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陵所居竹室记
作者:房千里 
本作品收录于《全唐文/卷0760

    凡天地之气,煦妪乎春,曦彤乎夏,凄乎秋而冽乎冬。楚之南当冬而且曦,燕之北当夏而且冽。是皆不得气之中正。人之百骸,上阳而下阴。阳戒于焮,故膏盲欲寒;阴戒于溺,故肾胁欲燠。人之外好,欲轩冕文彩以为荣,似若动且阳焉。人之内好,欲寡虑恬默以为泰,似若静且阴焉,其门外欲肥马大车以为热者,其室内欲虚堂广厦以为清者,果反是必为灾。且妖且病,且乱且穷矣。天地之性,当夏而冽,当冬而曦,其岁时恶。人之百骸,上阳而不能寒,下阴而不能煦,其神瘵。外饰文采,不能动且荣而必慊,其心躁。内思恬默,不能静且泰而必汨,其志乱。外门凄凄而寒者,内室彤彤而热者,其士穷。

    予三年夏,待罪于庐陵。其环堵所栖者,率用竹以结其四周。植者为柱楣,撑者为榱桷,破者为溜,削者为障,臼者为枢,篾者为绳,络而笼土者为级,横而格空者为梁。方大暑,火烘爆,溜坼壤,若坠于炉,若燎于原。舌呀而不能持,支堕而不自运。赫赫爞爞,如列千万炬于室内。视其门,即寂寥虚阒,若清秋之山焉,若寒浦之波焉。予乃知向所谓天地之气,人之百骸,与其心形之内外,居室之寒燠,反是果为灾,且妖且病,且乱且穷也。今予方穷不能奋,果穷也,其处于是亦宜矣。天地之气,不能易者也,邹子有吹律之变;人之生死,不可制者也,俞扁有针砭之术。是二者尢不可革,且有道而得之。今予室之曦,予门之寒,予亦姑思其治之之道。将爇其庐而斩其工竹,室其能永永以烁。予书其词于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