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笔卷五 容斋随笔 四笔卷六
宋 洪迈 撰 景宋刊本配北平图书馆藏宋刊本 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弘治活字本
四笔卷七

容斋四笔卷第六十五则

    韩文公逸诗唐五窦聮珠集载窦牟为东都判官陪韩院

长韦河南同寻刘师不遇分韵赋诗都官贠外郎韩愈得寻字其语云秦客何年驻仙源

此地深还随蹑凫𮪍来访驭云𬓛院闭青霞入松高老鹤寻犹疑隐形坐敢起窃桃心今

诸本韩集皆不载近者莆田方嵩卿考证访頥甚至犹取聮珠中窦庠酬退之登岳阳楼

一大篇顾独遗此何也    窦叔向诗不存

窦氏聮珠序云五窦之父叔向当代宗朝善五言诗名冠流辈时属正懿皇后山陵上注

意哀挽即时进三章内考首出传诸人口有命妇羞𬞟叶都人挿柰花禁兵环素帟宫女

哭寒云之句可谓佳唱而略无一首存于今荆公百家诗选亦无之是可惜也予尝得故

呉良嗣家所抄唐诗仅有叔向六篇皆奇作念其不传于丗今悉录之夏夜宿表兄话旧

云夜合花开香满庭夜深微雨醉𥘉醒远书珍重何时逹旧事凄凉不可听去日儿童皆

长大昔年亲友半凋零明朝又是孤舟别愁见河桥酒幔青秋砧送包大夫云断续长门

夜清冷逆旅秋征夫应待信寒女不胜愁带月飞城上因风散陌头离居偏入听况复送

归舟春日早朝应制云紫殿俯千官春松应合欢御炉香熖暖驰道玉声寒乳燕翻珠缀

祥乌集露盘宫花一万树不敢举头看过檐石湖云暁发鱼门伐晴看檐石湖日衔高浪

岀天入四空无只尺分洲凫纎毫指舳舻渺然从此去谁念客帆孤正懿挽歌二首云二

陵恭妇道六寝盛皇情礼逊生前贵恩追殁后荣㓜王亲捧土爱女复连茔东望长如在

谁云向玉京后庭攀画柳上陌咽清笳命妇羞𬞟叶都人挿柰花寿宫星月异仙路往来

賖纵有迎神术终悲隔绛纱第三篇亡叔向字遗直仕至左拾遗出为溧水令唐书亦称

其以诗自名云    用柰花事

窦叔向所用柰花事出晋史云成帝时三吴女子相与簪白花望之如素柰传言天公织

女死为之著服巳而杜皇后崩其言遂验绍兴五年

宁德皇后讣音从北庭来知徽州唐辉使休宁尉陈之茂撰䟽文有语云十年罹难终弗

返于苍梧万国衔𡨚徒尽𬖂于白柰是时正

徽宗𫎇尘其对偶精确如此    王廖儿良

贾谊过秦论曰六国之士呉起孙膑带他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朋制其兵汉书注

家皆无所释颜师古但音儿为五奚又廖为聊而巳此八人者带他儿良王廖不知其何

国人独吕氏春秋云老耽贵柔孔子贵仁墨翟贵廉关尹贵清子列子贵虚陈骈贵齐阳

朱贵已孙膑贵𫝑王廖贵先儿良贵后而注云王廖谋兵事贵先建茅也儿良作兵谋贵

后虽仅见二人之名然亦莫能详也廖良列于孔老之末而汉四种兵书有良权谋一篇

又贾谊首称寗𧻗蘒"杜赫为之谋汉书亦不注吕氏云孔墨𡩋越皆布衣之士也越中牟人

也周威公师之又称杜赫以安天下说周昭文君则越赫善谋可以概见漫书之以补汉

注之缺    徙木偾表

啇鞅变秦法恐民不信乃募民徙三丈之木而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金乃下令呉

起治西河欲谕其信于民夜置表于南门之外令于邑中曰有人能偾表者仕之长大夫

民相谓曰此必不信有一人曰试往偾表不得赏而巳何伤往偾表来谒呉起起仕之长

大夫自是之后民信起之赏罚予谓鞅本魏人其徙木示信盖以效起而起之事不传

    建武中元续书随笔所书建武中元一则文惠公作隶释于

蜀郡守何君阁道碑一篇中以为不然比得蜀士袁夣麒应祥汉制丛录亦以纪志传不

同为惑而云近歳稚州荣经县治之西有得蜀郡治道记于崖壁闲者记末云建武中元

二年六月就于是千载之疑涣然冰释予观何君阁道正建武中元二年六月就袁君所

言荣经崖壁之记盖是此耳但以出于近歳恨不得质之文惠为之恻然

    草驹聋虫今人谓野收马为草马淮南子脩务训曰马

之为草驹之时跳跃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蹄翘尾而走人不能制注云马五尺已下为驹放在草中故曰草

驹盖今之所称者是也下文曰形之于马马不可化其可驾御教之所为也马聋虫也而

可以通气志犹待教而成又况人乎注云虫喻无知也聋虫之名甚奇

    记李履中二事崇宁中蔡京当国欲洗邢恕诬谤宗庙之罪

既𢪛拭用之又欲令立𫟪功以进身于是以为泾原经略使遂谋用车战法及造舟五百

艘将直抵兴灵以空夏国诏以付熙河漕臣李复复长安人乆居兵闲习熟戎事力上䟽

诋切之予顷书之于国史恕列传中比得上饶所刋潏水集正复

所为文得此两奏叹其能以区区外官而排斥上相之客如此恨史传为不详尽乃录于

此其乞罢造战车䟽云奉圣旨令本司制造战车三百两臣尝覧载籍

古者师行固尝用车盖兵不妄动征战有礼不为诡遇多在平原易野故车可以行今尽

之极边戎狄乘𫝑而来虽鸷鸟飞翥不如是之迅捷下寨驻军各以保险为利其往也车

不及期居而保险车不能登归则虏多袭逐争先奔趍不暇回顾车安能收非(⿱艹石)古昔于

中国为用臣闻此议出于许彦圭彦圭因姚麟而献说朝廷遂然之不知彦圭剧为轻妄

唐之房琯尝用车战大败于陈涛斜十万义军无有脱者畿邑平地且如此况今欲用于

峻阪沟谷之闲乎又战车比常车阔六七寸运不合辙牵拽不行昨来兵夫典卖衣物自

赁牛具终日方进五七里遂致兵夫逃亡弃车于道大为诸路之患今乞便行罢造如别

路已有造者乞更不牵拽前来其乞罢造舡奏云邢恕乞打造舡五百𨾏于黄河顺流放

下至㑹州西小河内藏放有旨专委臣监限一年了当契勘本路只有舡匠一人须乞

于荆江淮浙和雇又丁线物料亦非本路所出观恕奏请实是儿戏且造舡五百𨾏(⿱艹石)

今工料并备亦须数年自兰州驾放至㑹州约三百里北岸是敌境岂可容易㑹州之西

小河咸水其阔不及一丈深止于一二尺岂能藏船黄河过㑹州入韦精山石峡险窄自

上垂流直下高数十尺船岂可过至西安州之东大河分为六七道水浅滩碛不胜舟载

一船所载不过五马二十人虽到兴州又何能为又不知几月得至此声(⿱艹石)出必为夏国

侮笑臣未敢便依㫖挥擘画恐虚费钱物终误大事䟽既上

徽宗察其言忠遂罢二役复字履中为关内名儒官至中大夫集英殿脩撰李昭玘尝赠

诗云结交赖有紫𩓿翁鹤骨崭崭烂脩目五言长城屹千丈万卷书楼聊一读可知其人

    干寜覆试进士

唐昭宗乾宁二年试进士刑部尚书崔凝下二十五人放榜后宣诏翰林学士陆扆秘书

监冯渥入内各赠衣一副及毡𬒳于武德殿前覆试但放十五人自状头张贻范以下重

落其六人许再入举场四人所试最下不许再入苏楷其一也故挟此憾至于驳昭宗圣

文之谥崔凝坐贬合州刺史是时国祚如赘斿悍镇强藩请隧问鼎之不暇顾卷卷(⿱艹石)

其再试也诗赋各两篇内良弓献问赋以太宗问工人木心不正脉理皆邪(⿱艹石)何道理十

七字皆取五声字依轮次以𩀱周隔句为韵限三百二十字成贻范等六人讫唐末不复

缀榜盖是时不糊名一黜之后主司不敢再收拾也有黄滔者是年及第闽人也九世孙

沃为吉州永丰宰刋其遗文𥘉试覆试凡三赋皆在焉曲直不相入赋以题中曲直两字

为韵释云邪正殊途各有好恶终篇只押两韵良弓献问赋取五声字次第用各随声为

赋格于是第一韵尾句云资国祥之崇崇上平声也第二韵垂宝𧙓于绵绵下平声也第

三韵曽非唯唯上声也第四韵露其言而粲粲去声也而阙入声一韵赋韵如是前所未

有国将亡必多制亦云可𥬇矣信州永丰人王正白时再试中选郡守为改所居坊名曰

进贤且减戸税亦后来所无    临海蟹图

文登吕亢多识草木虫鱼守官台州临海命工作蟹图凡十有二种一曰蝤蛑乃蟹之巨

者两螯大而有细毛如苔八足亦皆有微毛二曰拨棹子状如蝤蛑螯足无毛后两小足

薄而微阔𩔖人之所食者然亦颇异其大如升南人皆呼为蟹八月闲盛出人采之与人

𨷖其螯甚巨往往能害人三曰拥剑状如蟹而色黄其一螯偏长三寸馀有光四曰彭螖

螯微毛足无毛以盐藏而货于市尔雅曰彭蠌小者蟧云小蟹也蠌音泽蟧音劳吴人呼

为彭越搜神记言此物尝通人梦自称长卿今临海人多以长卿呼之五曰竭朴大于彭

螖壳黒斑有文章螯正赤常以大螯障目小螯取食六曰沙狗似彭螖壤沙为穴见人则

走屈折易道不可得七曰望潮壳白色居则背坎外向潮欲来皆出坎举螯如望不失常

期八曰𠋣望亦大如彭螖居常东西顾睨行不四五又举两螯以足起望惟入穴乃止九

曰石蜠大于常蟹八足壳通赤状(⿱艹石)鹅卵十曰蜂江如蟹两螯足极小坚如石不可食十

一曰芦虎似彭蜞正赤不可食十二曰彭蜞大于螖小于常蟹吕君云此皆常所见者北

人罕见故绘以为图又海啇言海中𪓟鼊岛之东一岛多蟹种𩔖甚异有虎头者有翅能

飞者有能捕鱼者有壳大兼尺者以非亲见故不画李履中得其一本为作记予家楚宦

游二浙闽广所识蟹属多矣亦不悉与前说同而所谓黄甲白蟹蟳蠘诸种吕图不载岂

名谓或殊乎故纪其详以示博雅者    东坡作碑铭

东坡祭张文定文云轼于天下未尝铭墓独铭五人皆盛德故以文集考之凡七篇(⿱艹石)

韩公司马温公赵清献公范蜀公并张公坡所自作此外赵康靖滕元发二志乃代张公

者故不列于五人之数眉州小集有元祐中奏稿云臣近准敕差撰故固知枢密院事赵

瞻神道碑并书者臣平生本不为人撰行状埋铭墓碑士大夫所共知只因近日撰司马

光行状盖为光曾为臣亡母程氏撰埋铭又为范镇撰墓志盖为镇与先臣某平生交契

至深不可不撰及奉诏撰司马光冨弼等墓碑不可固辞然终非本志况臣老病废学文

词鄙陋不称人子所欲显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其亲之意伏望圣慈别择能者特许辞免观此一奏可印公

心而杭本奏议十五卷中不载    洗儿金钱

车驾都钱塘以来皇子在邸生男及女则戚里三衙浙漕京尹皆有饷献随即致答自金

币之外洗児钱果动以十数合极其珍巧(⿱艹石)揔而言之殆不可胜算莫知其事例之所起

刘原甫在嘉祐中因论无故踈决云在外群情皆云圣意以皇女生故施此庆恐非王者

之令典也又闻多作金银犀象玉石琥珀玳𤦛擅香等钱及铸金银为花果赐予臣下自

宰相台諌皆受此赐无益之费无名之赏殆无甚于此(⿱艹石)欲夸示奢丽为世俗之观则可

矣非所以𮜿物训俭也宰相台諌以道德辅主柰何空受此赐曽无一言遂事不諌臣愿

深执恭俭以答上天之贶不宜行姑息之恩以损政体伟哉刘公之论其劲切如此欧阳

公铭墓略而不书予为国史亦不知载于本传比方读其奏章故敬

纪之韩偓金銮密记云天复二年大驾在岐皇女生三日赐洗儿果子金银钱银叶坐子

金银铤子予谓唐昭宗于是时尚复讲此而在庭无一言盖宫掖相承欲罢不能也

    告命失故事祖宗时知制诰六贠故朝廷除授虽京官磨

勘选人改秩奏荐门客恩科助教率皆命词然有官列巳崇而有司不举者多出时相之

意刘原甫掌外制以任颛落职不降诰词曽奏陈以为非故事得旨即施行之巳而刘元

瑜王琪降宫直以敕牒刘又言非朝廷赏罚训诰毖重之意今观刘集有太平州文学袁

嗣立改江州文学制云昔先王简不帅教而不变者屏之裔土终身不齿(⿱艹石)尔之行岂足

顾哉然犹假以仕板徙之善郡不赀之恩也勉思自新无重其咎未几嗣立又徙洪州制

云尔顷冒宪典迁之寻阳复以亲嫌于法当避天薄志节寡廉耻者固不可使处有嫌之

地益徙豫章思自湔涤嗣立之事微矣乃费两诰读此命书可知其人漫书之以发一笑

    扁字二义扁音薄典切唐韵二义其一曰扁署门戸其

一曰姓也此外无它说案鹖冠子云五家为伍十伍为里四里为扁扁为之长十扁为鄕

其上为县为郡其不奉上令者以告扁长盖如遂党都保之称诸书皆不载

    娑罗树世俗多指言月中桂为娑罗树不知所起案

酉阳杂爼云巴陵有寺僧房宋下忽生一木随伐而长外国僧见曰此娑罗也元嘉中出

 花如莲唐天宝初安西进娑罗枝状言臣所管四镇㧞汗郍国有娑罗树特为奇绝不

芘凡草不止恶禽近采得树枝二百茎以进予比得楚州淮阴县唐开元十一年海州刺

史李邕所作娑罗树碑云非中夏物土所宜有者婆娑十畒蔚映千人恶禽翔而不集好

鸟止而不巢深识者虽徘徊仰止而莫知𡨋博物者虽沈吟称引而莫辩嘉名随所方

面颇证灵应东瘁则青郊苦而歳不稔西茂则白藏泰而秋有成尝有三藏义净还自西

域斋戒瞻叹于是邑宰张松质请邕述文建碑观邕所言恶禽不集正与上说同又有松

质一书答邕云此土玉像爰及石龟一离淮阴百有馀载前后抗表尚不能称赖公威德

备闻所以还归故里谨遣僧三人父老七人贲状拜谢宣和中向子𬤇过淮阴见此树今

有二本方广丈馀盖非故物蒋颍叔云玉像石龟不知今安在然则娑罗之异世间无别

种也吴兴芮烨国器有从沈文伯乞娑罗树碑古风一首云楚州淮阴娑罗树霜露荣悴

今何如能令草木死不朽当时为有北海书荒碑雨侵涩苔藓尚想墨本传东吴正赋此

也欧阳公有定力院七叶木诗云伊洛多佳木娑罗旧得名常于佛家见宜在月宫生扣

砌阴铺静虚堂子落声亦此树耳所谓七叶者未详


容斋四笔卷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