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七 御定孝经衍义 卷二十八 卷二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御定孝经衍义卷二十八
  天子之孝
  爱百姓
  按经言徳教加于百姓盖天子之孝与凡人不同凡人之孝或限于分或诎于力所谓小孝用力中孝用劳也天子之孝广博充周务使天下之大无一民一物不得其所所谓大孝不匮也但其事非一端可竟而其理亦非一言可毕臣故以爱百姓为目中之纲凡推己及物兴利除害之事皆为爱百姓而设也有天下者以爱天下之人为爱亲之尽西铭之所谓干父坤母民吾同胞物吾与也故述爱百姓而又以爱物附焉
  易比卦名彖曰比辅也下顺従也原再也再筮以自审元善长永正固无咎以刚中也不宁方来上下应也后夫凶其道穷也
  杨时曰先王什伍其民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比所以吉也众散民流用荡析离居凶可知矣
  九五显比王用三驱失前禽邑人不诫吉象曰显比之吉位正中也舍逆取顺失前禽也邑人不诫上使中也程颐传曰人君比天下之道当显明其比道而已如诚意以待物恕已及人发政施仁使天下䝉其惠泽是人君亲比天下之大道也
  按彖言后夫凶而爻言失前禽邑人不诫者圣人天地父母之心凡夫疲癃残疾𢝼独鳏寡无不在其所爱之中所谓首出庶物万国咸宁者也众之所归群之所往普天率土君之宗之矣于斯之时而有去顺就逆者䧟身大戮自取灭亡然圣人之心大公无私好生之仁不忍尽物虽讨不庭但诛首恶居人喻㫖无有警动也
  卦名彖曰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颐之时大矣哉
  程颐传曰养贤所以养万民也夫天地之中品物之众非养则不生圣人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养天下至于鸟兽草木皆有养之之政其道配天地故夫子推颐之道赞天地与圣人同功
  按晋师旷之言曰良君养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又曰天子爱民甚矣圣人之心即天地之心天地之心惟以生物为事天地生之而圣人养之易曰天地养万物虽宗子不尸父母之功也让徳于天也西铭曰圣其合徳贤其秀也夫以民吾同胞而吾于中养其秀者天下必无有顚连而无告者矣故推吾爱亲之心以尽爱人之道非必家至而户给之也忧在得人而仁在百姓故曰及
  卦名九五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有孚惠我徳
  按益莫大于信惠莫大于心故夫子于道千乘之国言爱人先言信也惟其不本于心卒以不信故有口惠而实不至焉者矣噢咻痛念之声之术不可以云惠壶浆之徳不可以云益当损上益下之时非小小补助也田里树畜轻徭薄赋此其惠在经制者散财发粟非常之恩圣人守其大宝又有收拾人心之义也
  书皋陶谟安民则惠黎民懐之
  按惠者仁之爱也民物则各得其分为安故不爱其亲而爱他人则悖而爱其亲者必不敢恶于人也惟其等级隆杀顺天理之自然而相亲相逊和协于衷黎民之懐懐于有徳非以其姑息小惠也
  太甲先王子惠困穷民服厥命罔有不悦
  蔡沈传曰此言汤徳所以协下者困穷之民若己子而惠爱之惠之若子则心之爱者诚矣未有诚而不动者也故民服其命未有不得其欢心
  按商王爱人之诚孚于邻国之民而有后来其苏之望孝经所谓得万国之欢心者也尹称之以告嗣王欲其视烈祖之所为无得罪于百姓以为奉先之孝也
  洪范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月之从星则以风雨
  朱熹曰民之性情莫不有所好上之人能顺其所好所欲与聚所恶勿施则和气致祥犹如风雨之应陈栎曰按前汉五行志元光中天星尽摇上以问候星者对曰星摇者民劳也又云五星同色天下偃兵百姓安宁歌舞以行以此观之则以庶民省之于星以验其安否之说信矣
  按孝经开宗第一义即曰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而又以天下和平灾害不生申言孝治盖孝子仁人爱亲爱人可以自信有通于神明之理而皇极庶征又以民之安否叅之于星此所谓则天之经也
  无逸徽柔懿恭懐保小民惠鲜鳏寡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万民
  蔡沈传曰文王有柔恭之徳而极其徽懿之盛和易近民于小民则懐保之于鳏寡则惠鲜之惠鲜云者鳏寡之人垂首丧气赉予赒给之使之有生意也按蔡以平易近民释徽柔懿恭者柔不至于暗弱恭必由于中出合观之乃其不敢恶于人者然也一夫不得其所未可谓之锡类日昃不遑正以夙夜匪懈无忝所生者也咸和万民则敬一人而千万人悦博爱之道又以主敬为要也
  君牙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厥惟艰哉思其艰以图其易民乃宁
  按司徒职兼教养穆王之命君牙欲其体小民之情而思惟图度于其衣食之艰易则其爱人无已之心以为如是然后可以敷五典而和民则也暑雨祁寒天道之常而亦气候之一变广厦细旃之上或不觉其有异他日也况于怨咨之声乎暑雨而阻饥祁寒而忍冻民生之艰若此奚暇治礼义哉然此皆司牧者之责徒思之亦无益也辨土地之宜兴稼穑之利保其蕃息安其本俗所以图之者未可殚述一皆以至诚恻怛之意经营劝劳而后艰者易怨咨者宁然而衣食既足之后虞廷命契犹以在宽为训故知圣人爱人之心终无已时也
  诗小雅鸿雁篇名其一章曰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可怜之人哀此鳏寡
  小序曰美宣王也万民离散不安其居而能劳来还定安集之至于矜寡无不得其所焉朱善曰惠鲜鳏寡文王之所以兴也哿矣富人哀此㷀独幽王之所以亡也爰及矜人哀此鳏寡宣王之所以再兴也夫鳏寡孤独乃天民之穷而无告者圣人一视同仁虽无一物而不在所爱而其发政施仁则必自鳏寡孤独始诚使鳏寡孤独各得其所则天下之民无不被其泽者矣宣王劳来还定安集其有得于文王之家法也此诗不作于流离之时而作于安定之日盖痛定思痛是以知之者以为劳苦而不知者则反以为宣骄也
  按宣王承厉王衰乱之弊民皆离散故以安集其居为始事而鳏寡孤独又先被其泽故朱善以为惠鲜懐保文王之家法然则仁民正所以亲亲孝哉其为念尔祖也
  礼记王制少而无父者谓之孤老而无子者谓之独老而无妻者谓之矜老而无夫者谓之寡此四者天民之穷而无告者也皆有常饩喑聋跛躃断者侏儒百工各以其器食之
  方悫曰先王之时喑者以之实土聋者以之司火刖者以之守囿刖则跛躃断者之类也侏儒以之扶庐以至陶者之治埴匠者之治木冶氏之攻金玉人之切玉所谓各以其器食之也荀子曰五疾上收而养之材而事之盖谓是矣
  按先王爱养百姓其政莫大于井田而鳏寡孤独废疾伎艺皆不能治田之人也其论官材养耆老则又出于学校而此鳏寡孤独废疾伎艺之人不足以与于国老庶老之列与夫公卿大夫士之选者也先王于天下之人无所不爱故于天下之人无所不养养之于井田学校之中者盖足以尽乎天下之人矣而鳏寡孤独废疾伎艺者既不在于井田又不在于学校其人有可悯其才犹有所用先王于四者之民而皆有常饩于喑聋跛躃断者侏儒百工而各以器食此政所以辅井田学校之不逮也观王制次序亦可见矣如其不能以九一使耕以世禄待士而煦煦然惟是之为务则其为爱也微矣岂天地父母之心哉
  月令篇名秦相吕不韦命诸儒杂记三代及秦事命相布徳和令行庆施惠下及兆民
  按四序之春即四徳之元于人为仁胡氏春秋传曰体元者人君之事调元者宰相之职故徳令庆惠出于君而布和行施以及下者相也仁主于爱固无时而不然而献歳发春气之更始人情欣悦则其爱人之意油然而生而其恩泽必实有以及于人者大君天之宗子大臣宗子之家相兆民之休戚悬焉爱之则遂行之非徒畜其意而已要之四序之中皆有春四徳之中皆有元君子体仁足以长人而此则行仁于立春之日所谓元之元也
  养幼少存诸孤助生气也
  按此西铭所谓慈孤弱所以幼其幼者也乾元统天是以大生焉坤元顺承是以广生焉圣人合徳是以助其生气焉天地明察视幼少诸孤皆同胞也养育存安爱之实也
  祭统上有大泽则惠必及下顾上先下后耳非上积重而下有冻馁之民也是故上有大泽则民夫人待于下流知惠之必将至也
  郑康成注曰鬼神有祭不独飨之使人馂祭馀之惠泽之大者也国君有蓄积不独食之亦以施惠于竟内也
  按人君有财物积重而不以施惠使下有冻馁之民则无以得人之欢心以承祖考守祖庙也子孙之祭鬼神且不敢专飨之必以遍于庙中而岂可专其蓄积不以施散于民乎故言庙中者竟内之象也观于毎变而众自君卿至百官毎变而人益众则惠之及于夫人者体先王先公之心而爱其所亲也
  经解发号出令而民说谓之和上下相亲谓之仁按和仁虽异事而其道相成和始之而仁终之也人主之忧勤恻隠所以激劝天下者存乎发号施令故易言重巽申命书盘庚三篇反复喻意然后行事盖号令当于民心则说说则和和则上下相亲而仁矣汉光武时第五伦为督铸钱掾见诏书而叹曰此圣主也一见决矣唐奉天制书能使武人悍卒感恸流涕成兴元戡难之功然则王言之出即王心之仁四方万里向背之由故曰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可以动天地泣鬼神而况于人乎然非难也上以号令及下而无不至之惠则下之闻上之号令者莫不有尊君亲上之心矣夫亲亲者仁之始相亲者仁之终而和与仁又相为终始也
  哀公问古之为政爱人为大不能爱人不能有其身不能有其身不能安土不能安土不能乐天不能乐天不能成其身
  按奄有四海故曰安土皇天眷命故曰乐天身有显名故曰成身此皆爱人之验故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
  坊记上酌民言则下天上施
  郑康成注曰酌犹取也取众民之言以为政教则得民心得民心则恩泽所加民受之如天矣
  按为政者在于通民之情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其便与不便甚明也行善而备败君于是乎斟酌焉虽取草取薪之贱者未尝弃其言也卫巫监谤而厉王流彘诽谤偶语有诛而秦族以亡由不恤民也
  表记中心憯怛爱人之仁也
  按此以其诚心爱人故曰爱人之仁先王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异于齐宣之爱及于觳觫之牛而功不至于百姓也
  子民如父母有憯怛之爱
  按吕祖谦曰憯怛之爱犹慈母之爱非责报于子也发于诚心而已此言虞舜之君天下其爱人之仁非后世所可及也虞舜之爱亲极其至故虞舜爱民之心亦极其至也子爱于民如父母之爱子则好恶与民同之而凯以强教弟以悦安有父之尊有母之亲矣舜之得此于民正如诗言孝子既孝而其嗣子又孝也
  缁衣子曰上好仁则下之为仁争先人故长民者章志贞教尊仁以子爱百姓民致行已以说其上矣
  陈澔集说曰章志者明吾好恶之所在也贞教者身率以正也所志所教莫非尊仁之事以此为爱民之道是以民皆感其子爱之心致力于行已之善而悦其上如子从父母之命也
  按仁孝一理尊仁乃所以尽孝子爱百姓事天乃所以事亲自其贤秀以至顚连徳教所加罔不畏爱孝治成矣
  周礼地官司徒大司徒之职以保息六养万民一曰慈幼二曰养老三曰振穷四曰恤贫五曰寛疾六曰安富按六者皆爱民之事其前五事人所易知其第六条似与前五条不并行而俗吏不通经术有专意抑豪强破富人以为能者善乎宋臣叶适之言曰今俗吏欲抑兼并破富人以扶贫弱者意则善矣此可随时施之于其所治耳夫州县狱讼繁多终日之力不能胜大半为富人役耳是以吏不胜忿常欲起而诛之县官不幸而失养民之权转归于富人其积非一世也小民之无田者假田于富人得田而无以为耕借赀于富人岁时有急求于富人其甚者佣作奴婢归于富人游手末作俳优技艺传食于富人而又上当官输杂出无数吏常有非时之责无以应上命常取具于富人然则富人者州县之本上下之所赖也富人为天子养小民又供上用虽厚取赢以自封殖计其勤劳亦略相当矣迺其豪㬥过甚兼取无已者吏当教戒之不可教戒随事而治之使之自改则止矣不宜豫置疾恶于心茍欲以立威取名也夫人主既未能自养小民而吏先以破壊富人为事徒使其客主相怨有不安之心此非善为治者也故臣以为儒者复井田之学可罢而俗吏抑兼并富人之意可损因时施智观世立法诚使制度定于上十年之后无甚富甚贫之民兼并不抑而自已使天下速得生养之利此天子与其群臣当汲汲为之不然古井田终不可行今之制度又不复立虚谈相眩上下乖忤俗吏以卑为实儒者以高为名天下何从而治哉适此论深合周官安富之意臣窃以父母之于子鸤鸠之爱惟均要其贫富必不能强之使齐也父母之分金使治生者无偏颇则爱惟均耳及其力田服贾或逢年倍利或芜秽不治折阅不售各自其时命智力使然而欲夺富者之所有分之贫者可乎但使孝友睦姻任恤之行兴于风俗则家有富人必不雄财专欲于其兄弟国有富人必不雄财专欲于其比闾族党而何至于豪㬥过甚兼取无已重烦长吏之教戒哉
  大学传之九章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
  胡炳文曰孝弟慈皆人心之天此独言慈者世教衰孝弟或有失其天者独母之保赤子慈之天未有失者也大要只在心诚求之举其慈之出于天者庶可以触其孝弟之天孝弟亦在诚而已
  许谦曰保赤子是父母爱子之心如保者是言君养民亦当如父母之保赤子赤子不能言父母保之虽不中不远况民之能言而意易晓者所欲与之聚所恶勿施虽不中民之心亦不远矣
  按传引康诰之言以见慈幼之诚而爱亲敬长良知良能自然如此则孝弟慈皆在于诚知慈母之保赤子则圣人因亲教爱因严教敬亦岂假强为哉然而事君事长责已亦以责人而慈幼使众则皆君子之事君子父天母地父母之所爱亦爱之缘天地好生之徳以爱百姓也国人以君子为父母君子爱之如子縁已有爱子之慈以爱百姓也昔陶潜遗其子以一力诫之曰彼亦人子也善遇之慈矣哉君子也在上者诚推此心自不至于虐使其众矣
  中庸子庶民则百姓劝
  按父母之于子未尝尽其力而恐其劳也未尝用其财而忧其贫也茍可以使之逸使之富者将无所不至也然而子趋父事未有不亟者孝慈相感自然之理也先王知夫人情之莫不欲然所以阜其财求寛其力役者亦如父母之于子无所不至也藏之于民而国未尝告匮以生其共而民且为之效死君于民交相爱也有不劝哉
  孟子文王视民如伤
  按汝坟之诗言鲂鱼頳尾王室如毁毛传言鱼劳则尾赤毁火也盖頳尾以喻役者之颜色瘦病如毁以喻商辛之猛炽酷烈书言文王懐保小民惠解鳏寡但岐丰耳王室犹存则其㬥尚及于六州之民也如伤者盖文王之隠痛禹稷之由已溺之由已饥之伊尹之若已推而纳之沟中皆是心也大学传言文王为人君止于仁为人父止于慈仁慈如文王可谓止矣其封内之民则断断乎无伤者矣而文王爱人之诚保天下之量所不忍其顚连而无告者商之民即文王之民也由其中心憯怛是以如伤也
  汉文帝元年诏定振穷养老之令
  诏曰方春和时草木群生皆有以自乐而吾百姓鳏寡孤独或阽于危亡而莫之省忧为民父母将何如其议所以振贷之又曰老者非帛不暖非肉不饱今岁首不时使人存问长老又无布帛酒肉之赐将何以佐天下子孙孝养其亲哉具为令有司请八十以上月赐米肉酒九十以上加帛絮长吏阅视丞若尉致二千石遣都吏循行不称者督之
  后元年诏议可以佐百姓者
  诏御史曰间者数年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灾朕甚忧之意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过与何以致此夫度田非益寡计民未益加而食之甚不足者无乃百姓之从事于末以害农者蕃为酒醪以靡谷者多六畜之食焉者众与其与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议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远思无有所隠
  按汉孝文始年未逾时而除收帑相坐之律其爱百姓之意固已形于诏令矣至是又未逾时而下诏定振穷养老之令一则曰为民父母将何如再则曰将何以佐天下子孙孝养其亲夫岂非仁人孝子之言欤此所谓君行博爱施徳教于人使人皆爱其亲不敢有恶其父母者也后元之诏乃所谓君爱己亲则能推及物常思安人为其兴利除害者欤天子之孝汉文盖庶几焉
  武帝征和四年封田千秋为富民侯以明休息思富养民也
  按汉孝武承文景休息之后人给家足之馀穷兵黩武神仙土木无所不事藏钱经耗赋税既竭鬻爵算缗均输平准利析秋毫以奉战士不戢自焚竟有巫蛊之祸是时诸方士神巫聚京师女巫往来宫中教美人埋木人祭祀度厄江充因武帝有疾指言巫蛊为祟乃使充治之于太子宫掘得木人尤多充又伪为帛书所言不道太子无以自明以节矫发兵捕充败走自杀所杀人之子多矣是非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哉至其末年下哀痛之诏弃轮台之地封承相为富民侯以安天下富实百姓其悔虽已晩然其顺天道因民心扶衰起壊挽回大命延及子孙其效可谓捷矣故充其不爱其亲而敢恶于人之心登年载毒至于反中其身一念之善在于恤民犹能以危为安甚哉君人者之不可以不爱人也
  宣帝地节三年春三月诏曰鳏寡孤独年高贫困之民朕所怜也前下诏假公田贷种食其加赐鳏寡孤独高年帛二千石严教吏谨遇视母令失职令内郡国举贤良方正可亲民者
  按鳏寡孤独高年贫困之人西铭所谓皆吾兄弟之顚连无告者也爱亲之施孰大于是
  章帝元和三年春正月诏曰盖人君者视民如父母有憯怛之爱有忠信之教匍匐之救其婴儿无父母亲属及有子不能养食者禀给如律
  按此所以幼其幼也先王之世幼孤得遂长皆推一念之爱以及之也
  顺帝阳嘉二年扶风功曹马融对䇿曰今科条品制四时禁令所以承天顺民者备矣悉矣不可加矣然而天犹有不平之效民犹有咨嗟之怨者百姓屡闻恩泽之声而未见惠和之实也
  按科条禁令为治者之所不废周官三百六十未尝不备悉也然而谓之致太平之书则未尽然致太平者文武之身耳周道亲亲亲亲是以爱人读大小二雅及颂周家忠厚之意最可想见固不独闗雎麟趾云尔也故为治但求之科条禁令之间则法度美如周官亦未有以使斯民见惠和之实也如使诚心实意爱恤百姓品制阔略而平易近人使劳者得而塈息穷者得而赴诉寛然有乐生之心即此乃为太平有象彼纷纷于科条禁令者抑末也
  唐贞观初太宗谓侍臣曰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若安天下必须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理而下乱者朕每思伤其身者不在外物皆由嗜欲以成其祸若耽嗜滋味玩悦声色所欲既多所损亦大既妨政事又扰生人且复出一非理之言万姓为之解体怨讟既甚离叛亦兴朕每思此不敢纵逸
  按仁民本于爱亲主敬所以存仁故爱之中即有兢业顾畏之义非惟不忍虐用其民而亦不敢自暇逸也何则声色滋味之欲匹夫纵之止及其身而人主纵之所损极大盖匹夫仅能敝已之精神财力而势不足以及人故精神耗财力竭则足以丧其父母之躯而已天下之主享天下之奉言传号涣万里奔走所以快耳目悦口体者君取一而天下之费且千百焉所耗者百姓之精神也所竭者百姓之财力也所以奉一人者有限而敝天下者无穷太宗之言诚有见于此也夫百姓之肥瘠乃君身之肥瘠人君视天下如一家视万物如一体必不忍此肥而彼瘠此赢而彼诎故于嗜欲之原谨之又谨塞之又塞昔人之言曰以一人劳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道固如是也经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夫爱者不忍之发也而曰不敢仁民者其可以恶于人乎哉
  后唐明宗与冯道从容语及年谷屡登四方无事道曰臣常记昔在先皇幕府奉使中山历井陉之险臣忧马蹶执辔甚谨幸而无失逮至平路放辔自逸俄至顚陨凡为天下者亦犹是也上深以为然上又问道今岁虽丰百姓赡足否道曰农家岁凶则死于流殍岁丰则伤于榖贱丰凶皆病者惟农家为然臣记进士聂夷中诗曰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下疮剜却心头肉语虽鄙俚曲尽田家之情状农于四民之中最为勤苦人主不可不知也上悦命左右录其诗常讽诵之按五代史赞曰予闻长老言明宗为人纯质寛仁爱人于五代之君有足称也尝夜焚香仰天而祝曰世乱久矣愿天早生圣人初即位罢减宫人伶官废内藏库四方所上物悉归之有司广寿殿火灾有司理之请加丹雘喟然叹曰天以火戒我岂宜増以侈耶岁尝旱已而雪㬥坐庭中诏武徳司宫中无得扫雪曰此天所以赐我也数问宰相冯道民间疾苦闻道等言谷帛贱民无疾疫则欣然曰吾何以堪之吏有犯赃辄寘之死曰此民之蠹也以诏书褒廉吏孙岳等以风示天下其爱人恤物盖亦有意于治矣五代兵戈扰攘生民涂炭明宗在位十年兵革粗息生民少安独能以祈谷重农为务闻冯道所陈聂夷中诗记录讽诵道又尝陈言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因令侍臣讲说其义嘉纳之史称寛仁爱人信乎其不虚美也
  宋哲宗初立韩维自提举嵩山崇福宫入朝宣仁后手诏劳问维对曰人情贫则思富苦则思乐困则思息郁则思通诚能常以利民为本则民富常以忧民为心则民乐赋税非人力所堪者去之则劳困息法禁非人情所便者蠲之则郁塞通推此而广之尽诚而行之则子孙观陛下之徳不待教而成矣
  按欲富欲乐人有同心然而劳困而弗息则致贫之道郁塞而弗通则端忧所自也爱民者必利民必忧民利民忧民之事所欲与聚所恶勿施无微勿至而横敛淫刑所宜先去者也夫以人力之所弗堪而贪人必欲取盈人情之所勿便而酷吏必求胜任民用殚矣民命残矣何以为有基勿壊故曰王道本乎人情
  杨万里上民政疏曰臣闻民者国之命而吏之雠也吏者君之喜而国之忧也天下之所以存亡国祚之所以长短出于此而已矣且吏何恶于民而雠之也非雠民也不雠民则大者无功而其次有罪罪驱之于后功㗖之于前虽欲不与民为雠不可得也是故一政之出上有意而未决则吏赞之上有命而未行则吏先之吏所以赞上之决而先上之行者非赞其便民者也赞其不便于民者耳曷为不赞其便民而赞其不便于民者耶赞其便民者无功而赞其不便于民者则有功也朝廷将额外而取一金以问于某土之守臣必曰可也民曰不可不以闻矣不惟不以闻也从而欺其上曰民皆乐输又从而矜其功曰不扰而集上赋其民以一则吏因以赋其十上赋其民以十则吏因以赋其百朝廷喜其善而不知有破家鬻子之民赏其功而不知有愿食吏肉之民吏之肉不足食也功归于臣怨归于君利于国者小害于国者大此可悼尔
  按赋役之烦苛皆原于贪吏贪吏之原又在好恶不明观万里之言则知当日之所以课吏非诚能奖廉而惩贪也功罪所在人谁不知劝惩者茍工聚敛之计行督责之术者得以奏最绩催科日拙茧丝不登者反以书下考此为吏者其亦何所劝何所惩乎况法外之征非时之役则又甚便于不肖有司之干没者也杼柚栈车之哀怨必不以之上闻而灵台豳龠之和声方矫诬以颂己好恶之所以贸乱其不以此欤爱民者为民除贪吏当如驱饿豺狼焉好恶不明则黜陟不当安能禁其不肆恶于民上也然则如之何而可曰好恶之大原在于能絜矩经曰合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诚能推爱亲之心以爱百姓斯可谓能絜矩者矣爱物附
  易无妄卦名象曰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
  按天之生物不违乎时至诚赞化亦不违乎时圣人与天地同一无妄所谓动以天也若夫曽子所云断树杀兽不以其时不得为孝正以有妄而与天违耳
  礼记月令是月也树木方盛命虞人入山行木毋有斩伐
  按先王爱物之心自爱百姓而推者也周礼山虞掌山林泽虞掌国泽合之王制月令之言总不外于取之有时用之有节而已里革諌宣公鲁君言大寒降土蛰发水虞于是讲罛罶取名鱼登川禽而尝之寝庙正孟春獭祭之时古者鱼亦言禽则泽虞所谓植虞旗以属禽其川禽也月令季秋之月草木黄落蛰虫咸俯而季夏以前草木鸟兽有禁正与王制相合而山虞文所谓仲冬斩阳木仲夏斩阴木者与王制月令不同殷周异制也大抵山林川泽之利圣人与民共之草木鸟兽鱼鳖之属所以不可胜食不可胜用者以有官守使不至于取之不时用之无节而已爱物正所以爱民也长养生息不违于物之性正所以使之不可胜食不可胜用也泽梁无禁文王之所以治岐何至于设为厉禁山虞则凡窃木者刑罚而泽虞则守其财物而入之王府颁其馀于万民哉然则王制月令先王之遗制可考而周礼二虞之职必后王更定之条也
  春秋春二月己亥焚咸丘桓公七年
  胡安国传曰易称王用三驱在礼天子不合围诸侯不掩群夫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皆爱物之意也推此心以及物至于鸟兽若草木裕无徭猎之过矣书焚咸丘所谓焚林而田也
  按程颐曰古者昆虫蛰而后火田去莽翳以逐禽兽非竭山林而焚之也二月非火田之时咸丘非狩地焚林而田是谓尽物非一丛一聚则所焚者广昆虫未蛰则所杀者众仁人孝子之用心必不其然也其后宣公夏滥于泗渊里革断其罟而弃之左氏外传纪其所述之训亦春秋之意也
  论语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
  张栻曰圣人之心天地生物之心也其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皆是心之发也然于物也有祭祀之须有奉养賔客之用则其取之也有不得免焉于是取之有时用之有节若夫子之不绝流不射宿则皆仁之至义之尽而天理之公也使夫子之得邦家则王政行焉鸟兽鱼鳖咸若矣若夫穷口腹以㬥天物者则固人欲之私也而异端之教遂至于禁杀茹蔬殒身饲兽而于其天性之亲人伦之爱反恝然其无情也则亦岂为天理之公哉故梁武之不以血食祀宗庙与商纣之㬥殄天物事虽不同然其拂天理以致乱亡则一而已
  按诗序于彼茁者葭壹发五豝则云庶类蕃殖蒐田以时于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则云周家忠厚仁及草木然而所以致此者于驺虞则以人伦既正朝廷既治于行苇则以内睦九族外尊事耇老故知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所必然之序也圣人之心纯乎天徳王道好生者天也而春生秋杀各以其时奉若天道者王也而庆赏刑威各以其政未尝有生而无杀也则佛氏之不杀可谓得爱物之正乎梁武人主也崇信其说宗庙牺牲以面为之先自绝其祖宗之血食而其政理乖违贻祸生民流毒百姓岂非以不爱及其所爱哉武王罪状商纣曰㬥殄天物盖于时宗庙牺牲为小民所攘窃而不问则山泽之虞亦失其官守而君臣上下穷极其欲以残物命可知也故张栻以为事虽不同而其拂天理而致乱亡一也供祭祀奉賔客则山川之禽不可不具而弋钓之事亦所时有不绝流不射宿其诸驺虞行苇之仁也使孔子得行其道则民胞物与推恩有序山林川泽之利尽弛与民而但禁其不时与尽取民给其求物亦若其性仁至义尽无以复加矣
  以上爱百姓爱物附






  御定孝经衍义卷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