三封建不复举学校不复修井田不复制其不可行者势也古者风气醇穆灵哲彚生故圣人之立极也必分土置牧以共天位而建封之典行焉足故诸侯世其国别子世大夫于是立三庙设坛𫮃得于祫祭有圭田食有采邑有家老以治其事有仆圉台舆以供其役夫物备而后礼严礼严而后义立义立而后势行势行而后法可尽故名之宗子而族人莫不听焉期功以下莫敢戚焉此名实之应者也今之大夫起于白屋非有尺寸之籍也载符而出受代而旋非有定位可以长子孙也致其事即食其力非有体貎之隆于族类也故纨袴之后同于隶厮至不自给则转徙而流亡其或懐贿败官又皆怙恶污俗其身之不自淑而又皇恤其他此其不可行者一也毕命曰世禄之家鲜克由礼敝化奢丽万世同流葢自成周之时有然其不至陵荡者维持之素耳是故师氏正其行保氏授其文成均养其和司諌考其过司马正其射不幸而族人罹刑王曰宥者三有司曰辟者三而卒致于甸人此豫道谕而防禁之故其教易尊而后爵可命也及其风俗既成耳目不杂则蒸渍优游馀韵不殄虽以春秋之衰僭乱已极而名卿大夫国不乏人如鲁之孟献晋之子犯齐之平仲郑之子产秦之蹇叔吴之季札楚之叔敖何易哉是皆礼教之效也汉承秦制郡县破灭世家二千石皆以锄治强宗豪右为政又惧其势未易解也迁其宗于近郊以离贰之于是景屈诸田之族皆为关内编氓不得复纉其世业其后经术盛而礼教衰功利炽而争夺起淮南七国连从以畔而功臣得侯封者不数传皆以罪恶国除此皆奉朝请天子所亲治犹且尔况令其分土得专制哉此其不可行者二也夫人之为恶非必其性成也要亦有以驱之矣古之选士不于商贾为所计者卑而所存者薄志分则业不精力劬则虑不逺故为善者贵有赖也三代之制必有夫田分业定衣食足然后责其不肖虽有非僻之心不敢肆矣夫饔飧不给父子不能保其亲况众人乎是故行劫起于攘伐攘伐起于聚积聚积起于虑不足无不足则乱国之民可使由礼今士师非不尊也象魏宪典非不异也榜掠笞黥刀踬熸剔之器非不惨且毒也卒不能使游食者外无异谋乃欲假服制聨亲属抗宗法以复古道岂不谬哉此其不可行者三也于势稍顺而分得为者惟藩封与勲戚近之然所存者势而已非其要也将欲维持族类以附于小宗其为说亦有三尊尊老老贤贤惟所遇焉斯可也视其族行辈长者得主之斯尊尊矣无已行卑而年高者得主之斯老老矣无已而德谊足称年行虽卑亦得主之斯贤贤矣此宗法之变也宗法变为后之义亦变孟子曰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世儒两考之嫌必是之取矣虽然得其常则父母一不得其常则父三而母八独两考哉彼其实固未变也诗曰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葢言恩也是故一者指所生而言实之谓也变者指其恩而言情之谓也情有变实不可变斯固物之一本民之宜也礼斩衰曰慈母何也子夏曰妾之无子妾子之无母者父命妾曰女以为子命子曰女以为母生养之死丧之皆得如母贵父命也是故慈母之名本于父命非其生之谓也情也无子而后人之子其父母命之所后者幼而畜之若子然将不得比附矣乎附其列矣其于所后虽父母名之可也此载之律令圣人所不违也既死而人为之后比于置后执其丧奉其祭事其亲属而不得以父母名之则犹行古之道可也今之民散久矣各私所有而莫与相谋惟有后则攘伐之奸不作斯固所谓民之宜也与民宜之圣人亦安得而违之呜呼此固古今之辩也



  念庵文集巻七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念庵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