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十二 后汉纪 卷第二十三
晋 袁宏 撰 景无锡孙氏小绿天藏明翻宋本
卷第二十四

后汉孝灵皇帝纪上卷第二十三  𡊮宏

建宁元年春正月己亥上徴至大将军窦武持节迎

于夏门亭庚子即皇帝位以太尉陈蕃为太傅以将

军窦武为司徒胡广录尚书事诏曰太傅陈蕃辅弼

先帝出纳为允謇谔之节宣于本朝朕𥘉践祚亲授

䇿命忠笃之性老而弥纯其封蕃为高阳侯固让不

受章十馀上乃许三月辛丑葬孝桓皇帝于宣陵庚

午大赦天下赐男子爵孝悌力田帛各有差夏四月

甲午追尊祖解渎亭侯淑为孝元皇帝考嗣侯苌为

孝仁皇帝妃董SKchar为慎园贵人戊辰以长乐卫尉王

畅为司空五月丁未朔日有蚀之六月癸巳录定策

功封窦武曹节等十一人为列侯八月司空王畅以

灾异䇿罢宗正刘宠为司空畅字叔茂太尉龚之子

也𥘉畅为南阳太守设禁令明赏罚太守下车之后

而故犯法者发屋伐𣗳塞井移𫁘豪强战栗晏开早

闭功曹张敞谏曰盖闻诸经典殷汤开三面之网而

四方归仁武王除炮烙之刑而天下咸服高祖创业

约法三章孝文寛刑号称太宗若夫卓茂文翁之徒

皆去严刻务崇温和夫明哲之君网漏吞舟之鱼然

后三光明于上民物和于下愚谓舜举皋陶不仁者

逺随㑹为政晋盗奔秦治民在德不在于刑畅于是

崇寛愼刑旌贤表德畅以郡俗奢富欲约己以矫之

乃衣大布坐羊皮车厩马羸弊而不改之同郡刘表

时年十七从畅受学进谏曰盖闻奢不僣上俭不逼

下守道行礼贵处可否之间清不𭧂鳞浊不污泥蘧

伯玉耻独为君子府君不希孔圣之明训而慕夷齐

之末操无乃皎然自贵于世畅答曰昔公仪休在鲁

㧞园葵去织妇孙叔敖相楚其子披裘刈薪夫以约

失之者鲜矣闻伯夷之风者贪夫廉懦夫有立志虽

以不德敢慕高风且以矫俗也太后新摄政政之巨

细多委陈蕃窦武同心戮力以奖王室徴用天下名

士叅政事于是天下英隽知其风⿰扌𭥍 -- 指莫不人人延颈

相望太平其后中常侍曹节与上乳母赵娆求謟于

太后太后信之数出诏命有所封拜蕃武毎谏不许

会有日蚀之变蕃谓武曰昔萧望之为石显所杀李

杜祸及妻子有一石显望之尚为之死况数十人邪

赵夫人旦夕乱政其患最甚蕃以馀年请为将军除

之因灾之变以除佞臣谁曰不可武亦谋之深纳蕃

言乃言之于太后曰故事内官但典门戸给事左右

而已今乃𠫵政事贵显朝廷父子兄弟并在列位天

下匈匈多以为患今可悉除之太后曰此皆天所生

汉元以来世世用事国之旧典何可废也但诛其恶

耳武性详重疑而未决是时太白犯上将星又入太

㣲侍中刘瑜素善天文与蕃书曰星辰错乱不利大

臣前所谋者事宜速断之蕃武得书将发于是以朱

㝢为司隶校尉刘祐为河南尹武奏收中常侍曹节

长乐食监王甫等使侍中刘瑜内其奏谋颇泄漏节

等乃窃发瑜奏且知其事节曰前先帝宫人嫁武父

子载取之各且十馀人此大罪也身自不正何以正

人中黄门朱㝢曰其中放纵者罪当诛耳我曹何罪

乃与等軰十馀人结诛武等是夜矫诏以王甫为黄

门令持节诛尚书令尹勲因共胁太后取玺绶九月

辛亥节请帝御前殿召公卿百官易拜司隶校尉河

南尹遣中谒者分守南北宫节称诏收大将军窦武

武不受诏与子绍将北宫二千人屯洛阳都亭太傅

陈蕃闻起兵将官属诸生八十馀人到承明门使者

不内曰公未𬒳诏召何得勒兵入宫蕃曰赵鞅专兵

向宫以逐君侧之恶春秋义之有使者出开门蕃到

尚书门正色曰大将军窦武忠以卫国黄门常侍无

道欲诬忠良邪黄门王甫曰先帝新弃天下山陵未

成武有何功兄弟父子并封三侯又设乐饮宴多取

掖庭宫人旬日之间资财巨万大臣若此是为道邪

公为宰辅苟相阿党复何求贼使剑士收蕃蕃声逾

厉辞气不桡遂送蕃北寺狱节又称诏以少府周静

行车𮪍军与匈奴中郎将张奂王甫持节共以讨武

等与武陈兵于阙下甫令其军曰黄门常侍反逆无

道何尽随之反乎先降有重赏中宫执势久士皆畏

之于是免武兵数十人者各为部归于甫军自旦至

食时兵降且尽武自杀绍等走靖等皆斩绍弟机亲

族賔客悉诛之蕃亦𬒳害妻子徙日南皇太后迁于

云台于是自公卿以下尝为蕃武所举皆免官禁锢

蕃字仲举汝南平舆人初𡊮闳为郡功曹举蕃以自

代曰陈蕃有匡弼之才不可久屈宜以礼致之于是

为郡功曹举贤良方正皆不就桓帝初招延俊乂征

拜为议郎起署为尚书稍迁九卿初为豫章太守独

设一榻以𠉀徐孺子馀人不得而接其高简亮正皆

此𩔖也丙辰司徒胡广为太傅录尚书事司空刘宠

为司徒宠字祖荣东莱牟平人初为㑹稽太守正身

率下郡中大治徴入为将作大匠山阴县有数老父

年各八十馀居若邪山下去郡十里闻宠当迁相率

共往送宠人赍百钱宠见老父曰何乃自苦来邪对

曰山谷鄙老生未尝到郡县他时吏发不去民间或

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明府下车以来吏稀至民间

狗不夜吠老值圣化今闻当见弃故自力来送宠曰

吾何能及公耶甚勤苦父老为选一大钱受之故会

稽号为取一钱其清如此薄衣服弊车马其与人交

恂恂然在朝廷正色不可干以私闭门静居不接賔

客教诲子孙而已故进不见恶退无谤言封曹节十

八人为列侯讨陈窦之功也十月甲辰晦日有蚀之

鲜卑犯幽州杀略吏民自此已后无岁不犯塞陈窦

之诛海内𡨚之曹节善招礼名贤以卫其罪乃言于

帝就拜姜肱为犍为太守韦著为东海相招书迫切

肱浮海遁逃卒不屈去着不得已遂解巾临郡为政

任威刑妻子放恣为受罚家所告轮输左校刑音归

郷里为奸人所杀

二年春正月丁丑大赦天下迎愼国董贵人幸南宫

嘉德殿二月己巳尊董贵人为孝文皇后后置永宫

如匽贵人之礼贵人河间人配解渎侯苌生帝后兄

子重为五宫中郎将夏四月壬辰青蛇见御座殿轩

癸巳大风折木诏群臣各上封事靡有所讳议郎谢

弼上䟽曰盖闻蛇者女子之祥也皇太后幽隔空宫

愁感天心所致于皇太后定䇿帷幄援立陛下虽父

兄不轨非皇太后之罪陛下当以其诛㓕之故特加

慰释之念而反隔绝靡有朝问之礼大亏孝道不可

以示四方昔周襄王不能事母夷狄交侵天命去之

遂陵迟不复兴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今以孝桓皇帝

为父岂得不以皇太后为母哉援神契曰天子行孝

四夷和平方今边境斥𠉀兵革锋起非孝无以济之

愿陛下上以尭舜为法下以襄王为戒无令皇后忧

愁于北宫一旦有雾露之疾陛下当何面目以见天

下乎又匈奴中郎将张奂上书曰臣闻风为号令动

物通气木者火之本相湏乃明蛇者屈伸隐显似龙

顺至为休征逆来为灾殃故大将军窦武忠肃恭俭

有援立之功太傅陈蕃敦方⿰扌⿱𠂉几 -- 抗直夙夜匪懈一旦𬒳

诛天下惊怛海内嘿嘿莫不哀心昔周公既薨成王

葬不具礼天乃大风⿲亻丨匽 -- 偃木折𣗳成王发书感悟备礼

改葬天乃立反风其木𣗳尽起今宜改葬蕃武选其

家属诸𬒳禁锢一宜蠲除则灾变可消升平可致也

天子虽知奂言是然迫于节等不得从之中官恶谢

弼出为陵府丞郡县承𭥍以他罪死狱中张奂字然

明炖煌酒泉人少与安定皇甫规俱显当世而奂又

与规善𥘉奂为梁冀所辟冀𬒳诛奂废锢众人莫敢

为言唯规数荐奂由是为武威太守渡辽将军幽并

清净吏民歌之征拜大司农赐钱二十万除家一人

为郎奂让不受愿徙戸华阴旧制边民不得内徙唯

奂因功得听故奂始为弘农人建宁𥘉奂新至未除

会陈窦之事中赏侍曹节等承制使奂率五营士围

武武自杀蕃下狱死义士以此非奂然素立清节当

可否之间虽御不敢夺也后以党事免官禁锢河东

太守董卓慕其名使兄遗奂缣百匹奂不受知卓有

奸凶之心遂与绝至于朋友之馈虽车马不辞也时

𬒳党锢者多不守静或徙或死唯奂杜门不出养徒

著书矣六月司徒刘宠为太尉九月江夏丹阳蛮夷

反李膺等以赦𫉬免而党人之名书在王府诏书每

下辄伸党人之禁陈窦当朝后亲而用之皆勤王政

而尽心力㧞忠贤而疾邪佞陈窦已诛中官逾专威

𫝑既息陈窦之党又惧善人谋己乃讽有司奏诸钩

党者请下州郡考治时上年十四问节等曰何以为

钩党对曰钩党者即党人也上曰党人何用为而诛

之邪对曰皆相举群軰欲为不𮜿上曰党人而为不

𮜿不𮜿欲如何对曰欲图社稷上乃可其奏于是故

司空王畅太常赵典大司空刘祐长乐少府李膺太

仆杜密尚书荀绲朱㝢魏朗侍中刘淑刘瑜左中郎

将丁栩颍川太守巴肃沛相荀昱议郎刘儒故⿰扌⿱彐𧰨 -- 掾

滂皆下狱诛皆民望也其馀死者百馀人天下闻之

莫不垂泣

𡊮宏曰夫称至治者非贵其无乱贵万物得所而不

失其情也言善教者非贵其无害也贵性理不伤性

命咸遂也故治之兴所以道通群心在乎万物之生

也古之圣人知其如此故作为名教平章天下天下

既宁万物之生全也保生遂性久而安之故名教之

益万物之情大也当其治隆则资教以全生及其不

足则立身以重教然则教也者存亡之所由也夫道

衰则教亏幸免同乎茍生教重则道存灭身不为徒

死所以固名教也污隆者世时之盛衰也所以乱而

治理不尽世弊而教道不绝者任教之人存也夫称

诚而动以理为心此情存乎名教者也内不忘己以

为身此利名教者也情于名教者少故道深于千载

利名教者众故道显于当年盖浓薄之诚异而逺近

之义殊也统体而观斯利名教之所取也郷人谓李

膺曰可逃之乎膺叹曰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

也吾年已七十祸自己招复何避乎诏书至汝南督

邮吴道悲泣不忍出县中不知所为范滂闻之曰督

邮何泣哉此必为吾也径⿰⾔𭥍 -- 诣县狱县令郭揖见滂曰

天下大矣子何为在此滂曰何敢彰罪于君使祸及

老母滂与母诀曰滂承顺教训不能保全其身得下

奉亡君于九泉亦其愿也母曰尔得李杜齐名吾复

何恨三君八隽之死郭泰私为之恸曰人之云亡邦

国殄瘁汉室灭矣未知瞻乌爰止于谁之屋泰字林

完太原介休人少孤养母年二十为县小吏喟然叹

曰大丈夫焉能处斗筲之役乃言于母欲就师问母

对之曰无资奈何林宗曰无用资为遂辞母而行至

成皋屈伯彦精庐并日而食衣不盖形人不堪其忧

林宗不改其乐三年之后艺兼游夏同邑宋仲字隽

有高才讽书日万言与相友善闲居逍遥泰谓仲曰

盖昔之君子会友辅仁夫周而不比群而不党皆始

于将顺终于匡救济俗变教隆化之道也于是仰慕

仲尼俯则孟轲周流华夏采禇幽滞泰始中至京师

陈留人符融见而叹曰高雅奇伟逹见清理行不苟

合言不夸毗此异士也言之于河南尹李膺与相见

曰吾见士多矣未有如郭林宗者也其聪识通朗高

雅密博今之华夏鲜见其俦友而亲之陈留人韩卓

有知人之鉴融见原以己言告之卓曰此太原士也

他日又以泰言告之卓曰四海内士也吾将见之于

是骤见泰谓融曰此子神气冲和言合规矩高才妙

识罕见其伦陈留蒲亭亭长仇香年已长矣泰见香

在而言之明日起朝之曰君泰之师非泰之友陈留

茅容年四十矣亲耕陇亩避雨𣗳下众人悉践蹲容

独𨤲膝危坐泰奇其异请问舎所在因𭔃宿容明旦

杀鸡作食泰谓之为己也容分半食母馀半度置自

与泰素飡泰曰卿贤哉逺矣郭泰犹减三牲之具以

供賔旅而卿如此乃我友也起对之揖劝令学问卒

成盛德尝止陈国文孝童子魏昭求入其房供给洒

扫泰曰年少当精义书曷为来近我乎昭曰盖闻经

师易遇人师难遭故欲以素丝之质附近朱蓝耳泰

美其言听与共止尝不佳夜后命昭作粥粥成进泰

泰一呵之曰为长者作粥不加意敬使不可食以杯

掷地昭更为粥重进泰复呵之如此者三昭姿无变

容颜色殊恱泰曰吾始见子之面而今而后知卿心

耳遂友而善之巨鹿孟敏字叔逹客居太原未有知

名叔逹曾至市买甑荷担堕地径去不顾时适遇林

宗林宗异而问之甑破可惜何以不顾叔逹曰甑既

已破视之无益林宗以为有分决与之言知其德性

谓必为善士劝使读书游学十年知名当世其宗人

犯法恐至大辟父老令至县请之叔逹曰犯法当死

不应死自活此明理也何请之有父老董敦之曰傥

其死者此大事也柰何以宜适而不受邪叔逹不得

已乃行见杨氏令不言而退令曰孟征君高雅绝世

虽其不言吾为原之矣初汝南𡊮闳盛名盖世泰见

之不宿而退汝南黄宪邦邑有声天下未重泰见之

数日乃去薛恭祖曰闻足下见𡊮奉高车不停轨銮

不辍轭从黄叔度乃弥日信宿非其望也林宗答曰

奉高之器譬诸汎滥虽清易挹叔度汪汪如万顷之

波澄之而不清桡之而不浊其器深广难测量也虽

住稽留不亦可乎由是宪名重于海内初泰尝止陈

留学宫学生左原犯事斥逐泰具酒食劳原于路侧

谓之曰昔颜涿聚梁甫之大盗段干木晋国之大驵

卒为齐之忠臣魏之名贤且蘧伯玉颜子渊犹有过

谁能无乎愼勿恨之贵躬而已或曰何为礼慰小人

泰曰诸君黜人不托以藜蒸无有掩恶含垢之义人

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吾惧其致害故训之后原结

客谋构己者至期曰林宗在此负其前言于是去后

事发露众人咸自以蒙更生之赐于泰泰谓济阴黄

元艾曰卿高才绝人足为伟器然年过四十名声著

矣于此际当自匡持不然将失之矣元艾𥬇曰但恐

才力不然至此年矣若如所敕敢自克保庶不有累

也林宗曰吾言方验卿其愼之元艾声闻遂隆后见

司徒𡊮隗隗叹其英异曰若索女婿如此善矣有人

以隗言告元艾又自生意谓之曰𡊮公有女得无欲

嫁与卿乎元艾妇夏侯氏有三便遣归家将黜之更

索隗女也夏侯氏父母曰妇人见去当分(⿰钅义)-- 钗断带请

还之遂还元艾为主人请亲属及賔客二十馀人夏

侯氏便于座中攘臂大呼数元艾隐慝秽恶十五事

曰吾早欲弃卿去而情所未忍耳今反黜我遂越席

而去元艾诸事悉发露由此之故废弃当世其弘明

善恶皆此𩔖也后遭母忧䘮过于哀徐孺子荷担来

吊以生蒭一束顿庐前既唁而退或问此谁也林宗

曰南州高士徐孺子者其人诸生吾不堪其喻也巨

鹿孙威直来吊既而介休贾子序亦来吊林宗受之

威直不辞而去门人告之林宗遣人追之曰何去之

疾也威直曰君天下名士门无杂賔而受恶人之喭

诚失其所望是以去耳林宗曰宜先相问何以便去

邪郷里贾子序者实有匈险之行为国人所弃闻我

遭䘮而洗心来吊此亦未𬒳大道之训而有修善之

志也吾故受之若其遂变化者弃损物更为贵用如

其不然不保其往也且仲尼不逆互郷柰何使我拒

子序也子序闻之更自革修终成善人其善诱皆此

𩔖也其所提㧞在无闻之中若陈元龙何伯求终成

秀异者六十馀人其所临官若陈仲弓夏子治者十

馀人皆名德也石云考从容谓宋子俊曰吾与子不

及郭生譬诸由赐不敢望回也今卿言称宋郭此河

西之人疑卜商于夫子者也若遇曾参之诘何辞以

对乎子俊曰鲁人谓仲尼东家丘荡荡体大民不能

名子所明也陈子禽以子贡贤于仲尼浅见之言故

然有定邪吾尝与杜周甫论林宗之德也清高明雅

英逹瑰玮学问渊深妙有俊才然其恺悌玄澹格量

高俊含弘博恕忠粹笃诚非今之人三代士也汉元

以来未见其匹也周甫深以为然此乃宋仲之师表

也子何言哉于是劝林宗仕泰曰不然也吾夜观干

𧰼昼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方今卦在明夷爻

直勿用之𧰼濳居利贞之秋也犹恐沧海横流吾其

鱼也吾将岩栖归神咀嚼元气以修伯阳彭祖之术

为优哉游哉聊以卒岁者遂辞王公之命阖门教授

泰身长八尺仪貌魁岸善谈论声音如锺宵行幽暗

必正其衣服家有书五千卷率多图纬星历之事与

其等𩔖行晨则在前暮则在后所历亭𫝊不处正堂

𢘆止逆旅之下先加粪除而后处焉及宿止冬让温

厚夏让清凉如郷里或有尔者父母谚曰欲作郭林

宗邪仇季字香智陈留考城人行至纯嘿郷党无知

者年四十召为县吏以科选为蒲亭长劝耕桑合嫁

娶农事毕令子弟群居同学䘮不办者躬自𦔳之其

孤寡贫穷令宗人相赡之其剽轻无业者宗人亦处

业之不从科者罚之以榖代公赋多少有次行之期

月里无盗窃香初到亭民有陈元者独与母居供养

有违母⿰⾔𭥍 -- 诣香告元不孝香惊曰吁是何谓乎近日过

舎庐落整顿耕芸以时此非恶人但教化未至且妇

人守寡养孤上欲激贞名于当世中欲不负于黄泉

下欲育遗嗣而继宗也此三节者妇人之妙行也母

既若斯华髪矣奈何以旦之忿弃历年之勤乎且母

养人孤遗不能成济若死者有知百岁之后当何以

见亡者母涕泣而起香留为具食嘱曰归勿复言吾

方为教之既而之曰里于众中厉言曰此里当有孝

子陈元今何在众⿰扌𭥍 -- 指曰是也香起揖之孝行慰勉之

谓众曰此孝义里当见异以陈元故后诸郷数日赍

酒礼到元家上堂与相对视其食饮之具有异于他

日遂复陈孝行以诱其心如是者数焉元卒为孝子

郷邑所称县表其闾丞⿰扌⿱彐𧰨 -- 掾致礼是时河内令王奂政

尚严猛闻香以德化民署香主簿请与相见谓之曰

闻在蒲亭陈元不罚而化之得无鹰鹯之志邪香曰

以鹰鹯不若鸾凰故不为也奂谢遣曰枳𣗥之林非

鸾所集百里非大贤之路州郡并请皆辞以疾宴居

必正衣服妻子有过免冠自责妻子庭谢思过香冠

妻子乃敢升堂终不加喜怒声色妻子事之若事严

君焉黄宪字叔度汝南愼阳人父为牛医宪识度渊

深时人莫得而测年十四颍川荀季和见而叹曰足

下吾之师也汝南周子居常曰吾旬月之间不见黄

叔度则鄙吝之心生矣时汝南戴叔鸾者高迈之士

也当时意气人所推服然毎见宪未尝不怅然自失

母问之曰汝何为不乐复从牛医儿所来邪叔鸾跪

曰良毎自以才能不减叔度至于面料其人瞻之在

前忽焉在后可为良之师也举孝廉无就之意其僚

辈皆瞻望于宪以为凖的于是俱到京师称病而归

也陈寔字仲弓颍川许人少为县吏常给厮役时县

吏邓邵毎出𠉀賔见寔执书立诵邵嘉之即解录遣

使⿰⾔𭥍 -- 诣太学寔推纯诚不厉名行然罗居老少皆亲而

敬之郷闾讼者辄求正于寔寔以理喻曲直退无怨

者皆曰宁为刑罚所及不为陈君所非寔尝为郡功

曹中常侍侯览属非其人太守高伦出教教之寔固

请不可太守曰侯常侍不可违君勿言寔乃封教入

见必不得已寔请自举之不足以陈明德退而署文

⿰扌⿱彐𧰨 -- 掾于是郷里咸以寔为失举寔晏然自若伦去郡

故人送于传舎乃具言其状善称君恶称巳陈君之

谓也由是众谈咸服焉辟黄琼府除闻喜太丘长其

政不严而治百姓爱敬之长子纪字元方小子淑字

季方皆以儒业德礼称纪子群名重魏晋文帝尝问

群卿何如父祖群对曰臣祖寔不言而治臣父纪言

而行之至于臣群有其言而必行是歳爵号乳母赵

娆为平氏君

三年春河内妇食夫河南人夫食妇冬济南盗贼群

起冬十月大鸿胪乔玄为司空

四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大赦天下二月癸卯地

震河水清三月辛酉朔日有蚀之太尉刘宠司空乔

玄以灾异䇿罢夏四月河东地裂十二处各长十馀

里秋七月癸丑立皇后宋氏宋隐之从孙也以选掖

庭立为皇后父丰为执金吾封不期侯冬十月戊午

上率群臣朝皇太后于云台初太后有援立之功窦

氏虽诛上心知之故率群臣俱朝焉黄门令董萌因

上意数为太后怨上深纳之供给致养毎过于别于

是曹节王甫共疾萌以亲附窦后谤讪永乐萌下狱

五年春正月车驾上原陵诸侯王公王及外戚家妇

女郡国计吏匈奴单于西域三十六国侍子皆会焉

如会殿之仪礼乐阕百官受赐爵计吏以次向殿前

上先帝御座具言俗善恶民所疾苦司徒椽蔡邕慨

然叹曰闻古不墓祭而上陵之礼如此其备也察其

本意乃知孝明皇帝至孝恻隐不易夺也或曰本意

云何对曰西京之时其礼不可得而闻也光武世始

葬于此明帝嗣位逾年群臣朝正感先帝不复见此

礼乃率公卿百僚就陵而朝焉盖事亡如事存之意

也与先帝有𤓰葛之亲男女毕会郡计吏各向神坐

而言庶几先帝魂神闻听之也今者日月久逺非其

时人但见其礼不知其哀烦而不省者先帝孝思之

心者也

僖平元年春三月壬戌太傅胡广薨赠安郷侯印绶

谧曰文侯广字伯始南郡华容人初为郡吏在散辈

中太守法雄有子曰真善知人言于父雄曰南郡⿰扌⿱彐𧰨 -- 掾

吏其民略可知今当举孝廉为国选士不可不择宁

有其人乎雄曰未有所拟也真求与⿰扌⿱彐𧰨 -- 掾相见独奇广

广时年二十六雄举广为孝廉至京师广为天下第

一旬月拜尚书郎稍迁九卿公辅屡登三事元老在

位国家多难废立邪正之间以厚重自居不能有所

明然年逾八十继母在堂朝夕定省子道不𧇊傍无

几杖言不称老居䘮尽礼及广薨故吏自公卿大夫

数百人皆缞绖殡泣自汉兴以来未尝有也广所临

治无秕政世为之谚曰天下中庸有胡公此时公辅

者或𣗳私恩为子孙计其后累世致公卿而广子孙

无过二千石者夏四月甲午青蛇见御座诏问群臣

靡有所讳光禄卿杨赐上书曰臣闻休徴则五福应

咎徴则六极至夫善不妄来灾不空发必应行而至

王者心有所惟意有所想未形颜色则五星推移阴

阳乖动以此观之知天之与人相去不遐蛇者于洪

范鳞虫之𧰼思心不逮之所致也不逮之效时则有

龙蛇之孽诗云惟虺惟蛇女子之祥春秋书郑昭公

时两蛇闘于南门之外其后昭公殆以女败昔周王

承文王之盛一朝晏超夫人不鸣璜宫门不击柝关

雎之人见机而作夫女谒行则谗夫昌䜛夫昌则苞

苴通殷汤以此自诫即济于旱亢之灾唯陛下思干

刚之道别内外之宜崇帝乙之制受元吉之祉抑皇

后之权割艳妻之爱则蛇变可消祯祥立应殷戊宋

景其事甚明上深纳之五月己未大赦天下常侍张

乐太仆侯覧专权骄恣诏收印绶覧自杀阿党者皆

免六月癸巳皇太后窦氏崩载衣车城南市舎将殡

曹节王甫欲用贵人礼上曰太后亲立朕身统承大

业诗云无言不雠无德不报胡可用贵人礼于是发

䘮成服将葬节孝以窦氏之诛不用太后礼以冯贵

人祔桓帝公卿莫敢谏河南尹李咸执药上书曰臣

闻禹汤闻恶是用无过桀纣闻善以亡其国中常侍

曹节张谏王甫等因宠乘𫝑贼害忠良䜛𧮂故大将

军窦武太傅陈蕃虚遭无形之舋被以滔天之罪陛

下不复省覧猥发雷霆之怒海内贤愚莫不痛心武

以殁矣无可柰何皇太后亲与孝桓皇帝共奉宗庙

母养蒸庶系于天心仁风丰霈四海所宗礼为人后

者为人之子陛下仰继元帝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存

既未𫎇顾复之报殁又不闻谅暗之哀太后未崩武

先坐诛存亡各异事不相逮而恚武不已欲贬太后

非崇有虞之孝昭蒸蒸之仁八方闻之莫不泣血昔

秦始皇后不谨䧟幸郎吏始皇𭧂怒幽闭母后感茅

焦之言立驾迎母置酒作乐供养如初夫以秦后之

恶始皇之悖尚纳茅焦之语不失母子之恩岂况太

后不以罪没陛下之过有重始皇臣谨冒昧陈诚左

手赍章右手执药⿰⾔𭥍 -- 诣阙自闻唯陛下揆茅焦之谏弘

始皇之寤复母子之恩崇皇太后园陵之礼上释皇

乾震动之怒下解黎庶酸楚之情也如遂不省臣当

饮鸩自裁下觐先帝具陈得失终不为刀锯所裁章

省上感其言使公卿更议诏中常侍赵忠监临议者

时众官数百人各相顾望无敢下议廷尉陈球曰皇

太后以旧姓盛德选入椒房冝配桓帝是无所疑忠

𥬇曰廷尉冝便下笔球遂下议曰皇太后在椒房有

聪明母仪之德遭天不造援立圣明承继宗庙功烈

至重先帝晏驾而遇大狱迁居空宫不幸早世家虽

𫉬罪非太后意今若别葬诚失天下之望且冯贵人

塜墓为贼所掘骸骨发露与贼并尸魂灵染污不冝

配至尊忠省球议作色曰陈廷尉此议甚徤欲以蚩

球球曰陈窦既𡨚皇太后无辜被幽臣常痛之今日

言之退而受罪乃臣宿昔之愿也诸公卿皆从球议

奏御节甫复言曰窦氏罪深无以为比上曰虽犯恶

逆后有大德于朕节甫于是不复言七月甲寅葬桓

思窦皇后冬十月丁亥勃海王悝自杀初悝有罪贬

为奭陶王悝因黄门王甫求复其国赂以租钱五十

桓帝不豫诏复悝为勃海王甫以为己功𧼈责于

悝悝知帝意也不与甫钱由是甫谋悝大逆不道讽

司隶校尉假颍奏治其狱悝遂自杀乃自称越王攻

破郡县

二年春二月大赦天下夏四月司隶校尉假颍为太

尉秋七月光禄勲杨赐为司空

三年春二月己巳大赦天下太尉假颎以久疾䇿免

河南尹李咸为太尉夏四月立河间王子虎为济南

王奉孝仁皇帝祀冬十二月癸酉日有蚀之司空杨

赐以疾䇿免





后汉孝灵皇帝上纪卷第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