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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武皇帝裕 废帝营阳王义符

高祖武皇帝

高祖武皇帝讳裕,字德舆,小名寄奴,彭城县绥舆里人,姓刘氏,汉楚元王交之二十一世孙也。[1]皇祖靖,晋东安太守。皇考翘,字显宗,郡功曹。帝生,神光照室,甘露降墓树。及长,身长七尺六寸,风骨奇伟,雄杰有大度。事继母以孝闻。

尝伐荻新洲,见大蛇长数丈,射之,伤。明日复至洲,里闻有杵臼声,往觇之,见童子数人皆青衣捣药。问其故,答曰︰“我王为刘寄奴所射,合散傅之。”帝曰︰“王神何不杀之?”答曰︰“刘寄奴王者不死,不可杀。”帝叱之,皆散,仍收药而返。

皇考墓在丹徒之候山,秦史所谓曲阿、丹徒间有天子气者也。时有孔子恭者,[2]善占墓,帝尝与经墓问之曰:“此墓何如?”子恭曰:“非常地也。”帝由是益自负。行止时见两小龙附翼之,樵渔山泽,同侣亦或睹焉。困于贫贱,不修廉隅小节,时人莫能识,唯琅琊王谧独深敬重之。帝尝负刁逵社钱三万,经时无以还之,遂被逵执,谧密以己钱代偿,以此得释。尝于下邳舍逆旅,会一沙门谓帝曰:“江表方乱,能安之者,其在君乎!”既而忽失僧所在,帝惊而异之。

晋隆安三年冬十一月,妖贼孙恩寇会稽,杀内史王凝之,三吴亦应贼,所在蜂起。遣卫将军谢琰、前将军刘牢之东讨,请帝为参军事,自丹徒往,尽平定郡县。

四年春,牢之还镇丹徒,以谢琰镇山阴。五月,恩又入山阴,琰战死。冬十一月,牢之又东讨,帝众严肃,百姓赖之。

五年春,孙恩又寇海盐,帝翼之而进,筑垒于海盐故治,与贼相拒。城内兵少,戎备不足,帝选敢死士百人,去甲胄,持短兵,突贼兵,贼弃甲走,收其器仗,皆以给兵士。战虽连胜,终虑贼众我寡,乃一夜偃旗卧鼓,若已宵遁,旦使一童子开门。贼问:“主将安在?”曰:“已走矣!”信之,无备。帝会将士出其不意复攻贼,恩乃大败扈渎,高祖追之,海盐令鲍陋遣子嗣之以吴兵一队为前驱,[3]帝曰:“吴人不习战,今贼方盛,若前军失利,必丧我师。”翌日将战,帝夜设伏兵,四至皆立旗鸣鼓。贼言四面有兵,一时走散。嗣之追奔深入,为贼所败。帝且战且退,死伤略尽,惧不免。至初战地,令左右解死人衣,但示闲暇。贼言有伏兵以诱我,乃不敢进,帝乃得徐归。夏六月,恩浮海入江至京口,锐卒十万,舟船千馀,自丹徒至于建业,百姓荷担而至。时刘牢之尚在山阴,帝与四百人晨夜兼行,与贼俱会京口。恩率大众登山,帝至,逆击破之,投山𪩘赴水者不可胜数。恩以棚筏自举仅得免,犹恃其众,欲掩京师。进及白石,闻牢之还京口,遂退散归。秋八月,以帝为建威将军、下邳太守。冬十一月,又追破孙恩于扈渎,恩走临海。

元兴元年春,荆州刺史桓玄举兵东下。扬州刺史司马元显南讨,以刘牢之为前锋,次栗洲。帝以参军从事屡谏牢之,令撃玄。牢之不从,使其子敬宣诣玄请和。入京师,牢之镇广陵,怏怏曰︰“人情去矣!”牢之竟自缢于新洲。玄以从兄脩为抚军大将军,镇京口。帝为中军参军,太守如故。孙恩投水死,馀众推恩妹夫卢循为主。

元兴二年春正月,玄使帝讨孙恩馀党,帝大破卢循于东阳,追之永嘉,循逸于海。六月,进帝彭城内史。

冬十二月,桓玄篡位,司徒王谧为丹杨尹,卞范之为镇军将军,谢混为侍中,迁天子于寻阳。

明年春,帝随桓脩入朝。玄妻刘氏谓玄曰:“昨见刘德舆龙行虎步,视瞻不凡,恐非人下者也,宜早为其所。”玄曰:“方欲北清中原,非刘裕莫足使。若关、陇平定,徐思其宜。”

三年二月丁酉,帝还丹徒,潜谋匡复。乙卯,帝因游猎,会何无忌、魏咏之、檀凭之、刘毅、毅弟藩、檀韶、韶弟祗、孟昶、昶弟怀玉、刘道规、诸葛长民同谋者二十七人,愿从者百十人。丙辰平旦,城门开,驰入,称有诏,遂擒桓脩,斩之以徇。脩弟弘,青州刺史,镇广陵。道规为弘中兵参军,孟昶为主簿。昶劝弘其日出猎,未明,开门,昶、道规、毅等率壮士五六十人直入,弘正啖粥,称有诏,晋帝已复正,斩桓玄首讫。遂斩弘,收其众济江。义军将克京城。

初,王元德率扈兴等亦预参议谋,是日阴据石头,毅兄迈有宠于桓玄,玄以为襄阳太守,尚在建业。帝使陈留人周安穆告之,使为内应,云:“天文已著,而土木之工不息,此而不乘,宜复何待?”迈甚惧,安穆虑事发,驰归。是夜,玄与迈书曰:“北府人情云何?卿近见刘裕何所道?”迈将谓玄已知其谋,晨起白之。玄惊,封迈为重安侯,又以不执安穆故杀之,乃诛元德等。

召群臣廷论,卫将军、扬州刺史桓谦请北拒。玄曰:“不然。此兵轻狷,皆出万死,若我偏师失利,则更成其气。今不如屯兵覆舟,使其空行二百里地,无所措手,卒遇大众,莫不震慑。我按甲坚阵,勿与争锋,彼请战不得,势将自走,此谓不战而屈人兵者也。”谦固谏,不然。乃遣其将吴甫之、皇甫敷等相继拒义军。

先是,帝造游击将军何澹之。左右见帝光耀满室,以告澹之,澹之以告玄,玄不以为意。及闻义兵起,方惧。或曰:“裕等甚弱,陛下何虑之深?”玄曰:“刘裕足为一世之雄;刘毅家无儋石之储,摴蒱一掷百万;何无忌,刘牢之外甥,酷似舅。共举大事,何谓无成!”时推帝总徐州府事,孟昶为长史,居守,檀凭之为司马,刘穆之为府主簿。帝率二州之众一千七百人,进及竹里,移檄京师。

三月戊午,逆破皇甫敷等于罗落桥,进败桓谦将于覆舟山。玄出自西掖门,策马石头城,轻舟南逸。王谧率百辟推高祖领扬州,帝固让,以王谧为扬州刺史,留台,朝廷肃然,各守职。王谧命尚书,以帝为使持节、都督扬徐兖青冀幽并八州诸军事、[4]镇军将军、徐州刺史,镇石头;刘毅冠军将军、青州刺史;广陵相何无忌辅国将军、琅琊内史;魏咏之建威将军、豫州刺史,镇历阳;孟昶建武将军、丹杨尹;刘道规振武将军,先率兵千人追蹑桓玄。

裴子野曰:桓敬道有文武奇才,[5]志雪馀耻,校动离乱之中,掩天下而不血刃。既而啸命六合,规谋凌取,未及逾年,坐盗社稷。自以名高汉祖,事捷魏、晋,思专其侈,而莫己知。王谧以民望镇领,王绥、谢混以后进光辉,诸从兄弟,方州连郡,民骇其速而服其强,无异矣。高祖是时,殊方一匹夫也,无千百之众,纠合同盟,雷击三州,曾未及旬,荡清京邑,号令群后,长驱江、汉,推亡楚于已拔,拯衰晋于已颠。自羲、轩已来,用兵之速,未始有也。自非雄略盖世,天命至止,焉能若此者乎!于是民知攸暨而王迹兴。

刁逵为桓玄西中郎将,镇历阳。玄败,逵归请罪。初,逵与高祖故,数窘高祖,王谧尝救脱之。既而族灭刁氏。

裴子野曰︰刁逵,玄之爪牙;王谧,楚之上相。论逆则王重,定罪则逵轻。稚远以旧德录万机,长民以宿憾夷七族,以为晋政偏颇甚矣!且神龙伏于罟网,渔者安知其灵化;霸王匿于人庶,庸夫何以悟其英雄!茍在不悟则骄之者,众可胜怨乎?是知宋高祖之非弘量也,同盟多贰宜乎哉!

丁卯,帝迁镇东府,焚桓温神主于宣阳,作晋主于太庙。命刘穆之斟酌宪章,旬日而典礼毕举,既以之严简,又躬自俭素,贵贱莫敢犯者。

夏四月戊子,帝推晋武陵王遵为大将军,承制,居东宫,百司致敬,大赦,天子为从父。以孔靖为会稽太守。帝东征卢循,与季恭议,欲往会稽收其兵,讨桓玄。靖以千里之外难用急,未若畿内动可集事,帝然之。玄至江陵,复置群官,增法峻刑。遣何澹之、庾顺助郭诠屯湓口。[6]壬辰,以刘毅为西讨都督,统何无忌等四千人,发京师。庚戌,大破澹之于桑落洲。是月,刘敬宣自鲜卑来归。

五月,桓歆据历阳,魏咏之破之,追败于芍陂,歆走渡淮。癸酉,刘毅等追及桓玄,战于峥嵘洲,破之,玄走。己卯,桓玄自江陵逃汉中,荆州别驾王康产、南郡相王腾之奉天子入南郡。时益州刺史毛璩遣从孙祐之与费恬送弟丧下,璩弟子脩之时为玄校尉,引入蜀。至枚回洲,益州督护冯迁斩玄于貊盘洲,[7]传首京师。玄从弟谦走羌中,桓振逃于华容。寻而振又袭陷江陵,追谥玄为武悼皇帝,送玺绂于天子,称“楚祚不终,百姓之心复归于晋”。丙午,[8]刘毅、何无忌追及桓振,毅等败绩。六月丁未,[9]退屯寻阳,使弘愆请罪,于是免毅青州刺史、无忌琅琊太守。

裴子野曰︰善乎!宋高之能法也。不先峥嵘,遽议灵溪之罚,使扰攘之时,无茍免之志。恩不及私党,法不屈勋臣,使知攸宪,示之以整,不亦可乎!故能使功著而费不烦,威伸而将不拔,终静四方,用此道也。

十一月,桓振遣冯该守夏口,桓仙客守偃月垒,[10]孟山图守鲁山,连舰夹江,以待刘毅。

十二月壬戌,毅三城进克巴陵。是冬,卢循盗据广州,以其将徐道覆守始兴郡。

义熙元年正月己丑,毅次于马头,桓振挟天子出营江津。癸巳,众军进次中夏,大破桓谦等,振走沮川,谦逃长安,天子反正。戊戌,刘毅言于天子,令大赦天下,可改元,是为义熙元年。二月甲子,天子发自江陵,何无忌翊卫,刘毅停夏口。是月,益州民谯纵杀刺史毛璩于成都。三月,桓振又袭荆州,襄阳太守刘怀肃讨之,大破振于沙桥,临阵斩振。振勇冠三军,每一合战,瞋目横矛,众不敢逼。时醉,中流矢,乃擒之。

甲午,天子至自江陵。庚子,[11]诏进帝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帝固让,抗表辞归藩。是月,旋镇京口。夏六月,宥桓胤于新安,胤祖冲克让于晋故也。

秋九月戊戌,以征北将军魏咏之为荆州刺史。顷时殷仲堪为荆州刺史,咏之为其客,不出十年,践其位,谈者伟之。

十月,以刘藩为辅国将军、青州刺史,镇广陵。

义熙三年二月,帝入朝。乙卯,旋镇丹徒。秋七月,加孟昶吏部尚书。

八月,遣冠军将军刘敬宣、毛脩之率众五千伐蜀,[12]国子博士周祗上书谏于帝,曰:“自义旗之建,所征必克,可谓天人交助,和顺之征也。今大难既夷,君臣俱泰,此诚渐无事宜,大宁治民。然蜀贼宜平,六合宜一,非不然也。古人有言:‘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今往伐蜀,万有馀里,溯流天险,动经时岁,来往艰阻,雨雪连降,驱三州三吴之人而投三巴三蜀之土,其中疾病死亡,岂可称计?且溯万里,所在无储,若连兵不解,运漕不继,虽韩、白之将,何以成功?今言可征者,皆云彼亲离众叛,愚谓不然。以一介之匹夫而能致今日之事,若众力离散,亦何以至此!官所遣兵,皆乌合应募之人,必无千人一心,有前无退者矣。夫为治国,先言其内而治其外,先安其近而怀其远。顷狂狡不息,诛戮相继,未可谓人和也;天险如彼,未可谓地利也。”帝不从。明年,敬宣至黄武,果无功而还,中流接得毛璩丧而及家口归之。

冬十二月戊子,司徒王谧薨。孟昶使尚书右丞皮沈言于帝,以谢混为扬州刺史。刘穆之说帝曰:“古有挟天子而令诸侯,今其时也。如公勋德,岂可为守藩将者乎?刘、孟诸人,与公俱起布衣,以取富贵,位有先后,一时相推,非有妥体心服,宿昔定分也。扬州治本,岂可假人!大事草创,用王谧为神州,王绥为分陕,以安当时之心耳,岂是经远大计,理尽于此哉!一失权柄,虽悔无及。今答云已往,于辞实害,宜报昶云‘须入朝量之’,大旨可见。”帝纳焉。

四年春正月,诏高祖入辅,申前命,且为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解兖州,以刘藩为刺史。四月丙寅,进孟昶为尚书左仆射。

五年春正月乙未,夫人臧氏薨。

伪燕王慕容超大掠淮北,孟昶曰:“师往必克,公其行。”四月己巳,帝抗表北伐,舟师发自京师,从淮入泗,次于下邳,舍舟步进。燕将公孙五楼说慕容超曰:“吴兵轻锐,难与争锋。请断大岘,使不得入,上策也;坚壁清野,芟夷谷麦,中策也;据城待战,下策也。”超曰:“引使过岘,我出铁骑躏之,成擒耳,何遽清野,自取蹙弱?”

初谋是役,谏者曰:“贼若不出,严守大岘,不则坚壁广固,守而不出,军无资,何能自返?”帝曰:“不然。鲜卑性贪,略不及远,既幸其胜,且爱其榖,谓我孤军,将不能久,必将引我,且出轻战。师一入岘,吾何患焉!”及师逾岘,虏军未出,帝喜曰:“天赞我也!”众曰︰“未见克敌,帝何悦焉?”帝曰︰“师既过险,士有必死之志;馀粮栖亩,人无遗乏之忧。虏堕吾计,胜可必矣!”

六月,燕主令贺剌卢等拒临朐,去城四十里,先据巨蔑水。超曰:“晋军得水,即难败也。”高祖遣先锋孟龙符争先据之,大军有车四千辆,分两翼,方轨徐行,车悉张幔,御者执矟,轻骑为游军,军令严肃,相戒以整。未及临朐,贼至,遂大战,超自往临朐,留寡弱居守,悉令士卒前拒官军。大战,向日昃,战犹酣。帝命参军檀韶、胡藩等,[13]曰:“虏之精兵悉于是矣,必留寡弱居守。子以潜军而翕其后,往必克城,多易旗帜,此乃韩信所以克赵也。且我前出兵海道,往必声之。”韶等鼓行而登,曰:“海军至。”超弃城走,军闻城陷,阵恐而动,帝亲鼓击之,临阵斩大将段晖,获超豹尾、玉玺等归于京师。超等奔广固,众军逼之,克其大城。超婴小城,于是设长围守之,馆谷于青土,停江、淮转输。抚纳降附,随材任使,华夷向悦,牛酒日至。

秋七月,加帝北青、冀二州刺史。或荐北海王镇恶,召入与语,悦,因留宿。旦日,辟为青州从事。

初,超使尚书郎张纲乞师于姚兴,纲归,太山守申宣获之,送帝。帝知纲有巧思,令造攻具,超党初未知,乘城曰:“汝非张纲,无能为也!”及知纲为军所获,超大惧,求割大岘,献马千疋,称藩以和,帝不许。

姚兴既不能救,使使来言曰:“今率步骑十万,屯于洛阳。晋人若不退,将涉淮左。”帝谓曰︰“尔为我报姚兴:我定青州,将过函谷,虏能自送,今其时也。”参军刘穆之遽入曰:“此言不足威敌,正能怒彼。若鲜卑未拔,西羌又至,公何以待之?”帝曰:“此兵机也,非子所及。羌若来救,不有先声,今逆诈言,[14]是自强也。晋师不出日久矣,羌见伐齐,始将内惧,自保不暇,何能救之!”

九月,进帝太尉。

十月,张纲治攻具成,飞楼悬梯,大幔板屋,冠以牛皮,火石不能为害,攻城之士得肆力焉。时刘毅遣上党太守赵恢千馀人来援,帝夜潜遣军益会之。明旦,恢众五千方道而至,每晋使将到,辄复如之,去者数十,来者数千,虏谓我师方益,愈恐。

六年春二月,夜有鸟如苍鹅,飞入帝帐,坐者咸愕。胡藩独贺曰︰“苍者,胡也。鹅者,我也。虏将归我之征也。”既旦,悉众攻城,城陷,慕容超逾堞走,追骑获焉,送京师,斩于建康市。

徐道覆以帝北伐也,自往番禺说卢循,令袭京师。是月,卢循举兵过岭,寇诸郡。何无忌起寻阳之师南救诸镇。镇南将军殷闾进说无忌曰:[15]“卢循有大志,所经必不伤人,其三吴旧贼,百战馀勇,始兴溪子,拳捷善斗,未易轻也。将军且留屯豫章,征兵城守,分军石头。彼若围城,攻守者百倍,告我而下,畏吾蹑其背,比尔相持,已数十日,荆、豫兵可以大至而合战,亦未晚也。若以此军轻进独克,殆难济乎?”无忌不听,战败,握节而死之。赠侍中、司空,谥忠肃公。帝发自广固,将镇下邳,以经营司、雍。卢循寇逼,朝廷征还,次山阳,闻无忌败,卷甲兼行,与数十人造江山上,问行人,知贼未到,喜,济于京口。

夏四月乙未,至京师,戒严息甲,刘毅表南征,帝止之,毅不从,果败于桑落洲,众皆没,毅登岸走免。卢循闻帝之归,恐,欲以董兵寻阳,西取荆、雍。道覆遣乘胜乃下,贼众十馀万,舳舻且千里,楼船百馀只,败军归,尤言其盛。

丙辰,[16]尚书仆射孟昶以贼内逼,曰:“臣之罪也!”是夜,饮药自杀。

裴子野曰︰刘毅北伐,先求南征,非有料于胜败,大惧以威之不立。古人度德而居,相时而动,故能举无悔吝,定霸取威。若毅为之,不量力也,竟则以甚,何以能振!夫左道佐民,幻侠誷诞,足以动众,不足以济功,何哉?国之将亡,必隆妖孽,不有悖主,则有乱臣。若天欲荡震,斯疾使之不殄;尽乱极凶,然后王者兴焉。故其始也,若夜火之集飞虫,虽死不悔;及其末也,如朝阳之照积雪,一旦消除。故有强若卢循,猛如徐道覆,基于邪蛊,何以从彦远之议迁都,为不知矣!从之以死,妇人哉!昔有惧溺而自沈,昶之徒也。

丙寅,刘毅归自桑落洲者十三人,诏还节钺,降为后将军。戊午,帝移镇石头守。乙丑,贼大至,帝筹之曰:“贼若新亭直上,且将避之;若回泊蔡洲,成擒耳。”[17]六月,进帝太尉、中书监,加授黄钺,馀如故,辞。

秋七月,诸军大破卢循,循自蔡洲退奔寻阳,遣王仲德追之。帝归东府,治水军,使建威将军孙处率众三千,自海路袭番禺,戒之曰:“我十二月必破妖寇,卿亦足至番禺,先倾其巢窟,使奔散之日无所归。”

初,卢循既下,使荀林寇江陵,[18]桓谦、谯道福率蜀兵为应。谦及枝江,荆人皆谦旧也,并怀二心。刺史刘道规会众,夜开城门,众莫有去者。

冬十月,高祖率刘藩、檀韶等舟师南伐,卢循留别将范崇戍南陵,[19]王仲德破之。十一月,孙处至番禺,攻陷其城,循父嘏奔始兴,处抚其人以守。十二月己卯朔,大军次大雷,筑垒。循扬声不攻雷池,中流而进。帝分牛骑登西岸,率水军与战,参军庾乐生乘舰在后,斩以厉众,士卒乃争破贼。贼泊西岸,步骑飞炬焚其舟,水军乘流逼之,贼退走豫,栅左里。[20]甲申,[21]大军至左里,将战,帝麾之,麾竿折,幡沈于水。众咸惧,帝笑曰:“昔覆舟之役亦如此,今胜必矣!”乃大破循军,士卒皆降,卢循单舸走,徐道覆留始兴。帝自左里旋师,天子遣侍中、黄门劳师于行所。

七年春正月己未,[22]振旅而归京师,进大将军、扬州牧,给班剑二十人。

三月,循走番禺,既无所止,乃走爱州。徐道覆自始兴鸩其妻子,而后自杀,叹曰:“我不信英雄主,为卢公所误!”夏五月,交州刺史杜慧度斩卢循于龙编,及父子函七首于京师,枭于大航。

八年四月,以刘毅为卫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毅改易官守,请丹杨尹郗僧施为南蛮校尉。将有异志,至州病甚,表请刘藩省疾。高祖知之,自收其党谢混,狱死。而表西伐,藩妻,毅之姨也,帝将图毅而收之。以诸葛长民为豫州刺史,留监府事,刘穆之居东府。长民贻书刘敬宣曰︰“盘龙狼戾专恣,自取夷灭。世路克清,异端将尽,富贵之事,相与共之。”敬宣惧,以笺示帝。盘龙,刘毅也。元兴中,敬宣曾言:“盘龙自伐,一旦遭遇,必凌上取祸。”故长民见伐毅,以敬宣言感动宣,欲与谋高祖,乃引为喻也,故敬宣以示帝。甲申,大军次南州,以参军王镇恶为前锋。冬十月,镇恶及豫章口,拒江陵二十里,舍舟步进,诫守船者。江津遇卫军朱显之,乃战,船人严鼓大发,大破城内。其夜,毅自北门走出,自缢死。十一月己卯,[23]大军至江陵,下书劳百姓曰:“夫弘奖拯民,必存闵恕,舍网循纲,去烦易理。”

九年春,以西陵太守朱龄石为益州刺史,帅寜朔将军臧焘及下邳太守刘锺等众二万,自江陵伐蜀。初谋元帅,难其人。龄石资名素浅,帝违众拔之,授麾下之半。臧焘,夫人弟也,位出其下,亦隶焉。诫石曰︰“刘敬宣往至黄武,[24]无功而退。今者师出,应道青衣。贼判由其不意,复从内水,如是,涪城之戍,必有重兵。若道黄武,正堕其计。令军自外水取成都,疑兵向黄武,此制敌之策也。”书函,署曰:“到白帝发之。”诸将虽行,未知所趋。乙丑,[25]帝至自江陵。

初,诸葛长民贪淫骄横,帝每优容之。刘毅既诛,长民谓所亲曰:“昔年醢彭越,今年杀韩信,祸其至矣!”欲谋为乱。又常谓人曰:“贫贱常思富贵,富贵之后,身履危机。今日欲为丹杨布衣,不可得也。”[26]

及帝西归,甚虑之。辅国将军王诞求先下,帝曰:“长民似有疑心,卿讵宜便去!”诞曰:“长民蒙公垂盼,今轻身单下,必当无虑,乃可少安其意。”高祖笑曰:“卿勇过贲、育矣。”于是先还。帝乃至期克日,奄至东府,而诛长民兄弟等。

是时民多远本,侨杂者众,帝上疏曰:

臣闻先王制治,九土披序,分疆画境,各安其居。在昔盛世,民无迁业,故有井田之制。三代以降,秦革斯政,汉遂不改,富强兼并,于是为弊。然九服不扰,所托咸旧,在汉西京,大迁田、景之族,以实关中,即以三辅为乡闾,不复系之于齐、楚。自永嘉播越,爰托淮海,朝有匡复之算,民无思本之心,经略之图,日不暇给。是宁民绥治,犹有未遑。及大司马桓温,以民为政本,伤治为深,故庚戌土断,以一其业。于时财阜民丰,实由于此。自兹迄今,弥历年载,画一之制,渐用颓弛。离居流寓,闾伍不脩,王化所以未纯,民瘼所以犹在。
臣负荷重任,耻责实深,自非改调解张,无以济治。夫人情滞常,难与虑始,所谓父母之邦为桑梓者,戒以生焉终焉,爱敬所托。今所居里也,坟陇成行,敬恭之诚,岂不与事而至!请举庚戌土断之科,庶存所弘,稍与事著。然后率之以仁义,鼓之以威风,超大江而跨黄河,抚九州而复旧土,则返本之制,乃速申于当年。

于是依界土断,从之。上又令豪强不得固其湖泽,税民为利。

是月,朱龄石次白帝,乃发书,书言:“众军悉由外出,臧焘自中水取广汉,使羸弱乘高舰十馀造黄武。”谯纵果遣道福董兵守涪城。六月癸未,[27]朱龄石次平模,距成都二百里,谯纵遣大将侯晖、仆射谯诜等至平模,夹岸连城,层楼重栅,众未能攻。朱龄石谓锺曰:“天方暑热,贼今固险,攻之难拔,只困我师。吾欲蓄锐息兵,伺隙而进,卿谓何如?”锺曰:“不然。前扬声言众军由内水,故谯道福不敢舍涪,出其不意,侯晖之徒已破胆矣。晖之阻兵,非坚垒也,因其惧而攻之,其势必克。克平模,则鼓行而前,成都不能守必矣。若缓兵相持,虚实相见,涪兵复来,难为敌也。若进不能战,退无所资,二万人同为蜀子虏耳。”石从之,攻皆克,斩侯晖,进次成都。秋七月戊辰,谯纵将家出奔,其尚书马耽封仓库以待王师。壬申,朱龄石入成都。纵之走也,如其墓,乃自缢死。龄石戮其尸,传首京师。

十年夏五月乙酉夜,河间王司马国璠帅百馀人逾广陵城,登厅事。太守檀祗惊出,[28]箭及其股。祗语士众曰︰“贼以暗来,非多也,行五鼓必散矣!”贼闻鼓,果惧而走,于是悉降祗。

是岁,城东府,筑府舍。

十一年春正月,盗杀左将军、北青州刺史刘敬宣。初,敬宣夜饮之夕,有芒履长三尺,堕其食盘,须臾难作。初,谢混负地矜才,罕所容好,虽刘穆之不能下也,遇敬宣而尽欢,或以讥混。混曰:“孔文举礼太史子义,天下岂有非之邪!”

平西录事韩延之,司马休之故吏也,帝招以位,延之报书曰:“司马公体国忠贞,款诚待物,今得罪宰相,加之以讨,能无辞乎!席上无款怀之士,阃外无自信诸侯,良可耻也。伐人之君,啖人以利,五尺童子,孰不知君之心?请与臧洪游于地下耳。”帝省书,顾左右曰:“事人当如此。”

初,雍州刺史鲁宗之负力好乱,惧不容于时,尝为谶曰:“鱼登日,辅帝室。”司马休之闻,乃引焉。是月,荆州刺史司马休之、雍州刺史鲁宗之举兵内向,以讨刘裕为名。庚午,大赦。帝白衣西讨。

三月,军次江津,司马休之阻岸置阵,帝欲自登,谢晦抱止帝,帝抽剑拟晦。晦曰:“天下可无晦,不可无公!此曹洪所以济魏武也。”乃止。疾召胡藩人来,至,将斩以励众。藩谓使者曰:“正欲击贼,不得奉命。”因以刀头穿岸傍,劣容脚指,乃腾而上岸,众从之,大破贼。五月,雍州刺史赵伦之破鲁轨于石城,休之来援,不战而走。

裴子野曰︰《书》曰︰“虑善以动,动惟厥时。”若司马休之,动非其时也。天方厌晋,罔敢知吉?己虽欲得,无乃违天乎?五运无不亡之。国为废姓,受朝贤若三仁,且犹颠沛,而况豪侠哉!昔中原殄寇,道尽于时,四海争秦,岂徒系晋得实,存乎大义,故能遂荒南土,其兴也勃然。至义熙,不异于是矣。而宋家支离,未忘前事,波逆越逸,祸将日寻,岂戡黎之伐弘少将,咎周之徒孔炽,兴废何其歇欤?

进帝太傅、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加前后部羽葆鼓吹,置左右长史、从事中郎四人。论平蜀功,以朱龄石为丰城公。秋八月甲子,以中书侍郎刘穆之为尚书左仆射,领吏部尚书。

十二年春正月,以帝领兖州刺史,加平北将军,增都督南秦二十二州诸军事。

三月,伪秦姚兴死,子泓新立,兄弟相杀,关中扰乱。乃言于天子,戒严北伐。

夏五月,庐江霍山崩,获六钟。癸巳,诏帝受雍州刺史,[29]前后部羽葆鼓吹,班剑为四十人。

秋八月丁巳,[30]大军进发,奉帝弟琅琊王德文以行,刘义符为中军将军,[31]监留府事,镇石头。以刘穆之为领监军、中军二府军司,入居东府,总摄内外。光禄大夫孔季恭先告老居家,于是愿从,以为军谋祭酒。宁州刺史献帝琥珀枕,命捣碎,付征士疗金疮。

九月,军次彭城,以冠军檀道济、龙骧王镇恶及龙骧王敬为前驱,造许、洛;宁朔刘遵考、中兵沈田子舟师通石门;宁朔朱超石、宁朔参军胡藩趋半城;[32]龙骧朱才、[33]宁远竺秀、[34]宁远严纲开巨野,皆受督于王仲德。北方屯戍,缘道降伏。十月,众军会洛阳,围金墉,姚铣请降,[35]执归京师。洛阳平,命修五陵,置守卫。

十一月癸巳,天子使册帝曰:

朕以寡昧,仰赞洪基。贼臣乘衅,荡覆王室,越在南鄙,迁于九江。宗祀绝飨,人臣无位,提挈群凶,寄命江浦。则我祖宗之业,奄堕于地,七百之祚,翦焉倾覆,若涉渊海,罔知攸济。天未绝晋,诞育英辅,振厥弛维,再造区宇,兴亡继绝,俾昏作明。元勋至德,朕实攸倚。今将授公典策,其敬听朕命:
乃者桓玄肆僭,滔天泯夏,拔本塞源,颠蹶六位,庶寮俛眉,四方莫恤。公精贯日月,气陵云汉,奋其灵武,大歼群慝,克复王室,奉歆神祇。此公之大节,始于勤王者也。授律群后,溯流长骛,[36]薄伐峥嵘,献捷南郢,大憝折首,群逆毕夷,三光旋彩,旧物反正。此又公之功也。出藩入辅,弘兹保弼,阜财利用,繁殖生民,编户岁滋,疆宇日启,导德明刑,四海有截。此又公之功也。鲜卑负众,僭盗三齐,狼噬冀青,虎视沂、岱,介恃遐阻,屡为边毒。公蒐乘秣马,夐入远疆,冲橹四临,万雉俱溃,窃号之虏,显戮司寇,拓土千里,申威陇、汉。此又公之功也。卢循妖凶,伺隙五岭,乘虚肆逆,侵覆江、豫,旌拂寰内,矢及王城,朝野丧沮,莫有固志,家献从卜之计,国议迁都之规。公乘辕南济,义形于色,嶷然内湛,视险若夷,妙略奇军,渊谋不世,狡寇穷窘,丧旗遁迹,俾我畿甸,拯于将坠。此又公之功也。刘毅叛换,负舋西夏,凌上罔主,肆志奸暴,附丽协党,扇荡王畿。公御轨以刑,消之不日,大军电埽,神兵风拂,罪人斯得,荆、衡晏清。此又公之功也。追奔逐北,扬旍江𣸣,偏旅浮海,指日遄至,番禺之功,涉血万顷,左里之捷,鱼溃鸟散,元凶远迸,传首万里,南海肃清,荒服来洎。此又公之功也。谯纵恃乱,寇窃一隅,王化沮关,三巴沦溺。公指命偏师,授以良图,陵波凭湍,致届井络,僭竖伏锧,梁、岷草偃。此又公之功也。永嘉不竞,四夷擅威,五都倾荡,园陵幽辱,祖宗怀没世之愤,遗甿有《匪风》之思。公远齐伊宰纳隍之仁,近同小白灭亡之耻,鞠旅陈师,赫然大号,分命群帅,北徇司、雍。[37]许、郑风靡,巩、洛载清,伪牧逆藩,交臂请罪,百年榛秽,一朝埽涤。此又公之功也。
公有康宇宙之勋,重之以明德。爰初发迹,则奇谋冠古,电击强祅,则锋无前对,聿宁东畿,大造黔首。若乃草昧经纶,化洽于岁计,扶危静乱,道固于包桑。辨方正位,纳之轨道,蠲削烦苛,较兹划一,淳风美化,盈塞区宇。是以绝域献琛,遐夷纳贡,王略所亘,[38]九服率从。虽文命之东渐西被,咎繇之迈于种德,[39]何以尚兹!朕闻先王之宰世也,庸勋尊贤,建侯胙土,褒以宠章,崇其徽物,所以协辅王室,永隆藩屏。故曲阜光启,遂荒徐宅,营丘表海,四履有闻。其在襄王,亦赖匡霸,又命晋文,备物光锡。惟公道冠前贤,勋高振古,而殊典未饰,朕甚忸焉。今进授相国,以徐州之彭城、沛郡之兰陵下邳淮阳山阳广陵、兖州之高平、鲁国之泰山十郡,[40]封公为宋公,锡兹玄土,苴以白茅,爰定尔居,用建冢社。昔晋、郑启藩,入作卿士,周、邵保傅,出总二南,内外之任,公实兼之。今命使持节、兼太尉、尚书左仆射、晋宁县五等男湛授相国印绶、[41]宋公玺绂;使持节、兼司空、散骑常侍、尚书、阳遂乡侯泰授宋公茅土,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相国位无不总,礼绝朝班,居常之名,宜与事革。其以相国总百揆,去录尚书之号。上送所假节、侍中貂蝉、中外都督太傅太尉印绶、豫章公印策,进扬州刺史为牧,领征西将军、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
公纲纪礼度,万国是式,乘介蹈方,罔有迁志。是用锡公大辂、戎辂各一,玄牡二驷。公抑末敦本,务农重稼,采蘩实殷,稼穑惟阜。是用锡公衮冕之服,赤舄副焉。公闲邪纳正,移风改俗,陶钧品物,如乐之和。是用锡公轩县之乐,六佾之舞。公宣美王化,导扬休烈,华夷企踵,远人胥萃。是用锡公朱户以居。公官方任能,网罗幽滞,九皋辞野,髦士盈朝。是用锡公纳陛以登。公当轴处中,率下以义,式遏寇仇,清除苛慝。是用锡公虎贲之士三百人。公明罚恤刑,庶狱详允,放命干纪,罔有攸纵。是用锡公𫓧钺各一。公龙骧凤矫,咫尺八纮,括囊四海,折冲无外。是用锡公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公温恭孝思,致虔禋祀,忠肃之志,仪刑四方。是用锡公秬鬯一卣,圭瓒副焉。宋国丞相以下,一遵旧仪。钦哉!其祗服往命,茂对天休,简恤庶邦,敬敷显德,以终我高祖之嘉命!

加宋公远游冠,相国绿绂,位在诸侯王之上。

十三年春正月,追赠帝祖靖太常,[42]父翘特进、左光禄大夫绂绶。

军次陈留城,经张良庙,下令曰:“夫盛德不泯,义存典礼,微管之叹,抚事弥深。张子房道亚黄中,照邻殆庶,风云玄感,蔚为帝师。可改构栋宇,修饰丹青,𬞟藻行潦,以时致荐。”

王镇恶军次潼关,檀道济逼蒲坂。羌并州刺史尹昭据险,道济攻之,未能下。沈林子谓济曰︰“蒲城坚,卒未可下,攻之伤众,守之引日。王镇恶孤军无依,势危力少,潼关天险,必争之地,若姚绍据之,则难图也。不如弃蒲坂,并力潼关。潼关若捷,尹昭不攻自服矣。”济从之。二月甲戌,[43]沈林子、檀道济、王敬等大破姚绍于潼关。绍之长史姚伯子屯九原,将凭河津以绝粮道,道济争赴之,斩伯子,虏其率。或谓济曰︰“宜枭之,以筑京观。”济曰︰“不可。师入敌境,于我观义。惧之以威力,则人自为守,且固及伐,[44]其人何罪!”释而遣之。[45]于是周、秦保壁襁负而至。朱龄石率丁旿等为却月阵,大破拓拔圭等数军于河北。五月戊午,[46]帝次洛阳。七月癸未,步军入关。八月,众军破姚泓于青泥,走灞上。辛丑,大军次关头。丁未,王镇恶舟师溯河入渭,食毕,登岸斥舟,誓众,大破姚平等于横门,[47]王敬自平朔门入,泓与数百骑奔石桥。明日,将妻子诣垒门降。泓子年十一,谓泓曰:“晋人将逞其欲,不如早自引。”泓不答,其子登桥自投而死。于是君臣面缚以诣垒门,王镇恶执泓属诸吏。长安六万馀户,宫殿壮丽,财宝盈积,王师号令严整,士民悦服,相附日滋。

九月甲子,[48]大军次灞上,王镇恶道迎,帝劳之曰:“成吾霸业者,卿也。”镇恶拜曰:“明公之力,镇恶何功之有!”帝笑曰︰“卿欲效冯异耶?”是日,帝入长安,收其彝器、浑天仪、土圭、[49]指南车、记里鼓、秦汉大锺、魏铜蟠螭等,献于天子,其馀珍宝颁赐将帅。拜汉长陵,大会文武于未央殿。执姚泓归诣京师,斩于建康市,迁姚宗于江东。天子使使劳师于咸阳。

冬十月,进帝爵为王,增国十郡,帝让不受。以桂阳公义真行安西将军、雍州刺史,镇京兆。以王脩为长史,[50]王镇恶为司马,留兵万人,以傅弘之领之。将班师,长安父老谓帝曰:“残民不见王师百年,于兹矣始睹衣冠,人人相贺。长安十陵是公家坟垄,千门万户是公家府殿,舍此欲安归乎!”帝为之悯然。

镇恶五月五日生,故名镇恶。尝客于渑池,渑池人李方厚遇之。后入关,拔方为渑池令。初谓方曰:“吾忽值英雄主,取万户封侯,当厚报卿。”

十一月丁亥,尚书左仆射、丹杨尹、中军、西华子刘穆之卒,赠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以左司马徐羡之领丹杨尹。帝闻穆之卒,哭之恸,上疏于天子曰︰“臣闻崇贤旌善,王教所先,念功简劳,义深追远。故司勋秉策,在勤必书,德之休明,没而弥著。故尚书左仆射臣穆之忠规远画,潜虑密谋,造膝诡辞,莫见其际。”于是重赠侍中、司徒、南昌侯,封一千五百户,谥文宣公。穆之既贵,食必方丈,尝白帝曰:“穆之本贫贱,赡生多阙。比来所资,殊为丰泰,自此之外,无一毫负公。”帝亦推心委赖,如左右手尔。穆之外所知闻,无不毕白,虽同闾里戏谑,道途细事,皆具闻。帝多识情伪,穆之之由也。及居东府,副上相,帝任内则穆之,外则谢晦,然二人素不相叶。及穆之卒,谢晦喜形于色,自是朝廷大政皆咨受,帝小事则决之于徐羡之。

十二月,旋长安,自洛入河,开汴河以归。

十四年正月,师次彭城,解严息甲。后沈田子自与王镇恶争功,且王猛之相苻坚也,北人以比诸葛亮,入关之功,又镇恶为首,于时论者深惮焉。故田子因众惧,袭杀镇恶于傅弘之垒。弘之告义真,义真率王智、王脩被甲,俄而田子言镇恶反,脩乃执田子专戮斩之。自是胡马凭凌,咸阳危矣。

二月,嵩山获玉璧三十二、黄金一饼。汉中成故县水崖崩,获钟十二枚。巩县民宗曜获嘉禾九穗同颖,献诸天子。诏归于帝,帝固辞。以中军将军刘义符为荆州刺史,中军议郎张节谏曰:“储贰至重,四海所系,古来冢子在外,未有为国福者。”乃止。

夏六月庚寅,始诏受相国九锡之命,引晋使陈备物于庭,帝顾僚佐曰:“孤本布衣始,愿不及此。”众人敛衽。将军王弘率尔而言曰︰“此之谓神物,求之不可得,推之不可去。”时谓之简举。【原阙】

十二月戊寅,天子崩,琅琊王德文即位,改号元熙。

元年春正月甲午,[51]诏征帝入辅。又申前命,进爵为王。以徐州之海陵北东海北谯北梁、豫州之新蔡、兖州之北陈留汝南汝南颍川荥阳十郡,以增宋国。[52]庚申,葬安帝于休平陵。秋八月丁巳,[53]迁都寿阳,始受王爵,赦国内五岁刑。以傅亮为中书令。九月,帝解扬州牧。冬十月,以义真为扬州刺史。十二月,[54]天子命帝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驾六马,[55]备五时副车,置旄头云罕,乐舞八佾,设锺簴宫悬。进王太妃为太后,王妃为王后,世子为太子,王子、王孙爵命之号,一如旧仪。

二年正月,帝表让殊礼。是月,竟陵郡江滨自开,出古铜礼器十馀枚,帝献之天子,让不受,归诸瑞物,藏于相府。二年夏四月,[56]又征入辅。五月己亥,发自寿阳。六月壬辰,舟舆泊于石头津渚。恭帝诏曰:

夫天造草昧,树之司牧,所以间钧三极,统天成化。故大道之行,选贤与能,隆替无常期,禅代非一族,贯之百王,其来尚矣。晋道凌迟,仍属多故,安皇播越,宗嗣坠泯,则我宣、元之祚永坠于地,顾瞻区宇,剪焉已倾。相国宋王,天纵圣德,灵武秀出,[57]一匡魏运,[58]再造区夏,固已兴亡继绝,拯沦溺矣。故四灵效瑞,川岳启图,玄象表革命之期,华裔注乐推之愿。代德之符,著于幽显,瞻乌爰止,爰集明哲,夫岂延康有归,咸熙告谢而已哉!
昔汉德既微,魏祖继其緖,黄运不竞,三后肆其勤。故天之历数,定有攸在。敢忘四代之高踪,横作天人之至望,予其逊位别宫,敬禅于宋。

草诏既成,请帝书之。帝欣然操笔,谓左右曰:“桓玄之时,天命已改,重为刘公所延二十载。今日之事,本所甘心。”甲子,遣使奉策曰:

咨尔宋王︰夫玄古权舆,悠哉邈矣,其详靡得而闻。爰自书契,降逮三、五,莫不以上圣君四海,以止戈定大业。然则帝王者,宰物之通器;君道者,天下之至公。在昔上叶,深鉴兹道,是以天禄既终,唐、虞不得传其嗣;符命来格,舜、禹不得全其谦。所以经纬三才,澄序彝化,作范振古,埀风万叶,莫尚于兹。
昔我祖宗钦明,辰居其极,而明晦代序,盈亏有期。剪商兆祸,非唯一世。惟王体上圣之姿,包二仪之德,明齐日月,道合四时。岂伊博施于民,济兹黔庶,固已化洽四海,道备八荒。图纬之文既明,人神之望已改,百工歌于朝,庶民诵于野,亿兆忭蹈,倾贮维新。自非百姓乐推,天命攸集,岂伊在予,所得独专!是用仰应皇灵,俯顺群议,敬禅神器,授帝位于尔躬。天祚告穷,天禄永终。於戏!王其允执其中,敬遵典训,副率土之嘉愿,恢洪业于无穷,时膺休祐,以答三灵之眷命。

是日,使持节、兼太保、散骑常侍、光禄大夫谢澹,兼太尉、尚书刘宣范奉皇帝玺绂,受终之礼,一如唐、虞、汉、魏故事。帝奉表陈让,晋帝已逊于琅琊王第,百辟拜辞。秘书监徐广独流涕歔欷,谢晦止之。广曰:“君为宋朝佐命,吾乃晋室遗老,忧喜之事,固不同!”时抗表陈让,表不获通。群臣上疏劝进,不许。太史令骆达奏曰:“自晋义熙元年至元熙元年,太白昼见经天凡七,占曰︰‘太白经天,民更主,异姓兴焉。’义熙七年,五虹见于东方,占曰︰‘五虹见,天子黜,圣人出。’十三年,镇星入太微,有立王徙主之兆。元熙元年冬,有黑龙四登于天,《易传》曰︰‘冬,龙见,天子亡社稷,大人受命。’冀州道人释法称告其弟子曰:‘嵩神言,江东有刘将军,汉家苖裔,当受天命。吾以璧三十二、镇金一饼与之,刘氏卜世之数也。’后汉建武至建安末一百九十六年而禅魏,魏自黄初至咸熙末四十六年而禅晋,晋自太始至今百五十六年,三代揖让,咸穷于六。”于是群公卿士固请,乃从之。

初,汉光武立社于南阳,汉末而其树死,刘备有蜀,乃应之而兴。及晋末年,旧根复萌,至是而茂盛。

乃受法驾于南郊坛,柴燎祭于上帝,礼毕,严驾还宫,御太极殿,大赦,改元。

永初元年,封晋帝为零陵王,食邑一郡,载天子旌旗,乘五时副车,行晋正朔,郊祀天地礼乐皆用晋典,上书不言表,答表不称诏,宫于秣陵。封道怜及义庆等五王。

二年,以义真为司徒,以仆射徐羡之为尚书令,听讼华林园,禁淫祀。

九月,晋零陵王殂。车驾率百寮临于朝堂三日,葬以晋礼。以梁州胡帅大沮渠蒙逊为镇军大将军、梁州刺史。[59]尚书令、司空,[60]以太子詹事傅亮为仆射。上不豫,以道怜、徐羡之、傅亮、檀道济入侍医药,群臣请祈祷,上不许。以义真为侍中、豫州刺史。上瘳。封仇池公杨盛为武都王。

三年五月,上疾甚,召太子诫之曰:“檀道济虽有干略,而无远志,非如兄韶有难御之气。徐羡之、傅亮当无异图。谢晦数从征伐,颇识机变,若有异,必此人也。朝廷不须复有别府,大臣中亦宜有爪牙,以备不祥。后世若有少主,朝事一委宰相,母后不烦临朝。”癸亥,上崩于西殿,时年六十,[61]葬丹杨建康县蒋山初宁陵。在县东北二十里,[62]周回三十五步,高一丈四尺。谥曰武皇帝,庙号高祖。

上清简寡欲,严整有法度,未尝视珠玉舆马之饰,后庭无纨绮丝竹之音。初,朝廷未备音乐,殷仲文言之,帝曰︰“日不暇给,且所不解。”仲文曰︰“屡听自然解之。”帝曰︰“政以解则好之,故不习耳。”宁州尝献琥珀枕,光色甚丽,价盈百金。时将北伐,或曰疗金疮,上大悦,命碎之,分赐诸将。平关中,得姚兴从女,有盛宠,以之废事,谢晦谏之,即时遣出。财帛皆在外府,内无私藏。宋台建,有司奏东西堂施局脚床,银涂钉。上不许,用直脚床,钉用铁。广州常献入筒布一端,上恶其精丽劳人,即付所司弹太守,以布还之。帝素有热疾,并病金疮,末年尤极,坐卧常须冷物。后有人献石床,寝之,极以为佳,乃叹曰:“木床且费,而况石乎!”即令毁之。制诸主出适,不过二十万,无锦绣金玉。性尤简易,尝著连齿木屐,好出神武门逍遥,左右从者不过数十人。时徐羡之住西州,[63]尝思羡之,便步出西掖门,羽仪络绎追之,已出西明门外矣。诸子旦问起居,入阁脱公服,止著裙帽,如家人之礼焉。

帝微时,躬于丹徒业农,及受命后,耨耜之具颇有存者,皆命藏之,留于后。及文帝幸旧宫,见而问焉,左右以实对,帝有惭色。有近侍进曰:“大舜躬耕历山,伯禹亲事土木,陛下不睹列圣之遗物,何以知稼穑之艰难,何以知先帝之至德乎!”及孝武大明中,壊上所居治室,于其处起玉烛殿,与群臣观之,床头有土障,壁上挂葛灯笼、麻绳拂。侍中袁𫖮称上俭素之德,武帝不答,[64]独言曰:“田舎翁得此,已过矣!”故能光有天下,克成大业,盛矣哉!

废帝营阳王[65]

废帝讳义符,小字车兵,武帝长子也。晋元熙元年,进为宋王太子。武帝受禅,立为皇太子。永初三年五月癸亥,武帝崩。是日,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制服三年。

六月壬申,以尚书仆射傅亮为中书监、尚书令,司空徐羡之、领军将军谢晦及亮辅政。

以永初四年春正月己亥朔大赦,改元为景平元年。文武各赐位二等。乙巳,虏将达奚印破金墉,[66]进围虎牢。毛德祖于城内掘地深七尺,旁穿二道出城外,又分为大道出贼后。募敢死士数百人,随参军范通基出自围外,鼓噪斩虏。虏阵扰乱,斩首数百级,燔其攻具。虏虽暂退,众还复合。拓拔嗣[67]又遣平安涉归寇青州。[68]己未,诏征豫章太守蔡廓为吏部尚书。廓至,谓尚书傅隆曰:“选皆出我乎?”隆言执政,徐羡之云︰“黄门已下专以委蔡,已上众参也。”廓曰︰“我不能为徐干木署纸尾!”遂不就。

二月丁丑,太皇太后崩。遗令曰:“先皇弃世,五十馀载。古不封树,汉亦异陵。今将外营别圹,亦无不可。”大沮渠蒙逊、吐谷浑阿豺遣使贡献。[69]庚辰,爵蒙逊为河西王,以阿豺为安西将军,封浇河公。辛未,[70]富阳人孙法光宗亲反,[71]自号冠军大将军,寇山阴。山阴令陆邵拒之,战柯亭,贼败走。

甲子,[72]豫州刺史刘粹遣将军袭许昌,杀西颍川太守庾龙。乙丑,虏骑掠高平。初,虏自河北之败,请修和亲;及闻高祖崩,因丧来寇,河北骚然矣。

夏四月,檀道济北征,次临朐。虏焚攻具,去青州。孙琳为御史中丞,[73]以事忤徐羡之,羡之遣琳弟璩自释。琳曰:“我触忤宰相,罪止一身,差不及尔,无忙惧。”遂劾免羡之,虽不获命,朝廷惮之。

己未,[74]虎牢城陷,虏执司州刺史毛德祖归。初,虎牢围急,城内无水,士马皆渴,皮肤黑爆,人皆患疮,至死无血。城溃,左右扶德祖使逃,德祖曰:“义不使城亡而身存!”与众俱执。

七月癸酉,尊帝所生张夫人曰皇太后,宫曰永乐。丁丑,以旱故,诏赦五岁刑已下罪人。

冬十月己未,有星孛于天,指尾,贯摄提,向大角,仲月在尾,季月扫天仓而后灭。

帝既即位,多不率礼。范㤗上封事,深言其不道及多言,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下观而化,疾于影响。臣蒙先朝厚遇,思竭狂瞽。陛下若能留心鉴察,则臣无恨九泉。”

辅国将军、交州刺史、龙编侯杜惠之卒,[75]赠左将军。惠之为刺史也,布衣疏食,治国如家。岁荒民饥,以私禄赋。十城门夜不闭,道不拾遗,海表大治。

十二月丙寅,[76]省宁州之江阳为建安郡。

是岁,索虏太宗死,[77]子焘代立。

二年春正月癸巳朔,日有蚀之。[78]徐羡之、傅亮、谢晦奏曰︰“先朝不豫,已至大渐。车骑将军义真酣酒,日夜不辍,兼恶言讪主谤朝,并辄匿甲卒。请遵武陵王故事,废为庶人,流于新安郡。”前吉阳令魏郡张约上书讼之,曰︰[79]

臣虽草芥,备先黔首,[80]少不自量,颇为高荆慑。伏惟高祖武皇帝挺器神武,抚运龙跃,仰清天步,则齐德有虞;俯廓地基,则侔功大夏。故虔顺天人,享有万国,虽灵祚攸长,而圣躬不永。陛下继明绍统,遐迩一心。
藩王义真,天姿夙茂,素有卓然之美,宜在容良,掩瑕宥过,训之以方。伏思大宋之兴,虽叶应符律,而开基造次,根条未丰,宜广藩屏,使兄弟盛比姬氏。伏愿上考前代兴亡之由,中存武皇缔构之业,下顾苍生颙颙之望。时关内田宥谨冒死诣阙,惟愿丹诚,一经天听,退就斧镬,无愧地下。

执政徙约之梁州,道追杀之。

初,高祖既缔构,而副贰未育。帝始义熙二年生于京口,及封王,恣其志欲。膂力绝人,解音律,善骑射。于是群小左右,多进异端。义真好文爱士,而性又浮躁。谢晦尝言于高祖曰︰“陛下春秋既高,宜思存万世。神器至重,不可使负荷非才。”高祖曰︰“庐陵何如?”晦曰︰“臣请视之。”晦造义真,义真盛欲与谈,晦不甚答,遂言︰“德轻于才,非人主也。”由是出居于外。及羡之等专政,王愈不悦,与前太子左卫率谢灵运、散骑常侍颜延之昵狎过甚。故吏范晏戒之,义真曰:“灵运空疏,延之隘薄,魏文帝云‘鲜能以名节自立’者。但情性所得,未能忘言于悟赏,故与游耳矣。”及主无谋定,故先黜义真。乙未,[81]以皇弟义恭为冠军将军、南徐刺史。丁未,[82]大风,天有五色云,占曰︰“天锦有兵。”高丽国遣贡献。发使诛皇弟义真于新安。

夏五月,江州刺史王弘、南兖州刺史檀道济来朝,执政讽之。乙酉,皇太后令曰︰

王室不造,天祸未悔,先帝创业不永,弃世登遐。义符长副,属当大位,穷荒极悖,一至于此。大行在殡,幸灾肆于悖辞,嘉容表于在戚。至三召乐府,鸠集伶官,倡优管弦,靡不备发,珍羞甘膳,有加平日。采择媵妾,产子就宫,䩄然无怍,丑声四远,臣子痛心。及懿后崩背,重加天下,亲与左右执绋歌呼,手推梓宫,抚掌笑谑,殿省备闻。加复日夜媟狎,群下慢戏,兴造万计,费用万端,帑藏空虚,人力殚尽。刑罚苛酷,幽囚日增。居帝王之位,好皂隶之役,处万乘之尊,悦厮养之事。亲执鞭朴,殴击无辜。穿池筑观,朝成暮毁,征发工匠,疲极兆民。远迩叹嗟,人怨神怒,社稷将堕,岂可嗣守洪业,君临万邦!可废为营荥阳王,一依汉昌邑、晋海西故事。
镇西将军、宜都王仁明,尤笃孝弟,自幼及长,德业冲粹,识心明允,宜纂承皇统,光临亿兆。主者详行旧典,以时奉迎。未亡人婴此百罹,虽存若陨。永悼怯事,抚心崩寒。

徐、傅等将废帝,讽王弘、檀道济求赴国许,[83]弘等来朝。谢晦移家出镇军府,将治府舍,而实伏甲士出于外屋,以谋告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等为内应,夜邀道济、谢晦领兵居前,羡之等随后,因东掖门开,入自云龙门。盛等先戒宿卫,莫有御者。时帝于华林园为列肆,亲自沽卖。又开渎聚土,以象破冈埭,与左右引船唱呼,以为欢乐。夕游天渊池,[84]即龙舟而寝。其朝未兴,兵士进,杀二侍人于帝侧。帝伤指,扶出东阁,就收玺绂。群臣拜送,辞于东宫,遂幽于吴郡。是日,赦死罪已下。檀道济入守朝堂。

六月,傅亮率台迎宜都王于江陵。徐羡之使邢安泰杀营阳王于金昌亭。王有勇力,不即受制,突走出昌门,追者以门关踣之致殒,乃加刑,时年十九。南郡太守江夷临哭尽哀。

裴子野曰︰昔汉武为卫武太子置博望园,延异能之士,而长安阙下,竟有流血之舋。高祖宠树营阳,恣其嗜欲,群小竞进,亦有金昌之祸。茍不纳于义方,必异世而同失。古者人君养子,能言而师授之辞,能行而傅相之礼。其衣服饮食,则保节其身,三师并辅其志,进退俯仰,如值绳准,骄奢淫佚,无自入矣。故以仪型四海,君临万国,奕世休嘉,不陨令问。宋失教诲,则异于斯。居中则任仆妾,处外则近趋走。太子、皇子有师傅二职者,皆台隶也。[85]制其行止,授其礼法,则导达臧否,罔克由之,言不及于礼义,识无近于今古,谨敕者能训之以啬陋,愚戆者又诱之以凶慝。兴置太子太傅,而无师保其他职掌,率由旧章。诸王无相,置师一人,多耆大夫领之。王临州,则长史行,宣通教令。又师傅之流,甚有专恣,独擅威权。由是而言,君子勿用,老成硕德,多见严疏,是以本枝虽茂而端茎实寡。嗣君幼主,世淫奸回,虽恶物丑类天然,习则生常,其来远矣。夫木击折轴,水戾破舟,不以水木而过工匠者,何本其所以然也!降及太宗,举天下而弃之,亦昵比之为力,宋以此终焉。呜呼!有国有家其鉴之矣!

先是,有龙见西方,中天腾上,上荫五色彩云,太史奏西方有天子气。

秋七月丙寅,法驾自江陵至行宫,傅亮率百官奉玺绂,诣天门上疏︰“伏惟陛下君临自然,圣明在御,孝悌著于邦家,风猷宣于藩牧。宗庙神器,乃眷西顾。臣奉荷朝列,再睹太平。行台至止,瞻望城阙,不胜喜悦凫藻之情。谨诣阁门,拜表以闻。”王答书,使召见傅亮,哭甚哀。既而问二主薨故,悲感呜咽,左右掩泣,莫能仰视。亮流汗不能答。既出,布腹心于镇西司马王华、南蛮校尉到彦之。于时权臣用命,人怀疑惧,议者谓有异图。王华进说曰︰“先帝有大功于天下,四海所服,虽嗣主不纲,而人望未改。徐羡之中才寒士,傅亮布衣诸生,非有晋宣、王敦之心明矣,畏庐陵严断,将来必不见容。陛下宽恩仁慈,众所知也,是以越次奉迎,冀以见听。悠悠之论,必不然矣。羡之、亮、晦、王弘、道济五人同功,孰肯相让!就怀不允,势必不尔。殿下但是驱六辔,以副天人之心耳。”王曰︰“君复为吾宋昌也。”留王华以守。甲戌,[86]舟舆发自江陵,中流有黑龙跃负王舟。左右失色,王顾长史王昙首曰︰“此大禹所以受天命也,吾何德以堪之!”

八月丙申,舟舆入于京师。丁酉,谒初宁陵。进入中堂,百辟奉玺绂劝进至三,乃许之。

卷十一校勘记

  1. 汉楚元王交之二十一世孙也 《南史‧宋本纪》上同。《十七史商榷》五四云,据《宋书》自楚元王交(一世)顺次数至刘裕之父翘得二十一世,因谓裕“当为交二十二世孙。今云二十一世者,传写误。”
  2. 孔子恭  《南史‧宋本纪》上作“孔恭”。
  3. 海盐令鲍陋 原无“令”字,今据库本、徐钞本补。《宋书‧武帝纪》上、《南史‧宋本纪》上及《通鉴》一一二皆作“海盐令鲍陋”。
  4. 都督扬徐兖青冀幽并八州诸军事 据《宋书‧武帝纪》上,此处尚脱扬、豫二州,方合八州之数。
  5. 桓敬道 “道”原作“通”。桓敬道谓桓玄也,其字敬道,今据徐钞本改。《晋书‧桓玄传》、《世说‧德行篇》注引《桓玄别传》皆云玄字敬道。
  6. 庾顺助郭诠屯湓口 “庾顺”,《晋书‧安帝纪》作“庾稚”,《桓玄传》、《通鉴》一一三并作“庾稚祖”。盖此人本名庾稚或庾稚祖,庾顺乃避唐讳改耳。“郭铨”原作“郭诠”。《晋书‧五行志》中、《毛璩传》、《桓石民传》、《桓玄传》、《苻坚载记》皆作“郭铨”,郭铨又见于《宋书‧武帝纪》上、《五行志》二及《通鉴》一一三,诠、铨形近致误,今据改。
  7. 貊盘洲 见卷十校勘记[三五]。
  8. 丙午 五月丁巳朔,无丙午。其年五月为闰月,闰月丁亥朔,丙午为二十日。“丙午”前当脱书“闰月”二字。又上文云桓振复袭江陵事,据《晋书‧安帝纪》、《通鉴》一一三亦为闰月间事。
  9. 六月丁未 六月丙辰朔,无丁未,丁未为闰五月二十一日,《晋书‧安帝纪》、《通鉴》一一三皆系于闰五月,此“六月”二字当是衍文。
  10. 桓仙客 《宋书‧刘道规传》、《刘怀肃传》、《通鉴》一一三同。《晋书‧刘毅传》、《桓玄传》并作“桓山客”。
  11. 庚子 原作“庚午”。三月壬午朔,无庚午。《晋书‧安帝纪》、《通鉴》一一四皆作“庚子”,为月之十九日,是,今据改。
  12. 毛脩之 “脩”,各本作“循”,形近致误。今据《晋书‧毛璩传》及《宋书》、《魏书》、《南史》、《北史》本传改正。下同。
  13. 胡藩 原作“胡蕃”。今据徐钞本、周钞本及《宋书》《南史》本传、《通鉴》一一五改。下同。
  14. 今逆诈言 “诈”字原缺,库本作“诈”,宋本残缺,仅存左偏旁“言”字,亦当为“诈”字也,今据改。
  15. 殷闾 《晋书‧殷仲文传》、《通鉴》一一五并作“殷阐”。
  16. 丙辰 四月壬午朔,无丙辰。五月壬子朔,丙辰为初五日。《南史‧宋本纪》上系孟昶自杀于五月丙辰,《晋书‧安帝纪》、《通鉴》一一五亦载在五月。
  17. 丙寅若回泊蔡洲成擒耳 丙寅为五月十五日,戊午为初七日,乙丑为十四日,依日序“丙寅”当在“乙丑”之下。
  18. 荀林 《晋书‧姚兴载记》下、《通鉴》一一五并作“苟林”。
  19. 范崇 《宋书‧武帝纪》上、《王懿传》、《蒯恩传》、《刘锺传》及《通鉴》一一五皆作“范崇民”,此避唐讳省“民”字。
  20. 贼退走豫栅左里 《宋书‧武帝纪》上、《南史‧宋本纪》上及《通鉴》一一五皆云卢循欲走向豫章,乃悉力栅断左里。
  21. 甲申 《南史‧宋本纪》上、《通鉴》一一五并作“丙申”,是月己卯朔,甲申、丙申皆在是月,未知孰是。
  22. 正月己未 “己未”原作“乙未”。正月戊申朔,无乙未。《宋书‧武帝纪》中、《南史‧宋本纪》上及《通鉴》一一六皆作“己未”,为月之十二日,是,今据改。
  23. 十一月己卯 “己卯”原作“乙卯”。十一月丁卯朔,无乙卯。《宋书‧武帝纪》中、《通鉴》一一六皆作“己卯”,为月之十三日,是,今据改。
  24. 黄武 《宋书‧朱龄石传》、《通鉴》一一六皆作“黄虎”。此作“黄武”,乃许氏避唐讳改。
  25. “乙丑”前失书“二月”。《宋书‧武帝纪》中、《南史‧宋本纪》上皆作“二月乙丑”可证。
  26. 今日欲为丹杨布衣不可得也 “丹杨”,本书卷十、《晋书‧诸葛长民传》、《南史‧刘穆之传》及《通鉴》一一六皆作“丹徒”,胡注云︰“长民琅琊阳都人,侨居丹徒。”据此,“丹杨”当作“丹徒”为是。
  27. 六月癸未 六月甲午朔,无癸未。
  28. 檀祗 原作“檀社”,据甘钞本及《宋书》、《南史》本传改。下同。
  29. 诏帝受雍州刺史 “雍州”,《宋书‧武帝纪》中、《南史‧宋本纪》上及《通鉴》一一七皆作“北雍州”。胡注云︰“晋初置雍州于长安,永嘉之乱,没于刘、石。苻秦之乱,雍州流民南出樊沔,孝武始于襄阳侨立雍州。今裕欲取长安,故领北雍州刺史,以别襄阳之雍州也。”据此,当作“北雍州刺史”为是。
  30. 丁巳 原作“乙巳”。八月丙午朔,无乙巳,《宋书‧武帝纪》中作“丁巳”,为十一日,是,今据改。
  31. 刘义符 “符”原作“府”,今据丁钞本改。《宋书‧少帝纪》、《南史‧宋本纪》上亦作“刘义符”可证。
  32. 宁朔参军胡藩趋半城 “参”当作“将”,《宋书‧胡藩传》及《通鉴》一一七皆云刘裕北伐姚泓,胡藩时官宁朔将军。又“半城”,各本及《宋书》、《南史‧胡藩传》同。丁钞本《通鉴》一一七作“阳城”。
  33. 朱才 《宋书‧张邵传》作“朱牧”,《朱龄石传》作“朱林”,《南史‧朱龄石传》作“朱枚”。牧、林、枚三者形近,未知孰是。《实录》作“朱才”,未知何据。
  34. 竺秀 当从《宋书‧张邵传》、《南史‧王懿传》作“竺灵秀”。
  35. 姚铣 《晋书‧姚兴》、《姚泓载记》及《通鉴》一一七作“姚洸”。
  36. 溯流长骛 “溯流”,各本及《南史‧宋本纪》皆作“顺流”。张森楷《南史校勘记》云︰“据建业至江陵是溯流,非顺流。”张说是,《宋书‧武帝纪》中作“溯流”,今据改。
  37. 北徇司雍 “雍”,《宋书‧武帝纪》中作“兖”。
  38. 王略所亘 “亘”字误,当从《宋书‧武帝纪》中作“宜”。
  39. 咎繇之迈于种德 “于”原作“予”,今据甘钞本、徐钞本改,《宋书‧武帝纪》中、《南史‧宋本纪》上亦作“于”。
  40. 以徐州之彭城沛郡之兰陵下邳淮阳山阳广陵兖州之高平鲁国之泰山十郡 “沛郡”、“鲁国”下两“之”字俱衍,方合十郡数,《宋书‧武帝纪》中、《南史‧宋本纪》上皆可证。
  41. 晋宁县五等男湛 “湛”原作“堪”,今据徐钞本改正。湛,谓袁湛也,《宋书》、《南史》本传亦作“湛”。
  42. 追赠帝祖靖太常 “帝”原作“高”,今据库本改。徐钞本“高祖”下重一“祖”字,亦通。
  43. 二月甲戌 二月癸卯朔,无甲戌。《通鉴》一一八系于三月,甲戌为初二日。
  44. 且固及伐 “固”原作“国”,今据库本、张本、甘钞本、周钞本、刘钞本改。
  45. 释而遣之 “释”原作“食”,今据徐钞本改,《宋书》、《南史‧檀道济传》亦作“释”。
  46. 五月戊午 五月壬申朔,无戊午。
  47. 大破姚平等于横门 原无“于”字,今据徐钞本补。
  48. 九月甲子 九月庚午朔,无甲子。
  49. 土圭 原作“玉圭”,本书卷十及《宋书‧武帝纪》中、《南史‧宋本纪》上、《通鉴》一一八皆作“土圭”,是,今据改。
  50. 王脩 原作“王循”,脩、循形近致误,今据《宋书》、《南史》本传及《通鉴》一一八改。
  51. 正月甲午 “甲午”原作“甲子”。正月壬辰朔,无甲子,《晋书‧恭帝纪》、《通鉴》一一八皆作“甲午”,为月之初三日,是,今据改。
  52. 以徐州之海陵北陈留汝南汝南颍川荥阳十郡以增宋国 《宋书‧武帝纪》中、《南史‧宋本纪》上“北陈留”下有“司州之陈郡”五字,是,方合十郡之数。
  53. 秋八月丁巳 八月己未朔,无丁巳。
  54. 十二月 原作“十一月”,今据徐钞本、丁钞本、周钞本、刘钞本改,《宋书‧武帝纪》中、《南史‧宋本纪》上亦作“十二月”。
  55. 乘金根驾六马 “金根”当作“金根车”,《晋书‧舆服志》云︰“金根车,驾四马,不建旗帜,其上如画轮车,下犹金根之饰。”《宋书‧武帝纪》中、《南史‧宋本纪》上亦作“金根车”。
  56. 二年夏四月 “二年”两字误重,当删。
  57. 灵武秀出 “出”,《宋书‧武帝纪》中作“世”,此避唐讳改。
  58. 一匡魏运 “魏”,《宋书‧武帝纪》中作“颓”。
  59. 以梁州胡帅梁州刺史 两“梁州”当作“凉州”。《宋书‧武帝纪》下、《南史‧宋本纪》上及《魏书》、《北史‧沮渠蒙逊传》、《通鉴》一一九皆作“凉州”。
  60. 尚书令司空 此处文字有脱误,徐钞本无“司空”二字,亦误。据《宋书‧武帝纪》下、《通鉴》一一九及万斯同《宋将相大臣年表》,永初二年正月尚书令为徐羡之,然徐羡之拜司空在三年正月,非二年。
  61. 时年六十 各本及《宋书‧武帝纪》下并作“时年六十七”。洪颐煊《诸史考异》云︰“案高祖以晋哀帝兴宁元年岁癸丑生,下距永初三年,止六十七。‘七’字当衍。”洪说是,《南史‧宋本纪》上、《通鉴》一一九胡注及《御览》一二八引徐爰《宋书》皆作“时年六十”,今据改。
  62. 在县东北二十里 《元和郡县图志》二五云︰“在县东北二十二里蒋山东南。”
  63. 时徐羡之住西州 “住”,各本皆作“往”,形近致误。今据周钞本及《宋书‧武帝纪》下、《南史‧宋本纪》上改。
  64. 武帝不答 “武帝”当作“孝武帝”,《宋书‧武帝纪》下、《南史‧宋本纪》下可证。
  65. 营阳王 “营”,各本皆作“荥”,唯徐钞本作“营”。《宋书‧少帝纪》、《南史‧宋本纪》上及《通鉴》一一九皆作“营阳王”,胡注云︰“营阳,南方郡名也。”今据改。
  66. 达奚印 《宋书‧少帝纪》作“达奚卬”。据《魏书》、《北史‧奚斤传》及《通鉴》一一九围虎牢者为奚斤,斤本姓达奚,“印”、“卬”当是“斤”字之讹,《宋书‧索虏传》作“达奚斤”不误。
  67. 拓拔嗣 原作“拓跋圭”。拓拔圭为魏主太祖道武帝,卒于元兴二年九月,其时魏主为太宗明元帝拓拔嗣。《宋书‧少帝纪》作“拓拔木末”,即拓拔嗣也。今据丁钞本及《宋书》改正。
  68. 平安涉归 “安平”原作“平安”。涉归即叔孙达,《魏书》、《北史》皆有传,魏道武帝时,赐爵安平公,此“平安”当为“安平”之误,今乙正。又其下亦脱“公”字。
  69. 大沮渠蒙逊吐谷浑阿豺遣使贡献 “大沮渠蒙逊”上原有“十二月”三字。《宋书‧少帝纪》、《南史‧宋本纪》上及《通鉴》一一九皆系于二月,今据删。
  70. 辛未 二月戊辰朔,辛未为初四日,不得在丁丑、庚辰之后,日序有误。
  71. 孙法光 《宋书‧少帝纪》、《册府》六九三同,《宋书‧褚叔度传》作“孙法亮”,《南史‧褚裕之传》、《南齐书‧戴僧静传》作“孙法先”,光、亮、先形近,未知孰是。
  72. 甲子 二月无甲子,三月戊戌朔,甲子为二十七日。《宋书‧少帝纪》、《通鉴》一一九皆作“三月甲子”。
  73. 孙琳 《宋书》、《南史‧孔琳之传》并作“孔琳之”。
  74. 己未 四月丁卯朔,无己未。《南史‧宋本纪》上、《通鉴》一一九皆作“闰四月己未”,闰月丁酉朔,己未为二十三日。此“己未”前当脱“闰月”二字。
  75. 杜惠之 《宋书》、《南史》本传及《通鉴》一一九皆作“杜慧度”。
  76. 十二月丙寅 十二月癸巳朔,无丙寅。
  77. 是岁索虏太宗死 “太宗”原误作“太守”,今据徐钞本改。库本作“是岁,北魏主死”。
  78. 正月癸巳朔日有蚀之 正月癸亥朔,非癸巳。《宋书‧少帝纪》、《五行志》五皆作“二月癸巳朔”。陈垣《二十史朔闰表》景平二年二月为壬辰朔,癸巳为二月初二日。日蚀当在朔日,是年正月祇二十九日,疑二月癸巳朔本不误,后人定朔有误,则“正月”亦当作“二月”为是。
  79. 张约 即本书下文之“张约之”,《宋书》、《南史‧刘义真传》上及《通鉴》一二0亦作“张约之”。
  80. 备先黔首 “先”,《宋书‧刘义真传》作“充”。
  81. 乙未 正月癸亥朔,无乙未,二月壬辰朔,初三日乙未,此亦可证上文“正月”应作“二月”。
  82. 丁未 正月无丁未,二月壬辰朔,丁未为十六日。
  83. 讽王弘檀道济求赴国许 “国许”,《宋书‧少帝纪》作“国讣”,王懋竑《读书记疑》以“国讣”为是。
  84. 天渊池 各本作“大渊池”,库本作“天泉池”。“大”为“天”之讹, 《宋书‧少帝纪》不误,今据改。“渊”作“泉”,盖避唐讳改。
  85. 太子皇子有师傅二职者皆台隶也 《通鉴》一二0引《宋略》裴子野论作“太子、皇子,有帅,有侍,是二职者,皆台皂也”。
  86. 甲戌 原作“甲寅”。七月庚申朔,无甲寅。《宋书‧文帝纪》、《南史‧宋本纪》中皆作“甲戌”。十五日甲戌,是,今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