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陵县凌波渡亭记
作者:金瑶 
本作品收录于《金栗斋先生文集

凌波渡旧隶庐陵卢家巷下,后为商舶所据,迁清水巷。巷隘而埠欹,渡者不便。旧设渡舟七艘,分日鬻渡。近有私舟夺鬻,官不为禁,渡舟遂迤逦不进,往往有覆溺之患。嘉靖癸丑秋,渡东生员林子朝以医寄冶邸,为予言其事。予曰:“当为子复之。”次日,因诣渡,集诸渡邻,讯其实,即日排去商舶,禁私舟毋得夺鬻,令渡舟仍旧分日以鬻,违鬻有罚。于是渡者皆懽呼称便。

予曰:“古人制置原有所择,兹而复古,此人情所以协也。然古而择于卢家也,后乃逊于商舶而莫之争,何也?嗟夫!其必有由来也。盖埠之大者,舶舟所利。卢家之埠博而整,故凡[1]商舶之来,莫不望是投止,以横截渡口。其始也,渡子必尝与之争,或争之不胜而邻人莫为之助,或助之而犹不胜,闻于官,官亦漫焉以释其不平,固未尝严为之禁以杜后也。于是商舶习见其然,遂晏然以是埠为己之埠。此去彼续,栉次鳞袭,莫知顾忌。渡舟无间而入,亦遂晏然于清水之便而莫之复争。积以日月,至埠之人且不知是埠之为凌波,而况商舶乎?然则卢家之逊于商舶,其所由来远矣。夫前日之卢家既可逊而他之,则今日之卢家宁保其后日之不他逊乎?舶舟利大埠而渡子不足与敌,古今同情也。如之何则可?”

因召林子而语之曰:“是渡也,复于予而始于子。予且行矣,此则子世世之利也。子何以守之?”林子曰:“出入是渡而不以是渡之利害悬于心者,非人也;知民间之有利害而不能为之卫其利而捍其害,非官人者也。恫瘝切于身,喑者欲言而跛者欲趋。前日之逊,以未知有今日之害耳。今知之而幸释之,而犹不能兢兢以图终,是悮服鸠毒者既解焉,幸其不𣦸而又服之也。世宁有是人乎?”予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是渡庶[2]𠃔终矣。”

于是乐为之亭于渡西以憩渡者,榜以凌波之名,以立其赤帜焉。林子又为之东亭,并榜如西。予捐俸资之,亭成,购土三亩,收其入以备二亭缮修之费,俾邻老某某主之。是为记。

  1. 同“凡”。
  2. 古同“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