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 尚书精义 卷十六 卷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六     宋 黄伦 撰
  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徳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己改过不吝克寛克仁彰信兆民
  无垢曰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想见其尊严髙逺矣徳懋懋官功懋懋赏想见其尊贤使能矣用人惟己取人以身也毁誉能动之乎改过不吝急于为善也谏诤有不从乎全徳如此宜责人之深求人之傋也而克寛以养天下之善克仁以感天下之心其行之也出乎中心之自然非以声音笑貌为也所以布大信于兆民久矣张氏曰五声令人耳聋五色令人目盲则声色所以贼其性者也迩声色则性为物蔽财犹腻耳近之污人则货财所以丧其志者也殖货利则志为物累惟不迩声色则视听不蔽而耳目聪明惟不殖货利则思虑不惑而心志广大汤之大徳懋昭而圣敬曰跻者由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以积之而已
  温公曰成汤圣君也仲虺圣辅也以圣辅而赞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圣君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则圣贤之意较然著明惟以改过为能不以无过为贵盖为人之行已必有过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智者改过而迁善愚者耻过而遂非迁善则其徳日新是为君子遂非则其恶弥増斯谓小人故闻义而徙者常情之所难从谏勿咈者圣人之所尚
  东莱曰汤之本原既已澄澈则凡见于事为无不当理徳勉者勉之以官功勉者勉之以赏见其崇徳报功不差毫髪也用人惟己者如记所谓取人以身惟本原先正故能以身为度而任天下之材苟吾身自无权衡则何以称天下之物改过不吝观颜子可见颜子㡬圣者也其过则不贰所谓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
  林氏曰此又言汤之盛徳善政巍巍如是所以得民之心也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为汤武殴民者桀与纣也惟汤武之徳既有以聚民之欲去民之恶故桀纣之民皆相率而归之虽欲牢辞固逊而不可得是桀纣驱民而使归之非汤武诱民而使来也老子曰惟无以天下为者可以有天下舜禹之受禅汤武之征伐奄天下之众而有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天下不以为过者惟其未尝有利之之心而无以天下为苟其有一毫利之之心则天下必有不服者岂能创业垂统以贻子孙万世之业乎故仲虺言汤之盛徳而首以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为言者谓汤之心清净寡欲湛然不动举天下之声色货利曽不足以动其心则其伐夏救民以有天下果其有利之之心乎不迩声色言不近嬖宠也不殖货利言不营财贿也此圣人之盛徳至大至刚不为外物之所变迁见于行事之深切著明者汉孔氏曰既有圣徳兼有此行其说失之矣见于所行者是真圣人之徳岂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之外别有圣徳乎汤之修身行己见于实效者如此其取天下固无利之之心也而又能官有徳赏有功与天下同其利也人之勉于徳者我则勉之以官与之共天位治天职也人之勉于功者我则勉之以赏优其禄廪荣其车服以旌宠之不必共天位治天职也盖有徳者以官勉之有功者以赏勉之各称其实而已矣武王之崇徳报功亦此也非特此也又能用人惟己改过不吝而不徇一己之私也言用人之言如自己出若所谓善与人同舍己従人乐取诸人以为善也改过不吝则有过必改无复吝惜若所谓过则勿惮改也用人惟己则善无不从改过不吝则不善无不改此又所以合并为公以成其大也
  王氏曰用人惟已己知可用而后用之如此则是果于自任而不从天下之所好恶也王者心术之真大抵如此改过不吝言已有过则改之无复吝惜若所谓过则勿惮改也用人惟已则善者无不从改过不吝则不善无不改此所以能合并为公以成其大也其发而为政又能寛以居之仁以行之盖所谓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也惟汤之徳如上所言兹其所以明信于天下天下信之而欲以为君也孟子曰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之而已矣桀之所以失天下之心者惟其肆为威虐故民坠涂炭而莫之拯汤于是时以寛仁之徳彰信于天下故天下归之若大旱之望云霓然汤之所以能成寛仁之徳者其本则自于清净寡欲眇然天下举不足以动其心故能利与人同以施其不忍人之政兹其所以彰信于天下也盖拨乱反正以成帝王之业者苟有利之之心则将夺于物欲见利而动惑于声色货利之私遂至以私害公不能执其所有以与天下共其利刚愎自用遂其非而莫之改如此则所施者无非虐政是水之益深火之益热也古之人有行之者项羽是也汉髙祖与项羽当秦之未俱兴义兵以除残去虐较其势则髙祖之不如羽逺甚然而髙祖卒得天下羽失之者以髙祖之寛仁而羽则惟肆其暴虐而已原其髙祖之所以寛仁者无他亦本于此数者之徳而已观其入秦闗珍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封秦宫室府库还军灞上则其志已不小矣而又不爱爵赏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赂即以分其士好谋能聴从諌如转圜惟此数者之徳皆备于己故其约法三章悉除去秦法而秦民皆按堵如故莫不欲髙祖王秦者而项羽之所为则皆反是此其成败之势所以不同也以髙祖之成帝业者而推之则知仲虺所以推本成汤诞膺伐夏救民之意始于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改过不吝然后继之以克寛克仁彰信兆民可谓知所先后矣
  乃葛伯仇饷初征自葛东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独后予攸徂之民室家相庆曰徯予后后来其苏民之戴商厥惟旧哉
  无垢曰怨其来晚庆其已来民心如此此天意也张氏曰民之苦于桀故如坠涂炭之中待汤拯之然后得其苏也夫草枯鱼冻得和气乃苏民之憔悴于虐政得汤而苏亦何异此夫成汤起于七十里而有天下则民仰之也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久矣林氏曰此又言汤既有寛仁之徳彰信兆民矣于是言其吊伐之时为天下之所归向也汤之征伐盖始于葛其略见于仲虺之言其详见于孟子孟子曰汤居亳至后来无罚孟子之时去古未逺必其载籍之所传者如此是可以发明仲虺之意盖汤之于葛其始也未尝有伐之之意其祀也则遗之以牛羊既不祀也则使亳众往为之耕及其杀馈饷之童子然后不得已而伐之其伐之也非以快一时之私为匹夫匹妇复雠也汤之伐葛既为匹夫匹妇复雠则匹夫匹妇之有雠者莫不愿其为之复也故伐葛之后又有十一征焉皆所以复匹夫匹妇之雠也苏氏曰用兵如药石则病者惟恐其来之后也此说善矣故其十一征也东面而往征则西夷怨其来之后南面而往征则北狄怨其来之后曰均是民也何为先彼而后我哉所谓怨者与怨慕之怨同盖望其来而怨其不至非实怨之也言西夷怨北狄怨者孔氏曰举逺以言则近者著矣其所未伐之国则怨其来之后其所往伐者则室家相庆曰徯予后乆矣我后之来则自此可以苏息矣所未至之国则怨其不至而曰徯独后予其所至之国则庆其来曰徯予后后来其苏民之所以责望于汤者如此其切而桀之恶日以滋至民之䧟于水火者日以益多汤虽顾君臣上下之分忍而不诛而民之脱于死亡者其迫切之情皆赴于汤汤不得而释之矣昔楚白公之父为郑所杀白公请伐郑于楚以报父之仇子西曰楚未节也不然吾不忘也他日又请许之未起师晋人伐郑楚救之与之盟胜怒曰郑人在此雠不逺矣遂厉劔曰杀子西其意盖以吾雠也子西有可报之道而不为我报则雠在子西矣桀为斯民之所雠斯民之意以谓惟汤之寛仁可以救吾垂绝之命于水火之中故彼征则此怨此征则彼怨苟使汤安然自顾其私而不肯勉徇大义以救斯民则民之愁怨反归于汤矣故宁使己之有惭徳而不忍失天下之望也民之戴商言民之戴我商家而望其拯救盖初征自葛之时已欲其为君以有天下矣非出于一时之偶然乘机射利而觊非所望也
  佑贤辅徳显忠遂良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
  无垢曰汤有惭徳仲虺致臣子之心忠爱之义以安慰之佑贤辅徳显忠遂良此乆存之道也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此必亡之道也今汤伐桀疑犯兼攻取侮之失然而犹有说者因天下之心而吾无所私也又曰君子独立小人成群君子寡助小人多朋其主张扶持全在人主耳佑辅显遂此盖欲汤主张扶持不使小人害之也
  萧氏曰君不能待臣则忠者不得尽其心君恶闻其过则忠者无所尽其言是虽有忠臣沉黙而不闻也故于忠则显之良者不为恶者也有以进其志乃能有成故于良则遂之
  徳日新万邦惟懐志自满九族乃离
  无垢曰夫懐惭在心则恶念断绝善路分明使汤以惭之故力行善道以寛之则徳日新矣使汤已得天下无复顾惮惟已所欲则志自满矣徳日新则万邦感之无不懐念志自满则虽骨肉之亲亦不亲附之矣
  东莱曰圣人之徳常运而不息则日新然汤苟以惭忸之念停于胸中而不化则于徳有所杂杂则止止则不能日新盖曰汤于此正当日新其徳以大其功业岂可留惭忸之念
  王懋昭大徳建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垂裕后昆无垢曰大徳谓广大不自狭之徳也恐其每事如征伐之太过故戒之以建中于民欲其为可常行之道也恐其处事尽如征伐故戒之以以义制事恐其尽变前日不迩不殖之戒故戒之以以礼制心夫汤之征伐以济一时之务可也岂可以垂裕后昆乎垂裕后昆必其造广大之地为可行之事必处事以义理而不任情必处心以礼法而不纵欲可也傥惟一事有悖于此开基创业既已不正子孙其何所不为哉又曰仲虺之戒所以俟其不惭之后自足之时也
  恐其自足之时遇事自足而任情处心自足而纵欲故汲汲以子孙为言人之不可保如此也汤且不可保而况其他乎
  张氏曰抗之以髙明则绝物抑之以卑晦则失已然则中也者其天下之本欤汤之于民必曰建中盖以此矣义生于心以之制事则事得其宜礼自外作以之制心则心不至纵治外者必以内为之主治内者必以外为之正此内外交治之道也汤之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在此道也
  东莱曰汤当此正宜勉明大徳以立民极岂可尝留惭忸而不化以怠其业且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古人论事精详悉备正如易既言敬以直内又言义以方外制事制心亦如此本原既深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自然垂裕于后世子孙
  予闻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己若者亡好问则裕自用则小
  无垢曰有惭徳则不自足故好问惟好问则深体物情每见其有馀自足则无忌惮故自用惟自用则不恤下情故每见其褊狭呜呼谁知惭徳其用乃如此之大乎孔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盖人之不怍则无可救药矣孟子曰耻之于人大矣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盖人而无耻则无复成人矣怍耻即惭徳也仲虺前言所以安慰者欲其不自沮也后言所以警戒者欲其不忘惭徳也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予夺有禹治水周公兼夷狄孔子作春秋之用非力学者不足以见仲虺之心
  东莱曰人以为有道徳则敬之非所谓自得惟自得师则真可王矣谓人莫己若则孤峭特立傲然处万物之上焉得而不亡好问则天下之善皆已之善岂有不裕自用一已之能有限岂不为小
  呜呼慎厥终惟其始殖有礼覆昏暴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无垢曰礼者敬而已矣敬则明不敬则昏敬则仁不敬则暴有礼自取植立昏暴自取覆亡天之道昭然如此惟以敬徳不敬徳为戒慎是以钦崇天道也如此则无所不用其敬而极其至于戒慎不睹恐惧不闻不愧屋漏不欺暗室明不歉于天地幽不负于鬼神而天命永保矣
  张氏曰殖徳所以福善除恶所以祸淫福善祸淫天之道也惟能殖有礼覆昏暴所以能钦崇天道惟能钦崇天道则天命可以长享矣故终之以保天命荆公曰礼者天之经地之义治道之极强国之本也则人君之所殖孰大乎此
  陈氏曰慎厥终惟其始者谓有商之治自今日始不治亦自今日始
  东莱曰钦崇天道亦如敕天之命惟时惟几钦崇便是天道天道便是钦崇正如尊徳性永保天命者永钦崇则永天命也君之徳日新则民之徳亦日新此万邦懐也 又曰有礼则殖昏𭧂则覆天之常也林氏曰仲虺又叹而总括其义以汤之始也既能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克寛克仁彰信兆民以成其王业岂有他哉惟慎厥终亦如其始则尽之矣能自得师以日新其徳此慎终始之道也既能慎终如始矣又能于有礼则封殖之于昏暴则覆亡之以终其推亡固存之义则民将永受其赐此盖天之道也天道如此而我能钦崇则天之所以命我以休归者可以永保矣商之宗社所以传祚数十世凡历六百年贤圣之君六七作其天命之永保者如此其原则自夫汤之日新其徳汤之日新其徳则自夫仲虺之谆谆告戒然则仲虺之相成汤其功业殆与伊尹相配矣是可以深嘉而屡叹也若贾谊过秦论曰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其意谓攻之可尚诈力而守之必资夫仁义秦以诈力攻之而不知以仁义守之故至于亡此说不然夫以诈力而攻之矣则其所知者诈力而已岂能复以仁义守之耶观仲虺之诰其始言汤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以至于克寛克仁见其所以克夏者以此此篇终言徳日新万邦惟懐以至于殖有礼覆昏暴钦崇天道言其所以守已成之业以祈天永命者亦惟如此而已由是言之攻守岂有异势哉
  汤既黜夏命复归于亳作汤诰咎单作明居
  无垢曰汤既归夏万方皆来朝贺其中岂有无惭徳者俱北面事人今一旦归心于一方伯使逐其君于深僻之地而推戴人臣以据其位乃共北面以臣事之能无惭乎汤又以仲虺之言慰安诸侯挽其惭徳共转入于为善之路所谓与人同过然后其仁可知也欤
  林氏曰亳者汤之都也既除桀之暴则不复都夏之故地而必归亳本其王业之所兴汤归于亳诸侯则皆朝以见新君不可以无告也 又曰马融曰咎单为汤司空作明居民法一篇大意分明无可序者如伊尹作咸有一徳周公作无逸作立政之序文惜乎其亡矣
  汤诰
  王归自克夏至于亳诞告万方王曰嗟尔万方有众明听予一人诰
  无垢曰君天下曰天子朝诸侯分职授政任功曰予一人今诰万方曰予一人是汤以天子自处而朝诸侯矣
  张氏曰盖众不能以制众所以制众者寡故称予一人者所以对万方有众言之也
  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无垢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能者养之以受福不能者败之以取祸然天地能生之所以成之者在人主而已矣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使一世率性以行而能各安其道理者非人主有以造化之民其能自至于此哉古之圣王以身教化之以学校长育之以风俗渐染之使皆不失天地之中而顺其常性以归于善孟子所谓性善是也又有五亩之宅百亩之田墙下之桑使之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各安其道而不流于放僻邪侈之路岂不盛哉张氏曰人虽有恒性不能自若故顺而道之者君也不逆其所有不强其所无因严而教之敬因亲而教之爱此之谓若有恒性能若有恒性然后能克绥厥猷猷者道也以作则有就以止则有守无非道也天道降衷于民保而安之者君也使之利其仁乐其义陶陶然归于日新者此之谓克绥厥猷
  东莱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便是天命之谓性若有常性是率性之谓道克绥厥猷惟后是修道之谓教天之所赋者命人之所受者性子思言修此言绥
  夏王灭徳作威以敷虐于尔万方百姓尔万方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并告无辜于上下神祇
  无垢曰桀虽为君不知使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之道而自残灭其徳以作凶暴之威大布虐政于万方百姓皆失其天地之中而逆其常然之性率遏众力率割夏邑使民皆不安其生其凶害之及于人有如苦菜之荼蛇虺之毒不可堪忍人疾困极未尝不呼天者穷则反本也民既不聊生万口一音俯仰之间号呼天地所谓并告无辜于上下神祇也为人君而使万方之民如此不亡何待乎
  张氏曰阳为徳阴为威威盛而无徳以将之非所以为威也
  东莱曰徳者人之本有以私欲而殄灭之故云灭威者性之所无以私欲而强作之故曰作以敷虐于尔万方百姓人君者天下之原其势甚利其君既作威则其酷虐自然广布于万方百姓而无一人不罹其恶
  天道福善祸淫降灾于夏以彰厥罪肆台小子将天命明威不敢赦
  无垢曰善即福也淫即祸也此天道之自然者夏王灭徳作威敷虐万方此即恶之最淫者善有感召恶亦有感召粪秽自招蛆蝇梧桐自招鸾鳯非有驱而主之祸者淫之所招淫萌于心祸见于外外之可恶如此则吾心中之所蕴蓄盖可见矣细察人事以卜吾心万不失一是降灾于夏者所以彰灭徳作威敷虐万方之罪也天生一桀又生一汤是桀之作淫天固生汤以待之也使桀改过天命归桀汤不失为忠臣使桀不俊天命归汤汤将天命明威亦岂敢以私赦桀恶乎然则何以知天命明威之在我乎天出灾异以警桀民心戴商而不回此天命之所在也
  张氏曰善者福之所集淫者祸之所加天之道也天道在于福善祸淫故降灾于夏以彰厥罪则祸淫可知矣祸福无形灾祥有迹自天而言之则谓之祸福自人而言之则谓之灾祥于天言祸淫于夏言降灾此其别也 又曰明者言天之彰有徳甚明也威者言天之讨有罪可畏也命有徳讨有罪莫非天命将之者在人而已
  伊川曰或问福善祸淫如何曰此自然之理善则有福淫则有祸又曰天道如何曰只是理理便是天道也且必说皇天震怒终不是有人在上震怒只是理如此又问今人善恶之报如何曰幸不幸也
  东莱曰方天下被桀之虐耸然畏惧若泰山之压其势不可支威虐之极百姓共怒以怨于桀一人而告于上下神祇降灾于夏而桀至此亦不可逭天之罚
  敢用𤣥牡敢昭告于上天神后请罪有夏聿求元圣与之戮力以与尔有众请命
  无垢曰汤之𤣥牡告天请夏之罪与元圣戮力请民之命岂行阴谋而私一已哉
  张氏曰伊尹以先觉先知之才自任以天下之重是其所以为元圣也汤之伐桀必赖伊尹以为之相故曰聿求元圣与之戮力
  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天命弗僭贲若草木兆民允殖
  无垢曰天之于民爱之如子有抚绥之者则以为后有残虐之者则谓之雠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其尊髙之称在史谓之帝在经谓之王今以虐民之故一旦斥遂谓之罪人不复有帝王之称矣桀谓之罪人纣谓之一夫吁可畏哉欲得天者当得民欲得民者当布仁政使天下之民悦乐而无憔悴不满之心者此天与之也其可忽哉
  薛氏曰天命有信视民所与则殖之所不与则蹶之若草木然民所殖亦生不殖亦死
  张氏曰草木者天生之人殖之非天所生则民不能殖盖人非天不能因故也非民所殖则天不能成盖天非人不能成故也汤之兴也天与之民立之东莱曰圣人知天于未见之先众人知天于己见之后孚佑下民盖圣人知天于先而至此果不失期也
  俾予一人辑宁尔邦家兹朕未知获戾于上下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
  无垢曰桀在上则天下责望于桀桀为无道积失民心以至于亡今桀既去乃汤在上天下移责望桀之心于汤矣汤自顾放君之罪已布于天下矣使汤能副天心民心则汤庶㡬可以免祸使汤偃然以英雄自任上忽天下忽民民心将复思夏之贤君则事又未可知也此皆言汤惭徳之发见也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非饰辞也汤之心诚是如此
  凡我造邦无从匪彝无即慆淫各守尔典以承天休无垢曰此成汤惭徳之发见也见桀放逐事至于此无可奈何汤虽欲复奉桀为君不可得也徒怅念不善之不可为耳故戒诸侯以无从匪彝匪彝者不法之事也又戒以无即慆淫慆淫者逸欲之事也桀为不法为逸欲以自快耳不谓昔为天子今为罪人昔者以天下为家今者以南巢为避祸之所呜呼伤哉不法逸欲之不可为如此惟各守法度以承天之美耳傥或不然事未可知也
  尔有善朕弗敢蔽罪当朕躬弗敢自赦惟简在上帝之心
  无垢曰若尔有善我弗敢蔽惟行加地进律之赏使其善暴白于天下胥训胥效俾万国咸乐于为善耳此惭徳之言也若伐桀之罪有不合天意当在我躬我亦岂敢自恕惟屏息待命以听上帝择之察之耳此亦惭徳之言也
  东莱曰天之心有善则福之人君在中间或蔽塞之则天之福不得及于善故凡为君者致天之命于民而弗蔽足矣而已之有罪亦岂敢咈天之意而自赦欤
  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无垢曰敛天下之罪以归于一身汤方且俯仰进退之间忧惶兢惧之不暇其敢少肆乎
  王氏曰此非谦而过厚之辞乃诚然矣天下有罪岂非天子不能治化故然乎天子有罪万方何与焉
  呜呼尚克时忱乃亦有终
  无垢曰忱者信也言之不足故嗟叹之意以谓警惧之心言之不尽也使万方庶几能信我是言则可以长保社稷倘惟不信其可恃乎颠覆宗社一身窜逐如桀者亦可以为戒矣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