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张韩周列传 后汉书 卷四十六
郭陈列传 第三十六
班梁列传 

    后汉卷四十六 郭陈列传 第三十六

    郭躬

    郭躬字仲孙,颖川阳翟人也。家世衣冠。父弘,习小杜律。太守寇恂以弘为决曹掾,断狱至三十年,用法平。诸为弘所决者,退无怨情,郡内比之东海于公。年九十五卒。

    躬少传父业,讲授徒众常数百人。后为郡吏,辟公府。永平中,奉车都尉窦固出击匈奴,骑都尉秦彭为副。彭在别屯而辄以法斩人,固奏彭专擅,请诛之。

    显宗乃引公卿朝臣平其罪科。躬以明法律,召入议。议者皆然固奏,躬独曰:“于法,彭得斩之。”帝曰:“军征,校尉一统于督。彭既无斧钺,可得专杀人乎?”躬对曰:“一统于督者,谓在部曲也。今彭专军别将,有异于此。兵事呼吸,不容先关督帅。且汉制棨戟即为斧钺,于法不合罪。”帝从躬议。又有兄弟共杀人者,而罪未有所归。帝以兄不训弟,故报兄重而减弟死。中常侍孙章宣诏,误言两报重,尚书奏章矫制,罪当腰斩。

    帝复召躬问之,躬对“章应罚金”。帝曰:“章矫诏杀人,何谓罚金?”躬曰:“法令有故、误,章传命之谬,于事为误,误者其文则轻。”帝曰:“章与囚同县,疑其故也。”躬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不逆诈。’君王法天,刑不可以委曲生意。”帝曰:“善。”迁躬廷尉正,坐法免。

    后三迁,元和三年,拜为廷尉。躬家世掌法,务在宽平,及典理官,决狱断刑,多依矜恕,乃条诸重文可从轻者四十一事奏之,事皆施行,著于令。章和元年,赦天下系囚在四月丙子以前减死罪一等,勿笞,诣金城,而文不及亡命未发觉者。躬上封事曰:“圣恩所以减死罪使戍边者,重人命也。今死罪亡命无虑万人,又自赦以来,捕得甚觿,而诏令不及,皆当重论。伏惟天恩莫不荡宥,死罪已下并蒙更生,而亡命捕得独不沾泽。臣以为赦前犯死罪而系在赦后者,可皆勿笞诣金城,以全人命,有益于边。”肃宗善之,即下诏赦焉。躬奏谳法科,多所生全。永元六年,卒官。中子晊,亦明法律,至南阳太守,政有名多。弟子镇。

    弟子镇

    镇字桓钟,少修家业。辟太尉府,再迁,延光中为尚书。及中黄门孙程诛中常侍江京等而立济阴王,镇率羽林士击杀□尉阎景,以成大功,事在宦者传。再迁尚书令。太傅、三公奏镇冒犯白刃,手□贼臣,奸党殄灭,宗庙以宁,功比刘章,宜显爵土,以励忠贞。乃封镇为定颖侯,食邑二千户。拜河南尹,转廷尉,免。永建四年,卒于家。诏赐颐茔地。

    长子贺当嗣爵,让与小弟时而逃去。积数年,诏大鸿胪下州郡追之,贺不得已,乃出受封。累迁,复至廷尉。及贺卒,顺帝追思镇功,下诏赐镇谥曰昭武侯,贺曰成侯。

    贺弟祯,亦以能法律至廷尉。

    镇弟子禧,少明习家业,兼好儒学,有名誉,延熹中亦为廷尉。建宁二年,代刘宠为太尉。禧子鸿,至司隶校尉,封城安乡侯。

    郭氏自弘后,数世皆传法律,子孙至公者一人,廷尉七人,侯者三人,刺史、二千石、侍中、中郎将者二十馀人,侍御史、正、监、平者甚觿。

    顺帝时,廷尉河南吴雄季高,以明法律,断狱平,起自孤宦,致位司徒。雄少时家贫,丧母,营人所不封土者,择葬其中。丧事趣辨,不问时日,*(医)*巫皆言当族灭,而雄不顾。及子欣孙恭,三世廷尉,为法名家。

    初,肃宗时,司隶校尉下邳赵兴亦不恤讳忌,每入官舍,辄更缮修馆宇,移穿改筑,故犯妖禁,而家人爵禄,益用丰炽,官至颖川太守。子峻,太傅,以才器称。孙安世,鲁相。三叶皆为司隶,时称其盛。

    桓帝时,汝南有陈伯敬者,行必矩步,坐必端膝,呵叱狗马,终不言死,目有所见,不食其肉,行路闻凶,便解驾留止,还触归忌,则寄宿乡亭。年老寝滞,不过举孝廉。后坐女豻亡吏,太守邵夔怒而杀之。时人罔忌禁者,多谈为证焉。

    论曰:曾子云:“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夫不喜于得情则恕心用,恕心用则可寄枉直矣。夫贤人君子断狱,其必主于此乎?郭躬起自佐史,小大之狱必察焉。原其平刑审断,庶于勿喜者乎?若乃推己以议物,舍状以贪情,法家之能庆延于世,盖由此也!

    陈宠

    陈宠字昭公,沛国洨人也。曾祖父咸,成哀闲以律令为尚书。平帝时,王莽辅政,多改汉制,咸心非之。及莽因吕宽事诛不附己者何武、鲍宣等,  咸乃叹曰:“易称‘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吾可以逝矣!”即乞骸骨去职。及莽篡位,召咸以为掌寇大夫,谢病不肯应。时三子参、丰、钦皆在位,乃悉令解官,父子相与归乡里,闭门不出入,犹用汉家祖腊。人问其故,咸曰:“我先人岂知王氏腊乎?”其后莽复征咸,遂称病笃。于是乃收敛其家律令书文,皆壁藏之。咸性仁恕,常戒子孙曰:“为人议法,当依于轻,虽有百金之利,慎无与人重比。”

    建武初,钦子躬为廷尉左监,早卒。

    躬生宠,明习家业,少为州郡吏,辟司徒鲍昱府。是时三府掾属专尚交游,以不肯视事为高。宠常非之,独勤心物务,数为昱陈当世便宜。昱高其能,转为辞曹,掌天下狱讼。其所平决,无不厌服觿心。时司徒辞讼,久者数十年,事类溷错,易为轻重,不良吏得生因缘。宠为昱撰辞讼比七卷,决事科条,皆以事类相从。昱奏上之,其后公府奉以为法。

    三迁,肃宗初,为尚书。是时承永平故事,吏政尚严切,尚书决事率近于重。

    宠以帝新即位,宜改前世苛俗。乃上疏曰:“臣闻先王之政,赏不僭,刑不滥,与其不得已,宁僭不滥。故唐尧著典,‘眚□肆赦’;周公作戒,‘勿误庶狱’;伯夷之典,‘惟敬五刑,以成三德’。由此言之,圣贤之政,以刑罚为首。往者断狱严明,所以威惩奸慝,奸慝既平,必宜济之以宽。陛下即位,率由此义,数诏腢僚,弘崇晏晏。而有司执事,未悉奉承,典刑用法,犹尚深刻。断狱者急于篣格酷烈之痛,执宪者烦于诋欺放滥之文,或因公行私,逞纵威福。夫为政犹张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绝。故子贡非臧孙之猛法,而美郑乔之仁政。诗云:‘不刚不柔,布政优优。’方今圣德充塞,假于上下,[一0]宜隆先王之道,荡涤烦苛之法。轻薄棰楚,以济腢生;全广至德,以奉天心。”帝敬纳宠言,每事务于宽厚。其后遂诏有司,绝钻钻诸惨酷之科,[一一]解妖恶之禁,除文致之请谳五十馀事,定着于令。[一二]  是后人俗和平,屡有嘉瑞。

    汉旧事断狱报重,常尽三冬之月,是时帝始改用冬初十月而已。元和二年,旱,长水校尉贾宗等上言,以为断狱不尽三冬,故阴气微弱,阳气发泄,招致□旱,事在于此。帝以其言下公卿议,宠奏曰:“夫冬至之节,阳气始萌,故十一月有兰、射干、芸、荔之应。时令曰:‘诸生荡,安形体。’天以为正,周以为春。十二月阳气上通,雉雊鸡乳,地以为正,殷以为春。十三月阳气已至,天地已交,万物皆出,蛰虫始振,人以为正,夏以为春。三微成著,以通三统。

    周以天元,殷以地元,夏以人元。若以此时行刑,则殷、周岁首皆当流血,不合人心,不稽天意。月令曰:‘孟冬之月,趣狱刑,无留罪。’明大刑毕在立冬也。又:‘*(孟)***冬之月,身欲宁,事欲静。’若以降威怒,不可谓宁;若以行大刑,不可谓静。议者咸曰:‘旱之所由,咎在改律。’臣以为殷、周断狱不以三微,而化致康平,无有灾害。自元和以前,皆用三冬,而水旱之异,往往为患。由此言之,灾害自为它应,不以改律。秦为虐政,四时行刑,圣汉初兴,改从简易。萧何草律,季秋论囚,俱避立春之月,[一0]而不计天地之正,二王之春,实颇有违。[一一]陛下探幽析微,允执其中,[一二]  革百载之失,建永年之功,[一三]上有迎承之敬,下有奉微之惠,[一四]稽春秋之文,当月令之意,[一五]圣功美业,不宜中疑。”书奏,帝纳之。遂不复改。

    垄性周密,常称人臣之义,苦不畏慎。自在枢机,谢遣门人,拒绝知友,唯在公家而已。朝廷器之。

    皇后弟侍中窦宪,荐真定令张林为尚书,帝以问垄,垄对“林虽有才能,而素行贪浊”,宪以此深恨垄。林卒被用,而以臧污抵罪。及帝崩,宪等秉权,常衔宠,乃白太后,令典丧事,欲因过中之。黄门侍郎鲍德素敬宠,说宪弟夏阳侯缨曰:“陈宠奉事先帝,深见纳任,故久留台阁,赏赐有殊。今不蒙忠能之赏,而计几微之故,诚伤辅政容贷之德。”缨亦好士,深然之。故得出为太山太守。

    后转广汉太守。西州豪右并兼,吏多奸贪,诉讼日百数。宠到,显用良吏王涣、镡显等,以为腹心,讼者日减,郡中清肃。先是*(洛)***县城南,  每阴雨,常有哭声闻于府中,积数十年。宠闻而疑其故,使吏案行。还言:“世衰乱时,此下多死亡者,而骸骨不得葬,傥在于是?”宠怆然矜叹,即□县尽收敛葬之。自是哭声遂绝。

    及窦宪为大将军征匈奴,公卿以下及郡国无不遣吏子弟奉献遗者,而宠与中山相汝南张郴、东平相应顺守正不阿。后和帝闻之,擢宠为大司农,郴太仆,顺左冯翊。

    永元六年,宠代郭躬为廷尉。性仁矜。及为理官,数议疑狱,常亲自为奏,每附经典,务从宽恕,帝辄从之,济活着甚觿。其深文刻敝,于此少衰。宠又钩校律令条法,溢于甫刑者除之。曰:“臣闻礼经三百,威仪三千,故甫刑大辟二百,五刑之属三千。礼之所去,刑之所取,失礼则入刑,相为表里者也。今律令死刑六百一十,耐罪千六百九十八,赎罪以下二千六百八十一,溢于甫刑者千九百八十九,其四百一十大辟,千五百耐罪,七十九赎罪。

    春秋保干图曰:‘王者三百年一蠲法。’汉兴以来,三百二年,宪令稍增,科条无限。又律有三家,其说各异。宜令三公、廷尉平定律令,应经合义者,可使大辟二百,而耐罪、赎罪二千八百,并为三千,悉删除其馀令,与礼相应,以易万人视听,以致刑措之美,传之无穷。”未及施行,会坐诏狱吏与囚交通抵罪。诏特免刑,拜为尚书。迁大鸿胪。

    宠历二郡三卿,所在有多,见称当时。十六年,代徐防为司空。宠虽传法律,而兼通经书,奏议温粹,号为任职相。在位三年薨。以太常南阳尹勤代为司空。

    勤字叔梁,笃性好学,屏居人外,荆棘生门,时人重其节。后以定策立安帝,封福亭侯,五百户。永初元年,以雨水伤稼,策免就国。病卒,无子,国除。

    垄子忠。

    子忠

    忠字伯始,永始中辟司徒府,三迁廷尉正,以才能有声称。司徒刘恺举忠明习法律,宜备机密,于是擢拜尚书,使居三公曹。忠自以世典刑法,用心务在宽详。初,父宠在廷尉,上除汉法溢于甫刑者,未施行,及宠免后遂寝。而苛法稍繁,人不堪之。忠略依宠意,奏上二十三条,为决事比,以省请谳之敝。又上除蚕室刑;  解臧吏三世禁锢;狂易杀人,得减重论;母子兄弟相代死,听,赦所代者。事皆施行。

    及邓太后崩,安帝始亲朝事。忠以为临政之初,宜微聘贤才,以宣助风化,数上荐隐逸及直道之士冯良、周燮、杜根、成翊世之徒。于是公车礼聘良、燮等。

    后连有灾异,诏举有道,公卿百僚各上封事。忠以诏书既开谏争,虑言事者必多激切,或致不能容,乃上疏豫通广帝意。曰:“臣闻仁君广山薮之大,纳切直之谋;忠臣尽謇谔之节,不畏逆耳之害。是以高祖舍周昌桀纣之譬,  孝文嘉爰盎人豕之讥,武帝纳东方朔宣室之正,元帝容薛广德自刎之切。昔晋平公问于叔向曰:‘国家之患孰为大?’对曰:‘大臣重禄不极谏,小臣畏罪不敢言,下情不上通,此患之大者。’公曰:‘善。’于是下令曰:

    ‘吾欲进善,有谒而不通者,罪至死。’今明诏崇高宗之德,推宋景之诚,引咎克躬,咨访腢吏。言事者见杜根、成翊世等新蒙表录,显列二台,[一0]必承风响应,争为切直。若嘉谋异策,宜辄纳用。如其管穴,妄有讥刺,[一一]虽苦口逆耳,不得事实,且优游宽容,以示圣朝无讳之美。若有道之士,对问高者,宜垂省览,特迁一等,以广直言之路。”书御,有诏拜有道高第士沛国施延为侍中,延后位至太尉。[一二]

    常侍江京、李闰等皆为列侯,共秉权任。帝又爱信阿母王圣,封为野王君。忠内怀惧懑而未敢陈谏,乃作搢绅先生论以讽,文多故不载。

    自帝即位以后,频遭元二之□,百姓流亡,盗贼并起,郡县更相饰匿,莫肯纠发。忠独以为忧,上疏曰:“臣闻轻者重之端,小者大之源,故堤溃蚁孔,气泄针芒。是以明者慎微,智者识几。书曰:‘小不可不杀。’诗云:‘无纵诡随,以谨无良。’盖所以崇本绝末,钩深之虑也。臣窃见元年以来,盗贼连发,攻亭劫掠,多所伤杀。夫穿窬不禁,则致强盗;强盗不断,则为攻盗;攻盗成腢,必生大奸。故亡逃之科,宪令所急,至于通行饮食,罪致大辟。而顷者以来,莫以为忧。州郡督录怠慢,长吏防御不肃,皆欲采获虚名,讳以盗贼为负。虽有发觉,不务清澄。至有逞威滥怒,无辜僵仆。或有局蹐比伍,转相赋敛。或随吏追赴,周章道路。

    是以盗发之家,不敢申告,邻舍比里,共相压迮,或出私财,以偿所亡。其大章著不可掩者,乃肯发露。陵迟之渐,遂且成俗。寇攘诛咎,皆由于此。[一0]前年勃海张伯路,可为至戒。覆车之轨,其多不远。盖失之末流,求之本源。

    宜悫增旧科,以防来事。自今强盗为上官若它郡县所悫觉,一发,部吏皆正法,[一一]尉贬秩一等,令长三月奉赎罪;二发,尉免官,令长贬秩一等;三发以上,令长免官。便可撰立科条,处为诏文,切□刺史,严加悫罚。冀以猛济宽,惊惧奸慝。顷季夏大暑,而消息不协,[一二]寒气错时,水涌为变。天之降异,必有其故。所举有道之士,可策问国典所务,王事过差,令处暖气不效之意。庶有谠言,以承天诫。”

    元初三年有诏,大臣得行三年丧,服阕还职。忠因此上言:“孝宣皇帝旧令,人从军屯及给事县官者,大父母死未满三月,皆勿徭,令得葬送。请依此制。”

    太后从之。至建光中,尚书令祝讽﹑尚书孟布等奏,以为“孝文皇帝定约礼之制,光武皇帝绝告宁之典,贻则万世,诚不可改。宜复建武故事”。

    忠上疏曰:“臣闻之孝经,始于爱亲,终于哀戚。上自天子,下至庶人,尊卑贵贱,其义一也。夫父母于子,同气异息,一体而分,三年乃免于怀抱。先圣缘人情而著其节,制服二十五月,是以春秋臣有大丧,君三年不呼其门,闵子虽要绖服事,以赴公难,退而致位,以究私恩,故称‘君使之非也,臣行之礼也’。

    周室陵□,礼制不序,蓼莪之人作诗自伤曰:‘瓶之罊矣,惟罍之耻。’  言己不得终竟子道者,亦上之耻也。高祖受命,萧何创制,大臣有宁告之科,合于致忧之义。建武之初,新承大乱,凡诸国政,多趣简易,大臣既不得告宁,而腢司营禄念私,鲜循三年之丧,以报顾复之恩者。礼义之方,实为雕损。大汉之兴,虽承衰敝,而先王之制,稍以施行。故藉田之耕,起于孝文;孝廉之贡,发于孝武;  郊祀之礼,定于元﹑成;三雍之序,备于显宗;[一0]大臣终丧,成乎陛下。[一一]圣功美业,靡以尚兹。孟子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一二]臣愿陛下登高北望,以甘陵之思,揆度臣子之心,则海内咸得其所。”[一三]宦竖不便之,竟寝忠奏而从讽﹑布议,遂著于令。

    忠以久次,转为仆射。时帝数遣黄门常侍及中使伯荣往来甘陵,而伯荣负宠骄蹇,所经郡国莫不迎为礼谒。又霖雨积时,河水涌溢,百姓骚动。忠上疏曰:“臣闻位非其人,则庶事不□;庶事不□,则政有得失;政有得失,则感动阴阳,妖变为应。陛下每引灾自厚,不责臣司,臣司狃恩,莫以为负。故天心未得,隔并屡臻,青﹑冀之域淫雨漏河,徐﹑岱之滨海水盆溢,兖﹑豫蝗蝝滋生,荆﹑杨稻收俭薄,并凉二州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虚匮,自西徂东,杼柚将空。臣闻洪范五事,一曰貌,貌以恭,恭作肃,貌伤则狂,而致常雨。春秋大水,皆为君上威仪不穆,临马不严,臣下轻慢,贵幸擅权,阴气盛强,阳不能禁,故为淫雨。陛下以不得亲奉孝德皇园庙,比遣中使致敬甘陵,朱轩軿马,相望道路,可谓孝至矣。然臣窃闻使者所过,威权翕赫,震动郡县,王侯二千石至为伯荣独拜车下,仪体上僭,侔于人主。长吏惶怖谴责,或邪谄自媚,发人修道,缮理亭传,多设储跱,征役无度,[一0]老弱相随,动有万计,赂遗仆从,人数百匹,顿踣呼嗟,莫不叩心。河闲托叔父之属,[一一]清河有陵庙之尊,[一二]及剖符大臣,皆猥为伯荣屈节车下。陛下不问,必以陛下欲其然也。伯荣之威重于陛下,陛下之柄在于臣妾。水灾之发,必起于此。昔韩嫣托副车之乘,受驰视之使;江都误为一拜,而嫣受欧刀之诛。[一三]  臣愿明主严天元之尊,正干刚之位,[一四]职事巨细,皆任贤能,不宜复令女使干错万机。重察左右,得无石显泄漏之奸;[一五]尚书纳言,得无赵昌谮崇之诈;[一六]公卿大臣,得无朱博阿傅之援;[一七]外属近戚,得无王凤害商之谋。[一八]若国政一由帝命,王事每决于己,则下不得逼上,臣不得干君,常雨大水必当霁止,[一九]四方觿异不能为害。”书奏不省。

    时三府任轻,机事专委尚书,而□眚变咎,辄切免公台。忠以为非国旧体,上疏谏曰:“臣闻‘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故三公称曰颐宰,王者待以殊敬,在舆为下,御坐为起,入则参对而议政事,出则监察而董是非。  汉典旧事,丞相所请,靡有不听。今之三公,虽当其名而无其实,选举诛赏,一由尚书,尚书见任,重于三公,陵□以来,其渐久矣。臣忠心常独不安,是故临事战惧,不敢穴见有所兴造,又不希意同僚,以谬平典,而谤讟日闻,罪足万死。近以地震策免司空陈□,今者□异,复欲切让三公。昔孝成皇帝以妖星守心,移咎丞相,使贲丽纳说方进,方进自引,卒不蒙上天之福,  徒乖宋景之诚。故知是非之分,较然有归矣。又尚书决事,多违故典,罪法无例,诋欺为先,文惨言丑,有乖章宪。宜责求其意,割而勿听。上顺国典,下防威福,置方员于规矩,审轻重于衡石,诚国家之典,万世之法也。”

    忠意常在□崇大臣,待下以礼。其九卿有疾,使者临问,加赐钱布,皆忠所建奏。顷之,迁尚书令。延光三年,拜司隶校尉。纠正中官外戚宾客,近幸惮之,不欲忠在内。明年,出为江夏太守,复留拜尚书令,会疾卒。

    初,太尉张禹﹑司徒徐防欲与忠父宠共奏追封和熹皇后父护羌校尉邓训,宠以先世无奏请故事,争之连日不能夺,乃从二府议。及训追加封谥,禹﹑防复约宠俱遣子奉礼于虎贲中郎将邓骘,宠不从,骘心不平之,故忠不得志于邓氏。

    及骘等败,觿庶多怨之,而忠数上疏陷成其恶,遂诋劾大司农朱宠。顺帝之为太子废也,诸名臣来历﹑祝讽等守阙固争,时忠为尚书令,与诸尚书复共劾奏之。及帝立,司隶校尉虞诩追奏忠等罪过,当世以此讥焉。

    史评

    论曰:陈公居理官则议狱缓死,相幼主则正不僭宠,可谓有宰相之器矣。忠能承风,亦庶乎明慎用刑而不留狱。然其听狂易杀人,开父子兄弟得相代死,斯大谬矣。是则不善人多幸,而善人常代其祸,进退无所措也。

    赞曰:陈﹑郭主刑,人赖其平。宠矜枯胔,躬断以情。忠用详密,损益有程。施于孙子,且公且卿。

    校勘记

    一五四四页七行大将军行有五部汲本﹑殿本“五”作“伍”。按:五伍通。

    一五四六页六行*(医)*巫皆言当族灭据刊误删。

    一五四六页七行为法名家按:王先谦谓初学记十二引华峤书云“以法为名家”。

    一五四九页九行断狱者急于篣格酷烈之痛按:张森楷校勘记谓今说文木部格下云“长木魍”,无击义,惟手部格下云“击也”,与注引说文合,疑此“格”字及注文“格”字并是“格”字之误。

    一五四九页一三行绝钻钻诸惨酷之科按:“钻”原斗“钴”,注同,迳改正。

    一五五0页一五行文致谓前人无罪文饰致于法中也按:校补引柳从辰说,谓“前”字疑“其”字之误。

    一五五一页六行*(孟)**[仲]*冬之月刊误谓案文并注意,“孟”当作“仲”。今据改。

    一五五一页一四行广莫风至则兰夜干生殿本﹑集解本“夜”作“射”。按:校补谓射夜古本通作,故注射即音夜。

    一五五三页一三行先是*(洛)**[雒]*县城南集解引钱大昕说,谓“洛”当作“雒”,广汉郡治所。今据改。注同。

    一五五六页一行奏上二十三条钱大昭谓晋书刑法志引作“三十三”。

    一五五八页九行饷饯不受按:王先谦谓“饯”当作“钱”。

    一五六0页九行人从军屯刊误谓“屯”当作“役”,说详下。按:校补谓汉时有卒更﹑践更﹑过更之律,天下人民皆应戍边三日,谓之徭戍。既云“未满三月皆勿徭”,自系言军役,非言军屯,且屯垦者,亦不得归家送葬也。

    一五六0页一一行尚书令祝讽殿本此下引刊误谓“案文祝当作役”,宸翰楼覆宋本东汉书刊误作“案文祝当作祋”。今按:刘攽此条刊误,乃刊上文“人从军屯”之误,原文当作“案文屯当作役”,覆宋本东汉书刊误斗“屯”为“祝”,斗“役”为“祋”,而殿本引刊误则斗“屯”为“祝”,且皆误列于“祝讽”之下,遂扞格不可通矣。又按:“祝讽”来历传﹑邓骘传并作“祋讽”。

    一五六五页一行凤*(凤)*阴求商短据汲本﹑殿本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