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陈逸史/第一节 中华文库

朝日窥海，晨霜被林，时为冬天，寒风瑟瑟。乂安城外，循禁江而北，有肩咸水两大瓶，沿途叫卖者，声如洪锺巨响，可十里许，闻者知为伟丈夫，然操业乃甚贱。噫！何人斯？呜呼！是翁炽诗有云：岗国雄心山有剑。即诵是人，盖翁炽后来黎皇赏封岗国公也。炽为儿时，父往田，炽驱犊尾其后。日午矣，炽促父归，父耕不辍。炽曰：日且晒死，父盍归乎？父曰：吾未见日晒而死者，租不足则死，于法吾见之，儿不知乎？吴人所索租，十倍其耕力，尚恐不给，吾殚日于此，区区之田，死所尚未知儿乎？去年吾家所入谷，尽以出市，未完租，吾苟死于日晒，乐也。炽曰：有吴人所不租之田者，儿与父往耕之。父曰：吴国或有之，全越南国之田，必皆给吴人以重租，汝不顾耕，则惟死耳。虽然，死或乐，租不完，则受极苦之刑，且不得死。儿曰：惨矣！惨矣！儿誓必杀此贼，为我农人福。父急掩其口曰：汝勿声，脱贼闻之，必以谋乱罪累及我。炽曰：何害？言出于儿，八九岁小童，何乱之能作？父曰：儿不见乎？彼尝县小儿头于树上，以饵鸢鸱，鸢鸱喙儿头，彼鼓掌而大笑。嗟乎！谋灭人种者，可杀则杀之矣，稚壮何择！炽面涌赤，头发皆倒竖，大呼曰：誓杀此贼！誓杀此贼！父不怿，辍耕携炽归，戒之曰：汝勿复为是，言泄，吾族赤矣。炽曰：父何无胆乃尔，吾若齿全白，较吴人何劣，岂黑齿者即不复为人类耶？吴贼不仁至矣，儿誓殱之。父自是命炽赴塾助读书，思驯其质。然炽视文墨殊落落，每抛业，率塾童为战仗戏。尝谓群童曰：吾他日必为平吴将。童诸健者皆曰：能不为吴人奴隶者，乃吾师也。渐各辞塾去。炽习武艺，群童争效之，炽遂以武勇雄于众。年既长，益豪侠力义。时吴人法甚苛，越民男子及十六岁，吴官必给发保担状一小纸，领纸人须纳钱，每片值二贯至六贯之差，有室家者倍之，即现令人头税牌之榜样也。无是者，官以匪人论，下之狱。炽有友注，旧少孤，贫甚，既及年，无担保纸，官捕囚之，狱吏虐不可忍，濒死。炽闻之，夜出数子弟，破狱脱友出，逃之山中。吴贼下令索炽急，曰：敢匿者族诛。然是时我民皆厌苦吴贼，义炽所为，乐为之藏匿，吴贼竟不能得炽所在。炽久于山中，与绿林诸豪大相善，豪群魁炽，炽讨贼之志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