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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业寺

至德二年十月二十三日,丰乐里开业寺有神人足迹甚长,自寺外门至佛殿。先是,阍人宿门下,梦一人,长二丈馀,被金甲,执槊,立于寺门外。俄而,以手曳其门,扃钥尽解,神人即挽而入寺,行至拂殿,顾望久而没。阍人惊寤。及晓,视其门,已开矣。即具以梦白于寺僧。寺僧共视,见神人之迹。遂告于京兆。京兆以闻,肃宗命中使验之,如其言。

淮南军卒

陈少游镇淮南时,尝遣军卒赵某使京师遗公卿书。将行,诫之曰:“吾有急事,候汝还报。以汝骁健,故使西去,不可少留。计日不至,当死。”赵日驰数百里,不敢怠。

至华阴县,舍逆旅中。寝末熟,忽见一人绿衣。谓赵曰:“我吏于金天王。王命召君,宜疾去。”赵不测,即与使者偕行。至狱庙前,使者入白赵某至。既而呼赵。趋拜阶下。其堂上列烛,见一人据案而坐,侍卫甚严。徐谓赵曰:“吾有子婿,在蜀数年,欲驰使省视,无可为使者。闻汝善行,日数百里,将命汝使蜀,可乎?”赵辞以:“相国命西使长安,且有日期,不然当死。今为大王往蜀,是弃相国命也,实不敢还广陵。且某父母妻子俱在,忍生不归乡里。非敢以他辞不奉教,唯大王察之。”王曰:“迳为我去,当不至是。自蜀还由长安,未晚也。”即留赵宿庙后空舍中,具食饮。忧惑不敢寐。遂往蜀,且惧得罪﹔固辞不往,又虑祸及。计未决,俄而渐晓。闻庙中喧阗有声,因出视,见庭中虎豹麋鹿狐兔禽鸟近数万,又有奇状鬼神千数,罗列曲躬如朝谒礼。顷有诉讼者数人偕入,金天断理甚明,良久退去。既而谓左右呼赵。应声而去,王命上阶,于袖中出书一通付赵曰:“持此,为我至蜀郡,访成都萧敬之者与之。吾此吏辈甚多,但以事机密,虑有所泄,非生人传之不可。汝一二日当疾还,无久留。”因以钱一万遣之。赵拜谢而行。至门,告吏曰:“王赐以万钱,我徒行者,安所赍乎?”吏曰:“置怀中尔,“赵即以钱贮怀中,辄无所碍,亦不觉其重也。行未数里,探衣中,皆纸钱尔,即弃道傍。俄有追者至,以数千钱遗之,曰:“向吾误以阴道所用钱赐君,固无所用,今别赐此矣。”赵受之。

昼夜兼行,逾旬至成都。访萧敬之,以书付之。敬之启视,喜甚,因命席,谓赵曰:“我,人也,家汝郑间。昔岁赴调京师,途至华阴,遂为金天王所迫为亲。今我妻在此,与生人不殊。向者力求一官,今则遂矣,故命君驰报。”即留赵一日,赠缣数段,以还书遣焉。过长安,遂达少游书。得还报,日夜驰行,至华阴。金天见之大喜,且尉劳:“非汝莫可使者。今遣汝还,设相国讯汝,但言为我使,遣汝为裨将,无惧。”即以数十缣与之,曰:“此人间缣帛,可用之。”赵拜谢,而迳归淮南。而少游讯其稽留,赵具以事对。少游怒,不信,系狱中。是夕,少游梦一人,介金甲,仗剑,曰:“金天王告相国,向者实遣赵某使蜀,今闻得罪,愿释之。”少游悸寤,奇叹之且久。明日晨起,话于宾僚,即命释赵,署为裨将。元和中犹在。

元载张谓

元载布衣时,常与故礼部侍郎张谓友善。贫无仆马,弊衣徒行于陈蔡。

一日天暮,忽大风雷,原野曛黑,二人相与诣道左神庙中以避焉。时有盗数辈,皆仗剑佩弧矢匿于庙宇下。元张二人忽见之,惶惧益甚,且虑为其所害。二人即负壁而立,不敢动。俄闻庙中有呼者曰:“元相国、张侍郎且至,群盗当疾去,无有害于贵人。”群盗相目而惊,遂驰去。二人因偕贺:“吾向者以殍死为忧,今日真神人之语也。”且喜且叹。其后,载果相代宗,谓终礼部侍郎。

陈袁生

贞元初,陈郡袁生者,尝任参军于唐安。罢秩游巴川,舍于逆旅氏。

忽有一夫,白衣来谒。既坐,谓生曰:“某,高氏子也,家于此郡新明县。往者常职军伍间,今则免矣。故旅游至此。”生与语,其聪辩敏博,迥出于人,袁生奇之。又曰:“某,善算者,能析君平生事。”生即讯之,遂述既往事,一一如笔写。生大惊,是夕,夜既深,密谓袁生曰“我非人也。幸一陈于君子,可乎?”袁生闻之惧,即起曰:“君非人,果鬼乎?是将祸我耶!”高生曰:“吾非鬼,亦非祸君,所以来者,将有托于君尔。我赤水神,有祠在新明之南,去岁淫雨数月,居舍尽圯,郡人无有治者,使我为风日所侵铄,且日为樵牧者欺侮,里中人视我如一抔土尔。今我诉于子,子以为可,则言﹔不,则去。无恨乎?”袁生曰:“神既有愿,又何不可哉!”神曰:“子来岁当调补新明令,傥为我重建词宇,以时奠祀,则真幸之甚者。愿无忘。”袁生诺之。既而又曰:“君初至邑时,当一见诣。然而人神理隔,虑君仆吏有黩于我,君当屏去其吏,独入庙中,冀尽一言尔。”袁生曰:“谨奉教。”

是岁冬,袁生果补新明令。及至任讯之,果有赤水神庙,在县南数里。

旬馀,遂诣之。未至百馀步,下马屏车吏,独入庙中。见其檐宇摧毁,蓬荒如积。伫望久之,有一白衣丈夫自庙后来,高生也,色甚喜。既拜,谓袁生曰:“君不忘前约,今日乃诣我,幸何甚哉!”于是偕行庙中。见阶垣下有一老僧,具桎梏,数人立其旁。袁生问曰:“此何为者?”神曰:“此僧乃县东兰若道成师也。有殃,故吾系。一岁矣。每旦夕,则鞭捶之。从此旬馀,当解之。”袁生又曰:“此僧既存,安得系于此乎?”神曰:“以生魄系之。则其人自沈疾,亦安能知吾之为哉!”神告袁生曰:“君幸诺我建庙,可疾图之。”袁生曰:“不敢忘。”既归,将计其工,然贫甚,无以为资,因自念曰:“神人所言系道成师之魄,当沈疾。又云,从此去旬馀,当解之。吾今假发他语,俾建其庙宇,又安有疑乎?”

于是迳往县东兰若问之,果有成师者,卧疾一岁矣。道成曰:“某病且死,旦夕则一身尽痛。”袁生曰:“师疾如是,且近于死矣。然我能愈之。师能以缗货建赤水神庙乎?”道成曰:“疾果愈,又安能以缗货为事哉!”袁生即绐曰:“吾善视鬼,近谒赤水神庙,见师魂具桎梏系于垣下,因召赤水神问其事,曰:‘此僧有宿殃,故系于此。’吾怜师之苦,因告其神:‘何为系生人可疾解之。吾当命此僧以修建庙宇,慎无违也。’神喜而诺我,曰:‘从此去旬馀,当舍其罪。’吾故告师,疾将愈,宜修赤水神庙也。无以疾愈,遂怠其心。如此,则祸且及矣。”道成伪语曰:“敬受教。”后旬馀,果愈。因召门弟子告曰:“吾少年弃家学浮屠氏法,迨今年五十,不幸沈疾。向者袁君谓我曰:‘师之病,赤水神所为也。疾愈,可修补其庙。’夫置神庙者,所以佑兆人,祈福应。今既有害于我,安得不除之乎?”即与其徒持锤诣庙,尽去神像及祠宇,无一遣者。

又明日,道成谒袁生。袁生喜曰:“师病果愈乎?吾之语岂妄耶!”道成曰:“然。幸君救我,何敢忘君之恩乎?”袁生曰:“可疾计修赤水神庙也,不然,且惧为祸。”道成曰:“夫神所以赖于人者,以其福可延,戾可弭,旱亢则雩之以泽,淫潦则祈之以霁。故天子诏天下郡国,虽一邑一里必建其祠,盖用为民之福也。若赤水神者,无以福人而为害于人,焉可不去之!已尽毁其庙矣。”袁生且惊且惧,遂谢之。道成气益丰,而袁生惧甚。

后月馀,吏有罪,袁生朴之,无何,吏死,其家诉于郡,坐徙端溪。

行至三峡,忽遇一白衣立于路左,视之,乃赤水神也。曰:“向托君修我祠宇,奈何致道成毁我之舍,弃我之像,使一旦无所归,君之罪也。今君弃逐穷荒,亦我报仇尔。”袁生即谢曰:“毁君者,道成也。何为罪我?”神曰:“道成师福盛甚,吾不能动。今君禄与命衰,故我得以报。”言已不见。生恶之,后数日,竟以疾卒。

太原小吏

王锷之镇太原也,尝一日亭午,有小吏见一神人,长丈馀,介金仗剑,自衙门缓步而来,既而伫立久之,若有所伺。小吏见之惧甚,白于衙将靳垣、张和。偕视之,如小吏言。俄有暴风起,因忽不见。后月馀而锷薨,时元和中也。

村人陈翁

云朔之间尝大旱。时暑亦甚,里人病热者以千数。有氓陈翁者,因独行田间,忽逢一人,仪状甚异,擐金甲,左右佩弧矢,执长剑,御良马,朱缨金佩,光彩华焕,鞭马疾驰。适遇陈翁,因驻马而语曰:“汝非里中人乎?”翁曰:“某农人,家于此已有年矣。”神人曰:“我,天使。上帝以汝里中人俱病热,岂独骄阳之所为乎?且有厉鬼在君邑中,故邑人多病。上命我逐之。”已而不见。陈翁即以其

事白于里人。自是云朔之间病热皆愈。

崔泽

王锷镇太原,有清河崔泽者,长庆中刺坊州。常避暑于庭,时风月清朗。忽见一丈夫,身甚长,峨冠广袖,自堂之前轩而降,立于阶所,厉声而呼。凡三呼而止。崔氏一家皆见。泽惧而恶,命家僮逼之,已亡见矣。是夕,泽被疾。至明日,发使献书,愿解官归老。相府不许。后月馀,卒于郡。

韩愈(一)

吏部侍郎韩愈,长庆四年夏,以疾不治务,至秋九月免,疾益甚。冬十一月,于靖安里昼卧,见一神人,长丈馀,被甲仗剑,佩弧矢,仪状甚峻,至寝室,立于榻前。久而谓愈曰:“帝命与卿计事。”愈遽起整冠而坐,曰:“臣不幸有疾,敢以踞见王。”神人曰:“威粹骨蕝国,世与韩氏为仇,今欲讨之而力不足,卿以为何如?”对曰:“臣愿从大王讨之。”神人颔去。于是书其词置于座侧,数日不能解。至十二月而卒。

李逢吉

故相李逢吉,尝为司空范希朝从事于单于府。时金城寺有老僧无为者,年七

十馀。尝一日独处禅斋,负壁而坐,瞬目数息。忽有一介甲持殳者由寺而至。食

顷,闻报李从事来。自是逢吉将游金城寺,无为辄见向者神人先至,率以为常。

衙将简郢与无为弟子法真善,常为郢语之。

李回

故相李回,少时常久疾,兄軿召巫觋,于庭中设酒食以乐神。方面壁而卧,忽闻庭中喧然,回视,见堂下有数十人,或衣黄衣绿,竞接酒食而啖之。良久将散,巫欲彻其席,忽有一人自空而下,左右两翅。诸鬼皆辟易而退,且曰:“陆大夫神至矣。”巫者亦惊曰:“陆大夫神来。”即命致酒食于庭。其首俯于筵上,食之且尽,乃就饮其酒,俄顷,其貌赪然,若有醉色,遂飞去。群鬼亦随而失。后数日,回疾愈。

河内崔守

有崔君者,贞元中为河内守。崔君贪而刻。河内人苦之。常于佛寺中假佛像金凡数镒,而竞不酬直。僧以太守竟不敢言。未几,崔君卒于郡。是日,寺有牛产一犊。其犊顶上有白毛若缕,出文字曰崔某者。寺僧相与观之,且叹曰:“崔君常假此寺中佛像金,而竟不还。今日事,果何如哉?”崔君家闻之,即以他牛易其犊。既至,命剪去文字。已而便生。及至其家,虽豢以刍粟,卒不食。崔氏且以为异,竟归其寺焉。

唐玄宗龙马

海岱之间出玄黄石,或云茹之可以长生。玄宗皇帝尝命临淄守每岁采而贡焉。开元二十七年,江夏李邕为临淄守。是岁秋,因入山采玄黄石,忽遇一翁,质甚妙,而丰度明秀,髭髯极丰,衣褐衣,自道左出,叩李邕马,且告曰:“君侯躬自采药,岂不为延圣主之寿乎?”曰:“然。”翁曰:“圣主当获龙马,则享国万岁,无劳采药尔。”邕曰:“龙马安在?”答曰:“当在齐鲁之郊。若获之,即是太平之符。虽麟凤龟龙,不足以并其瑞。”邕方命驾以后乘,遽亡见矣。邕大异之,顾谓从事曰:“得非神人乎?”即命其吏王乾贞者,求龙马于齐鲁之间。

至开元二十九年夏五月,干真果得马于北海郡民马会恩之家。其色骓毛,两胁有鳞甲,鬃尾若龙之鬐鬣,嘶鸣真虡笛之音,日驰三百里。干真讯其所自,会恩曰:“吾独有牝马,常浴于淄水,遂有胎而产。因以龙子呼之。”干真即白于邕。邕甚喜,以表其事献之。上大悦,诏内闲厩,异其当豢。命画工图其状,用颁示中外。

王薰

天宝初,有王薰者,居长安延寿里中。常一夕,有三数辈挈食会薰所居。既饭食,烛前忽有巨擘出烛影下,薰与诸友且惧,相与观之。其擘色黑,而有毛甚多。未几,影外有语曰:“君有会,不能一见呼耶!愿得少肉置掌中。”薰莫测其由,即与之。其臂遂引去。少顷,又伸其臂曰:“幸君与我肉,今食且尽,愿君更赐之。”薰又置肉于掌中,已而又去。于是相与谋曰:“此必怪也。伺其再来,当断其臂。”顷之果来,拔剑斩之。臂既堕,其身亦远。俯而视之,乃一驴足,血流满地。明日,因以血踪寻之,直入里中民家。即以事问民,民曰:“家养一驴,且二十年矣。夜失一足,有似刃而断者焉。方骇之。”薰具言其事,即杀而食之。

阍者

郭司空钊,大和中,自梓潼移镇西凉府。时有阍者甚谨朴,钊念之,多委以事。常一日,钊命市纹缯丝帛百馀段,其价倍,且以为欺我,即囚于狱,用致其罪。狱既具,钊命笞于庭。忽有十馀犬争拥其背,吏卒莫能制。钊大异之,且讯其事。阍者曰:“某好阅佛氏《金刚经》,自孩稚常以食饲群犬,不知其他。”钊叹曰:“犬尚能感其惠,吾安可以不施恩?”遂释放阍者。

赵叟

扶风县西有天和寺,在高冈之上。其下有龛宇轩豁,可穷居者,赵叟家焉。叟无妻孥,病足而伛,常策杖行乞于市。里中人哀其老病且穷无所归,率给以食。叟既得食,常先聚群犬以餐之。后岁馀,叟病寒,卧于龛中。时大雪,叟无衣,裸形俯地,且战且呻。其群犬俱集于叟前,摇尾而嗥,已而环其衽席,竞以足拥叟体,由是寒少解。后旬馀,竟以寒死其龛。犬具哀鸣,昼夜不歇,数日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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