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五 御定孝经衍义 卷二十六 卷二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御定孝经衍义卷二十六
  天子之孝
  体臣工
  按经言父子之道有君臣之义仪礼言父子一体父首子足君臣之分喻于冠履君臣亦手足也父之有众子如四体之相辅君之有群臣亦犹四体之相附也书言元首股肱又言股肱耳目斯一体四体之证矣臣以父事其君君以子视其臣欣戚忧乐靡不相闗故曰元首股肱为一体述体臣工
  易大有卦名六五厥孚交如象曰厥孚交如信以发志也程颐传曰六五当大有之时居君位虚中为孚信之象人君执柔守中而以孚信接于下则下亦尽其诚信以事于上上下孚信相交也
  按朱熹本义言一人之信足以发上下之志盖
  以我之诚心而发彼之诚心所以为交孚也中庸所谓士之报礼重孟子所谓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者盖如此而经所谓不敢遗小国之臣故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者亦即此交孚感应之理也
  卦名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
  按康侯与宁侯相似胡炳文以为治安之侯非以功侯也盖建侯本以宁民今此康侯述职而来着有抚循百姓之功则车马之赐享劳之勤尤当宠异于众中而显加恩遇者也盖惟坤顺之臣文明之主相得益彰乃能有此若晋文公之受车辂弓矢出入三觐犹未足以当之也后世强藩悍帅不奉朝谒而犹待之以姑息恩命滥膺与朝贡之臣礼数缺然者皆未得于康侯锡马之义也
  卦名象传曰泽上于天夬决也君子以施禄及下居止也德则忌
  按居乃居积之居与夬义相反以禄者臣下之所应有而人君居之以示德若居货然一则如项籍之印刓弊而不予出纳之吝一则如汉髙踞洗见英布先使之大失所望而供帐饮食之盛又使之大喜过望以术智御才杰之士皆非先王忠信重禄之意故君子忌之而弗以也
  中孚卦名九二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靡縻同
  九五有孚挛如无咎
  胡炳文曰九五孚之主也合九二与为一体包二阴以成中孚在九二则曰縻在九五则曰挛皆固结而不可解之象
  按人主惟其有挛如之孚而贤者为好爵所縻茍无此孚信而但以爵禄奔走天下之士贤者所不愿也
  书洪范凡厥正人既富方榖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蔡沈传曰在官之人有禄可仰然后可责其为善廪禄不继衣食不给不能使其和好于而家则是人将陷于罪戾矣于其不好德之人而与之以禄则为汝用咎恶之人也此言禄以与贤必富之而后责其善者圣人设教欲中人以上皆可能也
  按诗言岂弟君子干禄不回盖正人而富则斯民被岂弟之泽故君子之福即斯民之福也小人虽富而干没不止与之以禄是厚其毒也岂以惟皇作极而威福滥用者哉盖圣人制行不以己中人之性固可使为善可使为不善也厚其禄养谋其身家所谓人人自爱而重犯法养廉有资室谪不至自非贪冒嗜利之人必不至更以贿败也若既已陷于不义则必至于无好德之心如是而更欲责之以修身劝之以求福其人方自以行检既逾后效无补其何能报我以善哉惟其在一人之身而可虑如此是人之有能有为者必当有以爱惜保全之于始不可以徒用之而不为之所也
  诗𨚍风北门篇名其一章曰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无财可以为礼且贫无财可以自给莫知我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二章曰王事适我政事一皆也厚也益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谪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三章曰王事敦犹投掷也我政事一埤遗加也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摧我摧折沮抑之甚于谪也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谢枋得曰鹿鸣四牡之燕乐出车枤杜之劳来一人之劳苦君无不知一毫之事功君无不报此先王所以体群臣也千歳治安根本盖在此也北门之忠臣至于终窭且贫禄不足以代耕矣出则当王事之独劳入则当政事之烦剧使室人不能忍饥寒而交遍谪之此人情所难堪者上不怨其君下不怨其家穷而呼天亦无一毫怨天之辞此乐天知命之士也有臣如此而不能忠信重禄以劝之卫之所以亡也按北门之诗笺以为卫之君暗不知士有才能不与厚禄使困苦不得志故刺之也窭陋则无财为礼困苦则无资充用窭且贫禄之薄可知也有役使之事则不以之彼而必来之我有赋税之事则减于彼而以益于我是又使之事君子之事而食小人之食也夫简兮之贤者官卑禄薄而有轻世肆志之心焉其人岂不窭贫哉无王事之适政事之埤以为之忧也投之以事则当知其艰无以代耕而但欲责其力所遭如此而终无去志虽其室人亦不之知诗人爱君之心绻绻无已怨而不怒归之于天倘亦使卫之君闻之而恻然有动于中乎
  小雅鹿鸣篇名其一章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賔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小序曰鹿鸣燕群臣嘉賔也既饮食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忠臣嘉賔得尽其心矣
  按传鹿得苹则鸣而相呼诚恳发于中以兴嘉乐賔客当有恳诚相招呼以成礼也示笺作寘言置之周之列位也盖君人者非善不用惟贤是与既得此好德之人而但承之以笙瑟奉之以筐篚弗与共天位则私惠不归德君子不自留焉
  四牡篇名其三章曰翩翩者鵻鸟名载飞载下集于苞栩所安之处王事靡盬不遑将父
  四章曰翩翩者鵻载飞载止集于苞杞王事靡盬不遑将母
  五章曰驾彼四骆载骤骎骎岂不懐归是用作歌将母来谂告也
  谢枋得曰忠孝不两全此人情之所难也先王劳使臣而言之及此深探人情真切而言之也又曰圣人以孝治天下闻有以养母来告者安得不俞其请乎此盖设言欲使人忠孝两全也
  范祖禹曰卒章再言母本其恩所起以教爱也爱母则敬父矣敬父则尊君矣未有爱其亲而不爱其君者也
  辅广曰既述其不得养亲之情矣又言其以是情而告于上所谓臣下不敢自言而君上探其情而为之言者详于私恩而略于公义君之劳臣当然也按忠臣孝子之行役未尝不念其亲陟岵之忧鸨羽之嗟北山之怨出于人子之所自言则上下之情睽隔而为变风变雅出于君上所代为之言则能体悉人之情而为劳使臣之正小雅故孔氏以为臣有劳苦患上不知今君劳使臣言汝岂不思归作歌来告是明已知其功探情以劳之序曰有功而见知则悦矣此之谓也又经曰母取其爱再言将母所以曲尽人之情然茍非能自尽其爱亲之心则何能推已及人而言之忠厚悱恻如此耶
  蓼萧篇名其一章曰蓼彼萧蒿也斯零露湑兮既见君子我心写兮燕笑语兮是以有誉处兮
  辅广曰诸侯来朝天子天子见之而得以输写其心而无所留隐相与燕饮笑语和悦则上下皆可以保其声誉与和乐也茍上之于下也有所疑而不敢尽其情下之于上也有所畏而不敢申其意则是上下不交否之时也何能保有其安乐于长久乎
  按蓼萧之燕笑誉处为晋之时有锡马蕃庶昼日三接之象也自罢侯置守而方岳郡县皆古之诸侯则四海九州之内凡为守土莅民者皆天子之群臣也皆当以吾不敢恶于人之义而示之以恩爱慈惠者也
  大雅假乐篇名其四章曰之纲之纪燕及朋友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塈
  郑康成注曰媚爱也成王以恩意及群臣群臣故皆爱之不解于其职位民之所以休息由此也
  按假乐之诗公尸所以答凫鹥者谓诸臣为朋友亦如既醉指助祭之臣为朋友也成王爱亲之心形于祭祀既燕其父兄而及其诸臣君爱其臣臣爱其君始之以称愿终之以劝勉有元首股肱明良相得气象吕祖谦曰盖皋陶赓歌之意也
  仪礼燕礼第六
  贾公彦释曰燕有四等诸侯无事而燕一也卿大夫有王事之劳二也卿大夫有聘而来还与之燕三也四方聘客与之燕四也
  按此四等之燕若卿大夫有勤劳之事及异国之聘賔亦后世所时有惟君臣无事相与讲明德义以礼乐燕饮最为难得盖法酒之置鲜能欢洽狎客之讥恶其沉湎惟明皇之御花萼楼邀留归骑太宗于后苑赏花钓鱼唐宋二史传为盛事以燕礼考之乐备三终可以出矣而必极之于无算乐酒已四旅可以出矣而必极之于无算爵賔卿大夫既成礼矣士亦受觯矣而必均其惠于小臣之与者或因以习射也而继之以烛或者不徒歌也而命之以舞而自始至终正之以礼先王之道所由必尽其孚信不止无恶于人而又咸以得其欢心者也唐宋之君臣虽不能因是以讲明德义合于古者行礼之义而适当无事成其泰交盖亦未易得此者也
  中庸第二十章曰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
  按群臣之称自卿大夫而下逮于士者也古者官人无异途故内则六官之属有司职事之贱者外则闾胥比长皆以士为之其育于成均者则野处而不匿其秀民之能为士者也古者四十曰强而仕然而有士冠礼则虽弱冠之时未受爵命而其德行道艺举于乡老者固已入使治之出使长之也以后世言之有司执事之贱者与夫闾胥比长方且儿童畜之奴隶使之捶楚辱之而先王之世则致其忠厚推其诚信不啻股肱心膂视之也夫然后廉耻之道兴诡薄之风息虽㣲且末皆必感激奋厉欲及时而进德修业也此其所谓报礼重者也然而曰周之士贵秦之士贱何也夫出于学校之中既已贤能献之而任之也仅以为有司职事闾胥比长疑于贱之也而先王期待之意盖无穷焉士亦知自贵也游说之士立谈而取卿相出其珠玉锦绣疑于贵之也而世主盖以是市之士愈以贱也夫士知自贵则德日进业日修惟其所使而无不可其为报也孰重焉士愈以贱而诈伪反复惟利之求亦有感于私惠而以身许人者彼哉其所为报也
  孟子曰天子之卿受地视侯大夫受地视伯元士受地视子男大国地方百里君十卿禄卿禄四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次国地方七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三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小国地方五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二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按颁禄之制王制孟子所载不同先儒所不欲茍为之解而阙之者也然其意义有可得而合者视农夫而制禄足以代耕之说也然而古之食于官者盖多于今五家为比而比长以下士为之则是五家之中常有一家不耕而食者矣而府史胥徒不在此数不知何以能给也且今之县令即古之诸侯以一县计之官俸役食逺不逮于古侯伯子男之国君卿大夫士之禄也古之诸侯亦入为王卿士而天子之卿大夫士受地视侯伯子男而皆取足于王畿之内今也四海之富天子奄有之而制禄之法不知其何所视以为差等也以今之九品之吏比于古之上农夫则彼之食九人也当今田四十亩有奇之入非遇水旱之灾则裕而今之制禄也盖不给矣以九品之吏视古王朝之人亦足比数于中下士以意计之元士视子男则中士下士亦得视于附庸之国者而今之九品之吏禄不足以代其耕则是古今之制厚薄之不同相去不知其几也
  汉宣帝神爵三年诏曰吏不廉平则治道衰今小吏皆勤事而俸禄薄欲无侵渔百姓难矣其益吏百石已下俸十五
  按大官禄薄则北门之窭贫而矢志无他者盖有之矣小吏起自细㣲鲜虽穷不变之节既勤之以事又薄其禄茍非取之于百姓彼固无以为生也汉宣少长民间知其疾苦及其即位勤于吏治揆诸先王忠信重禄之意未尝不大小一体然百石以下之吏于民弥亲仰给于禄尤急固当深念者也又按文献通考云应邵汉书曰张敞萧望之言曰夫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今小吏俸率不足常有忧父母妻子之心虽欲洁身为廉其势不能可以什率増天下吏俸宣帝乃益天下吏俸什二而汉书言十五两存其说
  章帝时贾逵母常有疾帝欲加赐以校书例多特以钱二十万使颍阳侯马防与之谓防曰此子无人事于外谓不广交通也屡空则从孤竹之子于首阳山矣
  按章帝之于贾逵既念其母之疾又以其不交通人事为之加赐其谓马防数语忠厚隐恻虽将母来谂之诗不是过矣此亦长者之效乎逵自为儿童常在太学不通人间事帝盖知之然则当时诸臣固皆禄不足以养廉而藉人事以免首阳之困乎加赐一贾逵何如益俸十五之施溥也
  晋武帝泰始三年诏曰古者以德诏爵以庸制禄虽下士犹食上农外足以奉公忘私内足以养亲施惠今在位者禄不代耕非所以崇化之本也其议増吏俸按养亲施惠养口体之孝也奉公忘私养志之孝也故重禄真可以广孝
  北魏百官不给禄少能以廉自立者魏主诏吏受所监临羊一口酒一斛者死与者以从坐论有能纠告尚书以下罪状者随所纠官轻重受之张白泽諌曰昔周之下士尚有代耕之禄今皇朝贵臣服勤无报若使受礼者刑身纠之者代职臣恐奸人窥望忠臣懈节如此而求事简民安不亦难乎请依律令旧法仍班禄以酬廉吏魏主乃为之罢新法
  按先王之世以道相友以礼相接故孟子之于储子季任皆以币交而古者大夫出疆反必有献而鹿鸣之燕嘉賔则必将之以筐篚故士以职事相亲而后有士相见之礼古之人所重者礼义所轻者货财故既聘而反其圭璋然而用币有数着之于经君臣朋友之间休戚之相通问遗之交至人情之所不能已圣人因为之节文也羊酒之受岂得为暮夜之金乎君子以礼义自处虽布币充庭可以取可以无取亦必有道矣如其小人之好货财也交以道接以礼则却而暮夜之金则受其巧诈不可胜穷也且纠告之端开而奸贪几幸告尚书即为尚书则贵臣重足而立而觞酒豆肉或因之以死罪或以之而得官异乎先王之世和衷亲逊之风矣况又不给其禄勤而无报乎欲以兴廉起让难矣
  孝文帝大和八年秋诏班禄以十月为始每季一请旧律枉法十匹义赃二十匹罪死至是义赃一匹枉法无多少皆死仍分命使者纠按守宰之贪者秦益二州刺史恒农李洪之以外戚贵显为治贪暴班禄之后洪之首以赃败魏主命锁赴平城集百官亲临数之犹以大臣听在家自裁自馀守宰坐赃死者四十馀人受禄者无不跼蹐赇赂殆绝然吏民犯他罪者魏主率寛之疑罪奏谳多减死徙边歳以千计都下决大辟歳不过五六州镇亦简久之淮南王佗奏请依旧断禄文明太后召群臣议之中书监髙闾以为饥寒切身慈母不能保其子今给禄则廉者足以无滥贪者足以劝慕不给则贪者得肆其奸廉者不能自保淮南之议不亦谬乎诏从闾议
  按厚颁禄之制而严受赇之律于以饬吏治者诚得矣盖飬廉之义正所以惩贪岂得以一人之贪而反废颁禄之典也髙闾之议君子哉
  唐太宗贞观元年有上书请去佞臣者上问佞臣为谁对曰臣居草泽不能的知其人愿陛下与群臣言或阳怒以试之彼执理不屈者直臣也畏威顺㫖者佞臣也上曰君源也臣流也浊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不可得矣君自为诈何以责臣下之直乎朕方以至诚治天下见前世帝王好以权谲小数接其臣下者常窃耻之卿䇿虽善朕不取也
  或告魏徵私其亲戚上使御史大夫温彦博按之无状彦博言于上曰征不存形迹逺避嫌疑心虽无私亦有可责上令彦博让征且曰自今宜存形迹他日征入见言于上曰臣闻君臣同体宜相与尽诚若上下俱存形迹则国之兴丧尚未可知臣不敢奉诏上瞿然曰吾已悔之
  按人主而欲以阳怒试群臣先为不信于其臣人臣事君而存形迹先为不信于其君太宗耻于试佞人之䇿而以宜存形迹让征宜其悔也夫息壤在彼甘茂之以术要君谤书盈箧文侯之以术驭臣君臣之间去智计而存忠信斯为难也若太宗之于征也于泰交志同之象庶几焉
  十年魏徵上书曰臣闻为国之基必资于德礼君之所保惟在于诚信诚信立则下无二心德礼形则逺人斯格然则德礼诚信国之大纲在于君臣父子不可斯须而废也故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自王道休明十有馀载威加海外万国来庭仓廪日积土地日广然而道德未益厚仁义未益博者何哉由乎待下之情未尽于诚信虽有善始之勤未睹克终之美故也
  十四年魏徵上疏曰夫上之不信于下必以为下无可信矣君以下无可信则上亦有可疑矣礼曰上人疑则百姓惑下难知则君长劳上下相疑则不可以言至理矣当今群臣之内逺在一方流言三至而不投杼者臣窃思度未见其人以四海之广士庶之众岂无一二可信之人哉夫以一介庸夫结为交友以身相许死且不渝况君臣契合寄同鱼水若君为尧舜臣为稷契岂有遇小事则变志见小利则易心哉此虽下之立忠未有明著亦由上懐不信待之过薄之所致也岂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乎
  按夫子言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又言忠信重禄所以劝士又言事君尽礼君臣相与之际礼与忠相须使臣亦可言忠事君亦可言礼元首股肱自然一体并不假推心置腹也记言事君者量而后入则夫圣贤之为道德豪杰之为功名其所以然者不同而知无不为惟力是视未尝不同也懐情不尽谁则使然开诚待人豁达大度宜为君者也若疑端一启则前后左右举无可信之人矣信之至不间于疏逖小臣疑之终必及于贵戚故旧涂豕鬼车之惑用缶纳牖之诚不难变易于俄顷也以太宗之贤而征屡以为戒以贞观之盛而恐其无克终之美征之责难于君与太宗之能受尽言其君臣契合要皆为不可及也
  又按明臣湛若水疏曰圣学之大莫过于求仁仁者以人物为一体易曰君子体仁足以长人曰近取诸身今夫人之一身主之惟心思调之惟元气运之惟股肱耳目通之喘息呼吸惟喉舌发之惟百体髪肤故心思不宰则狂元气不调则病股肱耳目不运用则痿痹眩惑喉舌不通则呼吸不来饮食不进百体髪肤不润则不仁是之谓解体五者有一焉扁鹊之所望而走者也故夫人君者犹身之有心也三公论道燮理阴阳犹身之元气也九卿百执事犹身之股肱耳目也科道言官犹身之喉舌也天下兆姓犹身之百体髪肤也今夫人之于身也兼所爱也兼所养也至于公卿庶官万民相待一体而有弗爱弗养焉是之谓自解其体夫哀莫大于解体也盖未之思耳矣故夫人君者以身体群物慎所以爱养之伏惟陛下天锡睿智宜视三公九卿百职科道万民如一身反身而求之知吾身之心思不可以一时不宰也则必思所以正其心以主群动不宜或有放失也知吾身之有元气不可以一时不调也则于内阁大臣必思所以时召问论诚意交孚不宜如是踈阔也知吾身之股肱耳目不可以一时不运用也则于九卿百职事必思所以体悉礼遇推心委任不宜如是外逺也知吾身之喉舌不可以一时不通也则于科道必思所以纳其言从其諌不宜或有沮塞也知吾身之百体髪肤不可以一或不仁也则必以天下穷民如疾痛在身思所以惠育之不宜如是蠲贷不一也臣是以进一体之说伏乞圣明全体物之仁玩取身之义兼爱养之道惩扁鹊之走立大公以普天下宫中府中视为一体疾痛疴痒无不相关使天下后世颂为至仁之君与神尧凖若水之论可谓笃矣盖记言民以君为心君以民为体易之卦体凡二五正应为吉他有以间之则吝而艮卦全取象于人身艮以背为止其所背即心之繋属者也九三艮其限列其夤厉薫心者人身荣卫流通则泰上否下结则病矣限分上下夤列左右乃至判隔而不得屈伸而其心之危厉薫灼为何如也夫四肢百骸之听命于心心之能役使四肢百骸乃不期然而然之理相喻于甚㣲相感者至捷如今人之言信手信步信之云者不疑其所为也天下之善疑者必不自疑其股肱耳目故能相为用而不相离然则人主之能宰制万物役使群动惟其以之为一体故也朱熹之释文言曰以仁为体则无一物不在所爱之中故足以长人胡安国春秋传体元者人君之事调元者宰相之职盖书言尹躬暨汤咸有一德一德者元也仁也群臣百姓皆一元之所亭育所以谓之万物为一体医书以手足痿痹为不仁盖言元气之不相灌输可以知心体之喻最为亲切矣人君者不爱其群臣百姓犹心之不爱其股肱耳目矣体仁之君子殆不其然或坐而论道或起而行之皆吾之股肱之所持行吾之耳目之所视听也心之所之股肱耳目不期而至股肱耳目之不便心亦勿问而知相爱之至也为臣子者惟知君父有公事而为君父者必恤臣子之私情居处之与行役未尝不均其劳文事之与武备未尝偏废其一机宜未尝不密而咨询未尝不周如此乎其休戚与共而甘苦与同也安有股肱耳目而不惟其所使者哉然则夫子曰取人以身正谓能仁其身即所以体群臣也
  宪宗时王叔文之党十年不量移执政有怜其才欲渐进之者悉召至京师諌官争言其不可上亦恶之皆以为逺州刺史刘禹锡得播州中丞裴度以禹锡母老为上言上曰为人子不自谨贻亲忧此则重可责也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锡在所宜矜上良乆乃曰朕所言以责为子者耳然不欲伤其亲心退谓左右曰裴度爱我终切禹锡得改连州
  按为人子不自谨贻亲忧大哉王言真可以愧天下之为臣子者矣然帝终念禹锡母老徙之近地他日盐铁院官权长孺坐罪抵死其母耄丐子以养帝欲赦之以问宰相崔群言陛下幸邻其老宜即遣使谕㫖若须赦出无及矣于是免死又敬宗时鄠令崔发以殴五坊人系台狱諌官交章论救不听李逢吉从容言于上曰发母年垂八十自发下狱积忧成疾陛下方以孝理天下所宜矜念帝恻然曰比諌官但言发枉未尝道此即遣使送发于家且慰劳其母此皆可谓能推亲亲之恩者也以此教孝作忠交得之矣
  宋仁宗天圣七年诏罢天下职田收其入以所直均给之
  范仲淹上疏论职田不可罢其略曰真宗初赐职田实遵古制盖大赉于多士俾无蠹于生民无厌之徒或冒典宪由滥官之咎非职田之过若从而废罢则吏困于廉收而均给则民受其弊天下幕职州县官三班使臣俸禄㣲薄全藉职田济赡其无职田处持廉之人例皆贫窘曩时士员尚少凡得一任必五六年方有交替到阙即日差除复便请给当时条例未密士寡廉隅虽无职田自可优足今物贵与昔不同替罢之后守选待阙动逾二年官吏衣食不足廉者复浊何以致化天下受弊必如臣言乞深加详轸不以一时之论废经逺之制天下幸甚
  天圣九年诏复郡县职田
  按职田之设最为近古孟子曰卿以下必有圭田王制夫圭田无征盖于制禄之外所以厚贤而不征其税也周礼载师任土之法士田任近郊之地官田任逺郊之地郑注士读为仕仕者亦受田所谓圭田也官田庶人在官者其家所受田也王制制农田百亩庶人在官者之禄以农之上下为差与孟子同李氏曰庶人在官者其家亦授之田周官之所谓官田也禄足以代耕而又授之田所以责其廉能廉善也职田者其即古士田官田之遗欤先王之于人也既勤其身则必厚其禄于俸禄之外有职分之田法之至善者也晋百官志诸公以下至尚书令太子二傅并给菜田魏制诸宰人之官各随近给公田隋唐京外官皆有职分田开元间停给旋复旧制宋天圣间有诏罢职田悉以歳入租课送官其数上三司计直均而给之令未下而复给仲淹上疏论其不可罢即此时也乾道绍兴之后此制相仍暂罢且复元成宗时郑介夫上言随朝大小官及各处行省宣慰司皆枢要重臣既无所取于民又无职田可收纵添俸米何足养廉宜尽取元拨职田合收子粒钱粮官为收贮将中外人员差等而普及之介夫所请行之法即天圣间欲罢职田而计直均给之法也在职田未废之时则虽计直均给而仲淹以为不如古制之善在职田既废之后则介夫所论官为收贮差等普及犹足以示优恩厉清节也明初勲戚之臣皆赐官田以代常禄既令赐田还官给之本色其后与文武百官米折兼支惟西宁侯宋晟禄米递年坐戸支给则王府之有庄田功臣之家有禄粮田盖出于恩赐而非常法而京外官职分田永废并其名而亡之矣又隋唐于职分田之外又有公廨田盖职分田以给其人之身其顷亩多寡论品级公廨田以给衙门公用其顷亩亦视衙门为等差论者或以所在官司田租参错不均或交竞于差遣之时多取于收敛之日或以公廨钱出举收利烦扰百姓则欲一切罢之而仁厚之君忠计之士卒以为不可废者君子厉固穷之节固不以贫窭或渝也中人之性仰事父母俯畜妻子有所取资其以是而益勉于职事者众而必不反藉以营私也若夫谿𡐍可盈小人之欲不可厌以所养廉之具启其不廉之心者容或有之古之时选举公而黜陟当则必不以小人者充于列位审矣又何患于有是哉
  金世宗时以所进御膳味不调适有㫖问之尚食局直长言臣闻老母病剧私心愦乱如丧魂魄以此有失常视臣万死上嘉其孝即令还家侍疾俟平愈乃来按不遑将母人子之私痛也况有疾病乎世宗可谓能体其臣矣亲疾不可不侍也则居丧岂可以夺情哉诚出其心耶其视直长有馀愧矣不然则徒伤其心而职事亦不治也又何取此愦乱之臣乎哉
  河北道廉访副使僧家奴言自古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今官于朝者十年不省觐者有之非无思亲之心实由朝廷无给假省亲之制而有擅离官次之禁古律诸职官父母在三百里外一年听一给定省假二十日无父母者五年听一给拜墓假十日以此推之父母在三百里以至万里外者宜计道里逺近定立假期其应省觐匿而不省觐者坐以罪若诈冒假朝其罪与诈奔丧者同科命中书省议行
  按古之仕者各于邦域之中固未尝因官守而废定省之节也聘𫖯之事行役之劳而旷年累歳者希矣杨桞雨雪不过自春徂冬也我行永久不过千里之镐也而劳还之诗探其父母之情而发其忠孝之志先王之待臣下所以悯其勤苦而慰其忧思者至也岂若后世四方之士官于中朝其亲在数千里之外而十年不得省觐者乎宜依古律所载而寛其给省之期计其道里之逺近而为之限制或歳一给省或间歳一给省或三歳一给省给省者若干日则间歳者倍之而三歳者再倍之其诈冒假期既与诈奔丧者同罪则匿不省觐亦当与匿丧不报同科稍变通于今律之外其于孝治岂无少补哉
  以上体臣工



  御定孝经衍义卷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