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集疏 全览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八
  孟子集疏       四书类
  提要
  等谨案孟子集疏十四卷宋蔡模撰模字仲觉号觉轩建安人蔡沈之子蔡杭之兄也赵顺孙四书纂疏载模所著有大学演说论语集疏孟子集疏今惟此书存据卷末杭后序称沈书以论语孟子集注气象涵蓄语意精宻至引而不发尤未易读欲取集义或问及张吕诸贤门人髙弟往复问答语如朱子所谓蒐葺杂流附益诸说者类聚缕析期于语脉分明宗㫖端的未及编次而卒模乃与杭商确以成此书皆备列朱子集注原文而发明其义故曰集疏言如注之有疏也然贾孔诸疏循文阐衍章句不遗此则或佐证注义或旁推馀意不尽一一比附又谨守一家之说亦不似疏文之曲引博徴大抵于诸说有所去取而罕所辨订惟不得于心一条致疑于语录集注之不同以为未及改正效死而民勿去一条引语录谓注中义字当改经字而已又是乃仁术一条集注以术为法之巧模则引蔡氏之说曰乐记注术所由也又曰术犹道也此言仁术恐是仁心所发之由又禹疏九河一条集注以简洁为两河模则引尔雅九河以简洁为一谓书传与集注少异书传实经先师晚年所订正当以为定案朱子订正书传仅及大禹谟之半此模委曲回䕶之言不足为据又仁之端也集注训端为绪蔡元定则训端为尾亦两存之葢他说与师说异则舍他说从师说师说与祖父说异则又不得不舍师说以从祖父之说此亦人情之至也然杭序称始事于嘉熙已亥至丙午尚未敢脱稿其简汰颇为不苟故所取甚约而大义已皆赅括迥异后来钞撮朱子之说务以繁富相尚者亦可知其渊源有自知之确故择之精矣乾隆四十六年九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  陆 费 墀










  孟子集疏序说
  宋 蔡模 撰
  史记列传曰孟轲赵氏曰孟子鲁公族孟孙之后汉书注云字子车一说字子舆驺人也驺亦作邹本邾国也受业子思之门人子思孔子之孙名伋索隐云王邵以人为衍字而赵氏注及孔丛子等书亦皆云孟子亲受业于子思未知是否道既通赵氏曰孟子通五经尤长于诗书程子曰孟子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乆则乆可以速则速孔子圣之时者也故知易者莫如孟子又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又曰春秋无义战又曰春秋天子之事故知春秋者莫如孟子尹氏曰以此而言则赵氏谓孟子长于诗书而已岂知孟子者哉游事齐宣王宣王不能用适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则见以为迂逺而阔于事情按史记梁惠王之三十五年乙酉孟子始至梁其后二十三年当齐湣王之十年丁未齐人伐燕而孟子在齐故古史谓孟子先事齐宣王后乃见梁惠王襄王齐湣王独孟子以伐燕为宣王时事与史记荀子等书皆不合而通鉴以伐燕之歳为宣王十九年则是孟子先游梁而后至齐见宣王矣然考异亦无他据又未知孰是也○模又按通鉴纲目周显王三十三年书孟轲至魏慎靓王二叫书魏君罃卒孟子去魏适齐朱子盖不从史记本传也当是之时秦用商鞅楚魏用呉起齐用孙子田忌天下方务于合从连衡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徳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赵氏曰凡二百六十一章二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韩子曰孟轲之书非轲自著轲既没其徒万章公孙丒相与记轲所言焉耳愚按二说不同史记近是
  韩子曰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荀与扬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程子曰韩子此语非是蹈袭前人又非凿空撰得出必有所见若无所见不知言所传者何事○又曰孟子醇乎醇者也荀与杨大醇而小疵程子曰韩子论孟子甚善非见得孟子意亦道不到其论荀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则非也荀子极偏驳只一句性恶大本已失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虽少过然亦不识性更说甚道○又曰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门弟子不能遍观而尽识也故学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其后离散分处诸侯之国又各以其所能授弟子源逺而末益分惟孟轲师子思而子思之学出于曽子自孔子没独孟轲氏之传得其宗故求观圣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程子曰孔子言参也鲁然颜子没后终得圣人之道者曽子也观其启手足时之言可以见矣所传者子思孟子皆其学也○模闻程子又曰曽子传圣人学其徳后来不可测安知其不至圣人如言吾得正而毙且㸔他气象极好被他所见处大又曰传经为难如圣人之后才百年传之已差圣人之后若非子思孟子则㡬乎息矣○又曰扬子云曰古者杨墨塞路孟子辞而辟之廓如也夫杨墨行正道废孟子虽贤圣不得位空言无施虽切何补然赖其言而今之学者尚知宗孔氏崇仁义贵王贱霸而已其大经大法皆亡灭而不救坏烂而不收所谓存十一于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无孟氏则皆服左衽而言侏离矣故愈尝推尊孟氏以为功不在禹下者为此也
  或问于程子曰孟子还可谓圣人否程子曰未敢便道他是圣人然学已到至处愚按至字恐当作圣字○程子又曰孟子有功于圣门不可胜言仲尼只说一个仁字孟子开口便说仁义仲尼只说一个志孟子便说许多养气出来只此二字其功甚多○又曰孟子有大功于世以其言性善也○又曰孟子性善养气之论皆前圣所未发模闻程子又曰尧与舜更无纋劣及至汤武便别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无人如此说只孟子分别出来便知得尧舜是生而知之汤武是学而能之○又曰学者全要识时若不识时不足以言学颜子陋巷自乐以有孔子在焉若孟子之时世既无人安可不以道自任○又曰孟子有些英气才有英气便有圭角英气甚害事如颜子便浑厚不同颜子去圣人只毫发间孟子大贤亚圣之次也或曰英气见于甚处曰但以孔子之言比之便可见且如冰与水精非不光比之玉自是有温润含蓄气象无许多光耀也模闻程子又曰仲尼元气也颜子春生也孟子并秋杀尽见仲尼无所不包颜子示不违如愚之学于后世有自然之和气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则露其材盖亦时然而已仲尼天地也颜子和风庆云也孟子泰山岩岩之气象也观其言皆可见之矣仲尼无迹颜子㣲有迹孟子其迹著孔子尽是明快人颜子尽岂弟孟子尽雄辩
  杨氏曰孟氏一书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养性收其放心至论仁义礼智则以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之心为之端论邪说之害则曰生于其心害于其政论事君则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国定千变万化只说从心上来人能正心则事无足为者矣大学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诚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后知性之善故孟子遇人便道性善欧阳永叔却言圣人之教人性非所先可谓误矣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尧舜所以为万世法亦是率性而已所谓率性循天理是也外邉用计用数假饶立得功业只是人欲之私与圣贤作处天地悬隔





  孟子集疏序说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䟽卷一
  宋 蔡模 
  撰梁惠王章句凡七章



  上孟子见梁惠梁惠王魏侯罃也都大梁僭称王谥曰惠史记惠王三十五年卑礼厚币以招贤者而孟轲至梁王王曰叟不逺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叟长老之称王所谓利盖富国强兵之类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仁者心之徳爱之理义者心之制事之宜也此二句乃一章之大指下文乃详言之后多仿此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乘去声餍于艳反○此言求利之害以明上文何必日利之意也征取也上取乎下下取乎上故曰交征国危谓将有弑夺之祸乘车数也万乘之国者天子畿内地方千里出车万乘千乘之家者天子之公卿采地方百里出车千乘也千乘之国诸侯之国也百乘之家诸侯之大夫也弑下杀上也餍足也言臣之于君毎十分而取其一分亦已多矣若又以义为后而以利为先则不弑其君而尽夺之其心未肯以为足也餍未有仁而

  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此言仁义未尝不利以明上文亦有仁义而已之意也遗犹弃也后不急也言仁者必爱其亲义者必急其君故人君躬行仁义而无求利之心则其下化之自亲戴于已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重言之以结上文两节之意○此章言仁义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循天理则不求利而自无不利徇人欲则求利末得而害已随之所谓毫厘之差千里之缪此孟子之书所以造端托始之深意学者所宜精察而明辩也○太史公曰余读孟子书至梁惠王问何以利吾国未尝不废书而叹也曰嗟乎利诚乱之始也夫子罕言利常防其源也故曰放于利而行多怨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好利之弊何以异哉○程子曰君子未尝不欲利但专以利为心则有害惟仁义则不求利而未尝不利也当是之时天下之人惟利是求而不复知有仁义故孟子言仁义而不言利所以㧞本塞源而救其弊此圣贤之心也○集䟽曰或问孟子不见诸侯此其见梁惠王何也朱子曰不见诸侯者不先往见也见梁惠王者答其礼也盖先王之礼未仕者不得见于诸侯战国之时士鲜自重而孟子犹守先王之礼故其所居之国而不仕焉则必其君先就见也然后往见之若异国之君不得越境而来则必以礼貎先焉然后往答其礼耳故史记以为梁惠王卑礼厚币以招贤者而孟子至梁得其事之实矣曰人之所以为性者五而此独举仁义何也曰天地所以生物者不过乎阴阳五行而五行实一阴阳也人之所以为性者虽有仁义礼智信之殊然曰仁义则其大端已举矣盖以阴阳五行而言则木火皆阳金水皆阴而土无不在以性而言则礼者仁之著智者义之藏而信亦无不在也曰然则其或主于爱或主于宜而所施亦有君亲之不同何也曰仁者人也其发则专主于爱而爱莫切于爱亲故人仁则必不遗其亲矣义者宜也其发则事皆得宜而所宜者莫大于尊君故人义则必不后其君矣曰然则其必为体用而不可混者何也曰仁存诸心性之所以为体也义制夫事性之所以为用也是岂可混而无别哉然又有一说焉以其性而言之则皆体也以其情而言之则皆用焉以阴阳言之则义体而仁用也以存心制事言之则仁体而义用也错综交罗惟其所当而莫不各有条理焉曰子谓仁义未尝不利则是所谓仁义者乃所以为求利之资乎曰不然也仁义天理之自然也居仁由义循天理而不得不然者也然仁义得于此则君臣父子之间以至于天下之事自无一物不得其所者而初非有求利之心也易所谓利者义之和正谓此尔曰然则孟子何不以是为言也曰仁义固无不利矣然以是为言则人之为仁义也不免有求利之心焉一有求利之心则利不可得而具害至矣此孟子所以㧞本塞源而救其弊也且夫利者义之和固圣人之言矣然或不明其意顾有以为义无利则不和故必以利济义然后合于人情者虽其未闻大道又有陷溺其心而失圣言之本㫖然亦可见利之难言矣程子所谓欲之甚则昏蔽而忘义理求之极则侵夺而致仇怨学者所宜曰深省也又曰仁对义为体用仁又自有仁之体用义又自有义之体用心之制是就义之全体处说事之宜是就千条万绪各有所宜处说事之宜亦非是就在外之事说凡事之来其中皆有个宜处便是义因举程子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非此句则后来人恐未免有义外之见又云所谓事之宜方是指事物当然之理未说到处置合宜处又云义之在心如利刃然物来触之便成两片蔡氏云仁与礼相通义与智相通仁流行则便自有节在其中义流行则便自有识在其中故止曰仁义又云仁礼阳也仁未著而礼已著未著者阳之体故主仁义智阴也义有形而智无形有形者阴之体故主义模谓集注循天理则不求利而自无不利此发明孟子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之意也徇人欲则求利未得而害已随之此发明孟子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之意也朱子又曰圣贤之言所以要辨别义利分明但只要向义边一直去更不通思量第二著若行义时便说道有利则此心已倾邪向那边去固是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才于为仁为义时便要说不后不遗则是先有心于为利圣贤直要人止向一路做去不要做这一边又思量那一边此又推孟子之意而极言之也盖天理人欲差毫发缪千里至可畏也学者须知孟子不遗其亲不后其君之说不过推仁义中有自然之利耳非谓方为仁时便计不遗其亲之利方为义时便计不后其君之利也盖才先萌利心则必害于义所以孟子申言亦有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学者细玩而已矣何必之辞见得孟子语意严厉斩钉截铁断断然只说仁义更不向利上去后世若董仲舒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意者其亦得其传者欤学者开卷便当精察明辨于义利之间则庶乎用心不差而可以得入道之门矣○司马迁为汉太史作史记自号太史公○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乐音洛篇内同○沼池也鸿雁之大者麋鹿之大者孟子对曰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此一章之大指诗云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鹤鹤王在灵沼于牣鱼跃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麋鹿鱼鳖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亟音棘麀音忧鹤诗作翯戸角反于音鸟○此引诗而释之以明贤者而后乐此之意诗大雅灵台之篇经量度也灵台文王台名也营谋为也攻治也不日不终日也亟速也言文王戒以勿亟也子来如子来趋父事也灵囿灵沼台下有囿囿中有沼也麀牝鹿也伏安其所不惊动也濯濯肥泽貎鹤鹤洁白貎于欢美辞牣满也孟子言文王虽用民力而民反欢乐之既加以美名而又乐其所有盖由文王能爱其民故民乐其乐而文王亦得以享其乐也汤誓曰时日害丧予及女偕亡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害音曷丧去声女音汝○此引书而释之以明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之意也汤誓商书篇名时是也日指夏桀害何也桀尝自言吾有天下如天之有日日亡吾乃亡耳民怨其虐故因其自言而目之曰此日何时亡乎若亡则我宁与之俱亡盖欲其亡之甚也孟子引此以明君独乐而不恤其民则民怨之而不能保其乐也○集䟽曰朱子曰此非教君以求利而苟幸其言之易行但其理自如此耳或问二章之说曰张子不保其乐之说尚矣其曰圣贤言极婉顺未尝咈人情者亦施于此章则可彼或出于人情之不正又安可以不咈乎○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寡人诸侯自称言寡徳之人也河内河东皆魏地凶歳不熟也移民以就食移粟以给其老稚之不能移者孟子对曰王好战请以战喻填然鼔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歩而后止或五十歩而后止以五十歩笑百歩则何如曰不可直不百歩耳是亦走也曰王如知此则无望民之多于邻国也好去声填音田○填鼓音也兵以鼓进以金退直犹但也言此以譬邻国不恤其民惠王能行小惠然皆不能行王道以养其民不可以此而笑彼也杨氏曰移民移粟荒政之所不废也然不能行先王之道而徒以是为尽心焉则末矣不违农时榖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榖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胜音升数音促罟音古洿音乌○农时谓春耕夏耘秋收之时凡有兴作不违此时至冬乃役之也不可胜食言多也数密也罟网也洿窊下之地水所聚也古者网罟必用四寸之目鱼不满尺市不得粥人不得食山林川泽与民共之而有厉禁草木零落而后斧斤入焉此皆为治之初法制未备且因天地自然之利而撙节爱养之事也然饮食宫室所以养生祭祀棺椁所以送死皆民所急而不可无者今皆有以资之则人无所恨矣王道以得民心为本故以此为王道之始五𠭇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𠭇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衣去声畜敕六反数去声王去声凡有天下者人称之曰王则平声据其身临天下而言曰王则去声后皆仿此○五𠭇之宅一夫所受二𠭇半在田二𠭇半在邑田中不得有木恐妨五谷故于墙下植桑以供蚕事五十始衰非帛不暖未五十者不得衣也畜养也时谓□字之时如孟春牺牲毋用牝之类也七十非肉不饱未七十者不得食也百𠭇之田亦一夫所受至此则经界正井地均无不受田之家矣庠序皆学名也申重也丁寜反复之意善事父母为孝善事兄长为悌颁与班同老人头半白黒者也负任在背戴任在首夫民衣食不足则不暇治礼义而饱暖无教则又近于禽兽故既富而教以孝悌则人知爱亲敬长而代其劳不使之负戴于道路矣衣帛食肉但言七十举重以见轻也黎黒也黎民黒发之人犹秦言黔首也少壮之人虽不得衣帛食肉然亦不至于饥寒也此言尽法制品节之详极财成辅相之道以左右民是王道之成也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歳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无罪歳斯天下之民至焉莩平表反刺七亦反○检制也莩饿死人也发发仓廪以赈贷也歳谓岁之丰凶也惠王不能制民之产又使狗彘得以食人之食则与先王制度品节之意异矣至于民饥而死犹不知发则其所移特民间之粟而已乃以民不加多归罪于歳凶是知刃之杀人而不知操刃者之杀人也不罪歳则必能自反而益修其政天下之民至焉则不但多于邻国而已○程子曰孟子之论王道不过如此可谓实矣又曰孔子之时周室虽微天下犹知尊周之为义故春秋以尊周为本至孟子时七国争雄天下不复知有周而生民之涂炭已极当是时诸侯能行王道则可以王矣此孟子所以劝齐梁之君也盖王者天下之义主也圣贤亦何心哉视天命之改与未改耳○集䟽曰问移民移粟之政周官廪人之职未尝废孟子非之者岂以惠王不知仁政之本邪朱子曰此无异议但当熟玩孟子所说王政之始终其措置施行之方略耳或问必五十而后衣帛七十而后食肉何也曰此先王品节之意所以教民尊长敬老而节用勤生也若其意则岂不欲少者之皆衣帛而食肉哉顾其材有不赡则老者或反不得其所当得耳贾谊有言古之治天下者至纎至悉故其蓄积足恃亦此意也曰谨庠序以申孝弟之义奈何曰徐氏有曰老者衣帛食肉而少者不予则民固已知尊长敬老之义矣盖方其养之而教固巳行其间然犹以为未也故又为之庠序以申之而致其详焉孟子之意虽未必然然其说亦密矣模按常平盖古法孟子言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今文作检班氐食货志作敛是也夫丰歳不敛饥歳不发岂所谓常平乎周官司稼所谓视年之上下出敛法正谓此耳又朱子辨李泰伯常语曰谓周显王未闻有恶行特㣲弱耳而孟子不使齐梁事之以是咎孟子愚谓周以失道寖㣲灭孔子作春秋虽云尊周然贬天子以逹王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亦屡书矣至于显王之时天下不知有周室盖人心离而天命改乆矣是时有王者作亦不待灭周而后天下定于一也圣人心与天同而无所适莫岂其拳拳于已废之衰周而使斯人坐䝉其祸无已哉皋陶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逹于上下敬哉有土知此则知天矣圣人之心岂异是邪又曰李氏谓天下可无孟子不可无六经可无王道不可无天子愚谓有孟子而后六经之用明有王道而后天子之位定有六经而无孟子则杨墨之仁义所以流也有天子而无王道则桀纣之残贼所以祸也故尝譬之六经如千斛之舟而孟子如运舟之人天子犹长民之吏而王道犹吏师之法今曰六经可以无孟子天子可以无王道则是舟无人吏无法将焉用之矣李氏自以为悼学者之迷惑而为是言曽不知已之迷惑也亦甚哉模按五𠭇之宅一条孟子凡三言之一则以告梁惠王一则以告齐宣王一则直以为文王之善养老窃意孟子得时行道必以此为先务惜乎当时以为迂阔而不见用卒使先王善政不复见于后世可胜叹哉○梁惠王曰寡人愿安承教承上章言愿安意以受教孟子对曰杀人以梃与刃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梃徒顶反○梃杖也以刃与政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孟子又问而王答也曰庖有肥肉廏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厚敛于民以养禽兽而使民饥以死则无异于驱兽以食人矣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恶之之恶去声恶在之恶平声○君者民之父母也恶在犹言何在也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俑音勇为去声○俑从葬木偶人也古之葬者束草为人以为从卫谓之刍灵略似人形而已中古易之以俑则有面目机发而太似人矣故孔子恶其不仁而言其必无后也孟子言此作俑者但用象人以葬孔子犹恶之况实使民饥而死乎○李氏曰为人君者固未尝有率兽食人之心然徇一已之欲而不恤其民则其流必至于此故以为民父母告之夫父母之于子为之就利避害未尝顷刻而忘于懐何至视之不如犬马乎○集䟽曰模谓梁王愿安承教是其犹有好善慕徳之良心也及闻孟子率兽食人之说非不严厉激切卒亦悠悠无所施为可见天资之不髙也○李氏名郁字光祖○梁惠王曰晋国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东败于齐长子死焉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耻之愿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则可长上声丧去声比必二反洒与洗同O魏本晋大夫魏斯与韩氏赵氏共分晋地号曰三晋故惠王犹自谓晋国惠王三十年齐击魏破其军虏太子申十七年秦取魏少梁后魏又数献地于秦又与楚将昭阳战败亡其七邑比犹为也言欲为死者雪其耻也孟子对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百里小国也然能行仁政则天下之民归之矣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省所梗反敛易皆去声耨奴豆反长上声○省刑罚簿税敛此二者仁政之大目也易治也耨耘也尽已之谓忠以实之谓信君行仁政则民得尽力于农𠭇而又有暇日以修礼义是以尊君亲上而乐于效死也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养去声○彼谓敌国也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夫音扶○陷陷于阱溺溺于水暴虐之意征正也以彼暴虐其民而率吾尊君亲上之民往正其罪彼民方怨其上而乐归于我则谁与我为敌哉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仁者无敌盖古语也百里可王以此而已恐王疑其迂阔故勉使勿疑也○孔氏曰惠王之志在于报怨孟子之论在于救民所谓惟天吏则可以伐之盖孟子之本意○集䟽曰问孟子告梁王省刑薄敛修孝悌忠信便可制梃挞秦楚坚甲利兵夫魏地迫近于秦无时不受兵割地求地无虚日孟子之言恐容易否朱子曰当时焦熬已甚率驩欣鼓舞之民自是响应如此后来公子无忌率五国师直捣至函谷关可见又辨李氏常语曰孟子教诸侯行仁义以救百姓倒悬之急因言其效以为苟能行此则天下必将归之至于仁孚义逹而天下之人各得其本心之所同然者则虽三代之治何以加此黄氏云自功利之说胜而王道始不行于后世夫功利之所以胜者以其有立至之效王道之不行者以其迂阔而不切事情也孟子生于战国之世告齐梁之君非王道不言而言王若易然何也王者之道本乎人心循乎天理人均具此心心均具此理即是理而行之三纲既正九畴既叙则人皆知尊其君亲其上初岂有甚髙难行之事谓王道为迂阔而惟功利之从则曰兵可强也国可富也纵横变诈崎岖险侧咈人心逆天理君臣父子之间且不能以相保而又何以固吾国乎然则立至之效乃速亡之兆也汤武以仁义而王战国以功利而亡此万世之龟鉴也然天下皆知尊汤武而不免蹈战国之覆辙者则其识见之卑趋向之谬而不自觉也若昔圣贤无位以行其道于是推明古先帝王之事业而载之方䇿大纲小纪本数末度炳然日星之易见也今乃指为迂阔而莫之讲故自成康没而民生不见先王之治由此其故也鄙夫庸人窃国之宠而卒以误国诚可叹也孟子之言可不深思而熟玩之哉○孔氏名文仲字经父○孟子见梁襄王襄王惠王子名赫出语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卒然问曰天下恶乎定吾对曰定于一语去声卒七没反恶平声○语告也不似人君不见所畏言其无威仪也卒然急遽之貎盖容貎词气乃徳之符其外如此则其中之所存者可知王问列国分争天下当何所定孟子对以必合于一然后定也孰能一之王问也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嗜甘也孰能与之王复问也与犹归也对曰天下莫不与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间旱则苗槁矣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浡然兴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诚如是也民归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夫音扶浡音勃由当作犹古字借用后多仿此○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也油然云盛貎沛然雨盛貎浡然兴起貎御禁止也人牧谓牧民之君也领颈也盖好生恶死人心所同故人君不嗜杀人则天下悦而归之○苏氏曰孟子之言非苟为大而已然不深原其意而详究其实未有不以为迂者矣予观孟子以来自汉髙祖及光武及唐太宗及我太祖皇帝能一天下者四君皆以不嗜杀人致之其馀杀人愈多而天下愈乱秦晋及隋力能合之而好杀不已故或合而复分或遂以亡国孟子之言岂偶然而已哉○集䟽曰或问孟子以梁襄王不似人君不见所畏而讥之然则必以势位自髙而厉威严以待物邪曰不然也夫有诸中者必形诸外有人君之徳则必有人君之容有人君之容则不必作威而自有可畏之威矣曰言之急遽亦何讥耶曰艮之六五以中正而言有序而吕氏亦曰志定者其言重以舒不定者其言轻以疾然则言貎固皆内徳之符不惟可以观人学者虽以自省可也曰孔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而孟子诵言其君之失如此何邪曰圣贤之分固不同矣且孔子仕于诸侯而孟子为之賔师其地又不同也抑七篇之中无复与襄王言者岂孟子自是而不复乆于梁邪模谓好生而不嗜杀者天地生物之心也必得天地此心然后可以为天之子为民之父母苏氏谓能一天下者四君以其有此心秦晋及隋失国者以其失此心真万世人牧之龟鉴也○苏氏名轼字子瞻○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齐宣王姓田氏名辟疆诸侯僭称王也齐桓公晋文公皆霸诸侯者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道言也董子曰仲尼之门五尺童子羞称五伯为其先诈力而后仁义也亦此意也以已通用无已必欲言之而不止也王谓王天下之道○集䟽曰程伯子曰得天理之正极人伦之至者尧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义之偏者伯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礼义若履大路而行无复回曲霸者崎岖反侧于曲径之中而卒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诚心而王则王矣假之而霸则霸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审其初而已程叔子曰孔子之时诸侯甚强大然皆周所封建也周之典礼虽甚废壊然未泯绝也故齐晋之霸非挟尊王之义则不能自立至孟子时则异矣天下之大国七非周所命者四先王之政绝而泽竭矣夫王者天下之义主也民以为王则谓之天王天子民不以为王则独夫而已矣故孟子勉齐梁以王者与孔子之所以告诸侯不同君子之救世时行而已矣范氏曰按论语孔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㣲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孔子美齐桓管仲之功如此孟子言仲尼之门无道桓文之事者圣人于人苟有一善无所不取齐桓管仲有功于天下故孔子称之若其道则圣人之所不取也杨氏曰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曰贤者亦有此乐乎而孟子对以晏子之言则霸者之事非无传也孟子务引其君于当道则桓文之事特诡遇而已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故曰无已则王乎曰徳何如则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保爱护也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曰可曰何由知吾可也曰臣闻之胡龁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钟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龁音核舍上声觳音斛觫音速与平声○胡龁齐臣也衅锺新铸钟成而杀牲取血以涂其衅郤也觳觫恐惧貎孟子述所闻胡龁之语而问王不知果有此事否曰有之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王见牛之觳觫而不忍杀即所谓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扩而充之则可以保四海矣故孟子指而言之欲王察识于此而扩充之也爱犹吝也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褊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言以羊易牛其迹似吝实有如百姓所讥者然我之心不如是也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恶平声○异怪也隐痛也择犹分也言牛羊皆无罪而死何所分别而以羊易牛乎孟子故设此难欲王反求而得其本心王不能然故卒无以自解于百姓之言也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逺庖厨也逺去声○无伤言虽有百姓之言不为害也术谓法之巧者盖杀牛既所不忍衅钟又不可废于此无以处之则此心虽发而终不得施矣然见牛则此心已发而不可遏未见羊则其理未形而无所妨故以羊易牛则二者得以两全而无害此所以为仁之术也声谓将死而哀鸣也盖人之于禽兽同生而异类故用之以礼而不忍之心施于见闻之所及其所以必远庖厨者亦是预养是心而广为仁之术也○集䟽曰张子曰为天下者当如父母之视其爱子爱孙也如此而后为王者之道故曰保民而王杨氏曰孟子言王道其要在心术如是心足以王矣此言极好心术明且正何所施而不可学者须是就心上做工夫仁以术言何也朱子曰见牛之觳觫是仁到这里处置不得自家仁心抑遏不得流行故以羊易之这是用术处用此术方得自家仁心流行蔡氏曰仁术犹心术也乐记注术所由也又曰术犹道也此言仁术恐是仁心所发之路王说曰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谓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说音悦忖七本反度待洛反夫我之夫音扶○诗小雅巧言之篇戚戚心动貎王因孟子之言而前日之心复萌乃知此心不从外得然犹未知所以反其本而推之也曰有复于王者曰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曰否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然则一羽之不举为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见保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与平声为不之为去声○复白也钧三十斤百钓至重难举也羽鸟羽一羽至轻易举也秋毫之末毛至秋而末锐小而难见也舆薪以车载薪大而易见也许犹可也今恩以下又孟子之言也盖天地之性人为贵故人之与人又为同类而相亲是以恻隐之发则于民切而于物缓推广仁术则仁民易而爱物难今王此心能及物矣则其保民而王非不能也但自不肯为耳曰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曰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语去声为长之为去声长上声折之舌反○形状也挟以腋持物也超跃而过也为长者折枝以长者之命折草木之枝言不难也是心固有不待外求扩而充之在我而已何难之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㓜吾㓜以及人之㓜天下可运于掌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与平声○老以老事之也吾老谓我之父兄人之老谓人之父兄㓜以㓜畜之也吾㓜谓我之子弟人之㓜谓人之子弟运于掌言易也诗大雅思齐之篇刑法也寡妻寡徳之妻谦辞也御冶也不能推恩则众叛亲离故无以保妻子盖骨肉之亲本同一气又非但若人之同类而已故古人必由亲亲推之然后及于仁民又推其馀然后及于爱物皆由近以及逺自易以及难今王反之则心有故矣故复推本而再问之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度之之度待洛反○权称锤也度丈尺也度之谓称量之也言物之轻重长短人所难齐必以权度度之而后可见若心之应物则其轻重长短之难齐而不可不度以本然之权度又有甚于物者今王恩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是其爱物之心重且长而仁民之心轻且短失其当然之序而不自知也故上文既发其端而于此请王度之也抑王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然后快于心与与平声○抑发语辞士战士也构结也孟子以王爱民之心所以轻且短者必其以是三者为快也然三事实非人心之所快有甚于杀觳觫之牛者故指以问王欲其以此而度之也王曰否吾何快于是将以求吾所大欲也不快于此者心之正也而必为此者欲诱之也欲之所诱者独在于是是以其心尚明于他而独暗于此此其爱民之心所以轻短而功不至于百姓也曰王之所大欲可得闻与王笑而不言曰为肥甘不足于口与轻暖不足于体与抑为采色不足视于目与声音不足听于耳与便嬖不足使令于前与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岂为是哉曰否吾不为是也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縁木而求鱼也与平声为肥抑为岂为不为之为皆去声便令皆平声辟与辟同朝音潮○便嬖近习嬖幸之人也已语𦔳辞辟开广也朝致其来朝也秦楚皆大国莅临也若如此也所为指兴兵结怨之事縁木求鱼言必不可得王曰若是其甚与曰殆有甚焉縁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曰可得闻与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曰楚人胜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盖亦反其本矣甚与闻与之与平声○殆盖皆发语辞邹小国楚大国齐集有其一言集合齐地其方千里是有天下九分之一也以一服八必不能胜所谓后灾也反本说见下文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涂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诉于王其若是孰能御之朝音潮贾音古诉与诉同○行货曰商居货曰贾发政施仁所以王天下之本也近者悦逺者来则大小强弱非所论矣盖力求所欲则所欲者反不可得能反其本则所欲者不求而至与首章意同王曰吾惽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惽与昏同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恒胡登反辟与僻同焉于䖍反○恒常也产生业也常产可常生之业也常心人所常有之善心也士尝学问知义理故虽无常产而有常心民则不能然矣罔犹网罗欺其不见而取之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歳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畜许六反下同○轻犹易也此言民有常产而有常心也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歳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治平声凡治字为理物之义者平声为已理之义者去声后皆仿此○赡足也此所谓无常产而无常心者也王欲行之则盍反其本矣盍何不也使民有常产者又发政施仁之本也说具下文五𠭇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𠭇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音见前章○此言制民之产之法也赵氏曰八口之家次上农夫也此王政之本常生之道故孟子为齐梁之君各陈之也杨氏曰为天下者举斯心加诸彼而已然虽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者不行先王之道故也故以制民之产告之○此章言人君当黜霸功行王道而王道之要不过推其不忍之心以行不忍之政而已齐王非无此心而夺于功利之私不能扩充以行仁政虽以孟子反复晓告精切如此而蔽固已深终不能悟是可叹也○集䟽曰或问王霸之辨曰董子程子范杨氏之言备矣然推其意犹有可言者古之圣人致诚心以顺天理而天下自服王者之道也齐桓晋文则假仁义以济私欲而已曰齐王不忍一牛之死其事㣲矣而孟子遽以是心为足以王者何也曰不忍者心之发而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之所以为心者也是心之存则其于亲也必知所以亲之于民也必知所以仁之于物也必知所以爱之矣然人或蔽于物欲之私而失其本心之正故其所发有不然者然其根于天地之性者则终不可得而亡也故间而值其不蔽之时则必随事而发见焉若齐王之兴兵结怨而急于战伐之功则其所蔽为不浅矣然其不忍一牛之死则不可不谓之恻隐之发而仁之端也古之圣王所以博施济众而仁覆天下亦即是心以推之而已岂自外至哉王既不能自知而反以桓文为问则孟子安得不指此而开示之邪然战国之时举世没于功利而不知仁义之固有齐之百姓又未见王之所以及民之功是以疑其贪一牛之利非孟子得其本心之正而有以通天下之志尽人物之情亦孰知此为本心之发而足以王天下哉曰然则孟子既告之矣而王犹不能自得其说何也曰固也是其蔽之极深是以暂明而遽昧也曰君子之逺庖厨何也曰禽兽之生虽与人异然原其禀气赋形之所自而察其恱生恶死之大情则亦未始不与人同也故君子尝见其生则不忍见其死尝闻其声则不忍食其肉盖本心之发自有不能已者非有所为而为之也曰然则曷为不若浮屠之止杀而撤肉也曰人物并生于天地之间本同一理而气禀有异焉禀其清明纯粹则为人禀其昏浊偏驳则为物故人之与人自为同类而物莫得以班焉乃天理人心之自然非有所造作而故为是等差也故君子之于民则仁之虽其有罪犹不得已然后断以义而杀之于物则爱之而已食之以时用之以礼不身翦不暴殄而既足以尽于吾心矣其爱之者仁也其杀之者义也人物异等仁义不偏此先王之道所以为正非异端之比也彼浮屠之于物则固仁之过矣而于其亲乃反恝然无情也其错乱颠倒乃如此而又何足法哉曰器成而衅之礼也今以小不忍而易以次牲可乎曰衅钟礼之小者失之未足以病夫大体而不忍之心仁之端也由是充之则仁有不可胜用者其大小轻重之际盖有分矣孟子所以急于此而缓于彼岂无意哉曰所谓见牛未见羊者岂必见之而后有是心邪曰心体浑然无内外动静始终之间未见之时此心固自若也但未感而无自以发耳然宣王之不忍施于闻见之所及而又正合乎爱物浅深之宜若仁民之心则岂为其不见之故而忍以无罪杀之哉且观济王闻孟子之言而心复有戚戚焉则此心之未尝亡而感之无不应者又可见矣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㓜吾㓜以及人之㓜而天下可运于掌何也曰天地之间人物之众其理本一而分未尝不殊也以其理一故推已可以及人以其分殊故立爱必自亲始为天下者诚能以其心而不失其序则虽天下之大而亲踈逺迩无一物不得其所焉其治岂不易哉曰范氏谓心有轻重长短而又曰当以心为权度而称量何也曰轻重长短之当然固本心之正理其为权度而称量之者亦以此心之用而反求之耳又问如何是本然之权度曰本然之权度亦只是此心此心本然万理皆具应物之时须是子细㸔合如何便是本然之权度也如齐宣王见牛而不忍之心见此是合权度处及至兴甲兵危士臣结怨于诸侯又却忍为之便是不合权度失其本心又云物易见心无形物之轻重长短之差易见心之轻重长短之差难见物之差只是一事心差了时万事差故曰心为甚东莱吕氏曰治道有本末先后而言之亦须有序孟子先以见牛启发齐宣王良心至语意浃治乃条五𠭇百𠭇之说若未孚信遽及施行古先制度则或逆疑其迂吾说格而不得入矣朱子复之曰论治固有序然体用亦非判然各为一事无今日言此而明日言彼之理如孟子论爱牛制产本末虽殊然亦罄其说于立谈之间大扺圣贤之言随机应物初无理事精粗之别其所以格君心者自是其精神力量有感动人处非为恐彼疑吾说之迂而姑论无事之理以尝试之也若必如此则便是世俗较计利害之私何处更有圣贤气象邪黄氏云儒术之不见用于世功利之说常易以求售曰兵可强国可富也挟区区之小数而不知为国之大体相倾相诈相戕相贼而吾国之民固巳不得其生矣儒术则不然自五𠭇之宅百𠭇之田使民养生丧死而无憾然后教之以孝悌忠信不惟吾之民皆知尊君亲上而天下之人亦皆引领而望之矣夫元后者民之父母也父母之于子必先有以养之而又有以教之然后为之子者得以全其父母之身今也为民父母听其自生自死自愚自智而莫之问也又倡为功利之说以斲丧之岂为民父母之道哉故孟子论王道必曰仁政论仁政必曰井田断断乎其不可易也孟子之言既不用于齐梁后世皆知读其书而不能用其道故历数千年而帝王之盛不复见可叹也哉













  孟子集䟽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疏卷二      宋 蔡模 撰梁惠王章句下凡十六章
  庄暴见孟子曰暴见于王王语暴以好乐暴未有以对也曰好乐何如孟子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国其庶几乎见于之见音现下见于同语去声下同好去声篇内并同○庄暴齐臣也庶几近辞也言近于治他日见于王曰王尝语庄子以好乐有诸王变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变色者惭其好之不正也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国其庶几乎今之乐犹古之乐也今乐世俗之乐古乐先王之乐曰可得闻与曰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曰不若与人曰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曰不若与众闻与之与平声乐乐下字音洛孰乐亦音洛○独乐不若与人与少乐不若与众亦人之常情也臣请为王言乐为去声○此以下皆孟子之言也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龠之音举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乐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猎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无他不与民同乐也蹙子六反頞音遏夫音扶同乐之乐音洛○锺鼓管龠皆乐器也举皆也疾首头痛也蹙聚也頞额也人忧戚则蹙其额极穷也羽旄旌属不与民同乐谓独乐其身而不恤其民使之穷困也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龠之音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鼓乐也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田猎也此无他与民同乐也病与之与平声同乐之乐音洛○与民同乐者推好乐之心以行仁政使民各得其所也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好乐而能与百姓同之则天下之民归之矣所谓齐其庶几者如此○范氏曰战国之时民穷财尽人君独以南面之乐自奉其身孟子切于救民故因齐王之好乐开导其善心深劝其与民同乐而谓今乐犹古乐其实今乐古乐何可同也但与民同乐之意则无古今之异耳若必欲以礼乐治天下当如孔子之言必用韶舞必放郑声盖孔子之言为邦之正道孟子之言救时之急务所以不同○杨氏曰乐以和为主使人闻钟鼓管弦之音而疾首蹙頞则虽奏以咸英韶濩无补于治也故孟子告齐王以此姑正其本而已○集疏曰或问范杨之说不同何也曰非不同也范氏以孟子之言为救时之急务而杨氏亦以为姑正其本则其意固皆以为使孟子得政于齐则夫所谓世俗之乐者必将以渐而去之矣但二说皆有所未竟故使人不能无疑然从范氏之说不过为失孟子之㣲意而未害乎为邦之正道从杨氏之说则是古乐终不必复今乐终不必废而于孟子之意为邦之道将两失之此不可以不审也○齐宣王问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诸孟子对曰于传有之囿音又传直恋反○囿者蕃育鸟兽之所古者四时之田皆于农隙以讲武事然不欲驰惊于稼穑场圃之中故度间旷之地以为囿然文王七十里之囿其亦三分天下有其二之后也与传谓古书曰若是其大乎曰民犹以为小也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犹以为大何也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刍荛者往焉雉兔者往焉与民同之民以为小不亦宜乎刍音初荛音饶○刍草也荛薪也臣始至于境问国之大禁然后敢入臣闻郊关之内有囿方四十里杀其麋鹿者如杀人之罪则是方四十里为阱于国中民以为大不亦宜乎阱才性反○礼入国而问禁国外百里为郊郊外有关阱坎地以陷兽者言陷民于死也○集疏曰问文王由百里而兴若只百里如何有七十里之囿故集注以为三分天下有其二之后与曰然但孟子此说其意亦只主在风齐宣王耳○齐宣王问曰交邻国有道乎孟子对曰有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是故汤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为能以小事大故大王事獯鬻句践事呉獯音熏鬻音育句音钩○仁人之心寛洪恻怛而无较计大小强弱之私故小国虽或不恭而吾所以字之之心自不能已智者明义理识时势故大国虽见侵陵而吾所以事之之礼尤不敢废汤事见后篇文王事见诗大雅大王事见后章所谓狄人即獯鬻也句践越王名事见国语史记以大事小者乐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乐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国乐音洛○天者理而已矣大之字小小之事大皆理之当然也自然合理故曰乐天不敢违理故曰畏天包含遍覆无不周遍保天下之气象也制节谨度不敢纵逸保一国之规模也○集疏曰问乐天畏天如何曰仁者与天为一智者听天所命与天为一者嘉人之善矜人之恶无所择于利害故能以大事小听天所命者循理而行顺时而动不敢用其私心故能以小事大然此亦各因一事而言惟仁者能如此智者能如此耳非专以事大事小为仁智之分乐天畏天之别也仁者固能事小然岂不能事大智者固能事大然岂不能事小但其事之之情则有乐天畏天之异耳保天下保一国以其德之厚薄量之大小而言亦无一定之拘畏天之威于时保之皆智者畏天而保其国之事也忘私克已乃畏天之事乐天则无私可忘无已可克矣度势量力乃计利害之私智者知天理之当然而敬以循之所以为畏天也诗云畏天之威于时保之诗周颂我将之篇时是也王曰大哉言矣寡人有疾寡人好勇言以好勇故不能事大而恤小也对曰王请无好小勇夫抚剑疾视曰彼恶敢当我哉此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王请大之夫抚之夫音扶恶平声○疾视怒目而视也小勇血气所为大勇义理所发诗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笃周祜以对于天下此文王之勇也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诗大雅皇矣篇赫赫然怒貌爰于也旅众也遏诗作按止也徂往也莒诗作旅徂莒谓密人侵阮徂共之众也笃厚也祜福也对答也以答天下仰望之心也此文王之大勇也书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曰其助上帝宠之四方有罪无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衡行于天下武王耻之此武王之勇也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衡与横同○书周书泰誓之篇也然所引与今书文小异今且依此解之宠之四方宠异之于四方也有罪者我得而诛之无罪者我得而安之我既在此则天下何敢有过越其心志而作乱者乎衡行谓作乱也孟子释书意如此而言武王亦大勇也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王若能如文武之为则天下之民望其一怒以除暴乱而拯已于水火之中惟恐王之不好勇耳○此章言人君能惩小忿则能恤小事大以交邻国能养大勇则能除暴救民以安天下张敬夫曰小勇者血气之怒也大勇者理义之怒也血气之怒不可有理义之怒不可无知此则可以见性情之正而识天理人欲之分矣○集疏曰按诗大雅绵篇肆不殄厥愠亦不陨厥问柞棫拔矣行道兑矣昆夷駾矣维其喙矣又按国语史记载越王句践栖于㑹稽之上使大夫种行成于呉曰寡君之师徒不足以辱君矣愿以金玉子女赂君之辱夫差欲与之成子胥谏越人饰美女八人纳之太宰嚭曰子苟赦越国之罪又有美于此者进之嚭谏曰古之伐国者服之而已今已服矣又何求焉夫差与之成而去之句践后与范蠡深谋二十年而竟灭吴或问畏天乐天之说其详复有可得闻乎曰予闻之何叔京仁者以天下为度一视而同仁惟欲使人各得其所不复计彼此强弱之势故以大事小而不以为难如葛与昆夷之无道汤文殷勤而厚恤之及夫终不可化而祸及于人然后不得已而征伐之仁之至也智者逹于事变而知理之当然故以小事大而不敢忽然而必自强于政治期于有以自立如獯鬻与呉之方强大王句践外卑弱而事之内则治其国家利其民人终焉或兴王业或刷其耻此智之明也使汤文保养夷葛恶极而不能去是不仁而縦乱也使大王句践惟敌人之畏而终不能自强是无耻而苟安也又何取于仁智哉其说当矣○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王曰贤者亦有此乐乎孟子对曰有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乐音洛下同○雪宫离宫名言人君能与民同乐则人皆有此乐不然则下之不得此乐者必有非其君上之心明人君当与民同乐不可使人有不得者非但当与贤者共之而已也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为民上而不与民同乐者亦非也下不安分上不恤民皆非理也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乐民之乐而民乐其乐则乐以天下矣忧民之忧而民忧其忧则忧以天下矣昔者齐景公问于晏子曰吾欲观于转附朝儛遵海而南放于琅邪吾何修而可以比于先王观也朝音潮放上声○晏子齐臣名婴转附朝儛皆山名也遵循也放至也琅邪齐东南境上邑名观游也晏子对曰善哉问也天子适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述职者述所职也无非事者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夏谚曰吾王不游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游一豫为诸侯度狩舒救反省悉井反○述陈也省视也敛收获也给亦足也夏谚夏时之俗语也豫乐也巡所守巡行诸侯所守之王也述所职陈其所受之职也皆无有无事而空行者而又春秋循行郊野察民之所不足而补助之故夏谚以为王者一游一豫皆有恩惠以及民而诸侯皆取法焉不敢无事慢游以病其民也今也不然师行而粮食饥者弗食劳者弗息睊睊胥谗民乃作慝方命虐民饮食若流流连荒亡为诸侯忧睊古县反○今谓晏子时也师众也二千五百人为师春秋传曰君行师从粮谓糗糒之属睊睊侧目貎胥相也谗谤也慝怨恶也言民不胜其劳而起谤怨也方逆也命王命也若流如水之流无穷极也流连荒亡解见下文诸侯谓附庸之国县邑之长从流下而忘反谓之流从流上而忘反谓之连从兽无厌谓之荒乐酒无厌谓之亡厌平声○此释上文之义也从流下谓放舟随水而下从流上谓挽舟逆水而上从兽田猎也荒废也乐酒以饮酒为乐也亡犹失也言废时失事也先王无流连之乐荒亡之行行去声惟君所行也言先王之法今时之弊二者惟在君所行耳景公说大戒于国出舎于郊于是始兴发补不足召太师曰为我作君臣相说之乐盖征招角招是也其诗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说音恱为去声乐如字徴陟里反招与韶同畜敕六反○戒告命也出舎自责以省民也与发发仓廪也太师乐官也君臣已与晏子也乐有五声三曰角为民四曰征为事招舜乐也其诗徴招角招之诗也尤过也言晏子能畜止其君之欲宜为君之所尤然其心则何过哉孟子释之以为臣能畜止其君之欲乃是爱其君者也○尹氏曰君之与民贵贱虽不同然其心未始有异也孟子之言可谓深切矣齐王不能推而用之惜哉○集疏曰朱子曰梁惠王立于沼上曰贤者亦乐此乎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曰贤者亦有此乐乎见得对梁惠王之辞逊齐宣王之辞侈○尹氏名焞字彦明○齐宣王问曰人皆谓我毁明堂毁诸已乎赵氏曰明堂太山明堂周天子东巡守朝诸侯之处汉时遗址尚在人欲毁之者盖以天子不复巡守诸侯又不当居之也王问当毁之乎且止乎孟子对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则勿毁之矣夫音扶○明堂王者所居以出政令之所也能行王政则亦可以王矣何必毁哉王曰王政可得闻与对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诗云哿矣富人哀此茕独与平声孥音奴鳏姑顽反哿工可反茕音琼○岐周之旧国也九一者井田之制也方一里为一井其田九百亩中画井字界为九区一区之中为田百亩中百亩为公田外八百亩为私田八家各受私田百亩而同养公田是九分而税其一也世禄者先王之世仕者之子孙皆教之教之而成材则官之如不足用亦使之不失其禄盖其先世尝有功德于民故报之如此忠厚之至也关谓道路之关市谓都邑之市讥察也征税也关市之吏察异服异言之人而不征商贾之税也泽谓潴水梁谓鱼梁与民同利不设禁也孥妻子也恶恶止其身不及妻子也先王养民之政导其妻子使养其老而恤其幼不幸而有鳏寡孤独之人无父母妻子之养则尤宜怜恤故必以为先也诗小雅正月之篇哿可也茕困悴貎王曰善哉言乎曰王如善之则何为不行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货对曰昔者公刘好货诗云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橐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扬爰方启行故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也然后可以爰方启行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糇音侯橐音托戢诗作辑音集○王自以为好货故取民无制而不能行此王政公刘后稷之曾孙也诗大雅公刘之篇积露积也糇干粮也无底曰橐有底曰囊皆所以盛糇粮也戢安集也言思安集其人民以光大其国家也戚斧也扬钺也爰于也启行言往迁于豳也何有言不难也孟子言公刘之民富足如此是公刘好货而能推已之心以及民也今王好货亦能如此则其于王天下也何难之有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对曰昔者大王好色爱厥妃诗云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大音泰○王又言此者好色则心志蛊惑用度奢侈而不能行王政也大王公刘九世孙诗大雅绵之篇也古公大王之本号后乃追尊为大王也亶父大王名也来朝走马避狄人之难也率循也浒水涯也岐下岐山之下也姜女大王之妃也胥相也宇居也旷空也无怨旷者是大王好色而能推已之心以及民也○杨氏曰孟子与人君言皆所以扩充其善心而格其非心不止就事论事若使为人臣者论事毎如此岂不能尧舜其君乎愚谓此篇自首章至此大意皆同盖钟鼓苑囿游观之乐与夫好勇好货好色之心皆天理之所有而人情之所不能无者然天理人欲同行异情循理而公于天下者圣贤之所以尽其性也纵欲而私于一已者众人之所以灭其天也二者之间不能以髪而其是非得失之归相去逺矣故孟子因时君之问而剖析于几㣲之际皆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其法似疏而实密其事似易而实难学者以身体之则有以识其非曲学阿世之言而知所以克已复礼之端矣○集疏曰按朱子明堂说曰论明堂之制者非一窃意当有九室如井田之制东之中为青阳太庙东之南为青阳右个东之北为青阳左个南之中为明堂太庙南之东即东之南为明堂左个南之西即西之南为明堂右个西之中为緫章太庙西之南即南之西为緫章左个西之北即北之西为緫章右个北之中为𤣥堂太庙北之东即东之北为𤣥堂右个北之西即西之北为𤣥堂左个中是为太庙太室凡四方之太庙异方所其左个右个则青阳之左个乃𤣥堂之右个明堂之右个乃緫章之左个也緫章之右个乃𤣥堂之左个明堂之左个乃青阳之右个也但随其时之方位开门耳太庙太室则毎季十八日天子居焉古人制事多用井田遗意此恐然也或问说者谓明堂齐王僭礼之所信乎曰不然也汉书犹言泰山东北址古有明堂处则赵氏之说不诬矣问好色好货是委曲诱掖之意否曰却不是告以好色好货乃是告以公刘大王之事此两事看来却似易做时多少难又曰齐王之小勇正所以害夫达德故孟子请其无好此勇而大之非欲其反此小勇而大之也好货好色齐王专于私已而不思及民孟子欲其与民同之非欲因其邪心而利导之也问孟子答梁问利直扫除之告齐又却如此引导之何也曰此处亦自分义利特人不察耳又朱子与学者书曰近略整顿孟子说见得此老直是把得定但常放到极险处方与一斡转干转后便见天理人欲直是判然非有命世之才见道极分明不能如此然亦只此便是英气害事者便是才高无可依据处学者不可以不知也○孟子谓齐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于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则冻馁其妻子则如之何王曰弃之比必二反○托寄也比及也弃绝也曰士师不能治士则如之何王曰已之士师狱官也其属有乡士遂士之官士师皆当治之已罢去也曰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王顾左右而言他治去声○孟子将问此而先设上二事以发之及此而王不能答也其惮于自责耻于下问如此不足与有为可知矣○赵氏曰言君臣上下各勤其任无堕其职乃安其身○孟子见齐宣王曰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王无亲臣矣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也世臣累世勲旧之臣与国同休戚者也亲臣君所亲信之臣与君同休戚者也此言乔木世臣皆故国所宜有然所以为故国者则在此而不在彼也昨日所进用之人今日有亡去而不知者则无亲臣矣况世臣乎王曰吾何以识其不才而舎之舎上声○王意以为此亡去者皆不才之人我初不知而误用之故今不以其去为意耳因问何以先识其不才而舎之邪曰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将使卑逾尊疏逾戚可不慎与与平声○如不得已言谨之至也盖尊尊亲亲礼之常也然或尊者亲者未必贤则必进疏逺之贤而用之是使卑者逾尊疏者逾戚非礼之常故不可不谨也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去上声○左右近臣其言固未可信诸大夫之言宜可信矣然犹恐其蔽于私也至于国人则其论公矣然犹必察之者盖人有同俗而为众所恱者亦有特立而为俗所憎者故必自察之而亲见其贤否之实然后从而用舎之则于贤者知之深任之重而不才者不得以幸进矣所谓进贤如不得已者如此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此言非独以此进退人才至于用刑亦以此道盖所谓天命天讨皆非人君之所得私也如此然后可以为民父母传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齐宣王问曰汤放桀武王伐纣有诸孟子对曰于传有之传直恋反○放置也书云成汤放桀于南巢曰臣弑其君可乎桀纣天子汤武诸侯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贼害也残伤也害仁者凶暴淫虐灭绝天理故谓之贼害义者颠倒错乱伤败彛伦故谓之残一夫言众叛亲离不复以为君也书曰独夫纣盖四海归之则为天子天下叛之则为独夫所以深警齐王垂戒后世也○王勉曰斯言也惟在下者有汤武之仁而在上者有桀纣之暴则可不然是未免于篡弑之罪也○集疏曰朱子曰贼义是就一事上说贼仁是就心上说其实贼义便是贼仁但分而言之则如此又曰仁义皆是心之天理仁是根本贼仁则大伦大法亏灭了便是杀人底一般义就一节一事上言一事不合宜便伤义似手足上伤损一般所伤者小丹书怠胜敬者灭即贼仁之意欲胜义者凶即贼义之意贼仁便是将三纲五常天叙之典天秩之礼一齐壊了贼义只是于此一事更有他事在○王勉建阳人孟子见齐宣王曰为巨室则必使工师求大木工师得大木则王喜以为能胜其任也匠人斲而小之则王怒以为不胜其任矣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王曰姑舎女所学而从我则何如胜平声夫音扶舎上声女音汝下同○巨室大宫也工师匠人之长匠人众工人也姑且也言贤人所学者大而王欲小之也今有璞玉于此虽万镒必使玉人雕琢之至于治国家则曰姑舎女所学而从我则何以异于教玉人雕琢玉哉镒音溢○璞玉之在石中者镒二十两也玉人玉工也不敢自治而付之能者爱之甚也治国家则徇私欲而不任贤是爱国家不如爱玉也○范氏曰古之贤者常患人君不能行其所学而世之庸君亦常患贤者不能从其所好是以君臣相遇自古以为难孔孟终身而不遇盖以此耳○齐人伐燕胜之按史记燕王哙让国于其相子之而国大乱齐因伐之燕士卒不战城门不闭遂大胜燕宣王问曰或谓寡人勿取或谓寡人取之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五旬而举之人力不至于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乘去声下同○以伐燕为宣王事与史记诸书不同已见序说孟子对曰取之而燕民恱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恱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商纣之世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至武王十三年乃伐纣而有天下张子曰此事间不容髪一日之间天命未绝则是君臣当日命绝则为独夫然命之绝否何以知之人情而已诸侯不期而㑹者八百武王安得而止之哉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而已矣簟音丹食音嗣○簟竹器食饭也运转也言齐若更为暴虐则民将转而望救于他人矣○赵氏曰征伐之道当顺民心民心恱则天意得矣○集疏曰张子曰取之而燕民恱则取之取之而燕民不恱则勿取属文王武王而言者后人指成功而言之之辞也文王未尝有心取天下惟以纣不改为恨稍改则率天下而事之矣至武王时不道则已甚矣或问文武之事与齐之取燕若不同者而孟子引之何邪朱子曰张子详矣第深考之则于文武之心孟子之意其庶几乎问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曰此亦止为齐欲取燕故引之于文武之道非谓文王欲取商以商人不恱而止武王见商人恱而归已而遂往取之也如言仲尼不有天下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岂益伊尹周公仲尼皆有有天下之愿而以无天子荐之与天意未有所废而不得乎直是论其理如此耳凡此类皆须研究体味见得圣人之心脱落自在无丝毫惹绊处方见得义理之精㣲于日用中自然得力问伐燕之事孟子以为宣王史记荀子以为湣王而司马温公通鉴从孟子苏氏古史从史记荀子孰为得邪曰此则无他可考又曰温公平生不喜孟子及作通鉴却不取史记而独取孟子皆不可晓问孟子必不误曰想湣王后来做得不好门人为孟子讳故改为宣王尔温公通鉴中自移了十年据史记湣王十年伐燕今温公信孟子改为宣王遂硬移进前十年O齐人伐燕取之诸侯将谋救燕宣王曰诸侯多谋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孟子对曰臣闻七十里为政于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千里畏人指齐王也书曰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诛其君而吊其民若时雨降民大恱书曰徯我后后来其苏霓五稽反徯胡礼反O两引书皆商书仲虺之诰文也与今书文亦小异一征初征也天下信之信其志在救民不为暴也奚为后我言汤何为不先来征我之国也霓虹也云合则雨虹见则止变动也徯待也后君也苏复生也他国之民皆以汤为我君而待其来使已得苏息也此言汤之所以七十里而为政于天下也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为将拯已于水火之中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若杀其父兄系累其子弟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齐之强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累力追反O拯救也系累絷缚也重器宝器也畏忌也倍地并燕而増一倍之地也齐之取燕若能如汤之征葛则燕人恱之而齐可为政于天下矣今乃不行仁政而肆为残虐则无以慰燕民之望而服诸侯之心是以不免乎以千里而畏人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可及止也旄与耄同倪五稽反O反者还也旄老人也倪小儿也谓所虏略之老小也犹尚也及止及其未发而止之也O范氏曰孟子事齐梁之君论道德则必称尧舜论征伐则必称汤武盖治民不法尧舜则是为暴行师不法汤武则是为乱岂可谓吾君不能而舎所学以徇之哉O邹与鲁哄穆公问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诛之则不可胜诛不诛则疾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则可也哄胡弄反胜平声长上声下同O哄鬬声也穆公邹君也不可胜诛言人众不可尽诛也长上谓有司也民怨其上故疾视其死而不救也孟子对曰凶年饥岁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而君之仓廪实府库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残下也曽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夫民今而后得反之也君无尤焉几上声夫音扶O转饥饿辗转而死也充满也上谓君及有司也尤过也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君不仁而求富是以有司知重敛而不知恤民故君行仁政则有司皆爱其民而民亦爱之矣O范氏曰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有仓廪府库所以为民也丰年则敛之凶年则散之恤其饥寒救其疾苦是以民亲爱其上有危难则赴救之如子弟之卫父兄手足之捍头目也穆公不能反已犹欲归罪于民岂不误哉O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闲于齐楚事齐乎事楚乎闲去声O滕国名孟子对曰是谋非吾所能及也无已则有一焉凿斯池也筑斯城也与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则是可为也无已见前篇一谓一说也效犹致也国君死社稷故致死以守国至于民亦为之死守而不去则非有以深得其心者不能也O此章言有国者当守义而爱民不可侥幸而苟免O滕文公问曰齐人将筑薛吾甚恐如之何则可薛国名近滕齐取其地而城之故文公以其逼已而恐也孟子对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择而取之不得已也邠与豳同O邠地名言大王非以岐下为善择取而居之也详见下章苟为善后世子孙必有王者矣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也若夫成功则天也君如彼何哉强为善而已矣夫音扶强上声O创造统绪也言能为善则如大王虽失其地而其后世遂有天下乃天理也然君子造基业于前而垂统绪于后但能不失其正令后世可继续而行耳若夫成功则岂可必乎彼齐也君之力既无如之何则但强于为善使其可继而俟命于天耳○此章言人君但当竭力于其所当为不可徼幸于其所难必O集疏曰或问孟子以大王之事告滕何也曰李氏有言孟子数语文公以大王之事盖以其国小人弱不过能为善以待子孙其次则效死而已固不以汤文之事望之也然当时诸侯贤而有礼能笃信孟子之言而力行之未有能过之者惜其国小人弱非有汤文之德不能以兴起尔故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斯言得之矣又曰孟子言若夫成功则天也君如彼何哉强为善而已初无望报之心也苟为善后世子孙必有王者矣乃为大王避狄而言易大传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书曰作善降之百祥亦岂望报乎O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竭力以事大国则不得免焉如之何则可孟子对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属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去邠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从之者如归市属音烛O皮谓虎豹麋鹿之皮也币帛也属㑹集也土地本生物以养人今争地而杀人是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也邑作邑也归市人众而争先也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为也效死勿去又言或谓土地乃先人所受而世守之者非已所能专但当致死守之不可舎去此国君死社稷之常法传所谓国灭君死之正也正谓此也君请择于斯二者能如大王则避之不能则谨守常法盖迁国以图存者权也守正而俟死者义也审已量力择而处之可也O杨氏曰孟子之于文公始告之以效死而已礼之正也至其甚恐则以大王之事告之非得已也然无大王之德而去则民或不从而遂至于亡则又不若效死之为愈故又请择于斯二者又曰孟子所论自世俗观之则可谓无谋矣然理之可为者不过如此舎此则必为仪秦之为矣凡事求可功求成取必于智谋之末而不循天理之正者非圣贤之道也O集疏曰程子曰众人必当就礼法自大贤以上则看他如何不可拘也且守社稷者国君之职大王则委而去之守宗庙者天子之职尧舜则以天下与人如三圣贤无害他人则不可朱子曰程子之言至矣其曰大贤以上不可以礼法拘者权而得中是亦礼法而已矣但常人未至于此则不可轻效圣贤所为宁不尽乎礼法之变而不可失其常也问集注义字当改作经字曰思之诚是义便近权或可如此或可如彼皆义也经则一定而不易须著用经字问孟子答滕文公问滕小国也以下三段皆是无可奈何只得勉之为善之辞想见滕国至弱都主张不起曰只得如此只是吾得正而毙焉之意盖滕必亡无可疑况王政不是一日行得底他又界在齐楚之间二国视之犹太山之压鸡𡖉耳若教他粗成次第此二国亦必不见容汤与文王之兴皆在空阙之地无人来觑他故日渐盛大若滕则实是难保也O鲁平公将出嬖人臧仓者请曰他日君出则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舆已驾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请公曰将见孟子曰何哉君所为轻身以先于匹夫者以为贤乎礼义由贤者出而孟子之后丧逾前丧君无见焉公曰诺乘去声O乘舆君车也驾驾马也孟子前丧父后丧母逾过也言其厚母薄父也诺应辞也乐正子入见曰君奚为不见孟轲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后丧逾前丧是以不往见也曰何哉君所谓逾者前以士后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后以五鼎与曰否谓棺椁衣衾之美也曰非所谓逾也贫富不同也入见之见音现与平声O乐正子孟子弟子也仕于鲁三鼎士祭礼五鼎大夫祭礼乐正子见孟子曰克告于君君为来见也嬖人有臧仓者沮君君是以不果来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为去声沮慈吕反尼女乙反焉于虔反O克乐正子名沮尼皆止之之意也言人之行必有人使之者其止必有人尼之者然其所以行所以止则固有天命而非此人所能使亦非此人所能尼也然则我之不遇岂臧仓之所能为哉O此章言圣贤之出处关时运之盛衰乃天命之所为非人力之可及O集疏曰朱子曰鲁平公极是个衰弱底人不知孟子要去见他是如何孟子平生大机㑹只可惜齐宣王一节这个不相遇其他也应是无可成之理















  孟子集疏卷二
<经部,四书类,孟子集疏>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疏卷三     宋 蔡模 撰
  公孙丑章句上凡九章
  公孙丑问曰夫子当路于齐管仲晏子之功可复许乎复扶又反○公孙丑孟子弟子齐人也当路居要地也管仲齐大夫名夷吾相桓公霸诸侯许犹期也孟子未尝得政丑盖设辞以问也孟子曰子诚齐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齐人但知其国有二子而已不复知有圣贤之事或问乎曽西曰吾子与子路孰贤曽西蹴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曰然则吾子与管仲孰贤曽西艴然不悦曰尔何曽比予于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专也行乎国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尔何曽比予于是蹴子六反艴音拂又音勃曽并音増O孟子引曽西与或人问答如此曽西曽子之孙蹴不安貌先子曽子也艴怒色也曽之言则也烈犹光也桓公独任管仲四十馀年是专且久也管仲不知王道而行霸术故言功烈之卑也O杨氏曰孔子言子路之才曰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使其见于施为如是而已其于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固有所不逮也然则曽西推尊子路如此而羞比管仲者何哉譬之御者子路则范我驰驱而不获者也管仲之功诡遇而获禽耳曽西仲尼之徒也故不道管仲之事曰管仲曽西之所不为也而子为我愿之乎子为之为去声O曰孟子言也愿望也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显管仲晏子犹不足为与与平声O显显名也曰以齐王由反手也王去声由犹通O反手言易也曰若是则弟子之惑滋甚且以文王之德百年而后崩犹未洽于天下武王周公继之然后大行今言王若易然则文王不足法与易去声下同与平声O滋益也文王九十七而崩言百年举成数也文王三分天下才有其二武王克商乃有天下周公相成王制礼作乐然后教化大行曰文王何可当也由汤至于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天下归殷久矣久则难变也武丁朝诸侯有天下犹运之掌也纣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皆贤人也相与辅相之故久而后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是以难也朝音潮鬲音隔又音历辅相之相去声犹方之犹与由通O当犹敌也商自成汤至于武丁中间太甲太戊祖乙盘庚皆贤圣之君作起也自武丁至纣凡七世故家旧臣之家也齐人有言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今时则易然也镃音兹O镃基田器也时谓耕种之时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过千里者也而齐有其地矣鸡鸣狗吠相闻而达乎四境而齐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辟与辟同O此言其势之易也三代盛时王畿不过千里今齐已有之异于文王之百里又鸡犬之声相闻自国都以至于四境言民居稠密也且王者之不作未有疏于此时者也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时者也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此言其时之易也自文武至此七百馀年异于商之贤圣继作民苦虐政之甚异于纣之犹有善政易为饮食言饥渴之甚不待甘美也孔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邮音尤○置驿也邮驲也所以传命也孟子引孔子之言如此当今之时万乘之国行仁政民之悦之犹解倒悬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时为然乘去声O倒悬喻困苦也所施之事半于古人而功倍于古人由时势易而德行速也○公孙丑问曰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霸王不异矣如此则动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动心相去声O此承上章又设问孟子若得位而行道则虽由此而成霸王之业亦不足怪任大责重如此亦有所恐惧疑惑而动其心乎四十强仕君子道明德立之时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动心之谓曰若是则夫子过孟贲逺矣曰是不难告子先我不动心贲音奔O孟贲勇士告子名不害孟贲血气之勇丑盖借之以赞孟子不动心之难孟子言告子未为知道乃能先我不动心则此亦未足为难也O集疏曰朱子曰公孙丑问孟子不动心否乎非谓孟子以卿相富贵动其心谓霸王事大恐孟子担当不起有所疑惧而动其心也此章当从程子能无畏难而动其心乎之说则一章之指首尾贯通矣丑非疑孟子以得位为乐而动其心故孟子所答之意亦不为此孟子是义精理明天下之物不足以动其心不是把捉得定告子不动心是硬把定又曰告子之不动心是粗法或强制而能不动或临大事而能不动亦未可知非若孟子酬酢万变而不动也曰不动心有道乎曰有程子曰心有主则能不动矣北宫黝之养勇也不肤挠不目逃思以一毫挫于人若挞之于市朝不受于褐寛博亦不受于万乘之君视刺万乘之君若刺褐夫无严诸侯恶声至必反之黝伊纣反挠奴效反朝音潮乘去声O北宫姓黝名肤挠肌肤被刺而挠屈也目逃目被刺而转睛逃避也挫犹辱也褐毛布寛博寛大之衣贱者之服也不受者不受其挫也刺杀也严畏惮也言无可畏惮之诸侯也黝盖刺客之流以必胜为主而不动心者也孟施舎之所养勇也曰视不胜犹胜也量敌而后进虑胜而后㑹是畏三军者也舎岂能为必胜哉能无惧而已矣舎去声下同O孟姓施发语声舎名也㑹合战也舎自言其战虽不胜亦无所惧若量敌虑胜而后进战则是无勇而畏三军矣舎盖力战之士以无惧为主而不动心者也O集疏曰问量敌虑胜似有惧也乃曰能无惧如何曰量敌虑胜是畏三军者此孟施舎讥别人自云我则能无惧而已孟施舎似曽子北宫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贤然而孟施舎守约也夫音扶O黝务敌人舎专守已子夏笃信圣人曽子反求诸已故二子之与曽子子夏虽非等伦然论其气象则各有所似贤犹胜也约要也言论二子之勇则未知谁胜论其所守则舎比于黝为得其要也O集疏曰问如何是孟施舎守约处曰北宫黝便胜人孟施舎却只是能无惧而已矣如曰视不胜犹胜也此是孟施舎自言其勇如此答吕伯恭曰孟子言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胜但孟施舎所守得其要也盖不论其勇之孰胜但论其守之孰约且二子之似曽子子夏直以其守气养勇之分量浅深为有所似耳岂以其德哉昔者曽子谓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寛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好去声惴之瑞反O此言曽子之勇也子襄曽子弟子也夫子孔子也缩直也檀弓曰古者冠缩缝今也衡缝又曰棺束缩二衡三惴恐惧之也往往而敌之也孟施舎之守气又不如曽子之守约也言孟施舎虽似曽子然其所守乃一身之气又不如曽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孟子之不动心其原盖出于此下文详之O集疏曰朱子曰缩直也下文直养之说盖本于此乃一章大指所系不可失也守约只是所守之约言北宫黝之守气不如孟施舎守气之约孟施舎之守气又不如曽子之守约也孟施舎就气上做工夫曽子就理上做工夫又曰北宫黝孟施舎是不畏死而不动心告子是不认义理而不动心曽子是自反而缩而不动心此一段为被公孙丑转换问所以答得亦周匝曰敢问夫子之不动心与告子之不动心可得闻与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闻与之与平声夫志之夫音扶O此一节公孙丑之问孟子诵告子之言又断以已意而告之也告子谓于言有所不达则当舎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于心于心有所不安则当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于气此所以固守其心而不动之速也孟子既诵其言而断之曰彼谓不得于心而勿求诸气者急于本而缓其末犹之可也谓不得于言而不求诸心则既失于外而遂遗其内其不可也必矣然凡曰可者亦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耳若论其极则志固心之所之而为气之将帅然气亦人之所以充满于身而为志之卒徒者也故志固为至极而气即次之人固当敬守其志然亦不可不致养其气盖其内外本末交相培养此则孟子之心所以未尝必其不动而自然不动之大略也O集疏曰朱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是心与言不相干也不得于心勿求于气是心与气不相贯也孟子引告子之言以告丑也告子之意以为言语之失当直求之于言而不足以动吾心念虑之失当直求之于心而不必更求之于气盖其天资刚劲有过人者力能坚忍固执以守其一偏之见所以学虽不正而能先孟子不动心也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孟子既引告子之言而论其得失如此夫心之不正未必皆气使之故勿求于气未为甚失至言之不当未有不出于心者而曰勿求于心则有所不可矣程子曰人必有仁义之心然后有仁义之气睟然达于外所以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又曰告子不得于言勿求于心盖不知义在内皆此意也然以下文观之气亦能反动其心则勿求于气之说未为尽善但心动气之时多气动心之时少故孟子取其彼善于此而已凡曰可者皆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词也至于言则虽发乎口而实出于心内有蔽陷离穷之病则外有诐淫邪遁之失不得于言而求诸心则其察理日益精矣孟子所以知言养气以为不动心之本者用此道也而告子反之是徒见其言之发于外而不知其出于中亦义外之见也其害理深矣故孟子断然以为不可于此可见告子之不动心所以异于孟子而亦岂终不动者哉问志至焉气次焉曰只是一个缓急底意思志虽为至然气亦次之盖为告子将气说得太低了故说此论志是最𦂳要气亦不可缓持其志无暴其气是两边做工夫志即是心之所向而今欲做一件事这便是志持其志便是养心不是持志外别有个养心间志与气如何分别曰且以喜怒言之有一件事这里便合当审处是当喜是当怒若当喜也须喜当怒也须怒这便是持其志若喜得过分一向喜怒得过分一向怒则气便粗暴了便是暴其气既曰志至焉气次焉又曰持其志无暴其气者何也曰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夫音扶O公孙丑见孟子言志至而气次故问如此则专持其志可矣又言无暴其气何也壹专一也蹶颠踬也趋走也孟子言志之所向专一则气固从之然气之所在专一则志亦反为之动如人颠踬趋走则气专在是而反动其心焉所以既持其志而又必无暴其气也程子曰志动气者什九气动志者什一O集疏曰朱子曰志至气次只是先后志至此气亦随之公孙丑疑只就志理㑹理㑹得志气自随之不必更问气也故又问曰持其志无暴其气何也孟子下文专说气去蹶趋之气亦能动心问志专一则动气气专一则动志曰程子有言若志专在于邪僻岂不动气气专在于喜怒岂不动志当依此说又曰持其志无暴其气内外交相养盖既要持志又须无暴其气二者工夫不可偏废以气壹则动志志壹则动气观之则见交相为养之理矣又曰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他本不曽动只是忽然一跌气一暴则其心便动了敢问夫子恶乎长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恶平声O公孙丑复问孟子之不动心所以异于告子如此者有何所长而能然而孟子又详告之以其故也知言者尽心知性于凡天下之言无不有以究极其理而识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浩然盛大流行之貌气即所谓体之充者本自浩然失养故馁惟孟子为善养之以复其初也盖惟知言则有以明夫道义而于天下之事无所疑养气则有以配夫道义而于天下之事无所惧此其所以当大任而不动心也告子之学与此正相反其不动心殆亦冥然无觉悍然不顾而已尔O集疏曰公孙丑既知告子之失而未知孟子之所以得敢问焉而孟子告之我知言者能识群言之是非也知言便是穷理不先穷理见得是非如何养得气又曰向来以告子不得于言谓是自已之言非他人之言然与知言之义不同此是告子闻他人之言不得其义理又如读古人之书有不得其言之义皆以为无害但心不动足矣不知言便不知义所以外义也模按不得于言集注与语录不同岂后说未及修改邪敢问何谓浩然之气曰难言也孟子先言知言而丑先问气者承上文方论志气而言也难言者盖其心所独得而无形声之验有未易以言语形容者故程子曰观此一言则孟子之实有是气可知矣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至大初无限量至刚不可屈挠盖天地之正气而人得以生者其体段本如是也惟其自反而缩则得其所养而又无所作为以害之则其本体不亏而充塞无间矣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浩然之气乃吾气也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一为私意所蔽则欿然而馁知其小也谢氏曰浩然之气须于心得其正时识取又曰浩然是无亏欠时O集疏曰孟子先言知言后说养气而公孙丑先问气者向来只为他承上文方论志气而言也今看来不然乃是丑㑹问留得知言在后盖知言是后面合尖末梢头处合当留在后面问如大学修身正心只合杀在致知在格物一句问浩然之气是人所受于天地之正气否曰然问与血气如何曰只是一气义理附于其中则为浩然之气若不由义理而发则只为血气然人所禀气亦自不同有禀得盛者则为人强壮随分亦有力作使之做事亦随分做得出若禀得衰者则委靡巽懦都不解有所力作唯是养成浩然之气则却与天地为一更无限量问程子于至大至刚以直㸃句集注却于刚字下㸃句何也曰直字断句则养字全无骨肋只是自反而缩是以直养而无害也至大至刚气之本也以直养而无害是用功处塞乎天地之间乃其效也又曰浩然之气有刚果意思如长江大河浩浩然而来也富贵贫贱威武不能移屈又云天地之气虽至坚如金石无所不透故人之气亦然盖其本相如此又云气只是一个气但从义理中出来者即浩然之气从血肉身中出来者为血气之气耳问他书不说养气只孟子言之何故曰这源流便从心广体胖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处来浩然之气不须多言这只是个有气魄无气魄而已人若有气魄方做得事成于世间祸福得丧利害方敌得去不被他恐动若无气魄便做人衰飒慑怯于世间祸福得丧利害易得恐动看来这道理须是刚硬立得脚住方能有所成只观孔子晚年方得个曽子曽子得子思子思得孟子看来诸圣贤都是如此刚果决烈方能传道若慈善柔弱终不济事如曽子之为人语孟中诸语可见子思亦是如此如云摽使者出诸大门之外又云以德则子事我者也奚可以与我友孟子亦是如此所以皆做得成学圣人之道者须是有胆志决裂勇猛于世间祸福利害得丧不足以动其心方能立得脚也若不如此都靠不得况当世衰道微之时尤用硬著春梁无所屈挠方得然其工夫只在自反常仰不愧天俯不怍人则自然如此不待他求也又云如今人多将颜子做个柔善弱人看殊不知颜子乃是大勇只是他刚果得来细密不发露如个有大气力底人都不使出只是无人抵得他孟子则攘臂扼腕尽发于外论其气象则孟子粗似颜子颜子较小如孔子孔子则浑然无迹颜子微有迹孟子其迹尽见然学者则须自粗以入细须先刚硬有所卓立然后渐渐加功如颜子孔子也又云浩然之气塞天地只是气魄大如所谓气盖世又云人须是有盖世之气方得又云如古人临之以死生祸福而不变敢去骂贼敢去殉国也是他养得这气大云闽人李复字履中及识横渠先生绍圣间为西边使者博记能文今信州有潏水集者即其文也其间有论孟子养气谓动必由理故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无忧无惧其气岂不充乎舎是则明有人非幽有鬼责自慊于中气为之丧矣此语虽疏然却得其大㫖近世诸儒之论多似过髙而失之甚者流于老庄而不知不若此说之为得也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馁奴罪反O配者合而有助之意义者人心之裁制道者天理之自然馁饥乏而气不充体也言人能养成此气则其气合乎道义而为之助使其行之勇决无所疑惮若无此气则其一时所为虽未必不出于道义然其体有所不充则亦不免于疑惧而不足以有为矣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我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慊口簟反又口劫反O集义犹言积善盖欲事事皆合于义也袭掩取也如齐侯袭莒之袭言气虽可以配乎道义而其养之之始乃由事皆合义自反常直是以无所愧怍而此气自然发生于中非由只行一事偶合于义便可掩袭于外而得之也慊快也足也言所行一有不合于义而自反不直则不足于心而其体有所不充矣然则义岂在外哉告子不知此理乃曰仁内义外而不复以义为事则必不能集义以生浩然之气矣上文不得于言勿求于心即外义之意详见告子上篇O集疏曰两句其为气也前是说气之体段如此后是说这气可将如此用问集注谓合而有助之意如何曰若无气以配之则道义无助又云有一様人非不知道理但为气怯便衬贴义理不起因举李先生曰配是衬贴起来衬贴字说得配字亲切盖不是两物但道义得此浩然之气衬贴起方有力量若无是则馁矣孟子许多论气处只在集义所生一句上又云集义只是无事不求个是而已又云集义只是件件事要合宜自然积得多问集义如是讲究书册中道理也要得见安穏否曰此又是穷理不是集义集义是行底工夫只是事事都要合义穷理则在知言之前穷理是做知言工夫能穷理然后能知言问集义义袭之说曰资禀粹明者自然而行无非是义如舜由仁义行是也其他须是见得有义有不义义便去行不义便不去行集义云者谓今日行一义明日又行一义积累既多自觉胸中慊足无不满之意则浩然之气自然而生义袭者如用兵之袭有掩夺之意谓掩其不备而袭之如才做一件好事自以为义便将来作用长多少精神遂谓浩然之气可攫拏而来此谓义袭而取之然无生底道理只是些客气耳不久则消问集注云即外义之意盖告子外之而不求非欲求之于外也曰告子直是将义屏除去只就心上理㑹因举陆子静云读书讲求义理正是告子义外工夫某以为不然如子静不读书不求义理只静坐澄心却是告子外义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是养气中一节目不要等待不要催促程子曰勿忘勿助长之间正当处也当处二字并去声此等语更宜玩味又云孟子只是就养气上说程子说得又髙须是看孟子又看程子说便见得孟子只说勿忘勿助长程子之言于其中自有个自然底气象必有事焉只消此一句这事都了下面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恰是剰语却被这三句撑拄夹持得不活转不自在只是必有事焉一句这事都了只是才唤醒这事物更在这里㸃著便动只此便是天命流行处便是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便是仁义之心便是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谢氏所谓活泼泼地只是这些子更不待想像寻求分明在这里触著便应又问此气是当初禀得天地底来便自浩然是后来集义方生曰本自浩然被人自少时壊了今当集义方能生曰有人不因集义合下来便恁地刚勇如何曰此只是粗气便是北宫黝孟施舎之勇底亦终有馁时此章须从头节节看来看去首尾贯通见得活方是不可只略猎涉说得去便了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无若宋人然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舎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长上声揠乌八反舎上声○必有事焉而勿正赵氏程子以七字为句近世或并下文心字读之者亦通必有事焉有所事也如有事于颛臾之有事正预期也春秋传曰战不正胜是也如作正心义亦同此与大学之所谓正心者语意自不同也此言养气者必以集义为事而勿预期其效其或未充则但当勿忘其所有事而不可作为以助其长乃集义养气之节度也闵忧也揠拔也芒芒无知之貌其人家人也病疲倦也舍之而不耘者忘其所有事揠而助之长者正之不得而妄有作为者也然不耘则失养而已揠则反以害之无是二者则气得其养而无所害矣如告子不能集义而欲强制其心则必不能免于正助之病其于所谓浩然者盖不惟不善养而又反害之矣何谓知言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诐彼寄反复扶又反○此公孙丑复问而孟子答之也诐偏陂也淫放荡也邪邪僻也遁逃避也四者相因言之病也蔽遮隔也陷沈溺也离叛去也穷困屈也四者亦相因则心之失也人之有言皆出于心其心明乎正理而无蔽然后其言平正通达而无病苟为不然则必有是四者之病矣即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又知其害于政事之决然而不可易者如此非心通于道而无疑于天下之理其孰能之彼告子者不得于言而不肯求之于心至为义外之说则自不免于四者之病其何以知天下之言而无所疑哉程子曰心通乎道然后能辨是非如持权衡以较轻重孟子所谓知言是也又曰孟子知言正如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若犹未免杂于堂下众人之中则不能辨决矣○集疏曰诐辞知其所蔽诐是偏陂只是见得一边此理本平正他只说一边那一边看不见便是为物蔽了字凡从皮皆是一边意如跛是脚一长一短坡是山一边斜又云淫辞知其所陷陷是身溺在那里如陷溺于水只见水而不见岸了又云邪辞是陷后一向邪僻离叛将去遁辞是既离后走脚底话如杨氏本自不拔一毛而利天下却说天下非一毛之所利夷子本说爱无差等却说施由亲始佛氏本无父母却说父母经皆是遁辞问孟子知言处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先政而后事辟杨墨处说作于其心害于其事先事而后政是如何曰先事而后政是自微而至著先政而后事是自大纲而至节目又云程子所谓人在堂上者只是言见识髙似他方能辨他是非得失若见识与他一般如何解辨得或问孟子之不动心何也曰尽心知性无所疑惑动皆合义无所畏怯虽当盛位行大道亦沛然行其所无事而已何动心之有易所谓不疑其所行者盖如此而孔子之不惑亦其事也孟施舎之于曽子北宫黝之于子夏奈何曰二人勇力之士耳孟子特以其气象之所似而明之非以其道为同乎二子也程子之言得之矣曰孟子既以孟施舎为守约矣又曰舎之守气不如曽子之守约何也曰守约云者言其所守之得其要耳非以约为一物而可守也盖黝舎皆守气以养勇然以黝比舎则舎之守为得其要至以舎而比于曽子则曽子之守尤为得其要也持其志无暴其气之为交养何也曰持其志所以直其内也无暴其气所以防于外也两者各致其功而无所偏废焉则志正而气自完气完而志益正其于存养之功且将无一息之不存矣曰程子所谓志动气者什九气动志者什一何也曰此言其多少之分也而孟子所以犹有取于勿求于气之云者而不尽善之于此亦可见矣知言养气之说如何曰孟子之不动心知言以开其前故无所疑养气以培其后故无所慑如智勇之将胜败之形得失之算已判然于胸中而熊虎貔貅百万之众又皆望其旌麾听其金鼓为之赴汤蹈火有死无二是以千里转战所向无前其视告子之不动心正犹勇夫悍卒初无制胜料敌之谋又如蚍蜉蚁子之援徒恃其勇而挺身以赴敌也其不为人所擒者特幸而已夫告子之学他虽无所考然以孟子此章之言反复求之则亦有晓然可见而无疑者盖其先引告子之言以张本于前后言已之所长以著明于后今以其同者而比之则告子所不得之言即孟子所知之言告子所勿求之气即孟子所养之气也以其异者而反之则凡告子之所以失即孟子之所以得孟子之所以得即告子之所以失也是其彼此之相形前后之相应固有不待安排而不可移易者赵氏以至大至刚以直为句而程子从之子之不从何也曰程子之前固有以至大至刚四字为句者矣则此读疑有所自来不独出于俗师也今以直字属之上句则与刚字语意重复徒为赘剰而无他发明若以直字属之下句则与上文自反而缩之意首尾相应脉络贯通矣曰何以言气之配义与道也曰道体也义用也二者皆理也形而上者也气也者器也形而下者也以本体言之则有是理然后有是气而理之所以行又必因气以为质也以人言之则必明道集义然后能生浩然之气而义与道也又因是气而后得以行焉盖三者虽有上下体用之殊然其浑合而无间也乃如此苟为不知所以养焉而有以害之则理自理气自气其浩然而充者且为慊然之馁矣或略知道气之为贵而欲恃之以有为亦且散漫萧索而不能以自振矣曰气之所以配乎道义者也而又曰集义所生何邪曰是则程子金器土山之喻至矣而吾所谓有理然后有气故必明道集义然后能生浩然之气者亦详且明矣曰孟子深辟义外之说矣而其言曰集义又似有取乎彼而集之于此者何也曰义者心之所以制事而合宜之谓也事物之来无不以是裁之而必合其宜是则所谓集义者也岂曰取于彼而集于此哉曰有事勿正勿忘勿助何谓也曰必有事焉言必当有所事乎此也如有事于颛臾有事于上帝之类是也勿正者言不可预期其效也春秋传曰师出不正反战不正胜言不可期必也心勿忘者言不可忘其所有事也勿助长者不可强其所未充也大抵今人之学或似预为之期而不为其事其或能有所为者则亦必期其功期而不至则或以为无益而忘之或不胜其欲速而助之此众人之通患也故孟子言养气者惟当集义以为事而不可期于袭取之功不可以集义为无益而忘之又不可以气未充而助之也然则助长之害甚于舎之何也曰舎之之害特不察乎义之所在无以慊足其心而已助之长则知其不慊而又作伪以张之也较是二者其为罪之轻重可见矣曰上文兼言志气而以持志为主此乃专言养气而不及持志何邪曰养气以集义为功而集义以居敬为本此言集义则固非持志不能矣程子曰志为之主乃能生浩然之气至于浩气已成则又何者为志气之别正谓此也曰张吕四辞之别如何曰诐而不安则必为淫辞以张其说淫而过实则必有邪说以离于道邪必有穷故必为遁辞以自解免凡曰异端无不具此故程子以为杨墨兼有而张子亦以释氏为然不必指一人以主一事也黄氏云孟子尝言养心矣又尝言养其性矣性即理也心具此理者也有以养之则人欲不能为天理之害操存寡欲养之之方也而有所谓养气者何哉阴阳五行气也所以然者理也精粗本一源显微本无间也阳一嘘而万物生阴一吸而万物成寒暑之往来风雷之鼔舞无非是气之用也负阴抱阳以生则吾之气固与天地相为流通矣是则所谓浩然而至大至刚者也有以养之则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尧舜之事业孔孟之道德孰非是气之所为乎苟失其养则委靡巽懦卑陋凡猥锥刀之得则跃跃以喜毫末之失则戚戚以悲闻公卿大人之名则侧肩帖耳若不可及语贤人君子之道则望洋向若恍然以惊为媚灶□墦间为妾妇此岂气之本然哉养不养之间君子小人之所由分也孟子发明养气之论有功于后世大矣然其所以养气者必先于集义所以集义者必先于知言惟知言则是非邪正晓然于胸中动容周旋无适而不合于义夫是以仰不愧俯不怍有以全乎浩然刚大之体矣养性也养心也养气也盖一理而已然养气之论何独至孟子而后发邪夫子固尝言之矣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此养气之论所自来也屈子曰寜昻昻若千里之驹乎将泛泛若水中之凫与波上下偷以全吾躯乎学者其谨择之蔡氏云知言是知事知则善恶正邪皆当知之此之所知独诐淫邪遁之辞何也盖孟子之时杨墨之言盈天下正人心息邪说莫此为急故曰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此其意也宰我子贡善为说辞冉牛闵子颜渊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于辞命则不能也然则夫子既圣矣乎行去声○此一节林氏以为皆公孙丑之问是也说辞言语也德行得于心而见于行事者也三子善言德行者身有之故言之亲切而有味也公孙丑言数子各有所长而孔子兼之然犹自谓不能于辞命今孟子乃自谓我能知言又善养气则是兼言语德行而有之然则岂不既圣矣乎此夫子指孟子也○程子曰孔子自谓不能于辞命者欲使学者务本而已曰恶是何言也昔者子贡问于孔子曰夫子圣矣乎孔子曰圣则吾不能我学不厌而教不倦也子贡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圣矣夫圣孔子不居是何言也恶平声夫圣之夫音扶○恶惊叹辞也昔者以下孟子不敢当丑之言而引孔子子贡问答之辞以告之也此夫子指孔子也学不厌者智之所以自明教不倦者仁之所以及物再言是何言也以深拒之昔者窃闻之子夏子游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冉牛闵子颜渊则具体而微敢问所安此一节林氏亦以为皆公孙丑之问是也一体犹一肢也具体而微谓有其全体但未广大耳安处也公孙丑复问孟子既不敢比孔子则于此数子欲何所处也曰姑舎是舎上声○孟子言且置是者不欲以数子所至者自处也曰伯夷伊尹何如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伊尹也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皆古圣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愿则学孔子也治去声○伯夷孤竹君之长子兄弟逊国避纣隠居闻文王之德而归之及武王伐纣去而饿死伊尹有莘之处士汤聘而用之使之就桀桀不能用复归于汤如是者五乃相汤而伐桀也三圣人事详见此篇之末及万章下篇伯夷伊尹于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孔子也班齐等之貌公孙丑问而孟子答之以不同也曰然则有同与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有天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是则同与平声朝音潮○有言有同也以百里而王天下德之盛也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为心之正也圣人之所以为圣人其根本节目之大者惟在于此于此不同则亦不足以为圣人矣曰敢问其所以异曰宰我子贡有若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污音蛙好去声○污下也三子智足以知夫子之道假使污下必不阿私所好而空誉之明其言之可信也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逺矣程子曰语圣则不异事功则有异夫子贤于尧舜语事功也盖尧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万世尧舜之道非得孔子则后世亦何所据哉子贡曰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也言大凡见人之礼则可以知其政闻人之乐则可以知其德是以我从百世之后差等百世之王无有能遁其情者而见其皆莫若夫子之盛也有若曰岂惟民哉麒麟之于走兽凤凰之于飞鸟泰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类也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出于其类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垤大结反潦音老○麒麟毛虫之长凤凰羽虫之长垤蚁封也行潦道上无源之水也出高出也拔特起也萃聚也言自古圣人固皆异于众人然未有如孔子之尤盛者也程子曰孟子此章扩前圣所未发学者所宜潜心而玩索也○集疏曰程叔子曰三子之论圣人皆非善称圣人者如颜子便不如此道但言仰之弥髙钻之弥坚而已后来惟曽子善形容圣人气象曰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又乡党一篇形容得动容注措甚好使学者宛如见圣人旧读夫子既圣以下方为公孙丑之问今以宰我以下皆为问辞何也朱子曰此林氏说也昔者窃闻以下至具体而微亦然若以旧说读之则于上文皆有所不属矣曰六子不同何也曰圣人之道大而能博门弟子不能遍观而尽识也故学焉而各得其性之所近如游夏得其文学子张得其威仪皆一体也惟冉牛闵子颜渊气质不偏理义完具故其黙而识之不言而信者独能具有圣人之全体但犹役于思勉滞于形迹未若圣人之大而化之无复限量之可言故以为具体而微耳曰伯夷伊尹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为何以言之曰以其逊国而逃谏伐而饿非其道义一介不以取与于人观之则可见矣又曰孟子说知言养气止是到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住公孙丑疑孟子说得知言养气𫻪担当得大故引我于辞命则不能以诘孟子孟子叹以恶是何言也丑又问子夏子游子张皆得圣人一体丑意欲以孟子比圣人故孟子推尊圣人以为已不敢当遂云姑舎是问伯夷伊尹孔子是则同处曰有百里之地则足以有天下然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则有所不为此是甚么样气象大段是极至处了虽使可以得天下定不肯将一毫之私来壊了这全体古之圣人其大根脚同处皆在此又曰根本节目不容不同得百里之地而朝诸侯有天下此是甚次第人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为直是守得定也又云污是污下不平处当属上文读或当时方言未可知也模按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是则同此见孟子心通乎圣而群圣人之心所以不约而同者惟在于此故集注以为根本节目之大者学者读此便当戒惧谨独定守此心虽小小利害亦不可放过又按三子之赞夫子宰我以事功言子贡以礼乐言有若以出类拔萃言子贡之言体用该举尤为详尽更以宫墙日月犹天不可阶升之喻参玩之益知夫子之所以为盛旷古今所未有而子贡之所以为善言圣人也○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力谓土地甲兵之力假仁者本无是心而借其事以为功者也霸若齐桓晋文是也以德行仁则自吾之得于心者推之无适而非仁也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赡足也诗大雅文王有声之篇王霸之心诚伪不同故人所以应之者其不同亦如此○邹氏曰以力服人者有意于服人而人不敢不服以德服人者无意于服人而人不能不服从古以来论王霸者多矣未有若此章之深切而著明也○集疏曰或问王霸之别曰以力假仁者不知仁之在已而假之也以德行仁则仁在我而惟所行矣以执辕涛涂侵曹伐卫之事而视夫东征西怨虞芮质成者则人心之服与不服可见若七十子之从孔子至于流离饥饿而不去此又非有名位势力以驱之也孟子真可谓长于譬喻也问以德行仁何也曰所谓德者非止谓有救民之诚心这德字又说得来阔是自已身上事都做得是无一不备了所以行出去便是仁又曰行仁便自仁中行出皆仁之德若假仁便是恃其甲兵之强财赋之多足以欺人是假仁之名以欺其众非有仁之实也又云王不待大言不待大国而可以王如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霸者则须有如是资力方可以服人问霸字之义曰霸即伯也汉书引哉生魄作哉生霜古者霸伯魄三字通用○邹氏名浩字志完○孟子曰仁则荣不仁则辱今恶辱而居不仁是犹恶湿而居下也恶去声下同○好荣恶辱人之常情然徒恶之而不去其得之之道不能免也如恶之莫如贵德而尊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国家闲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矣闲音闲○此因其恶辱之情而进之以强仁之事也贵德犹尚德也士则指其人而言之贤有德者使之在位则足以正君而善俗能有才者使之在职则足以修政而立事国家闲暇可以有为之时也详味及字则惟日不足之意可见矣诗云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戸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彻直列反土音杜绸音稠缪武彪反○诗豳风鸱鸮之篇周公之所作也迨及也彻取也桑土桑根之皮也绸缪纒绵补葺也牖戸巢之通气出入处也予鸟自谓也言我之备患详密如此今此在下之人或敢有侮予者乎周公以鸟之为巢如此比君之为国亦当思患而预防之孔子读而赞之以为知道也今国家闲暇及是时般乐怠敖是自求祸也般音盘乐音洛敖音傲○言其纵欲偷安亦惟日不足也祸福无不自已求之者结上文之意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孽鱼列反○诗大雅文王之篇永长也言犹念也配合也命天命也此言福之自已求者太甲商书篇名孽祸也违避也活生也书作逭逭犹缓也此言祸之自己求者○集疏曰或问国家闲暇及是时明其政刑何也曰国家闲暇人心无事日力有馀可以从容审谛而有所为之时也然人情安肆则亦易以怠惰是以因循苟且常失其可为之时以至于蛊弊积而祸败生则仓惶迫遽虽欲为之而有所不及矣故恶夫不仁之辱者必及此可为之时而为之则可以无因循之失而有积累之功顾乃不然而欲及此之时肆其荒乐惟恐日之不足其甚者虽明知祸患之来近在朝夕而不暇顾也若髙纬杨广之流是矣其国有不亡哉曰夫子引鸱鸮之诗而叹其知道何也曰孔子诵周公之诗而有感于其言也然圣人之所谓知道者如此而近世陋儒乃有谓释氏之徒知道而不可以治世者异乎孔子之言矣夫知道矣而不可以治世则彼所谓道者果何物哉又曰仁则荣不仁则辱此亦只是为下等人言若是上等人岂以荣辱之故而后行仁哉伊川易传比卦彖辞有云以圣人之心言之固至诚求天下之比以安民也以后王之私言之不求下民之附则危亡至矣盖且得他畏危亡之祸而求所以比附其民犹胜于全不顾者正谓此也模谓及时而明其政刑自求多福也仁则荣者如此及时而般乐怠敖自作孽也不仁则辱者如此○孟子曰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于其朝矣朝音潮○俊杰才德之异于众者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则天下之商皆悦而愿藏于其市矣廛市宅也张子曰或赋其市地之廛而不征其货或治之以市官之法而不赋其廛盖逐末者多则廛以抑之少则不必廛也关讥而不征则天下之旅皆悦而愿出于其路矣解见前篇耕者助而不税则天下之农皆悦而愿耕于其野矣但使出力以助耕公田而不税其私田也廛无夫里之布则天下之民皆悦而愿为之氓矣氓音盲○周礼宅不毛者有里布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郑氏谓宅不种桑麻者罚之使出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民无常业者罚之使出一夫百亩之税一家力役之征也今战国时一切取之市宅之民已赋其廛又令出此夫里之布非先王之法也氓民也信能行此五者则邻国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来未有能济者也如此则无敌于天下无敌于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吕氏曰奉行天命谓之天吏废兴存亡惟天所命不敢不从若汤武是也○此章言能行王政则寇戎为父子不行王政则赤子为仇雠○集疏曰问市廛而不征此市在何处曰此都邑之市人君国都如井田様画为九区面朝背市左祖右社中间一区则君之宫室宫室前一区为外朝凡朝㑹藏库之属皆在焉后一区为市市四面有门毎日市门开则商贾百物皆入焉赋其廛者谓收其市地钱如今民间之铺面钱盖逐末者多则赋其廛以抑之少则不廛而但治以市官之法所以招徕之也市官之法如周礼司市平物价治争讼讥察异言之类市中惟民乃得入凡公卿大夫有爵位者及士者皆不得入入则有罚如国君过市则刑人赦夫人过市则罚之幕世子过市则罚之帟命夫命妇过市则罚之盖惟之类左右各三区皆民所居而外朝一区左则宗庙右则社稷在焉此国君都邑规模之大概也又云问民无常产者如何罚得如此重曰后世之法与此正相反农民赋税丁钱却重而游手浮浪之民泰然都不管也○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天地以生物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集疏曰天地以生物为心天包著地别无所作为只知生物而已亘古亘今生生不穷人物则得此生物之心以为心所以个个肖他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言众人虽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识而推之政事之间惟圣人全体此心随感而应故其所行无非不忍人之政也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怵音黜内读为纳要平声恶去声下同○乍犹忽也怵惕惊动貌恻伤之切也隐痛之深也此即所谓不忍人之心也内结要求声名也言乍见之时便有此心随见而发非由此三者而然也程子曰满腔子是恻隐之心谢氏曰人须是识其真心方乍见孺子入井之时其心怵惕乃真心也非思而得非勉而中天理之自然也内交要誉恶其声而然即人欲之私矣○集疏曰朱子曰赤子入井时怵惕恻隐之心只这些子仁见得时却好看又曰怵惕恻隐存于人心自恁恻恻然末大段发出又曰方其乍见孺子入井时也着手脚不得纵有许多私意也未暇思量到问恶其声是恶其被不救人之名否曰然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恶去声下同○羞耻已之不善也恶憎人之不善也辞解使去已也让推以与人也是知其善而以为是也非知其恶而以为非也人之所以为心不外乎是四者故因论恻隐而悉数之言人若无此则不得谓之人所以明其必有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情也仁义礼智性也心统性情者也端绪也因其情之发而性之本然可得而见犹有物在中而绪见于外也○集疏曰程子曰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恻隐之心人之生道也又曰仁义礼智信于性上要言此五事恻隐则属爱乃情也非性也因其恻隐之心知其有仁四者有端而信无端又曰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也后人遂以爱为仁恻隐固是爱也爱自是情仁自是性岂可专以爱为仁孟子曰恻隠为仁盖为前已言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既曰仁之端则不可便谓之仁或问孟子专论不忍人之心而后及乎四端何也曰不忍之心即恻隐之谓也盖性之为德无所不具总之则惟仁义礼智而一以包三者仁也情之所发无所不通总之则惟是四端而一以贯三者恻隐也又云此身躯壳谓之腔子乃洛中俗语文云满腔子是恻隐之心不特是恻隐之心满腔子是羞恶之心满腔子是辞让之心满腔子是是非之心弥满充实都无空缺处辞让羞恶是非虽是与恻隐并说但此三者皆是自恻隐中发出来因有那恻隐后方有此三者又玉山讲义曰天之生物各付一性性非有物只是一理之在我者耳故性之为体只是仁义礼智信五者天下道理不出于五者之中所谓信者是个真实无妄底道理如仁义礼智皆真实而无妄故信不须说只仁义礼智四字于中各有分别不可不辨盖仁是温和慈爱之理义是裁割断制之理礼是恭敬撙节之理智是分别是非之理凡此四者具于人心乃性本体方其未发漠然无形象之可见及其发而为用则仁者为恻隐义者为羞恶礼者为辞让智者为是非随事发见各有苗脉不相殽乱所谓情也故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谓之端者犹有物在中而不可见必因其端绪发见于外然后可得而寻也盖一心之中仁义礼智各有界限而其性情体用又各自有分别就此四者之中仁义两字是个大界限如天地造化四序流行而其实不过于一阴一阳而已仁字是个生底意思通贯周流于四者之中仁固仁之本体义则仁之断制礼则仁之节文智则仁之分别也正如春之生气贯彻四时春则生之生夏则生之长秋则生之收冬则生之藏也又曰四端八字毎字是一意恻是方恻然有此念起隐是痛比恻为深羞者羞已之恶恶者恶人之恶辞者辞已之物让者让与他人是非自是两様分明但仁是总名若说仁义便如阴阳若说四端便如四时若分四端八字便如八节李方子问元亨利贞有次第仁义礼智因发而感则无次第曰发时无次第生时有次第辅广问四端之端集注以为端绪向见蔡丈季通说端乃尾也如何曰二说各有所指自不相碍蔡氏云以朱子之说推之则恻者伤之于外也隐者痛之于中也恻隐辞让羞恶毎端两字有内外人已之分惟是非一端则两字皆在内而照乎外盖仁义礼皆在内而外接乎物惟智则独在内而外照乎物也又云性者天命之谓人生而静性之理也其理之妙盖不容言孟子道性善必于初动之端求之则其本然之妙可得而言矣然性之动也顺则无端可见触则有端可指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皆以接于外者见其端仁义礼智之常触之而出也即是而反验其有如是之端则知其本然之善明矣按心统性情自性而言则此端为尾自情而言则此端为始此其所以不相碍也欤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四体四肢人之所必有者也自谓不能者物欲蔽之耳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扩音廓○扩推广之意充满也四端在我随处发见知皆即此推广而充满其本然之量则其日新又新将有不能自已者矣能由此而遂充之则四海虽逺亦吾度内无难保者不能充之则虽事之至近而不能矣○此章所论人之性情心之体用本然全具而各有条理如此学者于此反求黙识而扩充之则天之所以与我者可以无不尽矣程子曰人皆有是心惟君子为能扩而充之不能然者皆自弃也然其充与不充亦在我而已矣又曰四端不言信者既有诚心为四端则信在其中矣愚按四端之信犹五行之土无定位无成名无专气而水火金木无不待是以生者故土于四行无不在于四时则寄王焉其理亦犹是也○集疏曰朱子云知皆扩而充之与苟能充之句相应上只说知皆扩只说知得了要推广以充满此心之量下云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是能充满此心之量推广而后能充充则不必说广也又云此心之量本足以包括天地兼利万物只是人自不去充之或能充之于一国而不足以及天下此皆是未足以尽其本然之量须是充满其量自然足以保四海又曰知方且是知得如此至说到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即掉了扩字只说充字盖知字与始然始达相应充字与保四海相应才知得便自不能已若火始然便不可遏泉始达便涓涓流而不绝问扩与充如何曰扩是从这里推将去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到得充则填得满了如注水相似扩是注下水去充则注得这一器满了盖仁义之性本自充塞天地若自家不能扩充无縁得这壳子满又曰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孟子说得最好人之一心在外者又要收入来在内者又要推出去孟子一部书皆是此意大抵一收一放一阖一辟道理森然黄氏云仁义礼智心之体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心之用也古之言道未有若是之深切著明也人禀五行之气以生有是气则必有是理仁义礼智者木火金水之理也有是体则必有是用恻隐羞恶辞让是非者仁义礼智之用也人莫不有是气则莫不有是理莫不有是体则莫不有是用此天之所以予我而人之所以为人者也亦尝反诸吾身而思之乎饥食而渴饮趋利而避害则知之矣至于天之予我而人之所以为人者乃反不知焉何哉孟子悯斯人之愚而莫之觉也故为之反复开示之既启之以孺子入井之端又告之以火然泉达之始知是理而充之则足以保四海不充之则不足以事父母充不充之间而功用之辽绝乃如此其教人之意亦切矣学者诚能于此玩味而有得焉则圣贤之道庶乎其有入德之门矣真氏曰人能体天地之心以为心因其善端之发保养扶持去其所以害之者若火始然因而嘘之若泉始达因而导之则一念之恻隐可以泽百世一念之羞恶可以正万民尧舜之仁汤武之义所以与天地同其大者以其能充之也桀纣岂无仁义之心其所以与禽兽不异者以其遏绝之也故曰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能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呜呼孟子之言痛切至此其可不深思所警哉学者一念之萌则察其所发果天理邪抑人欲也如其发于天理则充而长之发于人欲则窒而绝之夫如是然后不失其所以为人之理若夫颠倒于利害之途昏迷于嗜欲之境善端泯绝正理消亡则孟子之所谓非人也可不惧哉○孟子曰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矢人唯恐不伤人函人唯恐伤人巫匠亦然故术不可不慎也函音含○函甲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是矢人之心本非不如函人之仁也巫者为人祈祝利人之生匠者作为棺椁利人之死孔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焉于䖍反夫音扶○里有仁厚之俗者犹以为美人择所以自处而不于仁安得为智乎此孔子之言也仁义礼智皆天所与之良贵而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而兼统四者所谓元者善之长也故曰尊爵在人则为本心全体之德有天理自然之安无人欲陷溺之危人当常在其中而不可须臾离者也故曰安宅此又孟子释孔子之意以为人道之大如此而自不为之岂非不智之甚乎○集疏曰辅广问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而兼统四者所谓元者善之长也如何见得之最先曰人先得那生底道理所谓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也不仁不智无礼无义人役也人役而耻为役由弓人而耻为弓矢人而耻为矢也由与犹通○以不仁故不智不智故不知礼义之所在如耻之莫如为仁此亦因人愧耻之心而引之使志于人也不言智礼义者仁该全体能为仁则三者在其中矣仁者如射射者正已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已者反求诸已而已矣中去声○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喜其得闻而改之其勇于自修如此周子曰仲由喜闻过令名无穷焉今人有过不喜人规如讳疾而忌医宁灭其身而无悟也噫程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亦可谓百世之师矣禹闻善言则拜书曰禹拜昌言盖不待有过而能屈已以受天下之善也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舎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舎上声乐音洛○言舜之所为又有大于禹与子路者善与人同公天下之善而不为私也己未善则无所系吝而舎己从人人有善则不待勉强而取之于已此善与人同之目也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舜之侧微耕于历山陶于河滨渔于雷泽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与犹许也助也取彼之善而为之于我则彼益劝于为善矣是我助其为善也能使天下之人皆劝于为善君子之善孰大于此○此章言圣贤乐善之诚初无彼此之间故其在人者有以裕于已在已者有以及于人○集疏曰或问善与人同何也曰善者天下之公理本无在已在人之别但人有身不能无私于已故有物我之分焉惟舜之心无一毫有我之私是以能公天下之善以为善而不知其孰为在已孰为在人所谓善与人同也舎已从人言其不先立已而虚心以听乎天下之公盖不知善之在已也乐取于人以为善言其见人之善则至诚乐取而行之于身盖不知善之在人也此二者善与人同之目也然谓之舎已者特言其忘私顺理而已非谓已有不善而舎之也谓之乐取者又以见其心与理一安而行之非有强勉之意也此二句本一事特交互言之以见圣人之心表里无间如此耳又曰禹闻善言则拜犹着意做舜与人同是自然气象圣人之拜固出于诚意然拜是容貌间未见得行不行若舜则真见于行事处已未善则舎已之未善而从人之善人有善则取人之善而为已之善人乐于见取便是许助它为善也问三者本意似只是取人但有浅深而与人为善乃是孟子再叠一意以发明之否曰然○周子名惇颐字茂叔号濂溪先生○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于恶人之朝不与恶人言立于恶人之朝与恶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推恶恶之心思与乡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将浼焉是故诸侯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不受也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已朝音潮恶恶上去声下如字浼莫罪反○涂泥也乡人乡里之常人也望望去而不顾之貌浼污也屑赵氏曰洁也说文曰动作切切也不屑就言不以就之为洁而切切于是也已语助辞柳下惠不羞污君不卑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悯故曰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故由由然与之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佚音逸袒音但裼音锡裸鲁果反裎音程焉能之焉于䖍反○柳下惠鲁大夫展禽居柳下而谥惠也不隐贤不枉道也遗佚放弃也厄困也悯忧也尔为尔至焉能浼我哉惠之言也袒禓露臂也裸裎露身也由由自得之貌偕并处也不自失不失其正也援而止之而止者言欲去而可留也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隘狭窄也不恭简慢也夷惠之行固皆造乎至极之地然既有所偏则不能无弊故不可由也○集疏曰问进不隐贤不枉道也是如何曰不隐贤谓不隐避其贤如已当廉却以利自污已当勇却以怯自处之类便是枉道又云伯夷不以就为重故不切切急于就桞下惠不以去为重故不切切急于去进不隐贤必以其道两句相承只作一句读注云屑洁也洁犹美也苟以其辞命礼命之美而就之是切切于是也然伯夷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亦不屑就而况不道而无礼者固速去之矣世之所谓清者不就恶人耳若善辞命而来者固有时而就之惟伯夷不然此其所以为圣之清也柳下惠不屑之意亦然又曰伯夷既清必有隘处下惠既和必有不恭处孟子恐后人以隘处为清以不恭处为和故曰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又曰夷清惠和皆得一偏他人学之便有隘与不恭处使懦夫学和愈不恭鄙夫学清愈隘可知可谓百世师谓能使薄者寛鄙者敦懦者立君子不由不由其隘与不恭也问柳下惠不恭是处已如此是待人如此曰是待人如此盖其玩世视他人如无也又云夷隘惠不恭不必言流弊至此只二子所为已有此弊矣
  孟子集疏巻三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疏卷四     宋 蔡模 撰
  公孙丑章句下凡十四章自第二章以下记孟子出处行实为详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天时谓时日支干孤虚王相之属也地利险阻城池之固也人和得民心之和也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夫音扶○三里七里城郭之小者郭外城环围也言四面攻围旷日持久必有值天时之善者城非不髙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革甲也粟谷也委弃也言不得民心民不为守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谿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域界限也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言不战则已战则必胜○尹氏曰言得天下者凡以得民心而已○集疏曰时四时也日日辰也支十二支也干十干也史记注六甲孤虚法甲子旬中无戌亥戌亥为孤辰已为虚甲戌旬中无申酉申酉为孤寅卯为虚甲申旬中无午未午未为孤子丑为虚甲午旬中无辰已辰已为孤戍亥为虚甲辰旬中无寅卯寅卯为孤申酉为虚甲寅旬中无子丑子丑为孤午未为虚刘歆七略有风后孤虚二十巻王相如东方木王相于卯南方火王相于午西方金王相于酉北方水王相于子之类杜牧云唐自元和以后三十年间凡四伐赵寇以十万之众围之攻其南不拔攻其北不拔攻其东不拔攻其西不拔其四度围之通有十歳十岁之内东西南北岂无刑德向背王相吉辰哉其不拔者以其城坚池深粮多人一也又武王伐纣师次于汜水共头山风雨疾雷鼔旗毁折时逆太岁龟灼言凶太公乃焚龟折蓍率众先涉遂灭纣宋髙祖围慕容超于广固将攻城诸将谏曰今日往亡兵家所忌髙祖曰我往彼亡吉孰大焉乃命悉登遂克广固后魏太祖讨慕容𬴊甲子晦日进军太史令晁崇奏曰昔纣以甲子日亡帝曰周武王岂不以甲子日胜乎崇无以对遂战破之○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见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风朝将视朝不识可使寡人得见乎对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章内朝并音潮唯朝将之朝如字造七到反下同○王齐王也孟子本将朝王王不知而托疾以召孟子故孟子亦以疾辞也明日出吊于东郭氏公孙丑曰昔者辞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东郭氏齐大夫家也昔者昨日也或者疑辞辞疾而出吊与孔子不见孺悲取瑟而歌同意王使人问疾医来孟仲子对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忧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趋造于朝我不识能至否乎使数人要于路曰请必无归而造于朝要平声○孟仲子赵氏以为孟子之从昆弟学于孟子者也采薪之忧言病不能采薪谦辞也仲子权辞以对又使人要孟子令勿归而造朝以实已言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景子曰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见王之敬子也未见所以敬王也曰恶是何言也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岂以仁义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恶平声下同○景丑氏齐大夫家也景子景丑也恶叹辞也景丑所言敬之小者也孟子所言敬之大者也景子曰否非此之谓也礼曰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固将朝也闻王命而遂不果宜与夫礼若不相似然夫音扶下同○礼曰父命呼唯而不诺又曰君命召在官不俟屦在外不俟车言孟子本欲朝王而闻命中止似与此礼之意不同也曰岂谓是与曽子曰晋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夫岂不义而曽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知德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与平声慊口簟反长上声○慊恨也少也或作嗛字书以为口衔物也然则慊亦但为心有所衔之义其为快为足为恨为少则因其事而所衔有不同耳孟子言我之意非如景子之所言者因引曽子之言而云夫此岂是不义而曽子肯以为言是或别有一种道理也达通也盖通天下之所尊有此三者曽子之说盖以德言之也今齐王但有爵耳安得以此慢于齿德乎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德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乐音洛○大有为之君大有作为非常之君也○程子曰古之人所以必待人君致敬尽礼而后往者非欲自为尊大也为是故耳故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霸先从受学师之也后以为臣任之也今天下地丑德齐莫能相尚无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好去声○丑类也尚过也所教谓听从于已可役使者也所受教谓已之所从学者也汤之于伊尹桓公之于管仲则不敢召管仲且犹不可召而况不为管仲者乎不为管仲孟子自谓也范氏曰孟子之于齐处宾师之位非当仕有官职者故其言如此○此章见宾师不以趋走承顺为恭而以责难陈善为敬人君不以崇髙富贵为重而以贵德尊士为贤则上下交而德业成矣○集疏曰或问孟子本欲朝王矣王召之则辞而不往何也曰孟子于齐实处宾师之位而未尝受禄盖非齐王之所得臣也其相见之节王就而见孟子则可孟子自往而见王则不可王而召之则既失礼矣而其托疾者又不诚也则若之何而可往哉问莫是齐王不合托疾否曰未论齐王托疾看孟子之意只说不合来召盖在他国时诸侯无越境之理只得以币来聘故贤者受其币而往见之所谓答礼行义是也如见梁惠王也是先来聘之既至其国或为宾师有事则王自来见或自往见王若召之则有自尊之意故不往见也答陈代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此以在他国而言答万章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此以在其国而言也读疑孟辨曰孟子固将朝王矣而王以疾要之则孟子辞不往其意若曰自我而朝王则贵贵也贵贵义也而何不可之有以王召我则非尊贤之礼矣知是而往于我何所当哉又曰孟子达尊之义盖谓达者通也三者不相值则各伸其尊而无所屈一或相值则通视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故朝廷之上以伊尹周公之忠圣耆老而祗奉嗣王左右孺子不敢以其齿德加焉至论辅世长民之任则太甲成王固拜手稽首于伊尹周公之前矣其迭为屈伸以致崇极之义不异于孟子之言也故曰通视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唯可与权者知之矣又曰爵也齿也盖有偶然而得之者是以其尊施于朝廷者则不及于乡党施于乡党者则不及于朝廷而人之敬之也亦或以貌而不以心惟德也者得于心充于身刑于家推于乡党而达于朝廷者也曽子曰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子思曰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孟子曰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师弟子之闲气类相合如此○陈臻问曰前日于齐王馈兼金一百而不受于宋馈七十镒而受于薛馈五十镒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则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则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于此矣陈臻孟子弟子兼金好金也其价兼倍于常者一百百镒也孟子曰皆是也皆适于义也当在宋也予将有逺行行者必以赆辞曰馈赆予何为不受赆徐刃反○赆送行者之礼也当在薛也予有戒心辞曰闻戒故为兵馈之予何为不受为兵之为去声○时人有欲害孟子者孟子设兵以戒备之薛君以金馈为孟子兵备辞曰闻子之有戒心也若于齐则未有处也无处而馈之是货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货取乎焉于䖍反○无逺行戒心之事是未有所处也取犹致也○尹氏曰言君子之辞受取予唯当于理而已○孟子之平陆谓其大夫曰子之持㦸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则去之否乎曰不待三去上声○平陆齐下邑也大夫邑宰也㦸有枝兵也士战士也伍行列也去之杀之也然则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饥岁子之民老羸转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曰此非距心之所得为也几上声○子之失伍言其失职犹士之失伍也距心大夫名对言此乃王之失政使然非我所得专为也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为之牧之者则必为之求牧与刍矣求牧与刍而不得则反诸其人乎抑亦立而视其死与曰此则距心之罪也为去声死与之与平声○牧之养之也牧牧地也刍草也孟子言若不得自专何不致其事而去他日见于王曰王之为都者臣知五人焉知其罪者惟孔距心为王诵之王曰此则寡人之罪也见音现为王之为去声○为都治邑也邑有先君之庙曰都孔大夫姓也为玉诵其语欲以风晓王也○陈氏曰孟子一言而齐之君臣举知其罪固足以兴邦矣然而齐卒不得为善国者岂非说而不绎从而不改故邪○集疏曰邑有先君之庙曰都盖古之王者尝为都处便自有庙王之为都又恐是周礼所谓都鄙之都周礼曰四县为都○陈氏名旸字晋臣○孟子谓蚳蛙曰子之辞灵丘而请士师似也为其可以言也今既数月矣未可以言与蚳音迟蛙乌花反为去声与平声○蚳蛙齐大夫也灵丘齐下邑似也言所为近似有理可以言谓士师近王得以谏刑罚之不中者蚳蛙谏于王而不用致为臣而去致犹还也齐人曰所以为蚳蛙则善矣所以自为则吾不知也为去声○讥孟子道不行而不能去也公都子以告公都子孟子弟子也曰吾闻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我无官守我无言责也则吾进退岂不绰绰然有馀裕哉官守以官为守者言责以言为责者绰绰寛貌裕寛意也孟子居宾师之位未尝受禄故其进退之际寛裕如此尹氏曰进退久速当于理而已○孟子为卿于齐出吊于滕王使盖大夫王驩为辅行王驩朝暮见反齐滕之路未尝与之言行事也盖古盍反见音现○盖齐下邑也王驩王嬖臣也辅行副使也反往而还也行事使事也公孙丑曰齐卿之位不为小矣齐滕之路不为近矣反之而未尝与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夫音扶○王驩盖摄卿以行故曰齐卿夫既或治之言有司已治之矣孟子之待小人不恶而严如此○集疏曰问孟子宾师之礼如何曰当时有所谓客卿是也大概尊礼之而不居职任事但召之则不往又却为使出吊于滕○孟子自齐葬于鲁反于齐止于嬴充虞请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严虞不敢请今愿窃有请也木若以美然孟子仕于齐丧母归葬于鲁嬴齐南邑充虞孟子弟子尝董治作棺之事者也严急也木棺木也以已通以美太美也曰古者棺椁无度中古棺七寸椁称之自天子达于庶人非直为观美也然后尽于人心称去声○度厚薄尺寸也中古周公制礼时也椁称之与棺相称也欲其坚厚久逺非特为人观视之美而已不得不可以为悦无财不可以为悦得之为有财古之人皆用之吾何为独不然不得谓法制所不当得得之为有财言得之而又为有财也或曰为当作而且比化者无使土亲肤于人心独无恔乎比必二反恔音效○比犹为也化者死者也恔快也言为死者不使土亲近其肌肤于人子之心岂不快然无所恨乎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天下俭其亲送终之礼所当得为而不自尽是为天下爱惜此物而薄于吾亲也○集疏曰或问不以天下俭其亲曰以犹为也不为天下惜棺椁之费而俭于其亲也王氏中说记太原府君之门曰一布被二十年不易曰无为费天下也文意正与此同○沈同以其私问曰燕可伐与孟子曰可子哙不得与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哙有仕于此而子悦之不告于王而私与之吾子之禄爵夫士也亦无王命而私受之于子则可乎何以异于是伐与之与平声下伐与杀与同夫音扶○沈同齐臣以私问非王命也子哙子之事见前篇诸侯土地人民受之天子传之先君私以与人则与者受者皆有罪也仕为官也士即从仕之人也○集疏曰朱子曰孟子答沈同问伐燕一章诚为未尽何以异于是之下合更说须是吊民伐罪不行残虐之主方可以伐之如此乃善又孟子居齐许久伐燕之事必亲见之齐王乃无一语谋于孟子而孟子亦无一语諌之何也想得孟子亦必以伐之为是但不意齐师之暴虐耳不然齐有一大事如此而齐王不相谋孟子岂可更居齐邪齐人伐燕或问曰劝齐伐燕有诸曰未也沈同问燕可伐与吾应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则将应之曰为天吏则可以伐之今有杀人者或问之曰人可杀与则将应之曰可彼如曰孰可以杀之则将应之曰为士师则可以杀之今以燕伐燕何为劝之哉天吏解见上篇言齐无道与燕无异如以燕伐燕也史记亦谓孟子劝齐伐燕盖传闻此说之误○杨氏曰燕固可伐矣故孟子曰可使齐王能诛其君吊其民何不可之有乃杀其父兄虏其子弟而后燕人畔之乃以是归咎孟子之言则误矣○集疏曰或问孟子于沈同之问不尽其词以告之何也曰沈同固非能伐燕者且以其私来问又不言齐之将伐燕也则直以可伐之理告之足矣若遂探其情而预设辞以待之则是猜防险诐之私尔岂所谓圣贤之心哉且齐虽无道若能拯燕之遗民于水火之中而无杀戮系累之暴则其伐之也亦何为而不可哉史记亦云孟轲谓齐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时不可失也此亦当时传之误而史氏轻信之耳其曰文武之时则前篇所谓燕民悦则取之燕民不悦则勿取之尔岂直以文武之事许齐王哉又读疑孟辨曰圣贤之心如明鉴止水来者照之然亦照其面我者而已矣固不能探其背而逆照之也沈同之问以私而不及公问燕而不及齐惟以私而问燕故燕之可伐孟子之所宜对也惟不以公而问齐故齐之不可伐孟子之所不宜对也温公疑孟子坐视齐伐燕而不谏余隐之以为孟子恐不免贻祸故不谏温公之疑固未当而隐之又大失之观孟子言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然则燕之可取不可取决于民之悦否而已使齐能诛君吊民拯之于水火之中则乌乎而不可取哉又有问劝齐伐燕如何曰孟子言伐燕处有四须合而观之燕之父子君臣如此固有可伐之理然孟子不曽教齐不伐亦不曽教齐必伐但曰为天吏则可以伐之○燕人畔王曰吾甚惭于孟子齐破燕后二年燕人共立太子平为王陈贾曰王无患焉王自以为与周公孰仁且智王曰恶是何言也曰周公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尽也而况于王乎贾请见而解之恶监皆平声○陈贾齐大夫也管叔名鲜武王弟周公兄也武王胜啇杀纣立纣子武庚而使管叔与弟蔡叔霍叔监其国武王崩成王幼周公摄政管叔与武庚畔周公讨而诛之见孟子问曰周公何人也曰古圣人也曰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诸曰然曰周公知其将畔而使之与曰不知也然则圣人且有过与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过不亦宜乎与平声○言周公乃管叔之弟管叔乃周公之兄然则周公不知管叔之将畔而使之其过有所不免矣或曰周公之处管叔不如舜之处象何也游氏曰象之恶已著而其志不过富贵而已故舜得以是而全之若管叔之恶则未著而其志其才皆非象比也周公讵忍逆探其兄之恶而弃之邪周公爱兄宜无不尽者管叔之事圣人之不幸也舜诚信而喜象周公诚信而任管叔此天理人伦之至其用心一也○集疏曰朱子曰周公当初也看那兄弟不过本是怕武庚叛故遣管蔡霍叔去监他为其至亲可恃不知他反去与那武庚同作一党不知如何纣出得个儿子也恁地狡猾想见他日夜炒那管叔谓周公是弟今欲篡为天子汝是兄今却只恁地管叔被他炒得心热他性又急所以便发出这件事来且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顺之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为之辞更平声○顺犹遂也更改也辞辩也更之则无损于明故民仰之顺而为之辞则其过愈深矣责贾不能勉其君以迁善改过而教之以遂非文过也○林氏曰齐王惭于孟子盖羞恶之心有不能自已者使其臣有能因是心而将顺之则义不可胜用矣而陈贾鄙夫方且为之曲为辩说而沮其迁善改过之心长其饰非拒谏之恶故孟子深责之然此书记事散出而无先后之次故其说必参考而后通若以第二篇十章十一章置之前章之后此章之前则孟子之意不待论说而自明矣○集疏曰陈淳问周公诛管叔自公义言之其心固正大直截自私恩言之其情终有不自满处所以孟子谓周公之过不亦宜乎者以此曰周公岂得已为此哉莫到恁地较好致堂胡氏曰象得罪于舜故封之管蔡流言将危周公以闲王室得罪于天下故诛之非周公诛之天下之所当诛也周公岂得而私之哉后世如有王者不幸而有害兄之弟如象则当知舜封之是也不幸而有乱天下之兄如管蔡则当如周公诛之是也舜处其常周公处其变此圣人所以同归于道也○林氏名之奇字少颖○孟子致为臣而归孟子久于齐而道不行故去也王就见孟子曰前日愿见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弃寡人而归不识可以继此而得见乎对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朝音潮他日王谓时子曰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锺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式子盍为我言之为去声○时子齐臣也中国当国之中也万锺谷禄之数也锺量名受六斛四斗矜敬也式法也盍何不也时子因陈子而以告孟子陈子以时子之言告孟子陈子即陈臻也孟子曰然夫时子恶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夫音扶恶平声○孟子既以道不行而去则其义不可以复留而时子不知则又有难显言者故但言设使我欲富则我前日为卿尝辞十万之禄今乃受此万锺之馈是我虽欲富亦不为此也季孙曰异哉子叔疑使已为政不用则亦已矣又使其子弟为卿人亦孰不欲富贵而独于富贵之中有私龙断焉龙音垄○此孟子引季孙之语也季孙子叔疑不知何时人龙断冈垄之断而髙也义见下文盖子叔疑者尝不用而使其子弟为卿季孙讥其既不得于此而又欲求得于彼如下文贱丈夫登龙断者之所为也孟子引此以明道既不行复受其禄则无以异此矣古之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贱丈夫焉必求龙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为贱故从而征之征商自此贱丈夫始矣孟子释龙断之说如此治之谓治其争讼左右望者欲得此而又取彼也罔谓罔罗取之也从而征之谓人恶其专利故就征其税后世縁此遂征商人也○程子曰齐王所以处孟子者未为不可孟子亦非不肯为国人矜式者但齐王实非欲尊孟子乃欲以利诱之故孟子拒而不受○孟子去齐宿于昼昼如字或曰当作昼音获下同○昼齐西南近邑也有欲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应隐几而卧为去声下同隐于靳反隐凭也客坐而言孟子不应而卧也客不悦曰弟子齐宿而后敢言夫子卧而不听请勿复敢见矣曰坐我明语子昔者鲁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则不能安其身齐侧皆反复扶又反语去声○齐宿齐戒越宿也缪公尊礼子思常使人候伺道达诚意于其侧乃能安而留之也泄柳鲁人申详子张之子也缪父尊之不如子思然二子义不苟容非有贤者在其君之左右维持调护之则亦不能安其身矣子为长者虑而不及子思子绝长者乎长者绝子乎长上声○长者孟子自称也言齐王不使子来而子自欲为王留我是所以为我谋者不及缪公留子思之事而先绝我也我之卧而不应岂为先绝子乎○集疏曰或问泄柳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则不能安其身二子之贤其心固如是乎曰非谓二子之心为然也语其势则然耳若二子之心如此则与世之回面污行而事君侧便嬖之人者亦何以异乎○孟子去齐尹士语人曰不识王之不可以为汤武则是不明也识其不可然且至则是干泽也千里而见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后出昼是何濡滞也士则兹不悦语去声○尹士齐人也干求也泽恩泽也濡滞迟留也髙子以告髙子亦齐人孟子弟子也曰夫尹士恶知予哉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夫音扶下同恶平声○见王欲以行道也今道不行故不得已而去非本欲如此也予三宿而出昼于予心犹以为速王庶几改之王如改诸则必反予所改必指一事而言然今不可考矣夫出昼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后浩然有归志予虽然岂舎王哉王由足用为善王如用予则岂徒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浩然如水之流不可止也○杨氏曰齐王天资朴实如好勇好货好色好世俗之乐皆以直告而不隐于孟子故足以为善若乃其心不然而谬为大言以欺人是人终不可与入尧舜之道矣何善之能为予岂若是小丈夫然哉谏于其君而不受则怒悻悻然见于其面去则穷日之力而后宿哉悻形顶反见音现○悻悻怒意也穷尽也尹士闻之曰士诚小人也此章见圣贤行道济时汲汲之本心爱君泽民惓惓之馀意李氏曰于此见君子忧则违之之情而荷篑者所以为果也○集疏曰或问孟子见齐王而有去志矣而其去也则又曰王由足用为善何也曰齐王无汤武之姿此孟子所以有去志也然比当时之诸侯则犹有可取者而况孟子居齐之久又当有所开发而増益于前者且其君臣之义亦略定矣所以将去不能无眷眷之情也问集注引李氏之说如何曰孟子与荷篑皆是忧则违之但荷篑果于去不若孟子则迟迟吾行盖得时行道者圣贤之本心不遇而去圣贤之不得已此与孔子去鲁之心同盖圣贤忧时济世之诚心非若荷篑之果于去也模谓此章圣贤之本心馀意先师尽之矣然更以夫子俎豆之对明日遂行之意并玩之则圣贤气象亦可见矣○孟子去齐充虞路问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闻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路问于路中问也豫悦也尤过也此二句实孔子之言盖孟子尝称之以教人耳曰彼一时此一时也彼前日此今日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自尧舜至汤自汤至文武皆五百馀年而圣人出名世谓其人德业闻望可名于一世者为之辅佐若皋陶稷契伊尹莱朱太公望散宜生之属由周而来七百有馀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周谓文武之间数谓五百年之期时谓乱极思治可以有为之日于是而不得一有所为此孟子所以不能无不豫也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舎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夫音扶舍上声○言当此之时而使我不遇于齐是天未欲平治天下也然天意未可知而其具又在我我何为不豫哉然则孟子虽若有不豫然者而实未尝不豫也盖圣贤忧世之志乐天之诚有并行而不悖者于此见矣○集疏曰或问孟子既曰忧天下之忧矣又曰何为不豫曰或问王通氏圣人有忧乎曰天下皆忧吾独得不忧圣人有疑乎曰天下皆疑吾独得不疑或人退则曰乐天知命吾何忧穷理尽性吾何疑若孟子不忘天下之忧而亦不害其乐天知命之乐其几是乎模谓忧世之志乐天之诚有并行而不悖者先师真得圣贤之心矣然更以夫子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与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并玩之则圣贤气象抑又可见矣○孟子去齐居休公孙丑问曰仕而不受禄古之道乎休地名曰非也于崇吾得见王退而有去志不欲变故不受也崇亦地名孟子始见齐王必有所不合故有去志变谓变其去志继而有师命不可以请久于齐非我志也师命师旅之命也国既被兵难请去也○孔氏曰仕而受禄礼也不受齐禄义也义之所在礼有时而变公孙丑欲以一端裁之不亦误乎○集疏曰语录云问程沙随而谓继而有师命乃师友之师正齐王欲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锺时事曰旧已有此说但欲授孟子室乃孟子辞去时事所谓于崇吾得见王则初见齐王时事以此考之则师旅为当















  孟子集疏巻四
<经部,四书类,孟子集疏>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疏卷五     宋 蔡模 撰
  滕文公章句上凡五章
  滕文公为世子将之楚过宋而见孟子世子太子也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道言也性者人所禀于天以生之理也浑然至善未尝有恶人与尧舜初无少异但众人汨于私欲而失之尧舜则无私欲之蔽而能充其性耳故孟子与世子言毎道性善而必称尧舜以实之欲其知仁义不假外求圣人可学而至而不懈于用力也门人不能悉记其辞而撮其大旨如此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乐未发何尝不善发而中节即无往而不善发不中节然后为不善故凡言善恶皆先善而后恶言吉凶皆先吉而后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后非○集疏曰问孟子言性善系辞却言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何也朱子曰在天地言之则善在先性在后在人言之则性在先善在后易以天道之流行言孟子以人性之发见言唯天道流行如此所以人性发见亦如此孟子言性善是就发处说故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乃所谓善也孟子只就见孺子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处指以示人便知性之本善也又曰易言继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后虽曰已生然其本体初不相离也孟子只是大概说性善至于性之所以善处也少得说孟子不曽推原原头不曽说上面一截只是说成之者性也问孟子说本性善不说气禀何也曰孟子但说本性善失却这一节盖心有善恶性无不善若论气质之性则有不善问凡言善恶必先善而后恶何也曰先有理而后气也问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人未能便至于尧舜言必称之何也道性善与称尧舜二句互相表里盖人所以不至于尧舜者是他力量不至固无可奈何然人须当以尧舜为法方做得个人无所欠缺然也只是本分事又曰七篇论性只此一处已说得尽须是日日读一过世子自楚反复见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复扶又反夫音扶○时人不知性之本善而以圣贤为不可企及故世子于孟子之言不能无疑而复来求见盖恐别有卑近易行之说也孟子知之故但告之如此以明古今圣愚本同一性前言已尽无复有他说也成覸谓齐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颜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公明仪曰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哉覸古蒐反○成覸人姓名彼谓圣贤也有为者亦若是言人能有为则皆如舜也公明姓仪名鲁贤人也文王我师也盖周公之言公明仪亦以文王为必可师故诵周公之言而叹其不我欺也孟子既告世子以道无二致而复引此三言以明之欲世子笃信力行以师圣贤不当复求他说也今滕绝长补短将五十里也犹可以为善国书曰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瞑莫甸反眩音县○绝犹截也书商书说命篇瞑眩愦乱言滕国虽小犹足为治但恐安于卑近不能自克则不足以去恶而为善也○愚按孟子之言性善始见于此而详具于告子之篇然黙识而旁通之则七篇之中无非此理其所以扩前圣之未发而有功于圣人之门程子之言信矣○集疏曰朱子曰滕国小绝长补短止五十里不过如今之一乡然孟子与之说时只说犹可以为善国而已终不成以所告齐梁者告之兼又不多时便为宋所灭又曰人要为圣贤须是猛起如服瞑眩之药麻了一时及其定后病自退了或问孟子道性善而言此称尧舜者何也曰性善者以理言之称尧舜者质其事以实之所以互相发也盖曰知性善则有以知尧舜之必可为矣知尧舜之可为则其于性善也信之益笃而守之益固矣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子贡犹有不得而闻者而孟子之言性善乃以语夫未尝学问之人得无陵节之甚邪曰性命之理若究其所以然而论之则诚有不易言者若其大体之已然则学者固不可以不知也盖必知此然后知天理人欲有宾主之分趋善从恶有顺逆之殊董子所谓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然后能知仁义知仁义然后重礼节重礼节然后安处善安处善然后乐循理程子所谓知性善以忠信为本此先立其大者皆谓此也曰世子疑孟子之言而孟子之不拒何也曰孟子之言非当时所常闻也故闻者非徒不之信而亦莫之疑也世子复来则岂其思之未得而不舎于心与故孟子虽若怪之而实则喜其能思而将有以进乎此也或曰孟子之言性善非与恶对之善也特赞美之辞耳信乎曰此亦异乎吾所闻矣夫孟子性善之论至矣而荀扬韩氏或以为恶或以为混或以为有三品最后释氏者出复有无善无恶之论焉儒者虽习闻乎孟子之说然或未知性之所以为性于是恱于彼说之髙而反羞吾说为不及则牵孟子之说以附焉而造为是说以文之盖推性于善恶之前而置孟子于异同之外自以为得性之真而有功于孟氏之门矣而不知其实陷于释氏之馀直以精神魂魄至粗之质而论仁义礼智至㣲之理也且又不究秉彝之实德而指为赞美之空言不察至善之本然而别立无对之虚位推而言之至以天理人欲为同体特因其发之中节与否而后有善恶之名焉则亦劳力费辞而无复仿佛孟子之遗意矣惜乎吾不得从事于其门以质其说庶乎其有相长之益也又玉山讲义曰所谓性者天之生此人也无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理亦何尝有不善者哉但欲生此物必须有气聚而成质气有清浊昏明之不同禀其清明而无物欲之累则为圣禀其清明而未纯全则未免㣲有物欲之累而能克以去之则为贤禀其昏愚之气又为物欲之所蔽而不能去则为愚为不肖是皆气禀物欲之所为而性之善未尝不同也尧舜之生所受之性亦如是耳但以其气禀清明自无物欲之蔽故为尧舜初非有所增益于性分之外也故知性善则知尧舜之圣非是强为识得尧舜做处则便识得性善㡳规模様子而凡吾日用之间所以去人欲复天理者皆吾分内当然之事其势至顺而无难此孟子所以首为文公言之而又称尧舜以实之也但当战国之时圣学不明天下之人但知功利之可求而不知已性之本善圣贤之可学闻是说者非惟不信往往亦不复致疑于其间若文公则虽未能尽信而已能有所疑矣是其可与进善之萌芽也故孟子于其去而复来迎而谓之曰世子疑吾言乎而又告之曰夫道一而已矣盖古今圣愚同此一性则天下固不容有二道但在笃信力行则天下之理虽有至难犹必可至况善乃人之所本有而为之不难乎然或气禀昏愚而物欲深固则其势虽顺且易亦须勇猛着力痛切加功然从可以复于其初故孟子又引商书之言曰若药弗瞑眩厥疾弗瘳若但悠悠似做不做则虽本甚易而反为至难矣又曰胡季随主其家学说性不可以善言本然之性是上面一个其尊无对善是下面底才说善时便与那恶对非本然之性矣孟子道性善非是说性之善只是赞叹之辞说好个性如佛言善哉善哉之类此胡文定之说某尝辨之本然之性固浑然至善无恶可对此天之赋予我者然也然行之在人则有善有恶行得善者即本然之性岂可谓善者非本然之性若如其言有本然之性又有善恶相对之性则是有两性矣方其得于天者此性也及其行得善者亦此性也只是才有个行得善底便有个不善底所以善恶须著对说不是元有个恶在那里等待他来与之为对只是行得错底便流入于恶耳自致堂五峰其说益差遂成有两性然文定之说又得于龟山龟山得之东林揔老揔极聦明龟山尝问孟子道性善是否揔曰是又问性岂可以善恶言揔曰本然之性不与恶对此语流传自他然揔之言本亦未有病盖本然之性是本无恶及至文定遂以性善为赞叹之辞到得致堂五峰遂分成两截说善底不是性若善底非本然之性却那处得这善来既以善为赞叹之辞便是性本善若非性善何赞叹之有二苏论性亦是如此尝言孟子道性善犹云火之能熟物也荀卿言性恶犹云火之能焚物也龟山反其说而辨之曰火之所以能熟物者以其能焚故耳若火不能焚物何能熟苏氏论性自尧舜至孔子不得已而命之且寄之曰中未尝分善恶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与中始支矣更不看道理只说我行得底便是诸胡之说亦然又与梁文叔书曰近看孟子见人即道性善称尧舜此是第一义若于此看得透信得及直下便是圣贤更无一毫人欲之私做得病痛若信不及孟子又说个第二节工夫又只引成覸颜渊公明仪三段说话教人如此发愤勇猛向前日用之间不能存留一毫人欲之私在这里此外更无别法若如此有个奋迅兴起处方有田地可下工夫不然即是尽脂镂冰无真实得力处也近日见得如此自觉颇得力与前日不同也黄氏云滕之为国方五十里国之至小者也间于齐楚势之至危者也以至小之国处至危之势干戈相寻翦焉倾覆可立而待也文公思所以自全之䇿不谋之申商管晏之徒顾乃即孟子而问焉孟子亦当告之以国若何而富兵若何而强庶乎其可瘳也一则曰性善二则曰尧舜何其迂阔不切事情邪性者人之所得于天之理也尧舜者尽此性者也苟尽此性尧舜可为也况于区区之富强乎人无贤愚均具此性尧舜之圣人皆可为何独于文公而疑之孟子历引成覸颜渊公明仪之言所以释文公之疑卒之以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所以厉文公之志也道之不明久矣举天下之人汨没于利欲之中贪夫徇财烈士徇名夸者死权众庶冯生天之所以予我而尧舜可为者懵然莫觉也诚能深思孟子之言而厉之以自强之志则将有超然独立乎万物之表而天下之至贵无以复加矣○滕定公薨世子谓然友曰昔者孟子尝与我言于宋于心终不忘今也不幸至于大故吾欲使子问于孟子然后行事定公文公父也然友世子之傅也大故大丧也事谓丧礼然友之邹问于孟子孟子曰不亦善乎亲丧固所自尽也曽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诸侯之礼吾未之学也虽然吾尝闻之矣三年之丧齐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达于庶人三代共之齐音资疏所居反飦诸延反○当时诸侯莫能行古丧礼而文公独能以此为问故孟子善之又言父母之丧固人子之心所自尽者盖悲哀之情痛疾之意非自外至宜乎文公于此有所不能自已也但所引曽子之言本孔子告樊迟者岂曽子当诵之以告其门人欤三年之丧者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懐故父母之丧必以三年也齐衣下缝也不缉曰斩衰缉之曰齐衰疏粗也粗布也飦糜也丧礼三日始食粥既葬乃疏食此古今贵贱通行之礼也○集疏曰味子曰孟子答滕文公不说到细碎上只说齐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达于庶人这二项便是大原大本模又按记中庸篇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然友反命定为三年之丧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于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丧祭从先祖曰吾有所受之也父兄同姓老臣也滕与鲁俱文王之后而鲁祖周公为长兄弟宗之故滕谓鲁为宗国也然谓二国不行三年之丧者乃其后世之失非周公之法本然也志记也引志之言而释其意以为所以如此者盖为上世以来有所传受虽或不同不可改也然志所言本谓先王之世旧俗所传礼文小异而可以通行者耳不谓后世失礼之甚者也○集疏曰朱子曰古宗法如周公兄弟之为诸侯者则皆以鲁国为宗故孟子载滕之百官父兄语曰吾宗国鲁战国时滕犹称鲁为宗国也谓然友曰吾他日未尝学问好驰马试剑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尽于大事子为我问孟子然友复之邹问孟子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孔子曰君薨听于冢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德风也小人之德草也草尚之风必偃是在世子好为皆去声复扶又反欢川恱反○不我足谓不以我满足其意也然者然其不我足之言不可他求者言当责之于已冢宰六卿之长也歠饮也深墨甚黒色也即就也尚加也论语作上古字通也偃伏也孟子言但在世子自尽其哀而已然友反命世子曰然是诚在我五月居庐未有命戒百官族人可谓曰知及至葬四方来观之颜色之戚哭泣之哀吊者大恱诸侯五月而葬未葬居倚庐于中门之外居丧不言故未有命令教戒也可谓曰知疑有阙误或曰皆谓世子之知礼也○林氏曰孟子之时丧礼既坏然三年之丧恻隐之心痛疾之意出于人心之所固有者初未尝亡也惟其溺于流俗之弊是以丧其良心而不自知耳文公见孟子而闻性善尧舜之说则固有以启发其良心矣是以至此而哀痛之诚心发焉及其父兄百官皆不欲行则亦反躬自责悼其前行之不足以取信而不敢有非其父兄百官之心虽其资质有过人者而学问之力亦不可诬也及其断然行之而逺近见闻无不恱服则以人心之所同然者自我发之而彼之心恱诚服亦有所不期然而然者人性之善岂不信哉○集疏曰或问三年之丧何也朱子曰人子之心无穷也圣人以为子生三年而后免于父母之怀也故为之立中制节使贤者不得过不肖者不得不及也齐疏之服飨粥之食何也曰服美不安而食㫖不甘也其为大本大经何也曰自尽其心者丧礼之大本也三年齐疏飦粥丧礼之大经也孟子生于战国纷争之际不得见先王之全经矣然其学得孔氏之正传而于文武之道则既识其大者故其考论制度虽若疏阔有如张子之所病者而于大本大经之际则毫厘之间有不可得而乱者以是为主而酌乎人情世变以文之则礼虽先王未之有者亦可以义起矣后世议礼者不明乎此故常以其度数节文之小不备而不敢为卒以就乎大不备而后已此刘向所以深叹之也然无孟子之学而强欲为之如叔孙通曹褒之流是又不免乎私意之凿而已矣○滕文公问为国文公以礼聘孟子故孟子至滕而文公问之孟子曰民事不可缓也诗云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绹音陶亟纪力反○民事谓农事诗豳风七月之篇于往取也绹绞也亟急也乘升也播布也言农事至重人君不可以为缓而忽之故引诗言治屋之急如此者盖以来春将复始播百榖而不暇为此也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音义并见前篇是故贤君必恭俭礼下取于民有制恭则能以礼节下俭则能取民以制阳虎曰为富不仁矣为仁不富矣阳虎阳货鲁李氏家臣也天理人欲不容并立虎之言此恐为仁之害于富也孟子引之恐为富之害于仁也君子小人毎相反而已矣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彻者彻也助者藉也彻敕列反藉子夜反○此以下乃言制民常产与其取之之制也夏时一夫受田五十亩而毎夫计其五亩之入以为贡商人始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亩之地昼为九区区七十亩中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区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复税其私田周时一夫授田百亩乡遂用贡法十夫有沟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耕则通力而作收则计亩而分故谓之彻其实皆什一者贡法固以十分之一为常数惟助法乃是九一而商制不可考周制则公田百亩中以二十亩为庐舎一夫所耕公田实计十亩通私田百亩为什一分而取其一盖又轻于什一矣窃料商制亦当如此而以十四亩为庐舎一夫实耕公田七亩是亦不过什一也彻通也均也藉借也○集疏曰问周制乡遂用贡法十夫有沟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乡遂所以不为井者何也朱子曰都鄙以四起数五六家始出一人故甸出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乡遂以五起数家出一人为兵以守卫王畿役羡必简故周礼惟挽匶则用之此役之最轻者又云近郊之民王之内地也其輂辇之事职无虚月追胥之比无时无之其受㕓为氓者固与畿外之民异也七尺之征六十之舎王非姑息于迩民也逺郊之民王之外地也其沟洫之治各有司存野役之起不及其羡其受㕓为氓者固与内地之民异也六尺之征六十五之舎王非荼毒于遐民也园㕓二十而一若轻于近郊也而草木之毓夫家之聚不可以扰扰则不能以宁居是故二十而税一漆林二十而五若重于逺郊也而器用之末作商贾之资利不可以加加则必至于忘本是故二十而五园㕓漆林本末所系近郊逺郊劳逸所系问集注乡遂用贡法都鄙用助法谓乡遂都鄙初无二也曰此亦不可详乡遂都鄙田制不同周礼说得分明龙子曰治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贡贡者校数岁之中以为常乐岁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为虐则寡取之凶年粪其田而不足则必取盈焉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将终岁勤动不得以养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使老稚转乎沟壑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乐音洛盻五礼反从目从兮或音普苋反者非养去声恶平声○龙子古贤人狼戾犹狼籍言多也粪拥也盈满也盻恨视也勤动劳苦也称举也贷借也取物于人而出息以偿之也益之以足取盈之数也稚㓜子也夫世禄滕固行之矣夫音扶○孟子尝言文王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禄二者王政之本也今世禄滕已行之惟助法未行故取于民者无制耳盖世禄者授之土田使之食其公田之入实与助法相为表里所以使君子野人各有定业而上下相安者也故下文遂言助法○集疏曰问世禄是食公田之入不知都长比长之属有禄否朱子曰恐未必有诗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为有公田由此观之虽周亦助也雨于付反○诗小雅大田之篇雨降雨也言愿天雨于公田而遂及私田先公而后私也当时助法尽废典籍不存惟有此诗可见周亦用助故引之也○集疏曰朱子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由此观之虽周亦助也这是不曽识周礼只用诗意带将去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庠以养老为义校以教民为义序以习射为义皆乡学也学国学也共之无异名也伦序也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㓜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伦也庠序学校皆以明此而已有王者起必来取法是为王者师也滕国𥚹小虽行仁政未必能兴王业然为王者师则虽不有天下而其泽亦足以及天下矣圣贤至公无我之心于此可见○集疏曰或问先王之学教民其效如此后世学校固未当废而独未睹其效何邪朱子曰先王之学以明人伦为本故自其咏歌弦诵之间洒扫应对之际所以渐摩诱掖劝励作成之者无非有以养其爱亲敬长之心而教之以脩已治人之术是以当是之时百姓亲睦风俗淳厚而圣贤出焉后世学校虽存而无复此意所以教之者不过趋时干禄之技而其所以劝勉程督之者又适所以作其躁竞无耻之心虽有长材美质可与入于圣贤之域者亦往往反为俗学颓风驱诱破壊而不得有所成就尚何望其能致化民成俗之效如先王之时哉先世君子盖有忧之故程夫子兄弟皆常建言欲以渐几流俗之缪而复于先王之意顾皆屈于俗儒之陋说而不得有所施行也后之君子有能深考其说而申明之其亦庶几矣乎诗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文王之谓也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国诗大雅文王之篇言周虽后稷以来旧为诸侯其受天命而有天下则自文王始也子指文公诸侯未逾年之称也○集疏曰朱子曰孟子只说有王者起必来取法是为王者师不曽说便可以王是亦要国大方做得小㡳亦不奈何又曰有王者起必来取法孟子也只是说得在这里滕也只是做不得使异战问井地孟子曰子之君将行仁政选择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不正井地不均榖禄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夫音扶○毕战滕臣文公因孟子之言而使毕战主为井地之事故又使之来问其详也井地即井田也经界谓治地分田经画其沟涂封植之界也此法不修则田无定分而豪强得以兼并故井地有不均赋无定法而贪暴得以多取故榖禄有不平此欲行仁政者之所以必从此始而暴君污吏则必欲慢而废之也有以正之则分田制禄可不劳而定矣夫滕壤地褊小将为君子焉将为野人焉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夫音扶养去声○言滕地虽小然其间亦必有为君子而仕者亦必有为野人而耕者是以分田制禄之法不可偏废也请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此分田制禄之常法所以治野人使养君子也野郊外都鄙之地也九一而助为公田而行助法也国中郊门之内乡遂之地也田不井授但为沟洫使什而自赋其一盖用贡法也周所谓彻法者盖知此以此推之当时非惟助法不行其贡亦不止什一矣○集疏曰朱子曰国中行乡遂之法如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又如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皆五五相连属所以行不得那九一之法故只得什一使自赋如乡遂却行井牧之法乡遂之法次第是一家出一人兵且如五家为比比便有长井牧之法次第是三十家方出得士十人徒十人井田之法孟子说夏五十而贡殷七十而助周百亩而彻先是五十后是七十又是一百此等亦卒难晓须以周礼为本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亩此世禄常制之外又有圭田所以厚君子也圭洁也所以奉祭祀也不言世禄者滕已行之但此未备耳馀夫二十五亩程子曰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八口为率受田百亩如有弟是馀夫也年十六别受田二十五亩俟其壮而有室然后更受百亩之田愚按此百亩常制之外又有馀夫之田以厚野人也○集疏曰问圭田馀夫之田是在公田所分之外否朱子曰卿受田六十邑乃当二百四十井此外又有圭田五十亩也馀夫二十五亩乃是十六岁以前所受在一夫百亩之外孟子亦是言其大概未必见周礼也死徙无出乡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死谓葬也徙谓徙其居也同井者八家也友犹伴也守望防寇盗也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公事毕然后敢治私事所以别野人也养去声别彼列反○此详言井田形体之制乃周之助法也公田以为君子之禄而私田野人之所受先公后私所以别君子野人之分也不言君子据野人而言省文耳上言野及国中二法此独详于治野者国中贡法当时已行但取之遇于什一尔此其大略也若夫润泽之则在君与子矣夫音扶○井地之法诸侯皆去其籍此特其大略而已润泽谓因时制宜使合于人情宜于土俗而不失乎先王之意也○吕氏曰子张子慨然有意三代之治论治人先务未始不以经界为急讲求法制粲然备具要之可以行于今如有用我者举而措之耳尝曰仁政必自经界始贫富不均教养无法虽欲言治皆苟而已世之病难行者未始不以亟夺富人之田为辞然兹法之行恱之者众苟处之有术期以数年不刑一人而可复所病者特上之未行耳乃言曰纵不能行之天下犹可验之一乡方与学者议古之法买田一方画为数井上不失公家之赋役退以其私正经界分宅里立敛法广储蓄兴学校成礼俗救菑恤患厚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遗法明当今之可行有志未就而卒○愚按丧礼经界两章见孟子之学识其大者是以虽当礼法废壊之后制度节文不可复考而能因略以致详推旧而为新不屑屑于既往之迹而能合乎先王之意真可谓命世亚圣之才矣○集疏曰朱子曰什一之法传于今者大略如此其详不可得而知矣以孟子考之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其轻重又不同而考之周礼则行助法处有公田而行贡法处无公田也问圭田是在公田私田之外否曰卿受田六十邑乃当二百四十井此外又圭田五十亩也又问卿士大夫之有圭田必有耕之者岂亦有耕属可耕乎恐圭田只是给公田之在民者如井九百亩而百亩为公田之类曰其制未及详考大抵古者田禄皆是助法之公田充而八家因为之属如有田一成有众一旅是也圭田恐亦如此故玉制云圭田无征又问周制百亩之田十六而受六十而除若人物繁庶而田有限不知何以处之曰人多田少以今料之诚有此患但程张二先生以为田无不足之言此必有说未暇考之又曰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说井田只这几句是多少好这也是大原大本处却不理㑹细碎又曰贡助异法贡则直计其五亩之入自赋于官助只须计公田之中八家各助七亩只得五十六亩其十四亩须依古法折除一家各得一亩若干步为庐舎方成八家各助耕公田七亩也或问三代授田之多少不同何也曰张子尝言之矣陈氏谓夏时洪水方平可耕之地少至商而浸广及周而大备徐氏谓古者民质用约故田少而用足后世弥文而用广故授田之际亦随时而加焉然皆若有可疑者盖田制既定则其沟涂畛域亦必有一定而不可易者今以易代更制毎有増加则其劳民动众废壊已成之业使民不得服先畴之田亩其烦扰亦已甚矣不知孟子之言其所以若此者果何邪或问孟子所言井地之法以周礼诸说考之亦有未悉合者何也曰大抵孟子之言虽曰推本三代之遗制然常举其大而不必尽于其细也师其意而不必泥于其文也盖其疏通简易自成一家乃经纶之活法而岂拘儒曲士牵制文义者之所能知哉束莱吕氏曰以梁惠王公孙丑滕文公三篇首章考之孟子先适梁次适齐次适宋次适滕其在宋也虽未尝与王偃语如载不胜戴盈之之徒其意亦拳拳矣然皆志懦力弱不足以有为独滕文公尊向甚笃观孟子答毕战井地之问曰子之君将行仁政选择而使子则既命战推行之矣逺方之人愿受一㕓而为氓者踵至则推行亦既有效矣不幸文公信道不笃溺于许行之说胁于齐楚之威不能终其序岂非天哉模按孟子告齐梁不易五亩之宅之说滕问为国则以为民事不可缓问井地则告之以仁政必自经界始盖有以厚民之生斯可以善民之心三代仁天下之道也○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自楚之滕踵门而告文公曰逺方之人闻君行仁政愿受一㕓而为氓文公与之处其徒数十人皆衣褐捆屦织席以为食衣去声捆音阃○神农炎帝神农氏始为耒耜教民稼穑者也为其言者史迁所谓农家者流也许姓行名也踵门足至门也仁政上章所言井地之法也㕓民所居也氓野人之称褐毛布贱者之服也捆扣㧻之欲其坚也以为食卖以供食也程子曰许行所为神农之言乃后世称述上古之事失其义理者耳犹阴阳医方称黄帝之说也陈良之徒陈相与其弟辛负耒耜而自宋之滕曰闻君行圣人之政是亦圣人也愿为圣人氓陈良楚之儒者耜所以起土耒其柄也陈相见许行而大恱尽弃其学而学焉陈相见孟子道许行之言曰滕君则诚贤君也虽然未闻道也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今也滕有仓廪府库则是厉民而以自养也恶得贤饔音雍飧音孙恶平声○饔飧熟食也朝曰饔夕曰飧言当自炊爨以为食而兼治民事也厉病也许行此言盖欲阴壊孟子分别君子野人之法孟子曰许子必种粟而后食乎曰然许子必织布而后衣乎曰否许子衣褐许子冠乎曰冠曰奚冠曰冠素曰自织之与曰否以粟易之曰许子奚为不自织曰害于耕曰许子以釡甑爨以鐡耕乎曰然自为之与曰否以粟易之衣去声与平声○釡所以煮甑所以炊爨然火也铁耜属也此语八反皆孟子问而陈相对也以粟易械器者不为厉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岂为厉农夫哉且许子何不为陶冶舎皆取诸其宫中而用之何为纷纷然与百工交易何许子之不惮烦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为也舎去声○此孟子言而陈相对也械器釡甑之属也陶为甑者冶为釡铁者舎止也或读属上句舎谓作陶冶之处也然则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与平声食音嗣○此以下皆孟子言也路谓奔走道路无时休息也治于人者见治于人也食人者出赋税以给公上也食于人者见食于人也此四句皆古语而孟子引之也君子无小人则饥小人无君子则乱以此相易正犹农夫陶冶以粟与械器相易乃所以相济而非所以相病也治天下者岂必耕且为哉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汜滥于天下草木畅茂禽兽繁殖五谷不登禽兽逼人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尧独忧之举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泽而焚之禽兽逃匿禹疏九河瀹济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当是时也禹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虽欲耕得乎瀹音药济子礼反漯佗合反○天下犹未平者洪荒之世生民之害多矣圣人迭兴渐次除治至此尚未尽平也洪大也横流不由其道而散溢妄行也汜滥横流之貎畅茂长盛也繁殖众多也五榖稻黍稷麦菽也登成熟也道路也兽蹄鸟迹交于中国言禽兽多也敷布也益舜臣名烈炽也禽兽逃匿然后禹得施治水之功疏通也分也九河曰徒骇曰太史曰马颊曰覆釡曰胡苏曰简曰洁曰钩盘曰鬲津瀹亦疏通之意济漯二水名决排皆去其壅塞也汝汉淮泗亦皆水名也据禹贡及今水路惟汉水入江耳汝泗则入淮而淮自入海此谓四水皆入于江记者之误也○集疏曰朱子曰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若以水路之实论之便有不通而亦初无害于理也只是行文之失不必曲为之说又曰益烈山泽而焚之是使除去障翳驱逐禽兽耳未必使为虞官至舜命之作虞然从使之养育其草木鸟兽耳按尔雅九河一曰徒骇二曰太史三曰马颊四曰覆釜五曰胡苏六曰简洁七曰钩盘八曰鬲津其一则河之经流也先儒不知河之经流遂分简洁为二模按书传与集注少异书传实经先师晚年所订正当以为定也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圣人之忧民如此而暇耕乎契音薛别彼别反长放并上声劳来并去声○言水土平然后得以教稼穑衣食足然后得以施教化后稷官名弃为之然言教民则亦非并耕矣树亦种也艺殖也契亦舜臣名也司徒官名也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彛之性也然无教则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圣人设官而教以人伦亦因其固有者而道之耳书曰天叙五典敕我五典五惇哉此之谓也放勲本史臣赞尧之辞孟子因以为尧号也德犹惠也尧言劳者劳之来者来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辅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从而提撕警觉以加惠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盖命契之辞也○集疏曰问振德犹施惠否朱子曰不是财惠只是施之以教化杨氏曰舜之臣二十有二人而孔子曰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所谓五臣者孟子所称是也尧以不得舜为已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已忧夫以百亩之不易为已忧者农夫也夫音扶易去声○易治也尧舜之忧民非事事而忧之也急先务而已所以忧民者其大如此则不惟不暇耕而亦不必耕矣分人以财谓之惠教人以善谓之忠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是故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为易并去声○分人以财小惠而已教人以善虽有爱民之实然其所及亦有限而难久惟若尧之得舜舜之得禹皋陶乃所谓为天下得人者而其恩惠广大教化无穷矣此其所以为仁也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与焉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亦不用于耕耳与去声○则法也荡荡广大之貎君哉言尽君道也巍巍高大之貌不与犹曰不相关言其不以位为乐也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陈良楚产也恱周公仲尼之道北学于中国北方之学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谓豪杰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数十年师死而遂倍之此以下责陈相倍师而学许行也夏诸夏礼义之教也变夷变化蛮夷之人也变于夷反见变化于蛮夷之人也产生也陈良生于楚在中国之南故北游而学于中国也先过也豪杰才德出众之称言其能自拔于流俗也倍与背同言陈良用夏变夷陈相变于夷也昔者孔子没三年之外门人治任将归入揖于子贡相向而哭皆失声然后归子贡反筑室于场独居三年然后归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强曽子曽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己任平声强上声暴蒲木反皓音杲○三年古者为师心丧三年若丧父而无服也任担也场冢上之坛场也有若似圣人盖其言行气象有似之者如檀弓所记子游谓有若之言似夫子之类是也所事孔子所以事夫子之礼也江汉水多言濯之洁也秋日燥烈言暴之干也皓皓洁白貎尚加也言夫子道德明著光辉洁白非有若所能仿佛也或曰此三语者孟子赞美曽子之辞也今也南蛮𫛞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师而学之亦异于曽子矣𫛞亦作鵙古役反○𫛞博劳也恶声之鸟南蛮之声似之指许行也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小雅伐木之诗云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鲁颂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学亦为不善变矣鲁颂閟宫之篇也膺击也荆楚本号也舒国名近楚者也惩艾也按今此诗为僖公之颂而孟子以周公言之亦断章取义也从许子之道则市贾不贰国中无伪虽使五尺之童适市莫之或欺布帛长短同则贾相若麻缕丝絮轻重同则贾相若五谷多寡同则贾相若屦大小同则贾相若贾音价下同○陈相又言许子之道如此盖神农始为市井故许行又托于神农而有是说也五尺之童言幼小无知也许行欲使市中所粥之物皆不论精粗美恶但以长短轻重多寡大小为价也曰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万子比而同之是乱天下也巨屦小屦同贾人岂为之哉从许子之道相率而为伪者也恶能治国家夫音扶蓰音师又山绮反比必二反恶平声○倍一倍也蓰五倍也什伯千万皆倍数也比次也孟子言物之不齐乃其自然之理其有精粗犹其有大小也若大屦小屦同价则人岂肯为其大者哉今不论精粗使之同价是使天下之人皆不肯为其精者而竞为滥恶之物以相欺耳○集疏曰或问许行为神农之言而有君民并耕市不二贾之说何邪朱子曰程子之言尽矣然以易考之二者皆神农之所为也当时民淳事简容或有如许行之说者及乎世变风移至于唐虞之际则虽神农复生亦当随时以立政而不容固守其旧矣况许行之妄乃欲以是而行战国之时乎又曰尹氏之说当矣然亦必有所指非徒言也其说曰异端邪说眩惑时君各欲售其说者岂有既哉孟子力辟许行之言归之正道可谓尽善尽美矣虽然古之为异端者则亦自处于异端而已至于后世则又有学孔孟之道而志于异端邪说者此道之所以益难明也其亦时之不幸也夫又余隐之曰滕文公尝行孟子之道矣既而许子为神农之言告文公文公与之处孟子盖尝辟之以从许子之道是相率而为伪恶能治国家则知文公行孟子之道不克终矣当是时许行称之曰仁政曰圣人亦不可谓行孟子之言无验若滕侯终礼孟子使为辅相而授以国政安知其不可为乎○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见孟子孟子曰吾固愿见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见夷子不来辟音壁又音辟○墨者治墨翟之道者夷姓之名徐辟孟子弟子孟子称疾疑亦托辞以观其意之诚否他日又求见孟子孟子曰吾今则可以见矣不直则道不见我且直之吾闻夷子墨者墨之治丧也以薄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岂以为非是而不贵也然而夷子葬其亲厚则是以所贱事亲也不见之见音现○又求见则其意已诚矣故因徐辟以质之如此直尽言以相正也庄子曰墨子生不歌死无服桐棺三寸而无椁是墨之治丧以薄为道也易天下谓移易天下之风俗也夷子学于墨氏而不从其教其心必有所不安者故孟子因以诘之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谓也之则以为爱无差等施由亲始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为人之亲其兄之子为若亲其邻之赤子乎彼有取尔也赤子匍匐将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夫音扶下同匍音蒲匐蒲北反○若保赤子周书康诰篇文此儒者之言也夷子引之盖欲援儒而入于墨以拒孟子之非已又曰爱无差等施由亲始则推墨而附于儒以释已所以厚葬其亲之意皆所谓遁辞也孟子言人之爱其兄子与邻之子本有差等书之取譬本为小民无知而犯法如赤子无知而入井耳且人物之生必各本于父母而无二乃自然之理若天使之然也故其爱由此立而推以及人自有差等今如夷子之言则是视其父母本无异于路人但其施之之序姑自此始耳非二本而何哉然其于先后之间犹知所择则又其本心之明有终不得而息者此其所以卒能受命而自觉其非也盖上世尝有不葬其亲者其亲死则举而委之于壑他日过之狐狸食之蝇蚋姑嘬之其颡有泚睨而不视夫泚也非为人泚中心达于面目盖归反蘽梩而掩之掩之诚是也则孝子仁人之掩其亲亦必有道矣蚋音汭嘬楚怪反泚七礼反睨音诣为去声蘽力追反梩力知反○因夷子厚葬其亲而言此以深明一本之意上世谓太古也委弃也壑山水所趋也蚋蚊属姑语助声或曰蝼蛄也嘬攒共食之也颡额也泚泚然汗出之貎睨邪视也视正视也不能不视而又不忍正视哀痛迫切不能为心之甚也非为人泚言非为他人见之而然也所谓一本者于此见之尤为亲切盖惟至亲故如此在他人则虽有不忍之心而其哀痛迫切不至若此之甚也反复也蔂土笼也梩土轝也于是归而掩覆其亲之尸此葬埋之礼所由起也此掩其亲者若所当然则孝子仁人所以掩其亲者必有其道而不以薄为贵矣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抚然为闲曰命之矣怃音武闲如字○怃然茫然自失之貌为闲者有顷之闲也命犹教也言孟子已教我矣盖因其本心之明以攻其所学之蔽是以吾之言易入而彼之惑易解也○集疏曰或问夷之请见者再而孟子不许何也朱子曰孟子虽以辟邪说为已任然不过讲明其说传之当世使闻者有以发寤于心而自得之耳固不轻接其人交口竞辨以屈吾道之尊也譬如蛮夷寇贼之害圣人固欲去之然岂肯被甲执兵而亲与之角哉曰天之生物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何也曰天之生物有血气者本于父母无血气者本于根荄皆出于一而无二者也惟其本出于一故其爱亦主于一焉盖一体而分血气连属眷恋之情自不能已固非他人之可比也自是之外则因其分之亲疏逺近而所以为爱者有差焉此儒者之道所以亲亲仁民以至于爱物而无不各得其所也今夷之乃谓爱无差等则是不知此身之所从出而视其父母无以异于路人也虽其施之先后稍不悖于正理然于亲而谓之施焉则亦不知爱之所由立矣是非二本而何哉而说者乃或谓其施由亲始之言暗合于吾儒之一本者愚窃以为差之毫厘缪以千里为是说者亦自不知一本所以为一本矣又有以爱有差等为一本者虽无大失而于文义有所未尽盖谓其一本故爱有差等则可真以爱有差等为一本则不可也又曰爱无差等何止二本盖千万本也但爱吾亲又兼爱他人之亲是二爱并立故曰二木施由亲始一句乃是夷子临时撰出来凑孟子意却不知爱无差等一句已自不是了他所谓施由亲始便是把爱无差等之心施之然把爱人之心推来爱亲是甚道理又曰爱由亲始人多疑其知所先后而不知此正是夷子错处人之有爱本由亲立推而及物自有等级今夷子先以爱无差等而施之则由亲始此夷子所以二本夷子但以此解厚葬其亲之一言而不知爱无差等为二本也又曰夷之所说爱无差等此是大病其言施由亲始虽若粗有差别然亦是施此无差等之爱耳故孟子但责其二本而不论其下句之自相矛盾也夷子所以卒能感动而自知其非盖因孟子极言非为人泚之心有以切中其病耳此是𦂳要处当着眼目也命之矣之字作夷子名方成句法若作虚字则不成句法








  孟子集疏卷五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疏卷六     宋 蔡模 撰
  滕文公章句下凡十章
  陈代曰不见诸侯宜若小然今一见之大则以王小则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寻宜若可为也王去声○陈代孟子弟子也小谓小节也枉屈也直伸也八尺曰寻枉尺直寻犹屈已一见诸侯而可以致王霸所屈者小所伸者大也孟子曰昔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丧去声○田猎也虞人守苑囿之吏也招大夫以旌招虞人以皮冠元首也志士固穷常念死无棺椁弃沟壑而不恨勇士轻生常念战鬬而死丧其首而不顾也此二句乃孔子叹美虞人之言夫虞人招之不以其物尚守死而不往况君子岂可不待其招而自往见之邪此以上告之以不可往见之意且夫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则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与夫音扶与平声○此以下正其所称枉尺直寻之非夫所谓枉小而所伸者大则为之者计其利耳一有计利之心则虽枉多伸少而有利亦将为之邪甚言其不可也昔者赵简子使王良与嬖奚乘终日而不获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贱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请复之强而后可一朝而获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简子曰我使掌与女乘谓王良良不可曰吾为之范我驰驱终日不获一为之诡遇一朝而获十诗云不失其驰舎矢如破我不贯与小人乘请辞乘去声强上声女音汝为去声舎上声○赵简子晋大夫赵鞅也王良善御者也嬖奚简子幸臣与之乘为之御也复之再乘也强而后可嬖奚不肯强之而后肯也一朝自晨至食时也掌专主也范法度也诡遇不正而与禽遇也言奚不善射以法驰驱则不获废法诡遇而后中也诗小雅车攻之篇言御者不失其驰驱之法而射者发矢皆中而力今嬖奚不能也贯习也御者且羞与射者比比而得禽兽虽若丘陵弗为也如枉道而从彼何也且子过矣枉已者未有能直人者也比必二反○比阿党也若丘陵言多也○或曰居今之世出处去就不必一一中节欲其一一中节则道不得行矣杨氏曰何其不自重也枉已其能直人乎古之人寜道之不行而不轻其去就是以孔孟虽在春秋战国之时而进必以正以至终不得行而死也使不恤其去就而可以行道孔孟当先为之矣孔孟岂不欲道之行哉○集疏曰尹氏曰有枉尺而直寻之心则亦必至于枉寻而直尺矣问枉尺直寻朱子曰援天下以道若枉已便已枉道则是已失援天下之具矣更说甚事身既枉了如何直人又曰孟子一生忍穷受饿费尽心力只破得枉尺直寻四字今日诸贤若心劳民费尽言语只成就得枉尺直寻四字以利言则如临难致死义也若不明其理则见危死事者反不如偷生苟免之人可怜石头城寜为袁粲死不作褚渊生民之秉彝不可磨灭如此又曰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刀锯在前而不避非其气不馁如何强得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此夫子所以有取于虞人而孟子亦发明之李先生说不忘二字是活句须向这里参取愚谓若果识得此意办得此心则无入而不自得而彼之权势威力亦皆无所施矣又曰天下事不可顾利害凡人做事多要趋利避害不知才有利必有害吾虽处得十分利必有害随在背后不如且就理上求之○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景春人姓名公孙衍张仪皆魏人怒则说诸侯使相攻伐故诸侯惧也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焉于䖍反冠去声女家之女音汝○加冠于首曰冠女家夫家也妇人内夫家以嫁为归也夫子夫也女子从人以顺为正道也盖言二子阿谀苟容窃取权势乃妾妇顺从之道耳非丈夫之事也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广居仁也正位礼也大道义也与民由之推其所得于人也独行其道守其所得于已也淫荡其心也移变其节也屈挫其志也○何叔京曰战国之时圣贤道否天下不复见其徳业之盛但见奸巧之徒得志横行气焰可畏遂以为大丈夫不知由君子观之是乃妾妇之道耳何足道哉○集疏曰或问大丈夫之说其详可得闻乎朱子曰廓然大公心不狭隘则所居者真天下之广居矣履绳蹈矩身不苟安则所立者必天下之正位矣秉彛循理事不苟从则所行者皆天下之大道矣得志与民由之则出而推此于人也不得志独行其道则退而乐此于已也如是则富贵岂能诱而淫其心贫贱岂能挠而移其志威武岂能胁而屈其节哉此其下视仪衍之以睢盱侧媚得志于一时真可谓妾妇之为而所谓大丈夫者其不在彼而在此也决矣此数言者皆以居广居立正位行大道为主而三言者又以广居为主也又曰数日在家看得孟子两篇今日读滕文公篇观其答景春之问直是痛快三复令人胸中浩然如濯江汉而暴秋阳也又曰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唯集义养气方到此地位富贵不能淫贫贱不得移威武不能屈以浩然之气对着他便能如此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在彼者皆我之所不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又曰此心廓然无一毫私意直与天地同量此便是居天下之广居便是居仁到得自家立身更无些子不当于理此便是立天下之正位便是守礼及推而见于事更无此子不合于义此便是行天下之大道便是由义论上两句则居广居是体立正位是用论下两句则立正位是体行大道是用要知能居天下之广居自然能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又曰居字是就心上说立字是就身上说行字是就施为上说黄氏云古之仕者为道故知有已而不知有人后之仕者为利故知有人而不知有已古之君子非仁不存非礼不立非义不行所贵者良贵所乐者真乐人之知不知世之用不用于我何与焉贫富贵贱死生祸福日交乎前而不暇顾也后之君子心之所固有事之所当行何者为仁何者为礼何者为义懵然莫觉也功名而已耳利禄而已耳以区区之私意小智汲汲然求售于人虑人之不已用也委曲迁就以求顺于人幸而得志哆然自以为莫已若也小不如意则戚戚然几不能以终日矣公孙衍张仪战国之游士也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则其才亦有足称者矣以其无学而不知道也一切求顺于人孟子至以妾妇目之况于学不及古人才不及公孙衍张仪哉夫顺于人者人之所喜也不顺于人者人之所恶也然顺于人者非有他也以其威福之权足以生杀荣辱乎我也即是心而充之则贪得嗜利背君卖国者皆若人也岂但妾妇之可羞而已哉若夫守道之士不肯脂韦妩媚以顺乎人者不但出处去就言论风㫖之得其正也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岂不毅然大丈夫也哉○何叔京名镐○周霄问曰古之君子仕乎孟子曰仕传曰孔子三月无君则皇皇如也出疆必载质公明仪曰古之人三月无君则吊传直恋反质与贽同下同○周霄魏人无君谓不得仕而事君也皇皇如有求而弗得之意出疆谓失位而去国也质所执以见人者如士则执雉也出疆载之者将以见所适国之君而事之也三月无君则吊不以急乎周霄问也以已通太也后章放此曰士之失位也犹诸侯之失国家也礼曰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蚕缫以为衣服牺牲不成粢盛不洁衣服不备不敢以祭惟士无田则亦不祭牲杀器皿衣服不备不敢以祭则不敢以宴亦不足吊乎盛音成缫索刀反皿武永反○礼曰诸侯为藉百亩冕而青纮躬秉来以耕而庶人助以终亩收而藏之御廪以供宗庙之粢盛使世妇蚕于公桑蚕室奉茧以示于君遂献于夫人夫人副袆受之缫三盆手遂布于三宫世妇使缫以为黼黻文章而服以祀先王先公又曰士有田则祭无田则荐黍稷曰粢在器曰盛牲杀牲必特杀也皿所以覆器者○藉在亦反纮音宏耒力内反茧古典反祎音晖出疆必载质何也周霄问也曰士之仕也犹农夫之耕也农夫岂为出疆舎其耒耜哉为去声舎上声曰晋国亦仕国也未尝闻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君子之难仕何也曰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古之人未尝不欲仕也又恶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与钻穴隙之类也为去声妁音酌隙去逆反恶去声○晋国解见首篇仕国谓君子游宦之国霄意以孟子不见诸侯为难仕故先问古之君子仕否然后言此以风切之也男以女为室女以男为家妁亦媒也言为父母者非不愿其男女之有室家而亦恶其不由道盖君子虽不洁身以乱伦而亦不徇利而忘义也○集疏曰或问君子之必仕何也朱子曰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况君子学夫先王之道必得君而事之然后有以行其道而及于人使其君为尧舜之君其民为尧舜之民是君子之所愿欲也退而穷处盖不得已而然耳○彭更问曰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传食于诸侯不以泰乎孟子曰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子以为泰乎更平声乘从皆去声传直恋反箪音丹食音嗣○彭更孟子弟子也泰侈也曰否士无事而食不可也言不以舜为泰但谓今之士无功而食人之食则不可也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羡补不足则农有馀粟女有馀布子如通之则梓匠轮舆皆得食于子于此有人焉入则孝出则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学者而不得食于子子何尊梓匠轮舆而轻为仁义者哉羡延面反○通功易事谓通人之功而交易其事羡馀也有馀言无所贸易而积于无用也梓人匠人木工也轮人舆人车工也曰梓匠轮舆其志将以求食也君子之为道也其志亦将以求食与曰子何以其志为哉其有功于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曰食志与平声可食而食食志食功之食皆音嗣下同○孟子言自我而言固不求食自彼而言凡有功者则当食之曰有人于此毁瓦画墁其志将以求食也则子食之乎曰否曰然则子非食志也食功也墁武安反子食之食亦音嗣○墁墙壁之饰也毁瓦画墁言无功而有害也既曰食功则以士为无事而食者真尊梓匠轮舆而轻为仁义者矣○集疏曰或问孟子之论食志食功之别何也朱子曰食志而不食功则正士日逺而苟贱不廉之人至食功而不审其大小之分则梓匠轮舆得以加诸为仁义者上矣○万章问曰宋小国也今将行王政齐楚恶而伐之则如之何恶去声○万章孟子弟子宋王偃尝灭滕伐薛败齐楚魏之兵欲霸天下疑即此时也孟子曰汤居亳与葛为邻葛伯放而不祀汤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牺牲也汤使遗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汤又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粢盛也汤使亳众往为之耕老弱馈食葛伯率其民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夺之不授者杀之有童子以黍肉饷杀而夺之书曰葛伯仇饷此之谓也遗唯季反盛音成往为之为去声馈食酒食之食音嗣要平声饷式亮反○葛国名伯爵也放而不祀放纵无道不祀先祖也亳众汤之民其民葛民也授与也饷亦馈也书商书仲虺之诰也仇饷言与饷者为仇也为其杀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为匹夫匹妇复仇也为去声○非富天下言汤之心非以天下为富而欲得之也汤始征自葛载十一征而无敌于天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也归市者弗止芸者不变诛其君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恱书曰徯我后后来其无罚载亦始也十一征所征十一国也馀已见前篇有攸不为臣东征绥厥士女匪厥𤣥黄绍我周王见休惟臣附于大邑周其君子实𤣥黄于匪以迎其君子其小人箪食壶浆以迎其小人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而已矣食音嗣○按周书武成篇载武王之言孟子约其文如此然其辞时与今书文不类今姑依此文解之有所不为臣谓助纣为恶而不为周臣者匪与篚同𤣥黄币也绍继也犹言事也言其士女以匪盛𤣥黄之币迎武王而事之也商人而曰我周王犹商书所谓我后也休美也言武王能顺天休命而事之者皆见休也臣附归服也孟子又释其意言商人闻周师之来各以其类相迎者以武王能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民者诛之而不为暴虐耳君子谓在位之人小人谓细民也太誓曰我武惟扬侵于之疆则取于残杀伐用张于汤有光太誓周书也今书文亦小异言武王威武奋扬侵彼纣之疆界取其残贼而杀伐之功因以张大比于汤之伐桀又有光焉引此以证上文取其残之义不行王政云尔苟行王政四海之内皆举首而望之欲以为君齐楚虽大何畏焉宋实不能行王政后果为齐所灭王偃走死○尹氏曰为国者能自治而得民心则天下皆将归往之恨其征伐之不早也尚何强国之足畏哉苟不自治而以强弱之势言之是可畏而已矣○集疏曰李氏常语云如孟子所言家家可以行王道人人可以为汤武则六尺之孤可托者谁乎朱子曰王道即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相传之道由周公而上上而为君由孔子而下下而为臣固家家可以得行矣汤武适遭桀纣故不幸而有征伐之事若生尧舜之时则岂得左洞庭右彭蠡而悍然有不服之心邪其在九官群后之列济济而和可知矣如此则人人为汤武又何不可之有或问汤为童子复仇而四海之内皆知其非富天下何也曰圣人之心廓然大公表裹洞达故一有所为则天下信之如雨旸寒暑无不感无不通也然书所谓葛伯仇饷者非孟子之言人孰知其曲折之如此哉○孟子谓戴不胜曰子欲子之王之善与我明告子有楚大夫于此欲其子之齐语也则使齐人傅诸使楚人傅诸曰使齐人傅之曰一齐人傅之众楚人咻之虽日挞而求其齐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庄岳之间数年虽日挞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与平声咻音休○戴不胜宋臣也齐语齐人语也傅教也咻讙也齐齐语也庄岳齐街里名也楚楚语也此先设譬以晓之也子谓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于王所在于王所者长幼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谁与为不善在王所者长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谁与为善一薛居州独如宋王何长上声○居州亦宋臣言小人众而君子独无以成正君之功○公孙丑问曰不见诸侯何义孟子曰古者不为臣不见不为臣谓未仕于其国者也此不见诸侯之义也段干木逾垣而辟之泄柳闭门而不内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见矣辟去声内与纳同○段干木魏文侯时人泄柳鲁缪公时人文侯缪公欲见此二人而二人不肯见之盖未为臣也已甚过甚也迫谓求见之切也阳货欲见孔子而恶无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阳货瞰孔子之亡也而馈孔子蒸豚孔子亦瞰其亡也而往拜之当是时阳货先岂得不见欲见之见音现恶去声瞰音勘○此又引孔子之事以明可见之节也欲见孔子欲召孔子来见已也恶无礼畏人以已为无礼也受于其家对使人拜受于家也其门大夫之门也瞰窥也阳货于鲁为大夫孔子为士故以此物及其不在而馈之欲其来拜而见之也先谓先来加礼也曽子曰胁肩谄笑病于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观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由是观之则君子之所养可知已矣胁虚业反赧奴简反○胁肩竦体谄笑强笑皆小人侧媚之态也病劳也夏畦夏月治畦之人也言为此者其劳过于夏畦之人也未同而言与人未合而强与之言也赧赧惭而面赤之貌由子路名言非已所知甚恶之之辞也孟子言由此二言观之则二子之所养可知必不肯不俟其礼之至而辄往见之也○此章言圣人礼义之中正过之者伤于迫切而不洪不及者沦于污贱而可耻○集疏曰问不见诸侯何义朱子曰孟子之时时君重士为士者不得不自重故必待人君致敬尽礼而后见自是当时做得个规模如此是了如史记中列国之君拥彗先迎之类却非是当世轻士而孟子有意于矫之以自高也或问阳货之瞰亡此不足责孔子亦瞰亡而往则不几于不诚也邪曰据道理合当如此彼以瞰亡来我亦瞰亡往一往一来礼甚相称但孔子不幸遇诸涂耳○戴盈之曰什一去关市之征今兹未能请轻之以待来年然后已何如去上声○盈之亦宋大夫也什一井田之法也关市之征商贾之税也已止也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邻之鸡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请损之月攘一鸡以待来年然后已攘如羊反○攘物自来而取之也损灭也如知其非义斯速已矣何待来年知义理之不可而不能速改与月攘一鸡何以异哉○公都子曰外人皆称夫子好辩敢问何也孟子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好去声下同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治去声○生谓生民也一治一乱气化盛衰人事得失反复相寻理之常也当尧之时水逆行汜滥于中国蛇龙居之民无所定下者为巢上者为营窟书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洚音降又胡贡胡工二反○水逆行下流壅塞故水倒流而旁溢也下下地上髙地也营窟穴处也书虞书大禹谟也洚水洚洞无涯之水也警戒也此一乱也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驱蛇龙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汉是也险阻既逺鸟兽之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菹侧鱼反○掘地掘去壅塞也菹泽生草者也地中两涯之间也险阻谓水之汜滥也逺去也消除也此一治也尧舜既没圣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壊宫室以为污池民无所安息弃田以为园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说暴行又作园囿污池沛泽多而禽兽至及纣之身天下又大乱坏音怪行去声下同沛蒲内反○暴君谓夏太康孔甲履癸商武乙之类也宫室民居也沛草木之所生也泽水所钟也自尧舜没至此治乱非一及纣而又一大乱也周公相武王诛纣伐奄三年讨其君驱飞廉于海隅而戮之灭国者五十驱虎豹犀象而逺之天下大恱书曰丕显哉文王谟丕承哉武王烈佑启我后人咸以正无缺相去声奄平声○奄东方之国助纣为虐者也飞廉纣幸臣也五十国皆纣党虐民者也书周书君牙之篇丕大也显明也谟谋也承继也烈光也佑助也启开也缺壊也此一治也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有作之有读为又古字通用○此周室东迁之后又一乱也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胡氏曰仲尼作春秋以寓王法惇典庸礼命德讨罪其大要皆天子之事也知孔子者谓此书之作遏人欲于横流存天理于既灭为后世虑至深逺也罪孔子者以谓无其位而托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权使乱臣贼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则戚矣愚谓孔子作春秋以讨乱贼则致治之法垂于万世是亦一治也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公明仪曰庖有肥肉廏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横为皆去声莩皮表反○杨朱但知爱身而不复知有致身之义故无君墨子爱无差等而视其至亲无异众人故无父无父无君则人道灭绝是亦禽兽而已公明仪之言义见首篇充塞仁义谓邪说遍满妨于仁义也孟子引仪之言以明杨墨道行则人皆无父无君以陷于禽兽而大乱将起是亦率兽食人而人又相食也此又一乱也○集疏曰按程子曰儒者潜心正道不容有差其始甚微其终则不可救如杨墨未至于无父无君孟子推之盖其差必至于是也问墨氏兼爱疑于仁此易见杨氏为我何以疑于义朱子曰杨朱看来不似义他全是老子之学只是个逍遥物外仅足其身不屑世务之人只是他自爱其身界限齐整不相侵越微似义耳又曰杨朱乃老子弟子其学专为已列子云伯成子羔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又曰杨氏见世间人营营于名利埋没其身而不自知故独洁其身以自髙如荷蒉接舆之徒是也然使人皆如此洁身而自为则天下事教谁理㑹此便是无君墨氏见世间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欲兼天下之人而尽爱之然不知或有一患难在君亲则当先救之在他人则后救之若君亲与他人不分先后则待君亲犹他人也便是无父问率兽食人亦深探其弊而极言之非真有此事也曰即他之道便能如此杨氏是个退步爱身不理㑹事底人墨氏兼爱又弄得没合杀使天下伥伥然必至于大乱而后已非率兽食人而何如东晋之尚清谈此便是杨氏之学杨氏即老庄之道少闲百事废弛遂启夷狄乱华其祸岂不惨又如梁武帝事佛至于社稷丘墟亦其验也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距杨墨放淫辞邪说者不得作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为去声复扶又反○闲卫也放驱而逺之也作起也事所行政大体也孟子虽不得志于时然杨墨之害自是灭息而君臣父子之道赖以不坠是亦一治也程子曰杨墨之害甚于申韩佛氏之害甚于杨墨盖杨氏为我疑于义墨氏兼爱疑于仁申韩则浅陋易见故孟子止辟杨墨为其惑世之甚也佛氏之言近理又非杨墨之比所以为害尤甚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抑止也兼并之也总结上文也○集疏曰问孔子作春秋特载之空言乱臣贼子何縁便惧恐未足以为春秋之一治朱子曰非说当时便一治只是存得个治法使道理光明粲烂有能举而行之为治不难当时史书掌于史官想人不得见及孔子取而笔削之而其义大明如今之史书直书其事善恶了然在目观者知所惩劝故乱臣贼子有所惧而不敢犯尔诗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无父无君是周公所膺也说见前篇承当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行好皆去声○诐淫解见前篇辞者说之详也承继也三圣禹周公孔子也盖邪说横流壊人心术甚于洪水猛兽之灾惨于夷狄篡弑之祸故孟子深惧而力救之再言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所以深致意焉然非知道之君子孰能真知其所以不得已之故哉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言苟有能为此距杨墨之说者则其所趋正矣虽未必知道是亦圣人之徒也孟子既答公都子之问而意有未尽故复言此盖邪说害正人人得而攻之不必圣贤如春秋之法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讨之不必士师也圣人救世立法之意其切如此若以此意推之则不能攻讨而又唱为不必攻讨之说者其为邪诐之徒乱贼之党可知矣○尹氏曰学者于是非之原毫厘有差则害流于生民祸及于后世故孟子辩邪说如是之严而自以为承三圣之功也当是时方且以好辩目之是以常人之心而度圣贤之心也○集疏曰或问孟子之欲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而必以正人心为先者何也朱子曰此探本之言也以圣道之不明是以人心不正而邪说得以乘间入之也曰然则亦明圣道以正人心而已矣又何必为此之纷纷而涉于好辩之嫌乎曰邪说既入则人心益以不正圣道益以不明矣此又其末之不可不理者也故孟子之道性善称尧舜必使天下晓然知仁义之所在者此其所以正人心而为息邪距诐之本也排为我斥兼爱必使天下晓然知邪诐之不可由者此其所以息邪距诐而为正人心之用也盖其体用不偏首尾相应如此然后足以拨乱世而反之正此其所以虽得其本而不免于多言也然岂其心之所好哉亦畏天命悲人穷故不得已而然耳昔汤伐桀而誓其众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武王伐纣而誓其众曰予弗顺天厥罪惟均夫岂好战也哉孟子之心亦若此而已矣岂得以好辩之小嫌而遂辍不言哉曰其曰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何也曰吾亦既言之矣然反其言而推之则知不讨乱贼而谓人不讨者凶逆之党也不距杨墨而谓人勿距者禽兽之徒也圣贤立法之源流至于如此可不畏哉可不畏哉又曰当时如纵横刑名之徒孟子却又不管他盖他只壊得个粗底若杨墨则害了人心须著与之辩又曰此段最好看见得诸圣贤遭时之变各行其道是这般时节其所以正救之者是这般样子此见得圣贤是甚么样大力量恰似天地有阙齾处得圣贤出来补苴是有阖辟乾坤之功又与南轩张氏书曰近读孟子至答公都子好辩一章三复之馀废书太息只为见得天理忒煞分明便自然如此住不得若见不到此又如何强得也然圣贤奉行天讨却自有个不易之理故曰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此便与春秋讨乱臣贼子之意一般旧来读过亦不觉近乃识之耳不审以为如何答曰孟子答公都子一章要须如此方为圣贤作用此意某见得但力量培植未到要不敢不勉耳东莱吕氏书曰谓异端之不息由正学之不明此盛彼衰互相消长莫若尽力于此比道光明盛大则彼之消铄无日矣孟子所谓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旧说以闲为闲习意味甚长杨墨肆行政以吾道之衰耳孟子所以不求之他而以闲习吾先圣之道为急务而淫辞诐行之放则固自有次第也所以为此说者非欲含糊纵释黒白不辨但恐专意外攘而内修处工夫或少耳朱子答曰所喻闲先圣之道窃谓只当如闲邪之闲方与上下文意贯通若作闲习意思固佳然恐非孟子意也政使必如是说则闲习先圣之道者岂不辨析是非反复同异以为致知格物之事若便以为务为攘斥无敛藏持养之功而不敢为则恐其所闲习者终不免乎毫厘之差也此事本无可疑但人自以其气质之偏縁情立义故见得许多窒碍若大其心以天下至公之理观之自不须如此回互费力也模并录朱子与张吕二先生往复书以见平日讲学明道者如此○匡章曰陈仲子岂不诚廉士哉居于陵三日不食耳无闻目无见也井上有李螬食实者过半矣匍匐往将食之三咽然后耳有闻目有见于音乌下于陵同螬音曹咽音宴○匡章陈仲子皆齐人廉有分辨不苟取也于陵地名螬蛴螬虫也匍匐言无力不能行也咽吞也孟子曰于齐国之士吾必以仲子为巨擘焉虽然仲子恶能廉充仲子之操则蚓而后可者也擘薄厄反恶平声蚓音引○巨擘大指也言齐人中有仲子如众小指中有大指也充推而满之也操所守也蚓丘蚓也言仲子未得为廉也必若满其所守之志则惟丘蚓之无求于世然后可以为廉耳夫蚓上食槁壤下饮黄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筑与抑亦盗跖之所筑与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树与抑亦盗跖之所树与是未可知也夫音扶与平声○槁壤干土也黄泉浊水也抑发语辞也言蚓无求于人而自足而仲子未免居室食粟若所从来或有非义则是未能如蚓之廉也曰是何伤哉彼身织屦妻辟纑以易之也辟音必纑音卢○辟绩也纑练麻也曰仲子齐之世家也兄戴盖禄万锺以兄之禄为不义之禄而不食也以兄之室为不义之室而不居也辟兄离母处于于陵他日归则有馈其兄生鹅者已频顣曰恶用是鶃鶃者为哉他日其母杀是鹅也与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盖音阁辟音避频与颦同顣与蹙同子六反恶平声鶃鱼一反哇音蛙○世家世卿之家兄各戴食采于盖其入万锺也归自于陵归也已仲子也鶃鶃鹅声也频顣而言以其兄受馈为不义也哇吐之也以母则不食以妻则食之以兄之室则不居以于陵则居之是尚为能充其类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后充其操者也言仲子以母之食兄之室为不义而不食不居其操守如此至于妻所易之粟于陵所居之室既未必伯夷之所为则亦不义之类耳今仲子于此则不食不居于彼则食之居之岂为能充满其操守之类者乎必其无求自足如丘蚓然乃为能满其志而得为廉耳然岂人之所可为哉○范氏曰天之所生地之所养惟人为大人之所以为大者以其有人伦也仲子避兄离母无亲戚君臣上下是无人伦也岂有无人伦而可以为廉哉○集疏曰或问司马公曰仲子以兄之禄为不义之禄盖谓不以其道事君而得之也以兄之室为不义之室盖谓不以其道取于人而成之也君子之责人当探其情仲子之避兄离母岂所愿邪若仲子者诚非中行亦狷者有所不为也孟子过之何其甚欤其说奈何朱子曰仲子齐之世家则禄与室非其兄不义而得之矣设其果以不义得之而非有悖逆作乱之大故则夫母子兄弟之间岂可以是而遂灭天性之恩哉饰小行以妨大伦是乃欺世乱俗之尤先王之所必诛而不以听者也所谓狷者则亦言行之间小过乎中而已夫岂出于伦理之外若是其甚哉又读余隐之尊孟辨曰温公所谓口非而身享之一时之小嫌狷者之不为一身之小节至于父子兄弟乃人之大伦天地之大义一日去之则同于禽兽矣虽复谨小嫌守小节亦将安所施哉此孟子绝仲子之本意隐之云仲子之兄非不友孰使之避仲子之母非不慈孰使之离愚谓政使不慈不友亦无逃去之理观舜之为法于天下者则知之矣


  孟子集疏卷六
<经部,四书类,孟子集疏>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疏卷七     宋 蔡模 撰
  离娄章句上凡二十八章
  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员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离娄古之明目者公输子名班鲁之巧人也规所以为员之器也矩所以为方之器也师旷晋之乐师知音者也六律截竹为筒阴阳各六以节五音之上下黄锺大簇姑洗㽔宾夷则无射为阳大吕夹锺仲吕林锺南吕应锺为阴也五音宫商角㣲羽也范氏曰此言治天下不可无法度仁政者治天下之法度也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闻去声○仁心爱人之心也仁闻者有爱人之声闻于人也先王之道仁政是也范氏曰齐宣王不忍一牛之死以羊易之可谓有仁心梁武帝终日一食蔬素宗庙以面为牺牲断死刑必为之涕泣天下知其慈仁可谓有仁闻然而宣王之时齐国不治武帝之末江南大乱其故何哉有仁心仁闻而不行先王之道故也故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徒犹空也有其心无其政是谓徒善有其政无其心是谓徒法程子尝言为政须要有纲纪文章谨权审量读法平价皆不可阙而又曰必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正谓此也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诗大雅假乐之篇愆过也率循也章典法也所行不过差不遗忘者以其循用旧典故也圣人既竭目力焉继之以规矩准绳以为方员平直不可胜用也既竭耳力焉继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胜用也既竭心思焉继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胜平声○准所以为平绳所以为直覆被也此言古之圣人既竭耳目心思之力然犹以为未足以遍天下及后世故制为法度以继续之则其用不穷而仁之所被者广矣故曰为髙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谓智乎丘陵本髙川泽本下为髙下者因之则用力少而成功多矣邹氏曰自章首至此论以仁心仁闻行先王之道是以惟仁者宜在髙位不仁而在髙位是播其恶于众也仁者有仁心仁闻而能扩而充之以行先王之道者也播恶于众谓贻患于下也上无道揆也下无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人犯刑国之所存者幸也朝音潮○此言不仁而在髙位之祸也道义理也揆度也法制度也道揆谓以义理度量事物而制其宜法守谓以法度自守工官也度即法也君子小人以位而言也由上无道揆故下无法守无道揆则朝不信道而君子犯义无法守则工不信度而小人犯刑有此六者其国必亡其不亡者侥幸而已○集疏曰上无道揆则下无法守朝不信道则工不信度信如慿信之信此个道理只是要人信得及若信得及自然依那个道理行不敢逾越惟是信不及所以妄作又云上无礼下无学此学谓国之俊秀者前面工是百官此学字是责学者之事惟上无教下无学所以不好之人并起而居髙位执进退黙陟之权尽做出不好事来则国之丧亡无日矣所以谓之贼民蠹国害民非贼而何然其要只在于仁者宜在髙位所谓一正君而国定也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国之灾也田野不辟货财不聚非国之害也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辟与辟同丧去声○上不知礼则无以教民下不知学则易与为乱邹氏曰自是以惟仁者至此所以责其君诗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蹶居卫反泄弋制反○诗大雅板之篇蹶颠覆之意泄泄怠缓恱从之貎言天欲颠覆周室群臣无得泄泄然不急救正之泄泄犹沓沓也沓徒合反○沓沓即泄泄之意盖孟子时人语如此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非诋毁也故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范氏曰人臣以难事责于君使其君为尧舜之君者尊君之大也开陈善道以禁闭君之邪心唯恐其君或陷于有过之地者敬君之至也谓其君不能行善道而不以告者贼害其君之甚也邹氏曰自诗云天之方蹶至此所以责其臣○邹氏曰此章言为治者当有仁心仁闻以行先王之政而君臣又当各任其责也○集疏曰或问孟子告齐宣王曰是心足以王矣则仁心者固王政之本也今曰有仁心仁闻而不行先王之道则是所谓仁心者初不足恃而所谓先王之道者又在此心之外也曰是心足以王者言有是心而能扩充之以行先王之道如其篇末所论制民之产云者则可以王耳非谓専恃此心而直可以王也先王之道固亦由是而推之以为法耳伹其尽心知性而无私意小智之累故其为法也尽天理合人心虽圣人复起而有所不能易者后之人君当因吾心而广之以尽夫法制之善而充吾心之固有者非谓心外有法而俟于他求也后人虽有是心而不能无私意小智之累苟不循是而之焉则虽有仁心仁闻而未免于徇私妄作之失譬之蔑弃规矩而欲以手制方员其器之不至于苦窳也几希矣曰所谓陈善闭邪者奈何曰君有邪心所当闭也然不知所以闭之之道而逆闭之则动有矫拂之患其言不可得而入矣故必为之开陈善道使之晓然知善道之所在则所谓邪者亦不难乎闭之矣孟子与时君论事多类此其自谓敬王者岂虚语哉问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恭与敬何以别曰大概一般只恭意较阔太敬意较细密如以三代望其君不敢谓其不能便是责难于君便是恭陈善闭邪是就事上说盖不徒责以难凡事有善则陈之邪则闭之使其君不陷于恶便是敬责难于君是尊君之辞先立个大志以先王之道为可必信可必行陈善闭邪是子细著工夫去照管务引其君于当道陈善闭邪即是做责难工夫恭是就人君分上理㑹把做大人看致恭之谓也敬只是就自家身上做如陈善闭邪是在已当如此又曰人臣但当以极等之事望其君责他十分事临了只做得二三分若只责他二三分少闲做不得一分矣若论才质之优劣志趣之髙下固有不同然吾之所以导之者则不可问其才志之髙下优劣但当以尧舜之道望之岂可谓吾君不能而遂不以此望之哉○孟子曰规矩方员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至极也人伦说见前篇规矩尽所以为方员之理犹圣人尽所以为人之道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法尧舜以尽君臣之道犹用规矩以尽方员之极此孟子所以道性善而称尧舜也○集疏曰规矩是方员之极圣人是人伦之极盖规矩尽得方员圣人尽得人伦故物之方员有未尽处以规矩为之便见人伦有未尽处以圣人观之便见圣人无一毫之不尽故为人伦之至尧所以治民舜所以事君观二典可见是事事做得尽孔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法尧舜则尽君臣之道而仁矣不法尧舜则慢君贼民而不仁矣二端之外更无他道出乎此则入乎彼矣可不谨哉暴其民甚则身弑国亡不甚则身危国削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幽暗厉虐皆恶谥也苟得其实则虽有孝子慈孙爱其祖考之甚者亦不得废公义而改之言不仁之祸必至于此可惧之甚也诗云殷鉴不逺在夏后之世此之谓也诗大雅荡之篇言商纣之所当鉴者近在夏桀之世而孟子引之又欲后人以幽厉为鉴也○集疏曰或问二章之说曰人之生也均有是性均有是性故均有是伦均有是伦故均有是道然惟圣人能尽其性故为人伦之至而所由无不尽其道焉此尧舜之为君臣所以各尽其道而为万世之法犹规矩之尽夫方贠而天下之为方员者莫不出乎此也故法尧舜以尽君臣之道犹用规矩以尽方员之极一有毫发之私介乎其间则蔽于人欲而不得尽乎天理之全矣程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自然理如此道无无对有阴则有阳有善则有恶有是则有非问程子道无无对之语奈何曰此虽非正为孟子之言而发然其所言亦可深味与所谓性善无对之云者异矣予尝与人论此而问之曰棋局之中一路者孰为对乎其人曰是所以对夫三百六十路者云尔其言深有㑹于予意知此则程子之意可以推之而无穷矣又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犹言好㡳道理不好㡳道理也若论正当道理只有一个更无第二个所谓夫道一而已矣者也○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三代谓夏商周也禹汤文武以仁得之桀纣幽厉以不仁失之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国谓诸侯之国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言必死亡今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酒恶去声乐音洛强上声○此承上章之意而推言之也○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治人之治平声不治之治去声○我爱人而人不亲我则反求诸已恐我之仁未至也智敬放此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已其身正而天下归之不得谓不得其所欲如不亲不治不答是也反求诸已谓反其仁反其智反其敬也如此则其自治益详而身无不正矣天下归之极言其效也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解见前篇○亦承上章而言○集疏曰朱子又曰孟子此章都是䟎向上去更无退下来今人爱人不亲更不反求诸已教尔不亲也休治人不治更不反求诸已教尔不治也休礼人不答更不反求诸已教尔不答也休我也不解恁地得彼不仁不义无礼无智我也不仁不义无礼无智大家做没理㑹人还有这道理否○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恒胡登反○恒常也虽常言之而未必知其言之有序也故推言之而又以家本乎身也此亦承上章而推言之大学所谓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为是故也○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巨室世臣大家也得罪谓身不正而取怨怒也麦丘邑人祝齐桓公曰愿主君无得罪于群臣百姓意盖如此慕向也心恱诚服之谓也沛然盛大流行之貌溢充满也盖巨室之心难以力服而国人素所取信今既恱服则国人皆服而吾德教之所施可以无逺而不至矣此亦承上章而言盖君子不患人心之不服而患吾身之不修吾身既修则人心之难服者先服而无一人之不服矣○林氏曰战国之世诸侯失德巨室擅权为患甚矣然或者不修其本而遽欲胜之则未必能胜而适以取祸故孟子推本而言惟务修德以服其心彼既恱服则吾之德教无所留碍可以及乎天下矣裴度所谓韩𢎞舆疾讨贼承宗敛手削地非朝廷之力能制其死命特以处置得宜能服其心故尔正此类也○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有道之世人皆修德而位必称其德之大小天下无道人不修德则但以力相役而已天者理势之当然也○集疏曰朱子曰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是以贤德论小役大弱役强只是以力论全是不同问小役大弱役强亦曰天何也曰到那时不得不然亦是理当如此齐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也涕出而女于呉女去声○引此以言小役大弱役强之事也令出令以使人也受命听命于人也物犹人也女以女与人也呉蛮夷之国也景公羞与为昏而畏其强故涕泣而以女与之今也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焉是犹弟子而耻受命于先师也言小国不脩德以自强其般乐怠敖皆若效大国之所为者而独耻受其教命不可得也如耻之莫若师文王师文王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于天下矣此因其愧耻之心而勉以脩德也文王之政布在方䇿举而行之所谓师文王也五年七年以其所乘之势不同为差盖天下虽无道然脩德之至则道自我行而大国反为吾役矣程子曰五年七年圣人度其时则可矣然凡此类学者皆当思其作为如何乃有益耳诗云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孔子曰仁不可为众也夫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祼音灌夫音扶好去声○诗大雅文王之篇孟子引此诗及孔子之言以言文王之事丽数也十万曰亿侯维也商士啇孙子之臣也肤大也敏达也祼宗庙之祭以郁鬯之酒灌地而降神也将助也言商之孙子众多其数不但十万而已上帝既命周以天下则凡此商之孙子皆臣服于周矣所以然者以天命不常归于有德故也是以商士之肤大而敏达者皆执祼献之礼助王祭事于周之京师也孔子因读此诗而言有仁者则虽有十万之众不能当之故国君好仁则必无敌于天下也不可为众犹所谓难为兄难为弟云尔今也欲无敌于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耻受命于大国是欲无敌于天下也乃师大国而不师文王是不以仁也诗大雅桑柔之篇逝语辞也言谁能执持热物而不以水自濯其手乎○此章言不能自强则听天所命脩德行仁则天命在我○集疏曰范氏曰治天下莫大于仁故前章云尧舜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又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又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又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此章云仁不可以为众也仁者天德之至尊圣人之最先天之所以大者仁而已圣之所以为圣者亦仁而已易乾卦元为四德之首孔子曰元者善之长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在天则为元在君子则为仁干之德以仁为首故能统天圣人之德以仁为大故能长人天所以首出庶物为万物父母者为能养万物也圣人所以首出庶民为万民父母者为能生养万民也天子所居者天位所治者天职惟能好仁则与天同德而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无不归之矣问集注听天所命朱子曰今之为国者论为治则曰不消得十分底事只如此随风俗做便得不必须欲如尧舜只恁地做天下也治尽是这样苟且所谓听天所命者也○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乐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菑与灾同乐音洛○安其危而利其菑者不知其为危菑而反以为安利也所以亡者谓荒淫暴虐所以致亡之道也不仁之人私欲固蔽失其本心故其颠倒错乱至于如此所以不可告以忠言而卒至于败亡也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浪音郎○沧浪水名缨冠系也孔子曰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言水之清浊有以自取之也圣人声入心通无非至理此类可见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夫音扶○所谓自取之者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解见前篇○此章言心存则有以审夫得失之几不存则无以辨于存亡之著祸福之来皆其自取○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恶去声○民之所欲皆为致之如聚敛然民之所恶则勿施于民鼂错所谓人情莫不欲寿三王生之而不伤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原之而不困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之而不危人情莫不欲逸三王节其力而不尽此类之谓也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走音奏○圹广野也言民之所以归乎此以其所欲之在乎此也故为渊⿰区支 -- 驱鱼者獭也为丛⿰区支 -- 驱爵者鹯也为汤武⿰区支 -- 驱民者桀与纣也为去声⿰区支 -- 驱与驱同獭音闼爵与雀同鹯诸延反○渊深水也獭食鱼者也丛茂林也鹯食雀者也言民之所以去此以其所欲在彼而所畏在此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则诸侯皆为之⿰区支 -- 驱矣虽欲无王不可得已好为王皆去声今之欲王者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为不畜终身不得苟不志于仁终身忧辱以陷于死亡王去声○艾草名所以灸者干久益善夫病已深而欲求干久之艾固难卒办然自今畜之则犹或可及不然则病日益深死日益迫而艾终不可得矣诗云其何能淑载胥及溺此之谓也诗大雅桑柔之篇淑善也载则也胥相也言今之所为其何能善则相引以陷于乱亡而已○孟子曰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暴犹害也非犹毁也自害其身者不知礼义之为美而非毁之虽与之言必不见信也自弃其身者犹知礼义之为美但溺于怠惰自谓必不能行与之有为必不能勉也程子曰人苟以善自治则无不可移者虽昏愚之至皆可渐磨而进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弃者绝之以不为虽圣人与居不能化而入也此所谓下愚之不移也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仁宅已见前篇义者宜也乃天理之当行无人欲之邪曲故曰正路旷安宅而弗居舎正路而不由哀哉舎上声○旷空也由行也○此章言道本固有而人自绝之是可哀也此圣贤之深戒学者所当猛省也○集疏曰朱子曰自暴是非毁道理之人自弃是放弃道理之人自暴者是刚恶之所为自弃者是柔恶之所为言非礼义谓之自暴如言则非先王之道之非谓所言必非诋礼义之说为非道是之谓暴戾我虽言而彼必不肯听是不足与有言也自弃者谓其意气卑弱志趣凡陋甘心自绝以为不能我虽言其仁义之美而彼以为我必不能居仁由义是不足与有为也故自暴者强自弃者弱模案程子初说懈意一生便是自暴自弃或问十章之说朱子曰程子初说至深切矣第三说却自暴自弃最为的当皆宜深味也且旷其安宅则必放僻邪侈而安其所不可安之居矣舎其正路则必行险侥幸而由其所不可由之涂矣安宅正路人皆有之而自暴自弃以至于此可哀也已○孟子曰道在尔而求诸逺事在易而求诸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尔迩古字通用易去声长上声○亲长在人为甚迩亲之长之在人为甚易而道初不外是也舎此而他求则逺且难而反失之但人人各亲其亲各长其长则天下自平矣○孟子曰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悦弗信于友矣悦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悦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获于上得其上之信任也诚实也反身不诚反求诸身而其所以为善之心有不实也不明乎善不能即事以穷理无以真知善之所在也游氏曰欲诚其意先致其知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学至于诚身则安往而不致其极哉以内则顺乎亲以外则信乎友以上则可以得君以下则可以得民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诚者理之在我者皆实而无伪天道之本然也思诚者欲此理之在我者皆实而无伪人道之当然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至极也杨氏曰动便是验处若获乎上信乎友恱于亲之类是也○此章述中庸孔子之言见思诚为脩身之本而明善又为思诚之本乃子思所闻于曽子而孟子所受乎子思者亦与大学相表里学者宜潜心焉○集疏曰或问十二章诸说有未尽者乎曰获上信友恱亲诚身皆以有道言之则是有不由其道以求之者矣若谀说苟容以求获乎上便佞诡随以求信乎友阿意曲从以求恱乎亲冥行助长而求以诚其身者皆是也孟子之言固已开其所入之涂矣而其支径别岐亦不可以弗之察也又曰吕氏论明善直以为凡在我者皆明其情状而知所从来殊不知天下事物之理皆有所谓善要当明其当然而识其所以然使吾心晓然真知善之为善而不可不为是乃所谓明善者若曰知在我者之所从来而已则恐其狭而未究于理也其于思诚直以为知有是善于吾身而已是亦未知孟子所谓诚身正谓心思言行之间能实践其所明之善而有诸身也模案此章见孔子曽子子思孟子相传无异道而明善诚身实传道之要诀也盖明善即致知诚身即诚意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由思诚以造于诚由人道以达天道及其至一也而动不动又只在诚不诚之间此又是孟子要其徴验处吃𦂳以告人然子思以诚之言人之道而孟子易之以思诚子思言形著动变而孟子止于动者以思出于心于学者用功尤为有力而动者正指上文获上信友恱亲而言也○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辟去声○作兴皆起也盍何不也西伯即文王也纣命为西方诸侯之长得专征伐故称西伯太公姜姓吕氏名尚文王发政必先鳏寡孤独庶人之老皆无凁馁故伯夷太公来就其养非求仕也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归之是天下之父归之也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焉于虔反○二老伯夷太公也大老言非常人之老者天下之父言齿德皆尊如众父然既得其心则天下之心不能外矣萧何所谓养民致贤以图天下者暗与此合但其意则有公私之辨学者又不可以不察也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内必为政于天下矣七年以小国而言也大国五年在其中矣○孟子曰求也为季氏宰无能改于其德而赋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求孔子弟子冉求季氏鲁卿宰家臣赋犹取也取民之粟倍于他日也小子弟子也鸣鼓而攻之声其罪而责之也由此观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弃于孔子者也况于为之强战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为去声○林氏曰富其君者夺民之财耳而夫子犹恶之况为土地之故而杀人使其肝脑涂地则是率土地而食人之肉其罪之大虽至于死犹不足以容之也故善战者服上刑连诸侯者次之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之辟与辟同○善战如孙膑呉起之徒连结诸侯如苏秦张仪之类辟开垦也任土地谓分土授民使任耕稼之责如李悝尽地力商鞅开阡陌之类也○集疏曰案范氏曰天地大德曰生圣人所以守位曰仁孔子曰断一木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草木鸟兽杀之不以时则逆天地之理犹为不孝况于人命可不重哉尹氏曰汤武之征以正伐不正救民于涂炭也战国之战以乱益乱残人民耳而求富之为之强战是何异于助桀而富桀也或问十四章之说朱子曰范氏所论重人命者尤善尹氏分别天理人欲于毫厘之间尤可深味也问任土地者亦次于刑何也曰只为他是欲富国不是欲为民但强占土地开垦将去欲为己物耳皆聚敛之徒也○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眸音牟了音了眊音耄○良善也眸子目瞳子也了明也眊者蒙蒙目不明之貌盖人与物接之时其神在目故胸中正则神精而明不正则神散而昏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焉于虔反廋音搜○廋匿也言亦心之所发故并此以观则人之邪正不可匿矣然言犹可以伪为眸子则有不容伪者○孟子曰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侮夺人之君惟恐不顺焉恶得为恭俭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恶平声○惟恐不顺言恐人之不顺已声音笑貌伪为于外也○集疏曰朱子曰圣人但顾义理之是非不问利害之当否众人则反是且如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圣人但知恭俭不可不为尔众人则以为我不侮人则人亦不侮我我不夺人则人亦不夺我便是计较利害之私要之圣人与众人做处便是胡氏所谓天理人欲同行而异情者也○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曰礼也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与平声援音爰○淳于姓髡名齐之辩士授与也受取也古礼男女不亲授受以逺别也援救之也权称锤也称物轻重而往来以取中者也权而得中是乃礼也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言今天下大乱民遭陷溺亦当从权以援之不可守先王之正道也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言天下溺惟道可以救之非若嫂溺可手援也今子欲援天下乃欲使我枉道求合则先失其所以援之之具矣是欲使我以手援天下乎○此章言在已守道所以济时枉道徇人徒为失已○集疏曰朱子曰事有缓急理有大小此等处皆须以权称之或问执中无权之权与嫂溺援手之权微不同否曰执中无权之权稍轻嫂溺援手之权较重亦有浅深也○公孙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不亲教也孟子曰势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继之以怒继之以怒则反夷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于正也则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则恶矣夷伤也教子者本为爱其子也继之以怒则反伤其子矣父既伤其子子之心又责其父曰夫子教我以正道而夫子之身未必自行正道则是子又伤其父也古者易子而教之易子而教所以全父子之恩而亦不失其为教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责善朋友之道也○王氏曰父有争子何也所谓争者非责善也当不义则争之而已矣父之于子也如何曰当不义则亦戒之而已矣○集疏曰或问父子之间不责善固是至于不教子不亦过乎杨氏曰不教不亲教也虽不责善岂不欲其为善然必亲教之其势必至于责善又曰孟子曰易子而教盖考之孔子为然也若孔子自教其子则鲤所未学者其必有以知之矣又奚问焉陈亢又奚称曰君子之逺其子也或问十八章之说朱子曰杨氏得之矣徐氏引穀梁子曰羁贯成童不就师傅父之罪也不以不孝为罪而以不就师傅为罪亦善引据者○孟子曰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未之闻也守身持守其身使不陷于不义也一失其身则亏体辱亲虽日用三牲之养亦不足以为孝矣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事亲孝则忠可移于君顺可移于长身正则家齐国治而天下平曽子养曽晰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馀必曰有曽晰死曽元养曽子必有酒肉将彻不请所与问有馀曰亡矣将以复进也此所谓养口体者也若曽子则可谓养志也养去声复扶又反○此承上文事亲言之曽晰名㸃曽子父也曽元曽子子也曽子养其父毎食必有酒肉食毕将彻去必请于父曰此馀者与谁或父问此物尚有馀否必曰有恐亲意更欲与人也曽元不请所与虽有言无其意将以复进于亲不欲其与人也此但能养父母之口体而已曽子则能承顺父母之志而不忍伤之也事亲若曽子者可也言当如曽子之养志不可如曽元但养口体程子曰子之身所能为者皆所当为无过分之事也故事亲若曽子可谓至矣而孟子止曰可也岂以曽子之孝为有馀哉○集疏曰程子曰事亲若曽子而曰可者非谓曽子未尽善也又曰子之身所能为者皆所当为也故曰事亲若曽子可也未尝以曽子孝为有馀也又曰孟子曰事亲若曽子可也吾以谓事君若周公可也盖子之事父臣之事君闻有自知其不足者矣未闻其为有馀也周公之功固大矣然臣子之分所当为也安得独用天子之礼乎其因袭之弊遂使季氏僭八佾三家僭雍彻故仲尼论之非之以谓周公其衰矣又曰子之事父其孝虽过于曽子毕竟是以父母之身做出来岂是分外事若曽子言仅可以免责尔臣之于君犹子之于父也假如功业大于周公亦是以君之人民势位做出来而谓人臣所不能为可乎或问十九章之说曰程子至矣所论曽子周公先儒所不及也○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适音谪间去声○赵氏曰适过也间非也格正也徐氏曰格者物之所取正也书曰格其非心愚谓间字上亦当有与字言人君用人之非不足过谪行政之失不足非间惟有大人之德则能格其君心之不正以归于正而国无不治矣大人者大德之人正已而物正者也○程子曰天下之治乱系乎人君之仁与不仁耳心之非即害于政不待乎发之于外也昔者孟子三见齐王而不言事门人疑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心既正而后天下之事可从而理也夫政事之失用人之非知者能更之直者能谏之然非心存焉则事事而更之后复有其事将不胜其更矣人人而去之后复用其人将不胜其去矣是以辅相之职必在乎格君心之非然后无所不正而欲格君心之非者非有大人之德则亦莫之能也○集疏曰案张子曰君心未免乎非则虽百贤众政亦莫能正范氏曰大人正已而物正者也居仁由义先自治而后治人先正已而物自正故能正君若不正已岂能正君君者本也庶民末也君者源也庶民流也本正则末正源清则流清故君仁则一国之人无不仁君义则一国之人无不义君正则一国之人无不正大人专以正君心为事君心一正则国自定矣杨氏曰孟子言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盖人与政俱不足道须使人君心术开悟然后天下事可循序整顿然格君心之非须要有大人之德大人过人处只是正已正已则上可以正君下可以正人或问二十章之说朱子曰程子张子范杨皆深得之可详味也又曰大人格君心之非此是精神意气自能感格处然亦须有个开导底道理不但黙黙而已伊川解遇主于巷所谓至诚以感动之尽力以扶持之明礼义以致其知杜蔽惑以诚其意正此意也又云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三句当作一句读某尝说此处与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皆须急忙连下句读偶然脱去下句岂不害事○孟子曰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虞度也吕氏曰行不足以致誉而偶得誉是谓不虞之誉求免于毁而反致毁是谓求全之毁言毁誉之言未必皆实脩已者不可以是遽为忧喜观人者不可以是轻为进退○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易去声○人之所以轻易其言者以其未遭失言之责故耳盖常人之情无所惩于前则无所警于后非以为君子之学必俟有责而后不敢易其言也然此岂亦有为而言之与○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好去声○王勉曰学问有馀人资于已不得已而应之可也若好为人师则自足而不复有进矣此人之大患也○乐正子从于子敖之齐子敖王驩字乐正子见孟子孟子曰子亦来见我乎曰先生何为出此言也曰子来几日矣曰昔者曰昔者则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曰舎馆未定曰子闻之也舎馆定然后求见长者乎长上声○昔者前日也馆客舎也王驩孟子所不与言者则其人可知矣乐正子乃从之行其失身之罪大矣又不早见长者则其罪又有甚者焉故孟子姑以此责之曰克有罪陈氏曰乐正子固不能无罪矣然其勇于受责如此非好善而笃信之其能若是乎世有强辩饰非闻谏愈甚者又乐正子之罪人也○孟子谓乐正子曰子之从于子敖来徒𫗦啜也我不意子学古之道而以𫗦啜也𫗦博孤反啜昌恱反○徒但也𫗦食也啜饮也言其不择所从但求食耳此乃正其罪而切责之○集疏曰或问乐正子从子敖何也曰尝考孟子之书王驩齐王之幸臣盖欲自托孟子以取重故孟子使滕则王必以驩为介孟子未尝与言行事至吊于公行子之家又不与之言焉则所以绝之者深矣乐正子不察乎此而轻身以从之意者特藉其资粮舆马以见孟子而已故孟子以𫗦啜罪之若孟子之所以去齐其事虽不可考疑驩以是积憾而去之也○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赵氏曰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也三者之中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为无之为去声○舜告焉则不得娶而终于无后矣告者礼也不告者权也犹告言与告同也盖权而得中则不离于正矣○范氏曰天下之道有正有权正者万世之常权者一时之用常道人皆可守权非体道者不能用也盖权出于不得已者也若父非瞽瞍子非大舜而欲不告而娶则天下之罪人也○集疏曰模又案程子曰舜不告而娶者尧得以命瞽瞍或问二十六章之说朱子曰范氏之说本孟子正意也程子又推明一说尤兄圣人所处义理之精然以事理度之但见其未及告而受尧之命耳其后固不容不告而遂娶以归也○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仁主于爱而爱莫切于事亲义主于敬而敬莫先于从兄故仁义之道其用至广而其实不越于事亲从兄之间盖良心之发最为切近而精实者有子以孝弟为为仁之本其意盖亦犹此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巳则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乐斯乐则之乐音洛恶平声○斯二者指事亲从兄而言知而弗去则见之明而守之固矣节文谓品节文章乐则生矣谓和顺从容无所勉强事亲从兄之意油然自生如草木之有生意也既有生意则其畅茂条达自有不可遏者所谓恶可已也其又盛则至于手舞足蹈而不自知矣○此章言事亲从兄良心真切天下之道皆原于此然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后节之密而乐之深也○集疏曰案范氏曰仁义礼智不止一端而已然事亲从兄仁义礼智之本也知所以事亲又知所以从兄又能节文其为乐也岂不至哉尹氏曰仁义之实事亲从兄是也不知仁义之实则礼乐为虚矣盖有诸中然后有以形诸外也或问实之为精实何也朱子曰是有数义有以实对虚而言者有以实对伪而言者有以实对华而言者此所谓实则以对华而为言耳曰何也曰以实对虚而言者曰仁义理也孝弟事也理虚而事实此孝弟所以为仁义之实也然以事为实可矣谓理为虚则理岂虚而无物之谓乎以实对伪而言者曰莫非仁义也惟孝弟发于人心之不伪此孝弟所以为仁义之实也然谓孝弟为不伪可矣谓凡恻隐羞恶之发皆人之所伪为可乎惟以实对华而言则以为凡仁义之见于日用者惟此为根本精实之所在必先立乎此而后其光华枝叶有以发见于事业之间此说为得之耳又曰实字有对名而言者谓名实之实有对理而言者谓事实之实有对华而言者谓华实之实也今这实字不是名实事实正是华实仁之实本只是事亲推广之爱人利物无非是仁义之实本只是从兄推广之忠君弟长无非是义事亲从兄便是仁义之实推广出去者乃是仁义华采又曰此一段紧要在五个实字上如仁是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义是长长而贵贵贵贵而尊贤在家时未便到仁民爱物未事君时未到贵贵未从师友时未到尊贤且须先从事亲从兄上做将去这个便是仁义之实仁民爱物贵贵尊贤便是仁义之英华若理㑹得这个便知得其他那分明见得而守定不移便是智之实行得恰好便是礼之实由中而出无所勉强便是乐之实大凡一段中必有紧要处这一段只是这实字紧要又曰专言仁则包四者言仁义则又管摄礼智问仁之实一段只是仁义两个生出礼智来曰太极初生亦只是阴阳然后方有其他问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曰如今勉强安排如何得乐到常常做得熟自然浃洽通快周流不息油然而生不能自已只是到乐处难生若只恁地把捉安排才忘记又断了这如何乐如何得生问节文曰节是等级文如升降揖逊之类模谓孟子言四端益之以乐而乃不及于信者盖四端之信犹五行之土而水火金木无不待是以生故土于四行无不在而信于四端亦无不在孟子所谓仁义礼智乐之实即此信为之本也有子以孝弟为为仁之本孟子乃以事亲属之仁从兄属之义若不同矣而朱子乃以为其意亦犹此也何邪盖有子言仁即所谓专言之仁也孟子所言仁义即所谓偏言之仁也事亲主乎爱而已义则爱之宜者也合而言之则推其事亲者以从其兄此孝弟所以为为仁之本也分而言之则事亲而孝从兄而弟所以为仁义之实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既曰知斯二者已足以见智之实矣而又必曰弗去何也易文言曰贞固足以干事贞固二字朱子亦曰知正之所在而固守之所谓知而弗去是也体仁嘉㑹利物皆一字而贞固独二字知则知其贞固则守之固盖万物之成始而成终所以为贞也孟子言恻隐羞恶辞让皆是一面底道理而是非独有两面则智之为二可知矣若又推之凡属北方者皆有两面如五行水土俱王于子五藏心肝脾肺皆一而肾独二四方青龙朱雀白虎皆一而𤣥武独二造化之妙莫不皆然此贞之所以成终而作始智之所以既知之而又弗去也但孟子此章只以仁义为本而又以事亲从兄为行仁义之本盖事亲从兄乃良心之发最为切近而精实者也智则吾心虚灵知觉之妙经纬乎其中者也终之以礼乐又所以节之乐之使良心之发油然生生而不能自已者也见得孟子此章所论四端虽异乎常说而其说自确然而不可易超乎常序而其序自井然而不可紊此实孟子深造自得之妙所以有功于万世也盖尝论之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之所以为德语其全体而极其大用不过生而已生之外无他道也人得天地发生之心以为心故曰仁仁主于爱爱莫切于事亲莫先于从兄孟子发出实字正是要人就精实上立得根本根本茂盛则其道充大孝弟行于家而后仁爱及于民物所谓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皆由此而发生即本立而道生之意若智之知而弗去与礼之节文犹是守之也到得乐则生生则恶可已不知手之舞足之蹈则化之矣此个生意又复生生而不已正如天地造化一元之气浃洽通贯而万物之生意自有所不容遏学者若就事亲从兄良心真切处从精实做工夫来到得十分纯熟便自乐乐则生生则恶可已亦自有所不容遏此学问之极功也○孟子曰天下大恱而将归已视天下恱而归已犹草芥也惟舜为然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言舜视天下之归已如草芥而惟欲得其亲而顺之也得者曲为承顺以得其心之恱而已顺则有以谕之于道心与之一而未始有违尤人所难也为人盖泛言之为子则愈密矣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厎之尔反○瞽瞍舜父名底致也豫恱乐也瞽瞍至顽尝欲杀舜至是而底豫焉书所谓不格奸亦允若是也盖舜至此而有以顺乎亲矣是以天下之为子者知天下无不可事之亲顾吾所以事之者未若舜耳于是莫不勉而为孝至于其亲亦底豫焉则天下之为父者亦莫不慈所谓化也子孝父慈各止其所而无不安其位之意所谓定也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非止一身一家之孝而已此所以为大孝也○李氏曰舜之所以能使瞽瞍底豫者尽事亲之道共为子职不见父母之非而已昔罗仲素语此云只为天下无不是底父母了翁闻而善之曰惟如此而后天下之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者常始于见其有不是处耳○集疏曰问为人为子两出朱子曰人字只说大纲子字却说得重得乎亲者不问事之是非但能曲为承顺则可以得亲之恱苟有孝心者皆可能也顺乎亲则和那道理也顺了非特得亲之恱又使之不陷于非义此所以为尤难也○李氏名侗字愿中号延平先生罗仲素名从彦陈了翁名瓘字莹中






  孟子集疏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疏卷八     宋 蔡模 撰
  离娄章句下凡三十三章
  孟子曰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诸冯负夏鸣条皆地名在东方夷服之地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岐周岐山下周旧邑近畎夷毕郢近丰镐今有文王墓地之相去也千有馀里世之相后也千有馀岁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得志行乎中国谓舜为天子文王为方伯得行其道于天下也符节以玉为之篆刻文字而中分之彼此各藏其半有故则左右相合以为信也若合符节言其同也先圣后圣其揆一也揆度也其揆一者言度之而其道无不同也○范氏曰言圣人之生虽有先后逺近之不同然其道则一也○集疏曰朱子曰言古人所为恰与我相合只此便是至善前乎千百世之已往后乎千百世之未来只是此个道理孟子所谓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正谓是尔或问孟子以舜卒于鸣条则汤与桀战之地而竹书有南巡不反礼记有葬于苍梧之说何邪曰孟子之言必有所据二书驳杂恐难尽信然无他考验则亦论而阙之可也问符节之制曰古人多以玉为之如牙璋以起军旅周礼中有以玉为符节又有竹符又有英荡符荡小节竹今使者谓之荡节也刻之为符汉有铜虎符竹使符铜虎以起兵竹使郡守用之凡符节右留君所左以与其人有故则君以其右合其左以为信也曲礼曰献田地者执右契右者取物之劵也如发兵取物徴召皆以右取之也○子产听郑国之政以其乘舆济人于溱洧乘去声溱音臻洧荣美反○子产郑大夫公孙侨也溱洧二水名也子产见人有徒渉此水者以其所乘之车载而庶之孟子曰惠而不知为政惠谓私恩小利政则有公平正大之体纲纪法度之施焉岁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民未病涉也杠音江○杠方桥也徒杠可通徒行者梁亦桥也舆梁可通车舆者周十一月夏九月也周十二月夏十月也夏令曰十月成梁盖农功已毕可用民力又时将寒冱水有桥梁则民不患于徒涉亦王政之一事也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济之辟与辟同焉于虔反○辟辟除也如周礼阍人为之辟之辟言能平其政则出行之际辟除行人使之避已亦不为过况国中之水当涉者众岂能悉以乘舆济之哉故为政者毎人而恱之日亦不足矣言毎人皆欲致私恩以悦其意则人多日少亦不足于用矣诸葛武侯尝言治世以大旧不以小惠得孟子之意矣○集疏曰或问孔子以子产之惠为君子之道而子以私恩小利言之何也曰孔子之言通乎巨细故不害其为君子之道此承上文乘舆济人而言则私恩小利而已矣曰子产济人之事有仁人之心焉其惠虽小犹不失乎为政之本若孟子所谓先王之政者乃独以时脩桥梁而已将不反为治之末邪徒谨于此而爱人之心不至吾恐其所以自结于民者或反不若子产之深也曰子产之事可谓有不忍人之心矣然先王以不忍人之心而行不忍人之政是以其体正大而均平其法精密而详尽而其利泽之及人如天地之于万物莫不各足其分而莫知其功之所自苟有是心而无是政则不过能煦濡姑息苟取恱于目前而结其驩虞之爱顾其耳目之所不及则恩惠之施已不免于有所遗矣况以天下国家之大又安得人人而济之邪昔诸葛武侯尝言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而其治蜀也官府次舎桥梁道路莫不缮理是亦庶几乎先王之政矣曰子产相郑能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则非不知为政者桥梁之脩尤非难事乃独有阙于此何邪曰子产之才之学于先王之政虽有所未尽然其于桥梁之脩盖有馀力而其惠之及人亦有大于乘舆之济者矣意者此时偶有故而未就又不忍乎冬涉之艰而为是者然暴其小惠以恱于人人亦恱而称之孟子虑夫后之为政者或又恱而效之则其流必将有废公道以市私恩违正理以干虚誉者故极语而深讥之以警其微亦拔本塞源之意也此说最为得之○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孔氏曰宣王之遇臣下恩礼衰薄至于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则其于群臣可谓邈然无敬矣故孟子告之以此手足腹心相待一体恩义之至也如犬马则轻贱之然犹有豢养之恩焉国人犹言路人言无怨无德也土芥则践踏之而已矣斩艾之而已矣其贱恶之又甚矣寇仇之报不亦宜乎王曰礼为旧君有服何如斯可为服矣为去声下为之同○仪礼曰以道去君而未绝者服齐衰三月王疑孟子之言太甚故以此礼为问曰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使人导之出疆又先于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此之谓三有礼焉如此则为之服矣导之出疆防剽掠也先于其所往称道其贤欲其收用之也三年而后收其田禄里居前此犹望其归也今也为臣谏则不行言则不听膏泽不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搏执之又极之于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谓寇仇寇仇何服之有极穷也穷之于其所往之国如晋锢栾盈也○潘兴嗣曰孟子告齐宣王之言犹孔子对定公之意也而其言有迹不若孔子之浑然也盖圣贤之别如此杨氏曰君臣以义合者也故孟子为齐王深言报施之道使知为君者不可不以礼遇其臣耳若君子之自处则岂处其薄乎孟子曰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君子之言盖如此○集疏曰案吕氏曰此说君臣相待厚薄感应之理非谓待之之礼当如寇仇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韩退之此语如何道是好文王岂不知纣之无道却如此说盖臣子无说君父不是底道理只得说如此此是去不得处便见得是君臣之义○潘兴嗣字延之○孟子曰无罪而杀士则大夫可以去无罪而戮民则士可以徙言君子当见几而作祸已迫则不能去矣○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张氏曰此章重出然上篇主言人臣当以正君为急此章直戒人君义亦小异耳○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察理不精故有二者之蔽大人则随事而顺理因时而处宜岂为是哉○集疏曰或问非礼之礼非义之义何谓也程子曰恭本为礼过恭是非礼之礼也以物予人为义过予是非义之义也张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但非时中者皆是也时中之宜甚矣须精义入神观其㑹通以行其典礼此方是真义理也○孟子曰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故人乐有贤父兄也如中也弃不中才也弃不才则贤不肖之相去其间不能以寸乐音洛○无过不及之谓中足以有为之谓才养谓涵育薫陶俟其自化也贤谓中而才者也乐有贤父兄者乐其终能成已也为父兄者若以子弟之不贤遂遽绝之而不能教则吾亦过中而不才矣其相去之间能几何哉○集疏曰朱子曰养者非速使之中使之才渐民以仁摩民以义之谓下以善养人同○孟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程子曰有不为知所择也惟能有不为是以可以有为无所不为者安能有所为邪○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此亦有为而言○集疏曰或问所谓后患者谓得罪于其人邪抑恐其亦言已之不善邪曰是皆有之然斯言必有为而发今不可知其所指矣○孟子曰仲尼不为己甚者已犹太也杨氏曰言圣人所为本分之外不加毫末非孟子真知孔子不能以是称之○集疏曰或问杨氏之说曰所谓本分者乃义理之至当非苟然而已也学者于此宜深察之一有小差则流而入于乡原之乱德矣又曰称人之善不可有心于溢美称人之恶不可有心于溢恶皆不为已甚之事也或上龟山书云徐行后长得尧舜之道不为己甚知仲尼之心龟山平日喜此两句也○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行去声○必犹期也大人言行不先期于信果但义之所在则必从之卒亦未尝不信果也○尹氏曰主于义则信果在其中矣主于信果则未必合义王勉曰若不合于义而不信不果则妄人尔○集疏曰或问诸说曰尹氏所谓信果在其中者亦其言外之馀意也○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大人之心通达万变赤子之心则纯一无伪而已然大人之所以为大人正以其不为物诱而有以全其纯一无伪之本然是以扩而充之则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极其大也○集疏曰或问赤子之心张子吕氏以为未发而程子以为已发夫赤子之心固不可为未发然岂不亦有未发之时乎曰程子之告吕与叔固自以前所谓言心皆指已发者为未当矣夫赤子之心众人之心各有未发已发之时但赤子之心未有私意人欲之累故虽其已发而未必中节要亦为未逺乎中耳曰程子所谓圣人之明鉴止水其所以异于赤子之纯一无伪者何也曰赤子之心全未有知然以其未有私意人欲之累也则亦纯一无伪而已尔众人既有所知则杂乎私意人欲而失之圣人则明物察伦酬酢万变而私意人欲净尽不留是以若明鉴止水之湛然不动而物无不照也又曰赤子之心固无巧伪但于理义未能知觉浑然赤子之心而已大人则有知觉扩充之功而无巧伪安排之凿故曰不失赤子之心着个不失字便是不同处张敬夫谓从初不失此恐太拘既失而反之却到此地位亦何害其为不失乎又曰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却是赤子无所知无所能赤子之心纯一无伪而大人之心亦纯一无伪但赤子是无知能底纯一无伪大人是有知能㡳纯一无伪○孟子曰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养去声○事生固当爱敬然亦人道之常耳至于送死则人道之大变孝子之事亲舎是无以用其力矣故尤以为大事而必诚必信不使少有后日之悔也○集疏曰王德脩云亲闻和靖说惟送死可以当大事曰亲之生也好恶取舎得以言焉及其死也好恶取舎无得而言当是时亲之心即子之心子之心即亲之心故曰惟送死可以当大事此亦说得好○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造七到反○造诣也深造之者进而不已之意道则其进为之方也资犹藉也左右身之两旁言至近而非一处也逢犹值也原本也水之来处也言君子务于深造而必以其道者欲其有所持循以俟夫黙识心通自然而得之于已也自得于已则所以处之者安固而不摇处之安固则所藉者深逺而无尽所藉者深则日用之间取之至近无所往而不值其所资之本也○程子曰学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然必潜心积虑优游餍饫于其闲然后可以有得若急迫求之则是私己而已终不足以得之也○集疏曰或问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何也曰学是理则必是理之得于身也不得于身则口耳焉而已矣然又不可以强探而力取也必其深造之以道然后有以黙识心通而自然得之也盖造道之不深者用力于皮肤之外而责效于日用之间不以其道者从事于虚寂之功而妄意于言意之表是皆不足致乎黙识心通之妙而自得之也必多致其力而不急其功必务其方而不躐其等则虽不期于必得而其自然得之将有不可御者矣曰自得之则居之安何也曰未得之则固无可居之地得而不出于自然则虽有所居而不安惟自得之则理之在我者吾皆得以居之如人有室庐之安动作起居种种便适自眷恋而不去也曰居之安则资之深何也曰未得其所居则无所藉以为用居而未安则其所藉以为用者浅迫而易穷惟居之安则理之在我者吾皆得藉以为用而无穷如富人蓄积之多金珠谷帛无求不获见其出而不见其尽也曰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何也曰无所资者固无本之可求资之浅者取之艰逺而或值或不值也惟资之深者不待逺求而所取无不得如既取其身之左而值其所资之本又取其身之右而复值其所资之本以水譬之苟其源之盛则滔滔汨汨不舎昼夜或溯或沿无不值其来处此君子所以欲其自得之也问集注道者进为之方是如何曰此是赵岐之说亦未甚亲切却只是循道以进耳又云君子深造之以道语势似稍倒道字合在深造之前方是盖道是造道之方法循此进进不已便是深造之犹言以这方法去深造之也今曰深造之以道是深造之以其方法也以道是工夫深造是做工夫如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之次序即是造道之方法若人为学依次序便是以道不依次序便不是以道能以道而为之不已造之愈深则自然而得之既自得之而为我有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一句又要人看盖自家既自得之则所以资藉者深取之无穷用之不竭只管取只管有滚滚地出来无穷自家资他他又资给自家如掘地在下藉上面源头水来注满若源头深则源源来不竭又如富人大宝藏里只管取只管有取之左右逢其原盖这件事也撞著这本来㡳道理那件事也撞著这本来㡳道理事事物物头头件件皆撞著这道理如资之深那源头水只是一路来到得左右逢原四方八面都来然这个只在自得上才自得则下面节次自是如此又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深造正与浅躁相反若不深造而欲以浅迫得之便是强探力取深造者只是既下工夫又下工夫待其真积力久则自得之矣所谓优游餍饫只深造后自如此非深造之外别又欲其自得也与下章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之义同○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言所以博学于文而详说其理者非欲以夸多而鬬靡也欲其融㑹贯通有以反而说到至约之地耳盖承上章之意而言学非欲其徒博而亦不可以径约也○集疏曰程子曰博与约正相对圣人教人只此两字博是博学多识多闻多见之谓约只是使人知要也杨氏曰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雄云多闻守之以约多见守之以卓其言终有病与孟子之言异矣盖博学详说所以趋约至于约则其道得矣谓之守以约卓于多闻多见之中将何以为约卓而守之中乎或问十五章之说朱子曰所谓约者吾于论语已言之矣此则正以知要而言也然亦上章之馀意故记者属之盖博学详说者以道深造之谓其曰将以反说约者则欲其自得之深也曰杨氏分别孟扬得失如何曰意极亲切然语亦有未尽使读者不能无疑盖所谓博约由孟子之言则博者所以极夫理之散殊约则举是散殊而一贯之耳是以既博学之又详说之而又卒㑹于约盖所谓博且详固未尝出于约之外而所谓约于博且详者又未尝有所遗也由扬子之言则所谓约者乃博中之一物方其博也固不知此之为约而茫然泛然杂取乎其外及其约也则又守此一物而于所谓博者之中仅乃处其千万之一焉是亦何足以为约而守之乎以是推之则杨氏之意得矣又曰约自博中来既博学又详说讲学直是精确将来临事自有个头绪才有头绪便见简约若是平日讲贯得不详悉及至临事只觉得千头万绪更理㑹不下如此则岂得为约又云通贯处便是约不是通贯了又去里面寻讨个约程子说格物处云但积累多后自脱然有贯通处积累多后便是学之博脱然有贯通处便是约又云某尝不喜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云多闻则守之以约多见则守之以卓之说多闻了又更要一个约去守他正如说贯通了又别去寻讨个约也○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王去声○服人者欲以取胜于人养人者欲其同归于善盖心之公私小异而人之向背顿殊学者于此不可以不审也○集疏曰朱子曰以善服人者唯恐人之进于善也如张华之对晋武帝恐呉人更立令主则江南不可取之类是也以善养人者惟恐人之不入于善也若汤之事葛遗之牛羊使人往为之耕之类是也○孟子曰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或曰天下之言无有实不祥者惟蔽贤为不祥之实或曰言而无实者不祥故蔽贤为不祥之实二说不同未知孰是疑或有阙文焉○徐子曰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何取于水也亟去吏反○亟数也水哉水哉叹美之辞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舎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舎放皆上声○原泉有原之水也混混涌出之貌不舎昼夜言常出不竭也盈满也科坎也言其进以渐也放至也言水有原本不已而渐进以至于海如人有实行则亦不已而渐进以至于极也苟为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声闻过情君子耻之浍古外反涸下各反闻去声○集聚也浍田间水道也涸干也如人无实行而暴得虚誉不能长久也声闻名誉也情实也耻者耻其无实而将不继也林氏曰徐子之为人必有躐等干誉之病故孟子以是答之○邹氏曰孔子之称水其㫖微矣孟子独取此者自徐子之所急者言之也孔子尝以闻达告子张矣达者有本之谓也闻则无本之谓也然则学者其可以不务本乎○集疏曰所谓声闻过情这个大段务外且更就中间言之如为善无真实恳恻之意为学而勉强苟且徇人皆是不实就此反躬思量方得○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几希少也庶众也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同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其不同者独人于其闲得形气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为少异耳虽曰少异然人物之所以分实在于此众人不知此而去之则名虽为人而实无以异于禽兽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战兢惕厉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正也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物事物也明则有以识其理也人伦说见前篇察则有以尽其理之详也物理固非度外而人伦尤切于身故其知之有详略之异在舜则皆生而知之也由仁义行非行仁义则仁义已根于心而所行皆从此出非以仁义为美而后勉强行之所谓安而行之也此则圣人之事不待存之而无不存矣○尹氏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圣人也君子所存存天理也由仁义行存者能之○集疏曰问人之所以异于禽兽几希处曰人物之所同者理也所不同者气也人心虚灵无所不明禽兽便昏了只有一两路子明如父子有爱雌雄有别之类人之虚灵皆推得去禽兽便推不去人若以私欲蔽此虚灵便是禽兽人与禽兽只争这些子所以谓之几希又云察深于明与易系明于天之道察于民之故同程子曰人只个天理却不能存得更做恁人又曰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然后由仁义行张子曰明庶物察人伦然后能精义致用率其仁义而行或问明物察伦而后能由仁义行程子张子之说如何曰是三言者以学者言之则有序犹格物致知而后意诚心正也以圣人言之则生知安行不可以先后言矣二夫子之言亦以其始终条理言之非真以为有先后也问孟子何以只说舜曰尧自是浑然舜却是就事物上经历一一理㑹过○孟子曰禹恶㫖酒而好善言恶好皆去声○战国䇿曰仪狄作酒禹效而甘之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遂疏仪狄而绝旨酒书曰禹拜昌言汤执中立贤无方执谓守而不失中者无过不及之名方犹类也立贤无方惟贤则立之于位不问其类也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而读为如古字通用○民已安矣而视之犹若有伤道已至矣而望之犹若未见圣人之爱民深而求道切如此不自满足终日乾乾之心也武王不泄迩不忘逺泄狎也迩者人所易狎而不泄逺者人所易忘而不忘德之盛仁之至也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三王禹也汤也文武也四事上四条之事也时异势殊故其事或有所不合思而得之则其理初不异矣坐以待旦急于行也○此承上章言舜因历叙群圣以继之而各举其一事以见其忧勤惕厉之意盖天理之所以常存而人心之所以不死也○程子曰孟子所称各因其一事而言非谓武王不能执中立贤汤却泄迩忘逺也人谓各举其盛亦非也圣人亦无不盛○集疏曰问汤莫是执中道以立贤否朱子曰不然执中自是执中立贤自是立贤但执中却与子莫之执中不同故集注谓守而不失也问程张皆以望道为望治集注谓求道之切如此窃谓博施济众脩已以安百姓尧舜犹以为病文王之心即此心也不知是否曰不显亦临无射亦保是文王望道如未见之事又曰望道而未之见此句与上文视民如伤为对孟子之意曰文王保民之至而视之犹如伤体道之极而望之犹未之见其纯亦不已如是或问以而为如亦有据乎曰诗曰垂带而厉郑笺曰而亦如也此以而为如也春秋星陨如雨左氏曰与雨偕也此以如为而也故陆氏释文序论音读之讹曰而如靡异则混读互用久矣曰求道之切恐非所以言圣人之心也奈何曰正以其德为圣人而心不自足如此是乃所以深明圣人之心也胡不以视民如伤例观之乎夫文王之民固已无冻馁者矣而视之犹若有伤则其于道虽已与之为一亦何害其望之如未见哉曰有谓武王之不泄迩不忘逺非仁也势不得不然也信乎曰此以世俗计较之私心窥度圣人者之言也圣人之心所以异于众人者以其大公至正周流贯彻无所偏倚虽以天下之大万物之多而视之无异于一身尔是以其于人之痾痒疾痛无有不知而所以抚摩而抑搔之者无有不及此武王之不泄迩不忘逺所以为德之盛而仁之至也今曰迫于势而非仁则不知其视圣人之心为如何而指所谓仁者为何物哉○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王者之迹熄谓平王东迁而政教号令不及于天下也诗亡谓黍离降为国风而雅亡也春秋鲁史记之名孔子因而笔削之始于鲁隐公之元年实平王之四十九年也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乘去声梼音逃杌音兀○乘义未详赵氏以为兴于田赋乘马之事或曰取记载当时行事而名之也梼杌恶兽名古者因以为凶人之号取记恶垂戒之义也春秋者记事者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古者列国皆有史官掌记时事此三者皆其所记册书之名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春秋之时五霸迭兴而桓文为盛史史官也窃取者谦辞也公羊传作其辞则丘有罪焉尔意亦如此盖言断之在已所谓笔则笔削则削游夏不能赞一辞者也尹氏曰言孔子作春秋亦以史之文载当时之事也而其义则定天下之邪正为百王之大法○此又承上章历叙群圣因以孔子之事继之而孔子之事莫大于春秋故特言之○集疏曰杨氏云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春秋之时诗非尽亡也黍离降而为国风则雅之诗亡矣雅亡则无政春秋所为作也然孔子曰述而不作孟子曰孔子作春秋何也盖当是时周虽未亡所存者名位而已庆赏刑威不行焉孔子以一字为褒贬以代刑赏前此未有也故曰春秋天子之事也故谓之作然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丘窃取之是亦述之而已胡氏春秋传曰案邶鄘而下多春秋时诗也而谓诗亡然后春秋作何也自黍离降为国风天下无复有雅而王者之诗亡矣春秋作于隐公适当雅亡之后问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先儒谓自东迁之后黍离降为国风而雅亡矣恐是孔子删诗之时降之曰亦是当时自如此要识此诗如周南召南在镐丰之时其诗为二南后来在洛邑时其诗为黍离只是二南进而为二雅二雅退而为王风二南之于二雅便是如登山到得黍离时节便是下坡了蔡氏云王者之迹熄伤王者之迹熄而其义不明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言春秋所载之事与文也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其义冒上文王者而言盖王者之义也孔子有王者之德而无王者之位故窃取王者之义而定二百四十二年之邪正所谓为百王不易之大法者也窃取者以无其位而用其法所谓罪我者也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所谓知我者也○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泽犹言流风馀韵也父子相继为一世三十年亦为一世斩绝也大约君子小人之泽五世而绝也杨氏曰四世而缌服之穷也五世袒免杀同姓也六世亲属竭矣服穷则遗泽寖㣲故五世而斩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私犹窃也淑善也李氏以为方言是也人谓子思之徒也自孔子卒至孟子游梁时方百四十馀年而孟子已老然则孟子之生去孔子未百年也故孟子言予虽未得亲受业于孔子之门然圣人之泽尚存犹有能传其学者故我得闻孔子之道于人而私窃以善其身盖推尊孔子而自谦之辞也○此又承上三章历叙舜禹至于周孔而以是终之其词虽谦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辞者矣○集疏曰张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盖谓孟子去孔子犹在五世之内虽不亲为弟子其馀泽在人我得私取以为善朱子曰读此一篇使人心惕然而常存也○孟子曰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先言可以者略见而自许之辞也后言可以无者深察而自疑之辞也过取固害于廉然过与亦反害其惠过死亦反害其勇盖过犹不及之意也林氏曰公西华受五秉之粟是伤廉也冉子与之是伤惠也子路之死于卫是伤勇也○集疏曰朱子曰可以取可以无取是先见得可以取后来却见得可以无取如此而取之则伤于廉矣盖后来见者尤定故也与死亦然或问取者贪之属不取者廉之属犹与之为惠不与之为啬死之为勇不死之为怯也今以过取者为伤廉则宜以不与为伤惠不死为伤勇矣而反以与为伤惠死为伤勇何哉曰过取之伤廉过于此而侵夺于彼者也过与之伤惠过死之伤勇过于此而反病乎此者也盖夺乎彼者其失为易见而病乎此其失为难知也故孟子举伤廉以例二者是亦孔子过犹不及之意耳○王彦辅曰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夫人之于死也何以知其不可哉盖视义为去就死生之际惟义所在则义所以对死者程子闻而语之曰不然义无对朱子曰程子所谓义无对者精约有味问取之伤廉不难于择矣可与不可与可死不可死之间不幸择之不精与其吝啬宁过与与其苟生宁就死在学者则当平日极其穷理之功庶于取舎死生之际不难于精择也曰此意极好但孟子之意却是恐人过与而轻死也○逄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为愈已于是杀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仪曰宜若无罪焉曰薄乎云尔恶得无罪逄薄江反恶平声○羿有穷后羿也逄蒙羿之家众也羿善射篡夏自立后为家众所杀愈犹胜也薄言其罪差薄耳郑人使子濯孺子侵卫卫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吾死矣夫问其仆曰追我者谁也其仆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仆曰庾公之斯卫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谓也曰庾公之斯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为不执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曰小人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虽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废抽矢扣轮去其金发乘矢而后反他徒河反矣夫夫尹之夫并音扶去上声乘去声○之语助也仆御也尹公他亦卫人也端正也孺子以尹公正人知其取友必正故度庾公必不害己小人庾公自称也金镞也扣轮出镞令不害人乃以射也乘矢四矢也孟子言使羿如子濯孺子得尹公他而教之则必无逄蒙之祸然夷羿篡弑之贼蒙乃逆俦庾斯虽全私恩亦废公义其事皆无足论者孟子盖特以取友而言耳○集疏曰程子曰子濯孺子为将之事孟子只取其不背师之意○孟子曰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西子美妇人蒙犹冒也不洁污秽之物也掩鼻恶其臭也虽有恶人齐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齐侧皆反○恶人丑貌者也○尹氏曰此章戒人之丧善而勉人以自新也○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迹若所谓天下之故者也利犹顺也语其自然之势也言事物之理虽若无形而难知然其发见之已然则必有迹而易见故天下之言性者但言其故而理自明犹所谓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也然其所谓故者又必本其自然之势如人之善水之下非有所矫揉造作而然者也若人之为恶水之在山则非自然之故矣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恶为皆去声○天下之理本皆顺利小智之人务为穿凿所以失之禹之行水则因其自然之势而导之未尝以私智穿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润下之性而不为害也天之髙也星辰之逺也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天虽髙星辰虽逺然求其已然之迹则其运有常虽千岁之久其日至之度可坐而得况于事物之近若因其故而求之岂有不得其理者而何以穿凿为哉必言日至者造历者以上古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为历元也○程子曰此章专为智而发愚谓事物之理莫非自然顺而循之则为大智若用小智而凿以自私则害于性而反为不智程子之言可谓深得此章之㫖矣○集疏曰问程子谓则语助也故者本如是也今言天下万物之性必求其故者只是欲顺而不害之也此说如何朱子曰则字亦不可作助语看了则有不足之意性最难名状天下之言性者止说得故而已矣故字难为别下字如故有所以然之意利顺也顺其所以然则不失其本性矣问程子以为言天下万物之性何也曰此倒说了文势只是云天下之言性者止可说故而已矣如此则天下万物之性在其间矣故是已然之迹父子之所以亲君臣之所以义夫妇之别长幼之序皆有个已然之迹但只顺利处便是故之本如水之性故下也然搏之过颡激之在山便非其性尔仁义礼智性也仁之恻隐义之羞恶礼之辞让智之是非此即性之故也四端则无不顺利然四端皆有相反者如残忍之非仁不耻之非义不逊之非礼昏惑之非智即故之不利者也又曰故者已然之迹也如性之有仁义礼智不可得而见而恻隐羞恶恭敬是非则有已然之迹矣然四者之发非有所矫揉而后成也非以利为本邪语录云性最难名状所以只就故上说故是已发见者便分明易见集注谓故者已然之迹縁无个字下得故下个迹字或问程子以此章专为智而发今以章首之言推之恐其或为性发而非智之谓也曰不然章首之言所以发明天下事物莫不各有自然之理又皆有迹而可寻以见智之不必用而不可用其下遂言恶夫凿智之说而卒又归章首之意使其专为性发则其言之详略岂当若是其倒置哉问故者以利为本与苟求其故一般否曰历象自今日推算而上极于太古开辟之时更无差错只为有此已然之迹可以推测耳天与星辰间或躔度有少差错久之自复其常以利为本亦犹天与星辰循常度而行苟不如是皆凿之谓也模谓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即禹贡导菏泽导岍导嶓冢导弱水导黒水导河导漾导江导沇水导淮导渭导洛凡十二处无非因水性之所以然而导达之也○公行子有子之丧右师往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之位而与右师言者公行子齐大夫右师王驩也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悦曰诸君子皆与驩言孟子独不与驩言是简驩也简略也孟子闻之曰礼朝廷不历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也我欲行礼子敖以我为简不亦异乎朝音潮○是时齐卿大夫以君命吊各有位次若周礼凡有爵者之丧礼则职丧莅其禁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历更涉也位他人之位也右师未就位而进与之言则右师历已之位矣右师已就位而就与之言则已历右师之位矣孟子右师之位又不同阶孟子不敢失此礼故不与右师言也○集疏曰或问此章之说愚尝闻之师曰陈司败讥孔子为有党而孔子受之不辞右师以孟子为简已而孟子辨之如此其力圣贤地位固不同也使孟子闻右师之言而曰礼也足矣无已而曰朝廷不历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揖则已微见圭角矣然犹可也而又必尽其辞焉此所以锋芒发露而不及孔子之浑然也学者于此宜致察焉又曰朝廷之礼既然则当是之时虽不鄙之亦不得与之言矣鄙王驩事于出吊处已见之此章之意则以朝廷之礼为重时事不同理各有当圣贤之言无所苟也○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以仁礼存心言以是存于心而不忘也○集疏曰问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是本有此仁礼只要常存而不忘否曰非也他这个从存心上说下来言君子所以异于小人者以其存心不同耳君子则以仁以礼而存之于心小人则以不仁不礼而存之于心这个存心与存其心养其性底不同只是处心与人不同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此仁礼之施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恒胡登反○此仁礼之验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奚宜至哉横去声下同○横逆谓强暴不顺理也物事也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由与犹同下放此○忠者尽已之谓我必不忠恐所以爱敬人者有所不尽其心也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焉难去声○奚择何异也又何难焉言不足与之校也是故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乃若所忧则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集疏曰朱子曰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犹未免为乡人是则可忧也此便是知耻知耻则进学不得不勇若夫君子所患则亡矣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则君子不患矣夫音扶○乡人乡里之常人也君子存心不苟故无后忧○集疏曰或问杨氏以孟子之自反不如颜子之不校愚谓此说固善然不校者不见可校乃盛德自然之事自反者反求诸已乃下学用力之方髙下浅深各有攸当学者若于横逆之来不务自反而欲直以不校为事则亦妄意躐等而卒为颓堕苟且之归矣可不审哉曰古之圣人多矣必言舜为法于天下何也曰法者人伦而已也圣人因其常而处之不失未足以见人道之尽惟舜极其变而不失其常是以人道之尽于此尤可以见焉故特举舜而为言耳然其所谓法者亦岂舜之自为哉但性天之妙人所难明而舜之所行有以尽发其蕴使天下后世无不见闻故举舜以为法耳程子所谓观乎圣人则见天地者正谓此也○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事见前篇颜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食音嗣乐音洛孟子曰禹稷颜回同道圣贤之道进则救民退则脩已其心一而已矣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已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已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由与犹同○禹稷身任其职故以为已责而救之急也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圣贤之心无所偏倚随感而应各尽其道故使禹稷居颜子之地则亦能乐颜子之乐使颜子居禹稷之任亦能忧禹稷之忧也今有同室之人鬬者救之虽被发缨冠而救之可也不暇束发而结缨往救言急也以喻禹稷乡邻有斗者被发缨冠而往救之则惑也虽闭户可也喻颜子也○此章言圣贤心无不同事则所遭或异然处之各当其理是乃所以为同也尹氏曰当其可之谓时前圣后圣其心一也故所遇皆尽善○集疏曰案程子曰记曰君子而时中如三过其门而不入在禹稷之世为中若居陋巷则不中矣居陋巷在颜子之时为中三过其门而不入则非中矣故曰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张子曰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颜子固可以为禹稷之事如不伐善无施劳是乃禹稷之事也颜子勿用耳其出其处更观人临时志守如何杨氏答陈莹中曰禹思天下之溺犹已溺之稷思天下之饥犹已饥之过门不入弗子其子至胼胝手足而不为病君子不谓之过颜渊在陋巷饭疏饮水终日如愚然君子不谓之不及盖禹稷被发缨冠而往救之者也颜渊门戸者也故孟子曰易地则皆然若颜渊禹稷不当其可则是杨墨而已君子不与也模案程子上仁祖书有曰所谓道非大成不苟于用者颜回之徒是也天之大命在夫子矣故彼得自善其身非至圣人则不出也深有得乎颜子居乱世之意○公都子曰匡章通国皆称不孝焉夫子与之游又从而礼貌之敢问何也匡章齐人通国尽一国之人也礼貌敬之也孟子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鬬很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于是乎好养从皆去声很胡恳反○戮羞辱也很忿戾也夫章子子父责善而不相遇也夫音扶○遇合也相责以善而不相合故为父所逐也责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贼害也朋友当相责以善父子行之则害天性之恩也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为得罪于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是则罪之大者是则章子已矣夫章子之夫音扶为去声屏必井反养去声○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属但为身不得近于父故不敢受妻子之养以自责罚其心以为不如此则其罪益大也○此章之㫖于众所恶而必察焉可以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杨氏曰章子之行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与之绝耳○集疏曰朱子曰孟子之于匡章杨氏之论得之据章之所为因责善于父而不相遇虽是父不是然便至如此荡业出妻屏子终身不养岂得为孝故孟子言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此便是责之以不孝也但其不孝之罪未至于可绝之地耳后人因孟子不绝之则又欲尽雪章子之不孝以为孝此皆不公不正倚于一偏也必若孟子之所处然后可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又曰匡章想是个拗强底人观其意属于陈仲子可见惟其皆是此様人所以说得合○曽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寇至盍去诸曰无寓人于我室毁伤其薪木寇退则曰脩我墙屋我将反寇退曽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寇至则先去以为民望寇退则反殆于不可沈犹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犹有负刍之祸从先生者七十人未有与焉与去声○武城鲁邑名盍何不也左右曽子之门人也忠敬言武城之大夫事曽子忠诚恭敬也为民望言使民望而效之沈犹行弟子姓名也言曽子尝舎于沈犹氏时有负刍者作乱来攻沈犹氏曽子率其弟子去之不与其难言师宾不与臣同子思居于卫有齐寇或曰寇至盍去诸子思曰如伋去君谁与守言所以不去之意如此孟子曰曽子子思同道曽子师也父兄也子思臣也微也曽子子思易地则皆然微犹贱也尹氏曰或逺害或死难其事不同者所处之地不同也君子之心不系于利害惟其是而已故易地则皆能为之○孔氏曰古之圣贤言行不同事业亦异而其道未始不同也学者知此则因所遇而应之若权衡之称物低昂屡变而不害其为同也○储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瞷古苋反○储子齐人也瞷窃视也圣人亦人耳岂有异于人哉○集疏曰杨氏曰圣人人伦之至也岂有异于人乎哉尧舜之道曰孝弟不过行止疾徐而已皆人所日用而昧者不知也夏葛而冬裘渴饮而饥食日出而作晦而息无非道者推是而求之则尧舜与人同其可知己○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遍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馀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施音迤又音易墦音燔施施如字○章首当有孟子曰字阙文也良人夫也餍饱也显者富贵人也施邪施而行不使良人知也墦冢也顾望也讪怨詈也施施喜悦自得之貌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孟子言自君子而观今之求富贵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见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赵氏曰言今之求富贵者皆以枉曲之道昏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骄人于白日与斯人何以异哉○集疏曰黄氏云孟子于辞受出处之际未尝不拳拳焉齐王欲见则辞以疾王驩辅行则不与言欲授以室则却而不从欲留其行则卧而不应枉尺直寻则非之不辨礼义则非之既譬以钻穴隙相窥又譬以登龙断而罔利至于墦间之喻辞㫖恳切若是者何邪义与利之间君子小人之所由分而天下国家治乱之所关击也义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循天理之公则辞受出处惟义之从惟命之安是既足以全吾此心之德矣以之治人则必能立懦而激贪以之事君则必能仗节而死义徇人欲之私者反是卑辱苟贱惟利之趋既已丧其本心矣则伤风败教欺君误国皆斯人为之也圣贤安得不深致其戒哉今观墦间一章所以形容其苟贱之态虽三尺童子亦知恶之然流俗滔滔务为卑谄工简牍事苞苴胁肩谄笑摇尾乞怜自少至老自朝至暮无一念不在于是视吾身心为何物视天下国家为何事其未得之也则忧愁穷蹙若不可以终日及其志得意满则骄其亲戚傲其里间然其可贱尤甚于墦间而莫之觉也学者要当深明义利之辨充吾羞恶之心而养吾刚大之气然后知孟子之言诚末俗之箴砭也


  孟子集疏卷八
<经部,四书类,孟子集疏>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疏卷九     宋 蔡模 撰
  万章章句上凡九章
  万章问曰舜往于田号泣于旻天何为其号泣也孟子曰怨慕也号平声○舜往于田耕历山时也仁覆䦌下谓之旻天号泣于旻天呼天而泣也事见虞书大禹谟篇怨慕怨己之不得其亲而思慕也万章曰父母爱之喜而不忘父母恶之劳而不怨然则舜怨乎曰长息问于公明髙曰舜往于由则吾既得闻命矣号泣于旻天于父母则吾不知也公明髙曰是非尔所知也夫公明髙以孝子之心为不若是恝我竭力耕田共为子职而已矣父母之不我爱于我何哉恶去声夫音扶恝苦八反共平声○长息公明髙弟子公明髙曽子弟子于父母亦书辞言呼父母而泣也恝无愁之貌于我何哉自责不知已有何罪耳非怨父母也杨氏曰非孟子深知舜之心不能为此言盖舜惟恐不顺于父母未尝自以为孝也若自以为孝则非孝矣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仓廪备以事舜于畎亩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将胥天下而迁之焉为不顺于父母如穷人无所归为去声○帝尧也史记云二女妻之以观其内九男事之以观其外又言一年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是天下之士就之也胥相视也迁之移以与之也如穷人之无所归言其怨慕迫切之甚也天下之士恱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忧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忧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忧贵人之所欲贵为天子而不足以解忧人恱之好色富贵无足以解忧者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孟子推舜之心如此以解上文之意极天下之欲不足以解忧而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孟子真知舜之心哉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大孝终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少好皆去声○言常人之情因物有迁惟圣人为能不失其本心也艾美好也楚词战国䇿所谓幼艾义与此同不得失意也热中躁急心热也言五十者舜摄政时年五十也五十而慕则其终身慕可知矣○此章言舜不以得众人之所欲为己乐而以不顺乎亲之心为己忧非圣人之尽性其孰能之○集疏曰模谓众人之所欲者皆外物也顺亲者人之本心也溺于外物而失其本心则性不存矣故集注有取尹氏尽性之言○万章问曰诗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则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如告则废人之大伦以怼父母是以不告也怼直类反○诗齐国风南山之篇也信诚也诚如此诗之言也怼仇怨也舜父顽母嚚常欲害舜告则不听其娶是废人之大伦以仇怨方父母也万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则吾既得闻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则不得妻也妻去声○以女为人妻曰妻程子曰尧妻舜而不告者以君治之而已如今之官府治民之私者亦多万章曰父母使舜完廪捐阶瞽瞍焚廪使浚井出从而揜之象曰谟盖都君咸我绩牛羊父母仓廪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栖象往入舜宫舜在床琴象曰郁陶思君尔忸怩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于予治不识舜不知象之将杀己与曰奚而不知也象忧亦忧象喜亦喜弤都礼反忸女六反怩音尼与平声○完治也捐去也阶梯也揜盖也案史记曰使舜上涂廪瞽瞍从下纵火焚廪舜乃以两笠自捍而下去得不死后又使舜穿井舜穿井为匿空旁出舜既入深瞽瞍与象共下土实井舜从匿空中出去即其事也象舜异母弟也谟谋也盖盖井也舜所居三年成都故谓之都君咸皆也绩功也舜既入井象不知舜己出欲以杀舜为己功也干盾也戈㦸也琴舜所弹五弦琴也弤雕弓也象欲以舜之牛羊仓廪与父母而自取此物也二嫂尧二女也栖床也象欲使为己妻也象往舜宫欲分取所有见舜生在床弹琴盖既出即潜归其宫也郁陶思之甚而气不得伸也象言已思君之甚故来见尔忸怩惭色也臣庶谓其百官也象素憎舜不至其宫故舜见其来而喜使之治其臣庶也孟子言舜非不知其将杀已但见其忧则忧见其喜则喜兄弟之情自有所不能已耳万章所言其有无不可知然舜之心则孟子有以知之矣他亦不足辩也程子曰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人情天理于是为至曰然则舜伪喜者与曰否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彼以爱兄之道来故诚信而喜之奚伪焉与平声校音效又音教畜许六反○校人主池沼小吏也圉圉困而未舒之貌洋洋则稍纵矣攸然而逝者自得而逺去也方亦道也罔蒙蔽也欺以其方谓诳之以理之所有罔以非其道谓昧之以理之所无象以爱凡之道来所谓欺之以其方也舜本不知其伪故实喜之何伪之有○此章又言舜遭人伦之变而不失天理之常也○集疏曰或问诸说如何朱子曰程子所谓人性天理于是为至者尤为精切学者所宜反复而深思未易草草领略也其所疑万章之言则林氏论之为详然学者正欲识得舜之心耳此亦不足深论也林氏曰司马公以为是时尧将以天下禅舜瞽象虽愚亦岂不利其子与兄之为天子而欲杀之乎借使杀之尧必诛己冝亦有所不敢矣苏氏以为舜之侧微已能使瞽象之不格奸矣岂至此而犹欲害之哉以此皆疑孟子之误惟程子以为此非孟子之言乃万章传闻之误而孟子有不暇辨耳是数说者恐其皆未安也盖天下之事有不可以常情测度者使瞽象而犹知利害之所在则亦未为甚顽且傲而舜之所处亦未足为天下之至难矣不格奸者但能使之不陷于刑戮若家语所谓索而杀之未尝可得即此焚廪揜井之事也且圣贤于世俗传闻之事有非实者必辨而明之以晓天下后世岂有知其不然而不暇辨者哉问举天下之物不足以解忧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曰圣人一身浑然天理故极天下之至乐不足以动其事亲之心极天下之至苦不足以害其事亲之心一心所慕惟知有亲凡天下事物皆是至轻施于兄弟亦然但知我是兄所当友爱其弟更不问如何且如父母使之完廪又却捐阶焚廪及至免死下来当如何使之浚井又却从而揜之及至免死出来又当如何若是以下等人处此决是意不能平非独下等人虽平日极知当孝其亲者到父母以此施于已此心亦不能平定是动了象为弟日以杀舜为事若是他人亦须与他理㑹舜只知我是兄惟知友爱其弟那许多不好景象都自不见了此个道理非独舜有之人人皆有之非独舜能为之人人皆可为之所以大学大要只要穷理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惟是许多道理见得极尽所以做出纯是道理更无些子隔碍但舜是生知不待穷索如今须著穷索教尽莫道只消做六七分那两三分不消做尽也得○万章问曰象日以杀舜为事立为天子则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放犹置也置之于此使不得去也万章疑舜何不诛之孟子言舜实封之而或者误以为放也万章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杀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诛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则诛之在弟则封之曰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矣亲之欲其贵也爱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贵之也身为天子弟为匹夫可谓亲爱之乎庳音鼻○流徙也共工官名驩兜人名二人比周相与为党三苗国名负固不服杀杀其君也殛诛也鲧禹父名方命圯族治水无功皆不仁之人也幽州崇山三危羽山有庳皆地名也或曰今道州鼻亭即有庳之地也未知是否万章疑舜不当封象使彼有庳之民无罪而遭象之虐非仁人之心也藏怒谓藏匿其怒宿怨谓留蓄其怨敢问或曰放者何谓也曰象不得有为于其国天子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税焉故谓之放岂得𭧂彼民哉虽然欲常常而见之故源源而来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此之谓也孟子言象虽封为有庳之君然不得治其国天子使吏代之治而纳其所收之贡税于象有似于放故或者以为放也盖象至不仁处之如此则既不失吾亲爱之心而彼亦不得虐有庳之民也源源若水之相继也来谓来朝觐也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谓不待及诸侯朝贡之期而以政事接见有庳之君盖古书之辞而孟子引以证源源而来之意见其亲爱之无己如此也○呉氏曰言圣人不以公义废私恩亦不以私思害公义舜之于象仁之至义之尽也○集疏曰或问仁之至义之尽是仁便包义如何曰自是两义如舜封象于有庳不藏怒宿怨而富贵之是仁之至天子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税是义之尽○呉氏名棫字材老○咸丘䝉问曰语云盛徳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舜南面而立尧帅诸侯北面而朝之瞽瞍亦北面而朝之舜见瞽瞍其容有蹙孔子曰于斯时也天下殆哉岌岌乎不识此语诚然乎哉孟子曰否此非君子之言齐东野人之语也尧老而舜摄也尧典曰二十有八载放勲乃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年四海遏密八音孔子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舜既为天子矣又帅天下诸侯以为尧三年丧是二天子矣朝音潮岌鱼及反○咸丘蒙孟子弟子语者古语也蹙颦蹙不自安也岌岌不安貌也言人伦乖乱天下将危也齐东齐国之东鄙也孟子言尧但老不治事而舜摄天子之事耳尧在时舜未尝即天子位尧何由北面而朝乎又引书及孔子之言以明之尧典虞书篇名今此文乃见于舜典盖古书二篇或合为一耳言舜摄位二十八年而尧死也徂升也落降也人死则魂升而魄降故古者谓死为徂落遏止也密静也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乐器之音也咸丘蒙曰舜之不臣尧则吾既得闻命矣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而舜既为天子矣敢问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诗也非是之谓也劳于王事而不得养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独贤劳也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如以辞而己矣云汉之诗曰周馀黎民靡有孑遗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不臣尧不以尧为臣使北面而朝也诗小雅北山之篇也普遍也率循也此诗今毛氏序云役使不均已劳于王事而不得养其父母焉其诗下文亦云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乃作诗者自言天下皆王臣何为独使我以贤才而劳苦乎非谓天子可臣其父也文字也辞语也逆迎也云汉大雅篇名也孑独立之貌遗脱也言说诗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义不可以一句而害设辞之志当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若但以其辞而已则如云汉所言是周之民真无遗种矣惟以意逆之则知作诗者之志在于忧旱而非真无遗民也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养养之至也诗曰永言孝思孝思维则此之谓也养去声○言瞽瞍既为天子之父则当享天下之养此舜之所以为尊亲养亲之至也岂有使之北面而朝之理乎诗大雅下武之篇言人能长言孝思而不忘则可以为天下法则也书曰祗载见瞽瞍夔夔齐栗瞽瞍亦允若是为父不得而子也见音现齐侧皆反○书大禹谟篇也祗敬也载事也夔夔齐栗敬谨恐惧之貌允信也若顺也言舜敬事瞽瞍往而见之敬谨如此瞽瞍亦信而顺之也孟子引此而言瞽瞍不能以不善及其子而反见化于其子则是所谓父不得而子者而非如咸丘蒙之说也○集疏曰或问以意逆志朱子曰此是教人读书之法须是虚心看他书道理是如何自家便迎接将来而今人读书却是硬捉他来便不是逆志又曰大抵读书须是虚心平气优㳺玩味徐观圣贤立言本意所向如何然后随其逺近深浅轻重缓急而为之说如孟子所谓以意逆志者庶乎可以得之若便以吾先入之说横于胸次而驱率圣贤之言以从已意设使义理可通已渉私意穿凿而不免于郢书燕说之诮况又义理窒碍亦有所不可行者乎○万章曰尧以天下与舜有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私有故也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曰天与之万章问而孟子答也天与之者谆谆然命之乎谆之淳反○万章问也谆谆详语之貌曰否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行去声下同○行之于身谓之行措诸天下谓之事言但因舜之行事而示以与之之意耳曰以行与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荐人于天不能使天与之天下诸侯能荐人于天子不能使天子与之诸侯大夫能荐人于诸侯不能使诸侯与之大夫昔者尧荐舜于天而天受之𭧂之于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𭧂歩卜反下同○𭧂显也言下能荐人于上不能令上必用之舜为天人所受是因舜之行与事而示之以与之之意也曰敢问荐之于天而天受之𭧂之于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与之人与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治去声舜相尧二十有八载非人之所能为也天也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天下诸侯朝觐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讼狱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尧之子而讴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而居尧之宫逼尧之子是篡也非天与也相去声朝音潮夫音扶○南河在冀州之南其南即豫州也讼狱谓狱不决而讼之也泰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此之谓也自从也天无形其视听皆从于民之视听民之归舜如此则天与之可知矣○万章问曰人有言至于禹而徳衰不传于贤而传于子有诸孟子曰否不然也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昔者舜荐禹于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丧毕禹避舜之子于阳城天下之民从之若尧崩之后不从尧之子而从舜也禹荐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之丧毕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阴朝觐讼狱者不之益而之启曰吾君之子也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启曰吾君之子也朝音潮○阳城箕山之阴皆嵩山下深谷中可藏处也启禹之子也杨氏曰此语孟子必有所受然不可考矣但云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可以见尧舜禹之心皆无一毫私意也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尧禹之相舜也历年多施泽于民久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益之相禹也历年少施泽于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逺其子之贤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之相之相去声相去之相如字○尧舜之子皆不肖而舜禹之为相久此尧舜之子所以不有天下而舜禹有天下也禹之子贤而益相不久此启所以有天下而益不有天下也然此皆非人力所为而自为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盖以理言之谓之天自人言之谓之命其实则一而已匹夫而有天下者徳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荐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孟子因禹益之事历举此下两条以推明之言仲尼之徳虽无愧于舜禹而无天子荐之者故不有天下继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废必若桀纣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继世而有天下者其先世皆有大功徳于民故必有大恶如桀纣则天乃废之如启及太甲成王虽不及益伊尹周公之贤圣但能嗣守先业则天亦不废之故益伊尹周公虽有舜禹之徳而亦不有天下伊尹相汤以王于天下汤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颠覆汤之典刑伊尹放之于桐三年太甲悔过自怨自艾于桐处仁迁义三年以听伊尹之训己也复归于亳相王皆去声艾音乂○此承上文言伊尹不有天下之事赵氏曰太丁汤之太子未立而死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皆太丁弟也太甲太丁子也程氏曰古人谓岁为年汤崩时外丙方二岁仲壬方四岁惟太甲差长故立之也二说未知孰是颠覆壊乱也典刑常法也桐汤墓所在艾治也说文云芟草也盖斩绝自新之意亳商所都也周公之不有天下犹益之于夏伊尹之于殷也此复言周公所以不有天下之意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禅音擅○禅授也或禅或继皆天命也圣人岂有私意于其间哉○尹氏孔子曰唐虞禅夏后商周继其义一也孟子曰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知前圣之心者无如孔子继孔子者孟子而已矣○集疏曰或问舜禹避位之说或者疑之以为舜禹之为相摄行天子之事久矣至此而复往避之有如天下归之而朱均不顺则将从天下而废其君之子邪抑将奉其君之子而违天下之心邪是皆事之至逆而由避有以致之也至益不度天命而受位矣避之而天下不从然后不敢为匹夫犹且耻之而谓益为之乎是其说也奈何朱子曰愚尝闻之师曰圣人未尝有取天下之心也舜也禹也益也于其君之老也奉命以行其事而已未尝摄其位也于其君之终也位冢宰总百官以行方䘮之礼而已未尝继其统也及夫三年之丧毕则当还政嗣君而告归之时也于是去而避之亦礼之常而事之宜耳然其避去也其心固惟恐天下之不吾释也舜禹盖迫于天命人心而不获已者若益则求仁而得仁又何耻之有哉论者之学不足以及此而狃于利害权谋之习妄意以为圣贤之心亦若己之心而已矣盖以曹操不肯释兵归国之心而为舜禹益谋则宜其以为不当去位而避朱均以曹丕累表陈逊之心而为舜禹益谋则宜其幸舜禹之得之而以益之不得为可耻也呜呼学者能反是心以求之则圣人之心庶乎其可见矣问莫之致而至者命也曰命有两様得之不得曰有命自是一様天命之谓性又自是一様虽是两様却只是一个命天之命人有命之以厚薄脩短有命之以清浊偏正无非是命且如舜禹益相去久逺是命之在外者其子之贤不肖是命之在内者圣人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便能赞化育尧之子不肖他便不传与子而𫝊与舜本是个不好底意思却被他一转转得好问孟子外丙二年仲壬四年集注两存赵氏程氏之说则康节之说亦未可据邪曰如何便信得又问如此则尧即位于甲辰年亦未可据也曰此却据诸历书如此说恐或有之然亦未可必曰若如此则二年四年亦可推矣曰却为中间年代不可纪自共和以后方可纪则汤时自无由可推此类且当阙之不必深考○万章问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汤有诸要平声下同○要求也按史记伊尹欲行道以致君而无由乃为有莘氏之媵臣负鼎爼以滋味说汤致于王道盖战国时有为此说者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焉非其义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顾也系马千驷弗视也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乐音洛○莘国名乐尧舜之道者诵其诗读其书而欣慕爱乐之也驷四匹也介与草芥之芥同言其辞受取与无大无细一以道义而不苟也○集疏曰杨氏曰一介之与万锺若论利则有多寡若论义其理一也伊尹惟能一介知所取予故能禄之以天下弗顾系马千驷弗视自后世观之则一介不以与人为太吝一介不以取诸人为太洁然君子之取予适于义而已孔子于公西赤之富不恤其请于原宪之贫不许其辞此知所予者也孟子言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㤗此知所取者也汤使人以币聘之嚣嚣然曰我何以汤之聘币为哉我岂若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哉嚣五髙反又户骄反○嚣嚣无欲自得之貌汤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与我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吾岂若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哉吾岂若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哉吾岂若于吾身亲见之哉幡然变动之貌于吾身亲见之言于我之身亲见其道之行不徒诵说向慕之而已也○集疏曰朱子曰伊尹是两截人方其耕于莘野若将终身是一截人及汤三聘幡然而往便以天下之重为己任是一截人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非予觉之而谁也此亦伊尹之言也知谓识其事之所当然觉谓悟其理之所以然觉后知后觉如呼寐者而使之寤也言天使者天理当然若使之也程子曰予天民之先觉谓我乃天生此民中尽得民道而先觉者也既为先觉之民岂可不觉其未觉者及彼之觉亦非分我所有以予之也皆彼自有此理我但能觉之而已○集疏曰程子曰天民之先觉譬之皆睡他人未觉来以我先觉故摇摆其未觉者亦使之觉及其觉也元无少欠盖亦未尝有所増加也朱子曰此所谓天民但言天所生之民耳其曰天民之先觉盖曰天生此民之中特为先觉者而已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汤而说之以伐夏救民推吐回反内音纳说音税○书曰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曰子弗克俾厥后为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一夫不获则曰时子之辜孟子之言盖取诸此是时夏桀无道𭧂虐其民故欲使汤伐夏以救之徐氏曰伊尹乐尧舜之道尧舜揖逊而伊尹说汤以伐夏者时之不同义则一也吾未闻枉己而正人者也况辱己以正天下者乎圣人之行不同也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行去声○辱己甚于枉己正天下难于正人若伊尹以割烹要汤辱己甚矣何以正天下乎远谓隠遁也近谓仕近君也言圣人之行虽不必同然其要归在洁其身而已伊尹岂肯以割烹要汤哉吾闻其以尧舜之道要汤未闻以割烹也林氏曰以尧舜之道要汤者非实以是要之也道在此而汤之聘自来耳犹子贡言夫子之求之异乎人之求之也愚谓此语亦犹前章所论父不得而子之意伊训曰天诛造攻自牧宫朕载自亳伊训商书篇名孟子引以证伐夏救民之事也今书牧宫作鸣条造载皆始也伊尹言始攻桀无道由我始其事于亳也○集疏曰朱子尝问学者曰如何是伊尹乐尧舜之道对以饥食渇饮凿井耕田自有可乐曰龟山答胡文定书是如此说要之不然须是有所谓尧舜之道如书云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便是尧舜相传之道如克明俊徳以亲九族至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如钦明文思温恭允塞历象日月星辰敷五典齐七政同律度量衡之类伊尹在莘野时须曽一一学来不是毎日只耕凿食饮过了或谓耕田凿井便是尧舜之道此皆不实不然何以有岂若吾身亲见之哉一句若是不着实只是脱空或问乐尧舜之道之说曰杨氏亦过之夫田夫野老之所日用固莫非尧舜之道然尧舜之所以为尧舜者其盛徳大业之全体但非一端所能尽而伊尹之所乐亦岂専在于此而已哉此盖生于禅者之说昔有以此问某人如何是尧舜之道者某人答云江上一犁春雨传者恱其新奇髙妙而不深考于其实遂取以为说而张大之其亦误矣且如其言则伊尹之耕于野其于尧舜之道固已亲见之久矣又何必尧舜其君尧舜其民而后为亲见之邪问道义一物非其义则非其道矣一介不妄取予则其大者亦可知矣既曰非义又曰非道既曰一介又曰天下千驷何也曰道义云者兼举体用而言也一介千驷极其多少而言也盖人之气质不同器识有异或务大而忽小或拘小而遗大故必兼举而极言之然后足以见其徳之全耳夫岂赘于言哉又曰知是知此事觉是觉此理程子此言尽之且如知得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是知此事又知得君之所以仁臣之所以敬父之所以慈子之所以孝是觉此理中央两个觉字皆训唤醒是我唤醒也○万章问曰或谓孔子于卫主痈疽于齐主侍人瘠环有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为之也痈于容反疽七余反好去声○主谓舍于其家以之为主人也痈疽疡医也侍人奄人也瘠姓环名皆时君所近狎之人也好事谓喜造言生事之人也于卫主颜仇由弥子之妻与子路之妻兄弟也弥子谓子路曰孔子主我卫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痈疽与侍人瘠环是无义无命也仇如字又音犨○颜仇由卫之贤大夫也史记作颜浊邹弥子卫灵公幸臣弥子瑕也徐氏曰礼主于辞逊故进以礼义主于断制故退以义难进而易退者也在我者有礼义而已得之不得则有命存焉孔子不恱于鲁卫遭宋桓司马将要而杀之微服而过宋是时孔子当厄主司城贞子为陈侯周臣要平声○不恱不乐居其国也桓司马宋大夫向魋也司城贞子亦宋大夫之贤者也陈侯名周按史记孔子为鲁司冦齐人馈女乐以间之孔子遂行适卫月馀去卫适宋司马魋欲杀孔子孔子去至陈主于司城贞子孟子言孔子虽当厄难然犹择所主况在齐卫无事之时岂有主痈疽侍人之事乎吾闻观近臣以其所为主观逺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痈疽与侍人瘠环何以为孔子近臣在朝之臣远臣远方来仕者君子小人各从其类故观其所为主与其所主者而其人可知○集疏曰吕氏曰辞受有义得不得有命皆理之所必然有命有义是有可得可受之理故舜可以受尧之天下无命无义是无可得可受之理故孔子不主弥子以受卫卿或问此章之说程子所谓圣人非不知命然于人事不得不尽此说非是者奈何朱子曰人事即天命也人事不尽则祸患乃其自取而天命不立矣故尽人事者是乃所以顺天命而谨守之此知命所以不立乎岩墙之下也若曰己知命之若彼而姑尽其事之如此则是乃天人义命判然二物又曰处置者求合乎义也放下者顺受乎命也○万章问曰或曰百里奚自鬻于秦养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为之也食音嗣好去声下同○百里奚虞之贤臣人言其自卖于秦养牲者之家得五羊之皮而为之食牛因以干秦穆公也百里奚虞人也晋人以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奇諌百里奚不谏屈求勿反乘去声○虞虢皆国名垂棘之璧埀棘之地所出之璧也屈产之乘屈地所生之良马也乘四匹也晋欲伐虢道经于虞故以此物借道其实欲并取虞宫之奇亦虞之贤臣谏虞公令勿许虞公不用遂为晋所灭百里奚知其不可谏故不谏而去之秦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曽不知以食牛干秦穆公之为污也可谓智乎不可谏而不谏可谓不智乎知虞公之将亡而先去之不可谓不智也时举于秦知穆公之可与有行也而相之可谓不智乎相秦而显其君于天下可传于后世不贤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乡党自好者不为而谓贤者为之乎相去声○自好自爱其身之人也孟子言百里奚之智如此必知食牛以干主之为污其贤又如此必不肯自鬻以成其君也然此事当孟子时已无所据孟子直以事理反复推之而知其必不然耳○范氏曰古之圣贤未遇之时鄙贱之事不耻为之如百里奚为人养牛无足怪也惟是人君不致敬尽礼则不可得而见岂有先自污辱以要其君哉庄周曰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故贩牛而牛肥使穆公忘其贱而与之政亦可谓知百里奚矣伊尹百里奚之事皆圣贤出处之大节故孟子不得不辩尹氏曰当时好事者之论大率类此盖以其不正之心度圣贤也○集疏曰范氏曰虞之将亡宫之奇谏百里奚不谏若谏者是则不谏者非不谏者是则諌者非窃谓二人者皆是也宫之奇不忍虞公之亡谏而不听然后以其族行君臣之义尽百里奚事虞公年七十而无所遇知其君不可谏不谏而先去之去就之理明宫之奇为忠臣百里奚为智士又按秦本纪晋献公灭虞虏虞君与其大夫百里奚百里奚亡秦走宛楚鄙人执之穆公闻百里奚贤乃以五羖羊皮赎之穆公释其囚与论国事授之国政号曰五羖大夫商鞅传又载赵良之言曰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闻穆公之贤而愿见行而无资自鬻于秦被褐食牛期年穆公知之举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秦国莫敢望焉史记所传自相矛盾如此盖得之于好事者此正万章之所疑也伊尹以割烹要汤百里奚以食牛要穆公皆圣贤出处之大节故孟子不得不辩或问此章之说朱子曰范氏详且明矣其论百里奚隐于市井本无干穆公之意又言圣贤未遇不耻鄙贱之事而恶不由其道以得富贵此意甚正宜深味之所引庄子之言亦甚善其辨史记之失尤佳模谓战国之时人不知道惟知以功利为急以枉尺直寻诡遇获禽为能甚者敢自诬于圣贤欲借以行其私如伊尹割烹要汤孔子主痈疽瘠环百里奚自鬻于秦其见愈卑其论愈下虽万章之徒亦不知其为非而犹不免于疑问习俗移人之深如此孟子安得不历数而明辨之哉






  孟子集疏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疏巻十     宋 蔡模 撰
  万章章句下凡九章
  孟子曰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濵以待天下之清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治去声下同横去声朝音潮○横谓不循法度顽者无知觉廉者有分辨懦柔弱也馀并见前篇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此道觉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与音豫○何事非君言所事即君何使非民言所使即民无不可事之君无不可使之民也馀见前篇柳下恵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悯与郷人处由由然不忍去也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故闻柳下恵之风者鄙夫寛薄夫敦鄙狭陋也敦厚也馀见前篇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孔子也淅先历反○接犹承也淅渍米水也渍米将炊而欲去之速故以手承水取米而行不及炊也举此一端以见其久速仕止各当其可也或曰孔子去鲁不税冕而行岂得为迟杨氏曰孔子欲去之意久矣不欲苟去故迟迟其行也膰肉不至则得以㣲罪行矣故不税冕而行非速也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恵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张子曰无所杂者清之极无所异者和之极勉而清非圣人之清勉而和非圣人之和所谓圣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孔氏曰任者以天下为己责也愚谓孔子仕止久速各当其可盖兼三子之所以圣者而时出之非如三子之可以一徳名也或疑伊尹出处合乎孔子而不得为圣之时何也程子曰终是任底意思在○集疏曰问孔子时中所谓随时而中否朱子曰然问三子之徳各偏于一亦尽于一徳之中否曰非也既云偏则不得谓之中矣三子之徳但各至于一偏之极不可谓之中问既云一偏何以谓之圣曰圣只是做到极处自然安行不待勉强故谓之圣非中之谓也又曰伊尹之任是自任以天下之重虽云禄之以天下弗受系马千驷弗视然终是任处多柳下恵不以三公易其介然终是和处多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此言孔子集三圣之事而为一大圣之事犹作乐者集众音之小成而为一大成也成者乐之一终书所谓箫韶九成是也金钟属声宣也如声罪致讨之声玉磬也振收也如振河海而不泄之振始始之也终终之也条理犹言脉络指众音而言也智者知之所及圣者德之所就也盖乐有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若独奏一音则其一音自为始终而为一小成犹三子之所知偏于一而其所就亦偏于一也八音之中金石为重故特为众音之纲纪又金始震而玉终诎然也故并奏八音则于其未作而先击镈钟以宣其声俟其既阕而后击特磬以收其韵宣以始之收以终之二者之间脉络贯通无所不备则合众小成而为一大成犹孔子之知无不尽而徳无不全也金声玉振始终条理疑古乐经之言故儿寛云惟天子建中和之极兼緫条贯金声而玉振之亦此意也○集疏曰问孔子集大成朱子曰孔子无所不该无所不备非特兼三子所长而已但与三子比并说时亦皆兼其所长又曰金声玉振只是解集大成古人作乐击一声钟众音遂作又击一声钟众音又齐作故金所以发众音末则以玉振之所以收合众音在里面又曰金声初打声髙其后渐低于众乐之作必以此声之玉声先后一般但玉声住时便截然于众乐之终必以此振之始条理犹丝线头相似挈个丝头许多条丝都在这里始条理是致知终条理是力行如中庸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大学物格知至这是始条理如笃行与诚意正心以下是终条理又曰智是见得彻圣是行得到问夫子所以能集三子而大成者由其始焉知之深也盖知之至行之必至三子之智始焉知之未尽故其行之虽各极其至终未免各失一偏非终条理者未到以其始条理己差之矣曰然智譬则巧也圣譬则力也由射于百歩之外也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尔力也中去声○此复以射之巧力发明圣智二字之义见孔子巧力俱全而圣智兼备三子则力有馀而巧不足是以一节虽至于圣而智不足以及乎时中也此章言三子之行各极其一偏孔子之道兼全于众理所以偏者由其蔽于始是以缺于终所以全者由其知之至是以行之尽三子犹春夏秋冬之各一其时孔子则太和元气之流行于四时也○集疏曰或问三子之偏如此而孟子以圣名之何也朱子曰三子之圣因其气质之偏而力行以造极卒至乎不思不勉之地而表里洞然无一毫人欲之私者虽谓之圣然于孔子则有不得而班者矣盖以孟子之言推之则金玉备而巧力全者孔子也以学之序而论之则三子皆失其所当先故行愈力见愈偏然就三子而论之则伊尹之学又宻于夷恵矣又曰三子却是天理中流出虽是过当直是无纎毫查滓又曰金声之变无穷玉声首尾如一振之者振而节之犹今乐之有拍也凡作乐者始以金奏而后以玉振之犹圣人之合众理而备于身也条理众理之脉络也始穷其然而缕析毫分者智也终备于身而浑然一贯者圣也二者惟孔子全之三子则始不尽而终不备也又曰金声或洪或杀清浊万殊玉声清越和平首尾如一故乐之作也八音克谐虽若无所先后然奏之以金节之以玉其序亦有不可紊者焉盖其奏之也所以极其变也其节之也所以成其章也变者虽殊而所以成者未尝不一成者虽一而所历之变洪纎清浊亦未尝不具于至一之中圣人之知精粗小大无所不周圣人之徳精粗小大无所不备其始卒相成盖如此此金声而玉振之所以譬夫孔子之集大成而非三子之所得与也然即其全而论其偏则洪而不能纎清而不能浊者是其金声之不备也不能备乎金声而遽以玉振之虽其所以振之者未尝有异然其所振一全一阙则其玉之为声亦有所不能同矣或问玉振金声程子以喻始终或者之意以此有变有不变其说孰是曰二说相闗不可偏废金声固是喻其始然始则有变玉振固是喻其终至终则无变也又问巧力曰三子力己至但射不中知处偏故至处亦偏如孔子则既圣且智巧力兼全故箭箭中红心三子则各人各中一边縁他当初见得偏故至处亦偏问如此则三子不可谓之圣曰不可谓圣人大成毕竟他清是圣之清和是圣之和虽使圣人清和亦不过如此颜子则巧处工夫已至但只是力不至耳模亦尝妄以射譬之孔子则垛垛中的三子则各中其垛之的移之他垛则不能中矣此即集注各一其时流行四时之意也○北宫锜问曰周室班爵禄也如之何锜鱼绮反○北宫姓锜名卫人班列也孟子曰其详不可得闻也诸侯恶其害巳也而皆去其籍然而轲也尝闻其略也恶去声去上声○当时诸侯兼并僭窃故恶周制妨害己之所为也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此班爵之制也五等通于天下六等施于国中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达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此以下班禄之制也不能犹不足也小国之地不足五十里者不能自达于天子因大国以姓名通谓之附庸若春秋邾仪父之类是也天子之卿受地视侯大夫受地视伯元士受地视子男视比也徐氏曰王畿之内亦制都鄙受地也元士上士也大国地方百里君十卿禄卿禄四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十十倍之也四四倍之也倍加一倍也徐氏曰大国君田三万二千亩其入可食二千八百八十人卿田三千二百亩可食二百八十八人大夫田八百亩可食七十二人上士田四百亩可食三十六人中士田二百亩可食十八人下士与庶人在官者田百亩可食九人至五人庶人在官府史胥徒也愚按君以下所食之禄皆助法之公田藉农夫之力以耕而收其租士之无田与庶人在官者则但受禄于官如田之入而已次国地方七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三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三谓三倍之也徐氏曰次国君田二万四千亩可食二 千一百六十人卿田二千四百亩可食二百十六人小国地方五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二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二即倍也徐氏曰小国君田一万六千亩可食千四百四十人卿田一千六百亩可食百四十四人耕者之所获一夫百亩百亩之粪上农夫食九人上次食八人中食七人中次食六人下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为差食音嗣○获得也一夫一妇佃田百亩加之以粪粪多而力勤者为上农其所收可供九人其次用力不齐故有此五等庶人在官者其受禄不同亦有此五等也○愚按此章之说与周礼王制不同盖不可考阙之可也程子曰孟子之时去先王未逺载籍未经秦火然而班爵禄之制己不闻其详今之礼书皆掇拾于煨烬之馀而多出于汉儒一时之傅㑹奈何欲尽信而句为之解乎然则其事固不可一一追复矣○集疏曰或问孟子所论班爵封国之制皆与周礼不同何也朱子曰是不可考矣盖自孟子时己无明验而周礼后出又有不可尽信者是以诸儒之说纷然而卒不能得其正也曰畿内受地之制其有稽乎曰周礼所谓公邑家邑小都大都者是矣而王制亦有天子县内诸侯之数但其多寡与周礼复不同耳曰陈氏以为王之子弟及公卿以下其官不少也皆受地如列国之君则千里之畿有所不容疑亦视此以为差降非必尽如之也此说如何曰以周礼考之其制亦与孟子不同然大都则方百里而小都亦五十里也但王制以天子县内诸侯禄之则国不继世而食之亦无嫌于不容矣其据土以传世者殆周礼之末失与问百亩之田可食九人其次八人七人又其次六人五人此等差别是地有肥瘠邪抑粪灌之不同邪曰皆人力之不同耳然亦大约如此縁有此五等之禄故百亩所食有此五等问府史胥徒不知皆民为之抑别募㳺手为之曰不可晓想只是民为之然府史胥徒各自有禄以代耕则又似别募㳺手矣以周礼考之人数极多亦安得许多闲禄给之邪愚尝疑周礼一书亦是起草未曽得行何以知之盖左氏所记当时官号职位甚详而未尝及于府史胥徒则疑其方出于周公草定之本而未经施行也使其有之人数极多何不略见于他书如至没要𦂳职事亦设人甚多不知何故但尝观自汉以来及前代题名碑所帯人从胥史亦甚多又不知如何皆不可晓论周室制禄自上农夫食九人积之孔子使原思为宰与之粟九百而孟子为齐卿其禄十万锺然则自古至于秦汉无不以糓粟制禄也○万章问曰敢问友孟子曰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徳也不可以有挟也挟者兼有而恃之之称孟献子百乘之家也有友五人焉乐正裘牧仲其三人则予忘之矣献子之与此五人者友也无献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献子之家则不与之友矣乘去声下同○孟献子鲁之贤大夫仲孙蔑也张子曰献子忘其势五人者忘人之势不资其势而利其有然后能忘人之势若五人者有献子之家则反为献子之所贱矣非惟百乘之家为然也虽小国之君亦有之费恵公曰吾于子思则师之矣吾于颜般则友之矣王顺长息则事我者也费音秘般音班○恵公费邑之君也师所尊也友所敬也事我者所使也非惟小国之君为然也虽大国之君亦有之晋平公之于亥唐也入云则入坐云则坐食云则食虽疏食菜羮未尝不饱盖不敢不饱也然终于此而已矣弗与共天位也弗与治天职也弗与食天禄也士之尊贤者也非王公之尊贤也疏食之食音嗣平公王公下诸本多无之字疑阙文也○亥唐晋贤人也平公造之唐言入公乃入言坐乃坐言食乃食也疏食粝饭也不敢不饱敬贤者之命也○范氏曰位曰天位职曰天职禄曰天禄言天所以待贤人使治天民非人君所得専者也舜尚见帝帝馆甥于贰室亦飨舜迭为賔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尚上也舜上而见于帝尧也馆舍也礼妻父曰外舅谓我舅者吾谓之甥尧以女妻舜故谓之甥贰室副宫也尧舍舜于副宫而就飨其食用下敬上谓之贵贵用上敬下谓之尊贤贵贵尊贤其义一也贵贵尊贤皆事之宜者然当时但知贵贵而不知尊贤故孟子曰其义一也○此言朋友人伦之一所以辅仁故以天子友匹夫而不为诎以匹夫友天子而不为僣此尧舜所以为人伦之至而孟子言必称之○集疏曰亲亲长长贵贵尊贤皆天下之大经固当各有所尚然亦不可以此而废彼故郷饮虽上齿而有爵者则俟賔主献酬礼毕然后入又席于尊东使自为一列不为众人所压亦不压却他人即所谓尊也如此则长长贵贵各不相妨固不以齿先于爵亦不以爵加于齿也○万章问曰敢问交际何心也孟子曰恭也际接也交际谓人以礼仪币帛相交接也曰却之却之为不恭何哉曰尊者赐之曰其所取之者义乎不义乎而后受之以是为不恭故弗却也却不受而还之也再言之未详万章疑交际之间有所却者人便以为不恭何哉孟子言尊者之赐而心窃计其所以得此物者未知合义与否必其合义然后可受不然则郤之矣所以却之为不恭也曰请无以辞却之以心却之曰其取诸民之不义也而以他辞无受不可乎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礼斯孔子受之矣万章以为彼既得之不义则其馈不可受但无以言辞间而却之直以心度其不义而托于他辞以却之如此可否邪交以道如馈赆闻戒周其饥饿之类接以礼谓辞命恭敬之节孔子受之如受阳货烝服之类也万章曰今有御人于国门之外者其交也以道其馈也以礼斯可受御与曰不可康诰曰杀越人于货闵不畏死凡民罔不譈是不待教而诛者也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辞也于今为烈如之何其受之与平声譈书作憝徒对反○御止也止人而杀之且夺其货也国门之外无人之处也万章以为苟不问其物之所从来而但观其交接之礼则设有御人者用其御得之货以礼馈我则可受之乎康诰周书篇名越颠越也今书闵作愍无凡民二字譈怨也言杀人而颠越之因取其货闵然不知畏死凡民无不怨之孟子言此乃不待教戒而当即诛者也如何而可受之乎殷受至为烈十四字语意不伦李氏以为此必有断简或阙文者近之而愚意其直为衍字耳然不可考姑阙之可也曰今之诸侯取之于民也犹御也苟善其礼际矣斯君子受之敢问何说也曰子以为有王者作将比今之诸侯而诛之乎其教之不改而后诛之乎夫谓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充类至义之尽也孔子之仕于鲁也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猎较犹可而况受其赐乎比去声夫音扶较音角○比连也言今诸侯之取于民固多不义然有王者起必不连合而尽诛之必教之不改而后诛之则其与御人之盗不待教而诛者不同矣夫御人于国门之外与非其有而取之二者固皆不义之类然必御人乃为真盗其谓非有而取为盗者乃推其类至于义之至精至宻之处而极言之耳非便以为真盗也然则今之诸侯虽曰取非其有而岂可遽以同于御人之盗也哉又引孔子之事以明世俗所尚犹或可从况受其赐何为不可乎猎较未详赵氏以为田猎相较夺禽兽以祭孔子不违所以小同于俗也张氏以为猎而较所获之多少也二说未知孰是曰然则孔子之仕也非事道与曰事道也事道奚猎较也曰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曰奚不去也曰为之兆也兆足以行矣而不行而后去是以未尝有所终三年淹也与平声○此因孔子事而反复辩论也事道者以行道为事也事道奚猎较也万章问也先簿正祭器未详徐氏曰先以簿书正其祭器使有定数不以四方难继之物实之夫器有常数实有常品则其本正矣彼猎较者将久而自废矣未知是否也兆犹卜之兆盖事之端也孔子所以不去者亦欲小试行道之端以示于人使知吾道之果可行也若其端既可行而人不能遂行之然后不得己而必去之盖其去虽不轻而亦未尝不决是以未尝终三年留于一国也孔子有见行可之仕有际可之仕有公养之仕于季桓子见行可之仕也于卫灵公际可之仕也于卫孝公公养之仕也见行可见其道之可行也际可接遇以礼也公养国君养贤之礼也季桓子鲁卿季孙斯也卫灵公卫侯元也孝公春秋史记皆无之疑出公辄也因孔子仕鲁而言其仕有此三者故于鲁则兆足以行矣而不行然后去而于卫之事则又受其交际问馈而不却之一验也○尹氏曰不闻孟子之义则自好者为于陵仲子而已圣贤辞受进退惟义所在愚按此章文义多不可晓不必强为之说○集疏曰或问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辞也于今为烈赵氏有或说矣或者又谓若义在可受则三代受人之天下而不辞今御人者乃为𭧂烈不义如此如何而可受其馈乎烈如诗序所谓厉王之烈者𭧂虐之意云尔或又以为烈光也三代相受而光烈至今也是三说者择一而从之可也何至阙而不为之说乎朱子曰熟读本文此十四字自与上下文不相属如赵氏之说则辞受二字与上下文亦不相似或者二说亦觉费力不若从李氏阙之之愈也然此章之文如猎较簿正之属皆所未明是以备论而阙之耳又曰为之兆也兆是事之端犹缝罅也问孔子于季桓子见行可之仕孔子仕于定公而言桓子何也曰当时桓子执国柄定公亦自做主不起孔子之相由桓子及桓子受女乐孔子便行如陈常弑齐君孔子沐浴而告鲁公又告桓子事势可见问堕三都季氏何以不怨曰季氏是时自不奈陪臣何故假孔子之力以去之及既堕三都而三桓之势遂衰所以桓子甚悔临死谓康子曰使仲尼之去而鲁不终治者由我故也○孟子曰仕非为贫也而有时乎为贫娶妻非为养也而有时乎为养为养并去声下同○仕本为行道而亦有家贫亲老或道与时违而但为禄仕者如娶妻本为继嗣而亦有为不能亲操井臼而欲资其馈养者为贫者辞尊居卑辞富居贫贫富谓禄之厚薄盖仕不为道已非出处之正故其所居但当如此辞尊居卑辞富居贫恶乎宜乎抱闗击柝恶平声柝音托○柝行夜所击木也盖为贫者虽不主于行道而亦不可以苟禄故惟抱闗击柝之吏位卑禄薄其职易称为所宜居也李氏曰道不行矣为贫而仕者此其律令也若不能然则是贫位慕禄而已矣孔子尝为委吏矣曰㑹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委乌伪反㑹工外反当丁浪反乘去声茁阻刮反长上声○此孔子之为贫而仕者也委吏主委积之吏也乘田主苑囿刍牧之吏也茁肥貌言以孔子大圣而尝为贱官不以为辱者所谓为贫而仕官卑禄薄而职易称也○集疏曰程子说孔子为乘田为委吏为司寇无不可者孟子则必得賔师之位方能行道惟圣人则无不遍大小方员无所不可位卑而言髙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朝音潮○以出位为罪则无行道之责以废道为耻则非窃禄之官此为贫者之所以必辞尊富而宁处贫贱也○尹氏曰言为贫者不可以居尊居尊者必欲以行道○集疏曰问位卑而言髙罪也朱子曰只是言为贫而仕只要在下位不当言责之地此是圣贤打乖处非是教人不言也若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则耻矣问位卑而言髙罪也以君臣之分言之固是如此然时可以言而言亦岂得谓之出位曰前世固有草茅韦布之士献言者然皆有所因皆有次第未有无故忽然犯分而言者纵言之亦未见听徒取辱耳若是明君自无壅蔽之患有言亦见听不然岂可不循分而徒取失言之辱哉如史记说啇鞅范睢之事彼虽小人然言皆有序不肯妄发愚尝说贾谊固有才文章亦雄伟只是言语急迫失进言之序冝乎绛灌之徒不恱而文帝谦让未遑也如韩信邓禹诸葛孔明辈无不有一定之规模渐渐做将去所以所为皆卓然有成方是有定力㑹做事如贾谊胸次终是闻著事不得只管跳踯爆趠不已如乘生驹相似制御他未下所以言语无序而不能有所为也易曰艮其辅言有序悔亡圣人之意可见矣○万章曰士之不托诸侯何也孟子曰不敢也诸侯失国而后托于诸侯礼也士之托于诸侯非礼也托寄也谓不仕而食其禄也古者诸侯出奔他国食其廪饩谓之寄公士无爵土不得比诸侯不仕而食禄则非礼也万章曰君馈之粟则受之乎曰受之受之何义也曰君之于氓也固周之周救也视其空乏则周恤之无常数君待民之礼也曰周之则受赐之则不受何也曰不敢也敢问其不敢何也曰抱闗击柝者皆有常职以食于上无常职而赐于上者以为不恭也赐谓予之禄有常数君所以待臣之礼也曰君馈之则受之不识可常继乎曰缪公之于子思也亟问亟馈鼎肉子思不恱于卒也摽使者出诸大门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后知君之犬马畜伋盖自是台无馈也恱贤不能举又不能养也可谓恱贤乎亟去声下同摽音杓使去声○亟数也鼎肉熟肉也卒末也摽麾也数以君命来馈当拜受之非养贤之礼故不恱而于其末后复来馈时麾使者出拜而辞之犬马畜伋言不以人礼待己也台贱官主使令者盖缪公愧悟自此不复令台来致馈也举用也能养者未必能用也况又不能养乎曰敢问国君欲养君子如何斯可谓养矣曰以君命将之再拜稽首而受其后廪人继粟庖人继肉不以君命将之子思以为鼎肉使己仆仆尔亟拜也非养君子之道也初以君命来馈则当拜受其后有司各以其职继续所无不以君命来馈不使贤者有亟拜之劳也仆仆烦猥貌尧之于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仓廪备以养舜于畎亩之中后举而加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贤者也下女字去声○能养能举悦贤之至也唯尧舜为能尽之而后世之所当法也○万章曰敢问不见诸侯何义也孟子曰在国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谓庶人庶人不传质为臣不敢见于诸侯礼也质与贽同○传通也质者士执雉庶人执鹜相见以自通者也国内莫非君臣但未仕者与执贽在位之臣不同故不敢见也万章曰庶人召之役则往役君欲见之召之则不往见之何也曰往役义也往见不义也往役者庶人之职不往见者士之礼且君之欲见之也何为也哉曰为其多闻也为其贤也曰为其多闻也则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为其贤也则吾未闻欲见贤而召之也为并去声缪公亟见于子思曰古千乘之国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悦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恱也岂不曰以位则子君也我臣也何敢与君友也以徳则子事我者也奚可以与我友千乘之君求与之友而不可得也而况可召与亟乘皆去声召与之与平声○孟子引子思之言而释之以明不可召之意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丧息浪反○说见前篇曰敢问招虞人何以曰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旗大夫以旌皮冠田猎之冠也事见春秋传然则皮冠者虞人之所有事也故以是招之庶人未仕之臣通帛曰旃士谓己仕者交龙为旗析羽而注于旗干之首曰旌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庶人庶人岂敢往哉况乎以不贤人之招招贤人乎欲见而召之是不贤人之招也以士之招招庶人则不敢往以不贤人之招招贤人则不可往矣欲见贤人而不以其道犹欲其入而闭之门也夫义路也礼门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门也诗云周道如底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夫音扶底诗作砥之履反○诗小雅大东之篇底与砥同砺石也言其平也矢言其直也视视以为法也引此以证上文能由是路之义万章曰孔子君命召不俟驾而行然则孔子非与曰孔子当仕有官职而以其官召之也与平声○孔子方仕而任职君以其官名召之故不俟驾而行徐氏曰孔子孟子易地则皆然○此章言不见诸侯之义最为详悉更合陈代公孙丑所问者而观之其说乃尽○集疏曰问此章论难甚详其纲领只在义路也礼门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门朱子曰固是不出此二者然所谓义所谓礼其中煞有节目如云往役义也往见不义也周之则受赐之则不受之类都是义之节目如云廪人继粟庖人继肉不以君命将之之类都是礼之节目又如于齐王馈兼金一百镒而不受于宋馈七十镒而受于薛馈五十镒而受此等辞受都有义君子于细㣲曲折一一都要合义所以易中说精义入神以致用也义至于精则应事接物之间无一非义不问大事小事千变万化吾之所以应之者如利刀快劔迎刃而解件件判作两边去孟子平日受用便是得此力今观其所言所行无不是如此初间见梁惠王便劈作两边去○孟子谓万章曰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言已之善盖于一乡然后能尽友一乡之善士推而至于一国天下皆然随其髙下以为广狭也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尚上同言进而上也颂诵通论其世论其当世行事之迹也言既观其言则不可以不知其为人之实是以又考其行也夫能友天下之善士其所友众矣犹以为未足又进而取于古人是能进其取友之道而非止为一世之士矣○齐宣王问卿孟子曰王何卿之问也王曰卿不同乎曰不同有贵戚之卿有异姓之卿王曰请问贵戚之卿曰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大过谓足以亡其国者易位易君之位更立亲戚之贤者盖与君有亲亲之恩无可去之义以宗庙为重不忍坐视其亡故不得已而至于此也王勃然变乎色勃然变色貌曰王勿异也王问臣臣不敢不以正对孟子言也王色定然后请问异姓之卿曰君有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去君臣义合不合则去○此章言大臣之义亲疏不同守经行权各有其分贵戚之卿小过非不谏也但必大过而不听乃可易位异姓之卿大过非不谏也虽小过而不听已可去矣然三仁贵戚不能行之于纣而霍光异姓乃能行之于昌邑此又委任权力之不同不可以执一论也○集疏曰或问卒章之说朱子曰孟子所谓易位者言其理当如是耳若三仁之事则比干箕子固有所不及为若㣲子之去亦或其势之不便也然观其引身而去以全先王之世则其计虑亦岂苟然者哉若其力之可为则伊尹霍光固以异姓之卿而行之矣况有骨肉之亲者乎然世或疑此言有以起篡夺之祸者则孟子岂不尝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乎






  孟子集疏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疏巻十一     宋 蔡模 撰告子章句上凡二十章
  告子曰性犹杞柳也义犹杯棬也以人性为仁义犹以𣏌柳为杯棬杯音杯棬丘圆反○性者人生所禀之天理也𣏌柳柜柳杯棬屈木所为若卮匜之属告子言人性本无仁义必待矫揉而后成如荀子性恶之说也孟子曰子能顺杞柳之性而以为杯棬乎将戕贼杞柳而后以为杯棬也如将戕贼杞柳而以为杯棬则亦将戕贼人以为仁义与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者必子之言夫戕音墙与平声夫音扶○言如此则天下之人皆以仁义为害性而不肯为是因子之言而为仁义之祸也○集疏曰朱子曰杯棬想如今之巻杉杞柳只是而今造合箱者北人以此为箭谓之柳箭即蒲柳也又曰告子只是认气为性见得性有不善须矫揉方善惟是程子㫁得定所谓性即理也又曰杞柳必矫揉而为杯棬性非矫揉而为仁义孟子辩告子数处皆是辩倒著告子便休不曽说尽道理○告子曰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湍他端反○湍波流潆回之貌也告子因前说而小变之近于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善恶混之说孟子曰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言水诚不分东西矣然岂不分上下乎性即天理未有不善者也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夫音扶搏补各反○搏击也跃跳也颡额也水之过额在山皆不就下也然其本性未尝不就下但为搏激所使而逆其性耳○此章言性本善故顺之而无不善本无恶故反之而后为恶非本无定体而可以无所不为也○集疏曰或问此章之说朱子曰程子以为湍水即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之说其大指固略同矣然告子以善恶皆性之所无而生于习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以善恶皆性之所有而成于修此亦有小异也又曰观水之流而必下则水之性下可知观性之发而必善则性之韫善可知模谓人性之善犹水之就下此善字却是就人物禀受以后而言据其发用之初对其成就之极又自为阴阳也○告子曰生之谓性生指人物之所以知觉运动者而言告子论性前后四章语虽不同然其大指不外乎此与近世佛氏所谓作用是性者略相似孟子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与曰然白羽之白也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与曰然与平声下同○白之谓白犹言凡物之白者同谓之白更无差别也白羽以下孟子再问而告子曰然则是谓凡有生者同是一性矣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与孟子又言若果如此则犬牛与人皆有知觉皆能运动其性皆无以异矣于是告子自知其说之非而不能对也○愚按性者人之所得于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于天之气也性形而上者也气形而下者也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气然以气言之则知觉运动人与物若不异也以理言之则仁义礼智之禀岂物之所得而全哉此人之性所以无不善而为万物之灵也告子不知性之为理而以所谓气者当之是以杞柳湍水之喻食色无善无不善之说纵横缪戾纷纭舛错而此章之误乃其本根所以然者盖徒知知觉运动之蠢然者人与物同而不知仁义礼智之粹然者人与物异也孟子以是折之其义精矣○集疏曰或问子以告子论性数章皆本乎生之谓性一言何也朱子曰性之为说吾既详言之矣告子不知理之为性乃即其人之身而指其能知觉运动者以当之所谓生者是也始而见其但能知觉运动非教不成故有杞柳之譬既屈于孟子之言而病其说之偏于恶也则又继而为湍水之喻以见其但能知觉运动而非有善恶之分又以孟子为未喻己之意也则又于此章极其立论之本意而索言之至于孟子折之则其说又穷而终不悟其非也其以食色为言盖犹生之云尔而公都子之所引又湍水之馀论也以是考之凡告子之论性其不外乎生之一字明矣但前此未有深究其弊者往往随其所向各为一说以与之辩而不察其所以失之之端独在于此是以其说虽多而讫无一定之论也曰然则告子固指气质而言欤曰告子之所谓性者固不离乎气质然未尝知其为气质而亦不知其有清浊贤否之分也程子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者则又极至之言盖孟子之言性善者前圣所未发也程子此言又孟子所未发也问告子言生之谓性曰他只是言生处精神魂魄凡动用处是也正如禅家说如何是佛曰见性是佛如何是性曰作用是性盖谓目之视耳之听手之捉执足之运奔皆性也故孟子辟之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欤又辟之曰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欤三节语犹戏谑然只得告子不知所答便休竟亦不曽说得性之本体是如何又曰生之谓性如白之谓白而凡白无异白焉则是指形气之生者以为性而谓物之所得于天者亦无不同矣犬牛人之形气既异而有知觉能运动者生也有生虽同然形气既异则其生而有得乎天之理亦异盖在人则得其全而无有不善在物则有所蔽而不得其全是乃所谓性也故孟子以此诘之而告子理屈词穷不能复对也此章乃告子迷谬之本根孟子开示之要切盖知觉运动者形气之所为仁义礼智者天命之所赋学者正当审其偏正全阙而求知所以自贵于物不可以有生之同反自陷于禽兽而不自知己性之大全也模按程子曰生之谓性性即气气即性生之谓也人生气禀理有善恶然不是性中元有此两物相对而生也有自㓜而善有自㓜而恶是气禀有然也善固性也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盖生之谓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夫所谓继之者善也犹水流而就下也程子言生之谓性者二其曰性即气气即性者朱子谓发明告子之说其曰人生气禀理有善恶然不是性中元有两物相对而生也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恶是气禀有然也善固性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此言告子但知气底性有善有不善不知理底性无不善也又曰生之谓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凡人说性只是继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夫所谓继之者善也犹水流而就下也此又发明孟子性善之说所以理㡳性者初不杂乎气㡳性也并录于此以备参考云○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告子以人之知觉运动者为性故言人之甘食恱色者即其性故仁爱之心生于内而事物之宜由乎外学者但当用力于仁而不必求合于义也孟子曰何以谓仁内义外也曰彼长而我长之非有长于我也犹彼白而我白之从其白于外也故谓之外也长上声下同○我长之我以彼为长也我白之我以彼为白也曰异于白马之白也无以异于白人之白也不识长马之长也无以异于长人之长与且谓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与平声下同○张氏曰上异于二字疑衍李氏曰或有阙文焉愚按白马白人所谓彼白而我白之也长马长人所谓彼长而我长之也白马白人不异而长马长人不同是乃所谓义也义不在彼之长而在我长之之心则义之非外明矣曰吾弟则爱之秦人之弟则不爱也是以我为恱者也故谓之内长楚人之长亦长吾之长是以长为恱者也故谓之外也言爱主于我故仁在内敬主于长故义在外曰耆秦人之炙无以异于耆吾炙夫物则亦有然者也然则耆炙亦有外与耆与嗜同夫音扶○言长之耆之皆出于心也林氏曰告子以食色为性故因其所明者而通之○自篇首至此四章告子之辩屡屈而屡变其说以求胜卒不闻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谓不得于言勿求于心者所以卒于卤莽而不得其正也○集疏曰问甘食恱色固非性而全其天则食色固天性之自然朱子曰此说亦是但告子却不知有所谓天则但见其能甘食悦色即谓之性耳又曰告子以其主于爱者为仁故曰内以其制是非者为义故曰外又问学者曰告子以知觉处为性如何与彼长而我长之相干皆未及对复曰告子只知得人心却不知有道心他只见趋利避害饥寒饱暖等处而不知辨别那义利等处正是本然之性他所以道彼长而我长之盖谓我无长彼之心由彼长故不得不长之所以指义为外也又曰白马白人我道这是白马这是白人言之则一若长马长人则不同长马则是口道个老大底马长人则是诚敬之心发于中所以为内也或问此章之说曰饮食男女固出于性然告子以生为性则以性为止于是矣因此又生仁内义外之说正与今日佛者之言以作用为性义理为障者相类然孟子不攻其食色之云者使彼知义之非外则性之不止于食色其有以察之矣○孟季子问公都子曰何以谓义内也孟季子疑孟仲子之弟也盖闻孟子之言而未达故私论之曰行吾敬故谓之内也所敬之人虽在外然知其当敬而行吾心之敬以敬之则不在外也乡人长于伯兄一岁则谁敬曰敬兄酌则谁先曰先酌乡人所敬在此所长在彼果在外非由内也长上声○伯长也酌酌酒也此皆季子问公都子答而季子又言如此则敬长之心果不由中出也公都子不能答以告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将曰敬叔父曰弟为尸则谁敬彼将曰敬弟子曰恶在其敬叔父也彼将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须之敬在乡人恶平声○尸祭祀所主以象神虽子弟为之然敬之当如祖考也在位弟在尸位郷人在賔客之位也庸常也斯须暂时也言因时制宜皆由中出也季子闻之曰敬叔父则敬敬弟则敬果在外非由内也公都子曰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然则饮食亦在外也此亦上章耆炙之意○范氏曰二章问答大指略同皆反复譬喻以晓当世使明仁义之在内则知人之性善而皆可以为尧舜矣○集疏曰朱子曰向与陆氏辨义外之说某谓事之合如此者虽是在外然于吾心以为合如此而行之便是内也且如人有性质鲁钝或一时见不到因他人说出来见得为是从而行之亦内也陆氏以谓此乃告子之见直要自得于己者方是若以他人之说为义而行之是求之于外也遂于事当如此处亦不如此不知此乃告子之见耳○公都子曰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此亦生之谓性食色性也之意近世苏氏胡氏之说盖如此或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好去声○此即湍水之说也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尧为君而有象以瞽瞍为父而有舜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微子启王子比干韩子性有三品之说盖如此按此文则微子比干皆纣之叔父而书称微子为商王元子疑此或有误字今曰性善然则彼皆非与与平声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乃若发语辞情者性之动也人之情本但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则性之本善可知矣○集疏曰性不可说情却可说所以公都子问性孟子却答他情盖谓情可为善则性无有不善所谓四端者皆情也仁是性恻隐是情也恻隐是仁发出来底端如一个谷种相似谷之生是性发为萌芽是情也所谓性只是那仁义礼智四者而已四者无不善发出来则有不善残忍便是恻隐之反冒昧便是羞恶之反孟子谓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指其正者而言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夫音扶○才犹材质人之能也人有是性则有是才性既善则才亦善人之为不善乃物欲陷溺而然非其才之罪也○集疏曰问才字是以其能解作用底说材质是合形体说否朱子曰是兼形体说便是那好底材问集注言才犹材质才与材字之别如何曰才字是就义理上说材字是就用上说未尝有材是指实用底说非天之降才尔殊是就义理上说又曰孟子道性善无形容处故说其发出来底曰乃若其情可以为善则性善可知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是人自要为不善尔非才之不善也问情是才之动否曰情是这心里动出有个路脉曲折随物恁地去才是能主张运动做事底如这事有人㑹做得有不㑹做得有人㑹发挥得有不㑹发挥得这处可见其才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恶去声舍上声蓰音师○恭者敬之发于外者也敬者恭之主于中者也铄以火销金之名自外以至内也算数也言四者之心人所固有但人自不思而求之耳所以善恶相去之逺由不思不求而不能扩充以尽其才也前篇言是四者为仁义礼智之端而此不言端者彼欲其扩而充之此直因用以著其本体故言有不同耳○集疏曰问不能尽其才朱子曰才是能去恁地做底性本好发于情也只是好到得动用去做也只是好不能尽其才是发得略好便自阻隔了不顺他道理去做若尽其才如尽恻隐之才则必当至于博施济众尽羞恶之才则必当至于一介不以取与禄之千乘弗顾击马千驷弗受这是本来自合恁地滔滔做去止縁人为私意阻隔多是略有些发动后便遏折了又曰才本是善但为气禀故有善有不善亦是人不能尽其才人皆有许多才圣人却做许多事我不曽做得些子出故孟子谓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夷好是懿徳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徳好去声○诗大雅蒸民之篇蒸诗作烝众也物事也则法也夷诗作彝常也懿美也有物必有法如有耳目则有聪明之徳有父子则有慈孝之心是民所秉执之常性也故人之情无不好此懿徳者以此观之则人性之善可见而公都子所问之三说皆不辨而自明矣○程子曰性即理也理则尧舜至于涂人一也才禀于气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学而知之则气无无清浊皆可以至于善而复性之本汤武身之是也孔子所言下愚不移者则自暴自弃之人也又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二之则不是张子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愚按程子此说才字与孟子本文小异盖孟子专指其发于性者言之故以为才无不善程子专指其禀于气者言之则人之才固有昏明强弱之不同矣张子所谓气质之性是也二说虽殊各有所当然以事理考之程子为宻盖气质所禀虽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虽本善而不可以无省察矫揉之功学者所当深玩也○集疏曰或问公都子问性而孟子以情与才者告之何也朱子曰性之本体理而已矣情则性之动而有为才则性之具而能为者也性无形象声臭之可形容也故以二者言之诚知二者之本善则性之为善必矣曰然则程子何以言才之有不善也曰此以其禀于气者言之也盖性不自立依气而形故形生质具则性之在是者为气所拘而其理之为善者终不可得而变但气之不美者则其情多流于不善才亦有时而偏于不善若其所以为情与才之本然者则初亦未尝不善也曰孟子程子之说所以小异而不害其为同何也曰孟子初未尝有气质之说也孔子虽以性之相近而言然亦不明言其为气质也曰程张之说亦何所据而云乎曰孔子虽不言相近之气质然其于易大𫝊之言性则皆与相近之云者不类是固不无二者之分矣但圣人于此盖罕言之而弟子有不得而闻者故其传者止是而无以互相发明耳孟子虽不言气质之性然于告子生之谓性之辩则亦既微发其端矣但告子辞穷无复问辩故亦不得尽其辞焉孟子既没学失其传吾儒之言性者漫不省此支离穿凿之说满天下学者方且昏迷眩瞀不知所定而为释氏者又鼓其荒诞之说而乘之虽其髙妙虚无若不可诘然核其实则所谓蠢动含灵皆有佛性之说所谓作用是性之说皆不过告子生与食色之馀论耳至于性之为理与仁义礼智之蕴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发则反以为前程妄想而弃绝之及论智愚善恶之不齐则举而归之轮回宿习不可致诘之地世人方且崇信而归向之无有能异其说者及周子出始复推明太极阴阳五行之说以明人物之生其性则同而气质之所从来其变化错揉有如此之不齐者至于程子则又始明性之为理而与张子皆有气质之说然后性之为善者无害于气质之有不善气质之不善者终亦不能乱性之必为善也曰孟子之言性也情也才也皆未尝不善也而程子以来乃有以才为有善不善者何也曰以性而言则才与情本非有不善也特气质之禀不齐是以才有所拘情有所徇而不能一于义理耳至于性则理而已矣其纯粹至善之徳不以气质之美而加多不以气质之恶而为有损特其蔽之厚薄随在不同耳曰然则孔子之所罕言者孟子详言之孟子之所言不尽者周程张子又详言之若是何邪曰道学不明异端竞起时变事异不得不然也又曰程子所谓性即是理而原其所自未尝不善者则自孟子以来未有及此者也不知性之为理而以气为性者荀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失盖不难见独韩子以仁义礼智信为言则其说已优于二子但亦不察乎其所以不齐者为气使之然是以其论有所缺耳模谓公都子有疑于孟子性善之论故举告子与或人三说以为辨朱子谓性无善无不善即胡氏苏氏之说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即湍水之说有性善有性不善即韩子性有三品之说但两或之说犹知分别善恶惟告子无善无不善之说最为无状就无善无恶之名混然无所分别虽为恶为罪总不妨也与今世之不择善恶而颠倒是非称为本性者何以异哉公都子历举此三说正欲破孟子性善之论然孟子不直以性善告之而告之以情与才者何也盖性之本体理而已矣无形象声色之可形容故以情与才言之诚知情与才之无不善则性之本善可知矣下文说恻隐羞恶恭敬是非正是就性之初发动处以明未发动之理末举蒸民之诗者当然之则固无物不体而此理之妙实根于人性之本然惟人之生各禀此有常之性所以应事接物皆好此懿美之徳而不容己也所谓懿徳即所谓物之则也其曰好是者即指上文秉夷而言也天命之所赋者谓之则人性之所禀者谓之夷存于心而有所得则谓之徳其实一而已矣孔子又加一必字于有则之上加一故字于好是之上其㫖愈明矣孟子举此诗者盖谓秉夷好徳心之所好处即是性之发动处就性初发动处指出以示人方见得此性之本善如无极而太极无方所无形状如何说得亦须是就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处说起孟子论性正是如此至于孺子入井皆有怵惕之喻尤更激发得人所以有功于万世也○孟子曰富岁子弟多赖凶岁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富岁丰年也赖藉也丰年衣食饶足故有所赖藉而为善凶年衣食不足故有以陷溺其心而为暴今夫麰麦播种而耰之其地同树之时又同浡然而生至于日至之时皆熟矣虽有不同则地有肥硗雨露之养人事之不齐也夫音扶麰音牟耰音忧硗苦交反○麰大麦也耰覆种也日至之时谓当成熟之期也硗瘠薄也○集疏曰吕氏曰今夫麰麦皆可以为美实不可言无善无不善也地有肥硗犹禀厚者恶有不能移禀薄者善亦不易以进非人十己百未足以若人雨露之养人事之不齐犹习之变化雨露之滋播种以时犹习善者也不滋不时犹习恶者也习善则成善习恶则成恶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圣人与我同类者圣人亦人耳其性之善无不同也故龙子曰不知足而为屦我知其不为蒉也屦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蒉音匮○蒉草器也不知人足之大小而为之屦虽未必适中然必似足形不至成蒉也口之于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于味也其性与人殊若犬马之与我不同类也则天下何耆皆从易牙之于味也至于味天下期于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耆与嗜同下同○易牙古之知味者言易牙所调之味则天下皆以为美也惟耳亦然至于声天下期于师旷是天下之耳相似也师旷能审音者也言师旷所和之音则天下皆以为美也惟目亦然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姣古卯反○子都古之美人也姣好也故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恱我心犹刍豢之恱我口然犹可也草食曰刍牛羊是也谷食曰豢犬豕是也程子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体用之谓也孟子言人心无不恱理义者但圣人则先知先觉乎此耳非有以异于人也程子又曰理义之恱我心犹刍豢之恱我口此语亲切有味须实体察得理义之恱心真犹刍豢之悦口始得○集疏曰朱子曰孟子这一段前面说许多只是引喻理义是人所同然有那许多既相似这个如何㑹不相似理只是事物当然底道理义是事之合宜处程子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这心下看得道理皆有之如此做人人都道是好才不如此做人人都道不好心之所同然然是然否之然人心同以为然者即理义也故云理义之恱我心犹刍豢之恱我口○孟子曰牛山之木尝美矣以其郊于大国也斧斤伐之可以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蘗之生焉牛羊又从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材焉此岂山之性也哉蘖五割反○牛山齐之束南山也邑外谓之郊言牛山之木前此固尝美矣今为大国之郊伐之者众故失其美耳息生长也日夜之所息谓气化流行未尝间㫁故日夜之间凡物皆有所生长也萌芽也蘗芽之旁出者也濯濯光洁之貌材材木也言山木虽伐犹有萌蘗而牛羊又从而害之是以至于光洁而无草木也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㡬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复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逺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好恶并去声○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谓仁义之心也平旦之气谓未与物接之时清明之气也好恶与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然也㡬希不多也梏械也反复辗转也言人之良心虽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间亦必有所生长故平旦未与物接其气清明之际良心犹必有发见者但其发见至微而旦昼所为之不善又已随而梏亡之如山木既伐犹有萌蘖而牛羊又牧之也昼之所为既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又不能胜其昼之所为是以展转相害至于夜气之生日以寖薄而不足以存其仁义之良心则平旦之气亦不能清而所好恶遂与人逺矣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长上声○山木人心其理一也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舍音舍与平声○孔子言心操之则在此舍之则失去其出入无定时亦无定处如此孟子引之以明心之神明不测得失之易而保守之难不可顷刻失其养学者当无时而不用其力使神清气定常如平旦之时则此心常存无适而非仁义矣程子曰心岂有出入亦以操舍而言耳操之之道敬以直内而已○愚闻之师曰人理义之心未尝无唯持守之即在尔若于旦昼之间不至梏亡则夜气愈清夜气清则平旦未与物接之时湛然虚明气象自可见矣孟子发此夜气之说于学者极有力宜熟玩而深省之也○集疏曰或问夜气者特休息之馀气凊明者耳程子遽以为良知良能者何哉朱子曰良知良能非指夜气而言也指夜气之所存者而言也盖此章本以仁义之良心为主以为虽或流于物欲而其莫夜既得休息则其气复清明而有以存夫此心耳及其旦昼而接物也则又梏而亡之是以流于禽兽而不反耳其存其亡盖皆以心言之初不以为气之存亡也故又引孔子之言以明心之不可不操者其意益明矣但日夜所息以下只以好恶相近为良心之萌蘗不复更著心字故说者反谓气有存亡而欲致养于气则此章文意首尾衡决而日用之间所以用力者亦散漫无可守之要矣非程子以是明之孰能知其指之为然哉曰程子以为心无出入然则其有出入者其无乃非心之正邪曰出而逐物者固非本心之正然不可谓本心之外别有出入之心也但不能操而存之则其出而逐物于外与其偶存于内者皆荒忽无常莫知其定处耳然所谓入者亦非此心既出而复自外入也亦曰逐物之心暂息则此心未尝不在内耳学者于此苟能操而存之则此心不放而常为主于内矣易之阳绝于外而生于内者于卦为复象正如此而其彖曰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则其意亦犹是也又曰人皆未有无仁义之心但为物欲所害恰似都无了然及其夜中休息之时不与物接其气稍清自然仁义之良心却存得些子所以平旦起来未与物接之时好恶皆合于理然才方如此旦昼之所为来梏亡了此仁义之心便依然都不见了至其甚也夜间虽得休息气亦不清存此仁义之心不得便与禽兽不逺学者正当于旦昼之所为处理㑹克己复礼惩忿窒欲今此气常清则仁义之心常存非是必待夜间万虑澄寂然后用功也若如此则日间干当甚事也又曰人心毎日梏于事物斲丧戕贼所馀无㡬惟夜气静庶可以少存耳至夜气之静而犹不足以存则去禽兽不逺言人理都丧也前辈皆无明说某因将孟子反复熟读毎一段三十过至此方看得出后看程子却说夜气之所存者良知良能也与臆见合以此知观书不可苟须熟读深思道理自见又曰所谓好恶与人相近也者㡬希今只要得去这好恶上理㑹日用间于这上见得分晓有得力处夜气方与尔存夜气上却未有工夫只是去旦画理㑹这两字是个大闗键这里有工夫日间进得一分道理夜气便添得一分第二日更进得一分道理夜气便添得二分第三日更进得一分道理夜气便添得三分日间只管进夜间只管添添来添去这里便盛日间悠悠恁地过无工夫不长进夜间便减了如此梏亡转深夜气转亏损了夜气既亏愈无根脚日间愈见作壊这处便是梏之反复其违禽兽不逺矣问夜气旦气曰此假首尾止为良心设夜气不足以存盖言夜气至清足以存得此良心耳平旦之气亦清亦足以存得此良心故其好恶犹与人相近但此心存得不多时也至旦昼之所为则梏亡之矣人多谓梏亡其夜气亦非也谓旦昼所为能梏亡其良心也又曰这一段 -- 𠭊 or 假 ?其所主在心程子云夜气之所存者良知也良能也此说为当仁义之心人所固有但放而不知求则天之所以与我者始有所汨没矣是虽如此然其日夜之所息至于平旦其气清明不为利欲所昏则本心好恶犹有与人相近处至其旦昼之所为又有以梏亡之梏之反复则虽有些夜气亦不足以存养其良心反复只是循环夜气不足以存则虽有人之形其实与禽兽不逺故下文复云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良心之消长只在得其养与失其养耳牛山之木尝美矣是喻人仁义之心郊于大国斧斤伐之犹人之放其良心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蘗之生便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处旦昼之所梏亡则又所谓牛羊又从而牧之虽芽蘗之萌亦且戕贼无馀矣又曰孔子言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只是状人之心是难把捉底物事而人之不可不操而存出入便是上面操存舍亡入则是在这里出则是亡失了此大约泛言人心如此非指已放者而言亦不必要于此论心之体也又曰孔子言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四句而以惟心之谓与一句结之正是直指心之体用而言其周流变化神明不测之妙孔子只是说人心是个活物须是操守不要放舍心一也操而存则义理明而谓之道心舍而亡则物欲肆而谓之人心亡不是无只是走作逐物去了自人心而收回便是道心自道心而放出便是人心顷刻之间恍惚万状所谓出入无时莫知其乡也孟子大意只是操则存舍则亡两句上心一放时便是斧斤之戕牛羊之牧一收敛在此便是日夜之息雨露之润要人于旦暮时不为事物所汨又曰人心能操则常存岂特夜半平旦又曰程子谓在敬以直内而已如今最紧要工夫只在主一无适上其他道理总包在里面问范淳夫女读孟子曰孟子误矣心岂有出入邪伊川闻之曰此女虽不识孟子却识心伊川此语是许之是不许之曰此女必天资髙见此心常湛然安定无出入然众人不能皆如此若通众人论之心却是个走作底物孟子所引夫子之言是通众人说耳真氏夜气箴云子盍观夫冬之为气乎木归其根蛰坏其封凝然寂然不见兆朕而造化发育之妙实胚胎乎其中盖阖者辟之基贞者元之本而艮所以为物之始终夫一昼一夜者三百六旬之积故冬为四时之夜而夜乃一日之冬天壤之间群动俱閴窈乎如未判之鸿濛维人之身向晦宴息亦当以造物而为宗必齐其心必肃其躬不敢弛然自放于床第之上使慢易非辟得以贼吾之衷虽终日乾乾靡容一息之间㫁而昏冥易忽之际尤当致戒慎之功盖安其身所以为朝听昼访之地而夜气深厚则仁义之心亦浩乎其不穷本既立矣而又致察于周旋事物之顷敬义夹持动静交养则人欲无隙之可入天理皦乎其昭融然知及之而仁弗能守之亦空言其奚庸爰作箴以自砭常凛凛乎瘝恫模谓此箴亦不妨有此理然非孟子夜气之本意也西山深以为然○孟子曰无或乎王之不智也或与惑同疑怪也王疑指齐王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见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易去声暴歩卜反见音现○暴温之也我见王之时少犹一日暴之也我退则谄䛕杂进之日多是十日寒之也虽有萌蘗之生我亦安能如之何哉今夫弈之为数小数也不専心致志则不得也弈秋通国之善奕者也使弈秋诲二人弈其一人専心致志惟奕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为是其智弗若与曰非然也夫音扶缴音灼射食亦反为是之为去声若与之与平声○弈围棋也数技也致极也弈秋善弈者名秋也缴以绳系矢而射也○程子为讲官言于上曰人主一日之间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可以涵养气质而薫陶徳性时不能用识者恨之范氏曰人君之心惟在所养君子养之以善则智小人养之以恶则愚然贤人易疏小人易亲是以寡不能胜众正不能胜邪自古国家治日常少而乱日常多盖以此也○集疏曰黄氏云性禀于天故在人无不善之性情发乎性故在人无不善之情所以不善者气昏之欲汨之也迨其气清而欲窒则善端未有不油然而生者性善故也书曰惟皇上帝降衷于民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孩提之童至无知也而皆知爱其亲赤子入井于己无与也而见之者皆怵惕火然泉达谁独无是心哉有是心而不能养之养之而不能致其志善端虽萌而为气所昏为欲所汨天固予我而我固贼之则与禽兽奚异哉诚能存养于斋庄静一之中省察于念虑云为之际使吾善端之萌通达而无窒碍充足而无欠缺如萌蘖之生无牛羊斧斤一暴十寒之患则其至于干云蔽日也可必矣故为人而合乎天为士而至于圣亦即此心而充养之尔孟子发明养心之论而申之以専心致志之戒其示人之意切矣读书至此而犹不悟焉则亦终于为小人之归也岂不深可叹哉○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舍上声○鱼与熊掌皆美味而熊掌尤美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恶辟皆去声下同○释所以舍生取义之意得得生也欲生恶死者虽众人利害之常情而欲恶有甚于生死者乃秉彝义理之良心是以欲生而不为苟得恶死而有所不避也○集疏曰问生人心义道心乎朱子曰欲生恶死人心也惟义所在道心也权轻重却又是义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辟患者何不为也设使人无秉彝之良心而但有利害之私情则凡可以偷生免死者皆将不顾礼义而为之矣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由其必有秉彝之良心是以其能舍生取义如此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丧去声○羞恶之心人皆有之但众人汨于利欲而忘之惟贤者能存之而不丧耳一箪食一豆羮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食音嗣呼呼故反蹴子六反○豆木器也呼咄啐之貌行道之人路中几人也蹴践踏也乞人丏乞之人也不屑不以为洁也言虽欲食之急而犹恶无礼有宁死而不食者是其羞恶之本心欲恶有甚于生死者人皆有之也万锺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锺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为去声与平声○万锺于我何加言于我身无所増益也所识穷乏者得我谓所知识之穷乏者感我之恵也上言人皆有羞恶之心此言众人所以丧之由此三者盖理义之心虽曰固有而物欲之蔽亦人所易昏也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乡为并去声为之之为并如字○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为甚轻乡为身死犹不肯受呼蹴之食今乃为此三者而受无礼义之万锺是岂不可以止乎本心谓羞恶之心○此章言羞恶之心人所固有或能决死生于危迫之际而不免计丰约于宴安之时是以君子不可顷刻而不省察于斯焉○集疏曰或问十章之说朱子曰孟子所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穷乏得我此三者或物欲之尤人所易溺或意气之私人所不能免者自非烛理素明涵养素定而临事有省察之功未有不以此而易彼者也昔程子之门人有为不义者或问之曰是人从学之久岂其全无知识以至是邪程子曰谓之全无知识则不可但义理不能胜私欲之心即至此耳愚谓此言以责人言之则恕以教人言之则切尤足以发明孟子此章之意也○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仁者心之徳程子所谓心如榖种仁则其生之性是也然但谓之仁则人不知其切于己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则可以见其为此身酬酢万变之主而不可须臾失矣义者行事之宜谓之人路则可以见其为出入往来必由之道而不可须臾舍矣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舍上声○哀哉二字最宜详味令人惕然有深省处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程子曰心至重鸡犬至轻鸡犬放则知求之心放则不知求岂爱其至轻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愚谓上兼言仁义而此下专论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则不违于仁而义在其中矣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学问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于求其放心而已盖能如是则志气清明义理昭著而可以上达不然则昏昧放逸虽曰从事于学而终不能有所发明矣故程子曰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己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此乃孟子开示切要之言程子又发明之曲尽其指学者宜服膺而勿失也○集疏曰问仁人心也朱子曰仁无形迹底物孟子恐人理㑹不得便说道只人心便是却不是把仁来形容人心乃是把人心来指示仁也盖存得此心便是仁若此心放了又更理㑹甚仁今人之心静时昏动时扰乱便皆是放了问仁人心也义人路也曰此犹人之行路耳心即人之有知识者路即圣贤所共由者孟子恐人不识故以此喻之然极论要归只是心耳若于此心常得其正则仁在其中矣故自舍其路而不由放其心而不知求以下一向说从心上去放心不独是走作才昏睡去也则是放又曰程叔子谓心本善流入于不善乃放也四端备于吾心心存然后能扩而充之心放则颠冥莫觉流入不善如向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又如大学心不在焉亦是放又如曰鸡犬放则未必有可求者惟是心才求则便在未有求而不可得者知其为放而求之则不放矣而求之三字剩了又曰不在是外求得放心来只是求时便在我欲仁仁斯至矣又曰求放心非以一心求一心只求底便是已收之心虽放之千百里之逺只一收便在此他本无去来也又曰程子所谓反复入身来者不是将已縦出了底依旧收拾转来如七日来复终不是已往之阳重新将来复生这旧底已自过去了这里自然生出来程子又云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这是存得此心方可做去不是道块然守得这心便了又曰上有学问二字在不只是求放心便休又曰孟子言学问之道惟在求其放心而程子亦言心在腔子里今一向耽看文字令此心全体都奔在册子上更不知有己便是无知觉不识痛痒之人虽读得书亦何益哉又曰如学礼亦只是求放心学乐亦只是求放心读书读诗致知力行皆只是求放心又曰此章求放心承上章失其本心说黄氏云心者神明之舍虚灵洞彻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然耳目口鼻之欲喜怒哀乐之私皆足以为吾心之累此心一为物欲所累则奔逸流荡失其正理而无所不至矣是以古之圣贤战战兢兢静存动察如履渊冰如奉盘水不使此心少有所放此孟子求放心之一语所以警学者之意切矣自秦汉以来学者所习不曰词章之富则曰记问之博也视古人存心之学为何事哉及周程倡明圣学以继孟子不传之绪故其所以诲门人者尤先于持敬敬则此心自存而所以求放心之要㫖也模谓或者但见孟子有无他而已矣之语便立为不必读书不必穷理只要存本心之说所以卒流于异学集注学问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于求放心而已正所以发明孟子之本意以救异学之失学者切宜字字玩味不可容易读过也○孟子曰今有无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则不逺秦楚之路为指之不若人也信与伸同为去声○无名指手之第四指也指不若人则知恶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此之谓不知类也恶去声○不知类言其不知轻重之等也○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养之者至于身而不知所以养之者岂爱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拱两手所围也把一手所握也桐梓二木名○集疏曰黄氏云天运乎上地处乎下阴阳五行周流乎中而人物生焉则人物者均禀天地之气以为体而均得天地之心以为心也然人之所以异于物者又以其禀气之正而其心为最灵人物并生于天地之间而独异于万物者如此其可不知所以自贵乎圣贤教人必使之正其心修其身者盖不若是则无以全天地之赋予而异于万物也所谓正其心修其身者亦尽吾当然之理而已耳目手足百体具焉身也视明而听聪手恭而足重此身之理而所以为身者也虚灵知觉百虑生焉心也仁义礼智以为体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以为用此心之理而所以为心者也内而察诸精神念虑之间外而审诸动容周旋之际无适而不当于理此心之所以正身之所以修也苟为不然则徇情纵欲悖理伤道亦将无所不至矣虽曰具人之形而与禽兽奚异哉孟子忧世之心切故举其至轻以明其至重欲使斯人反而思之庶乎有以全吾身心之理而无愧于所以为人也○孟子曰人之于身也兼所爱兼所爱则兼所养也无尺寸之肤不爱焉则无尺寸之肤不养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岂有他哉于己取之而已矣人于一身固当兼养然欲考其所养之善否者惟在反之于身以审其轻重而已矣体有贵贱有小大无以小害大无以贱害贵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贱而小者口腹也贵而大者心志也今有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师舍其梧槚养其樲棘则为贱场师焉舍上声槚音贾樲音贰○场师治场圃者梧桐也槚梓也皆美材也樲棘小枣非美材也养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则为狼疾人也狼善顾疾则不能故以为失肩背之喻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矣为其养小以失大也为去声○饮食之人専养口腹者也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此言若使专养口腹而能不失其大体则口腹之养躯命所闗不但为尺寸之肤而已但养小之人无不失其大者故口腹虽所当养而终不可以小害大贱害贵也○集疏曰朱子曰此章言身则心具焉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此数句说得倒了也自难晓意谓使饮食之人真无所失则口腹之养本无害然人屑屑理㑹口腹则必有所失无疑是以当知养其大体而口腹底他自㑹去讨吃不到得饿了也○公都子问曰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钧同也从随也大体心也小体耳目之类也曰钧是人也或从其大体或从其小体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此为大人而已矣官之为言司也耳司聴目司视各有所职而不能思是以蔽于外物既不能思而蔽于外物则亦一物而已又以外物交于此物其引之而去不难矣心则能思而以思为职凡事物之来心得其职则得其理而物不能蔽失其职则不得其理而物来蔽之此三者皆天之所以与我者而心为大若能有以立之则事无不思而耳目之欲不能夺之矣此所以为大人也然此天之此旧本多作比而赵注亦以比方释之今本既多作此而注亦作此乃未详孰是但作比字于义为短故且从今本云○范浚心箴曰茫茫堪舆俯仰无垠人于其间渺然有身是身之㣲太仓稊米参为三才曰惟心耳往古来今孰无此心心为形役乃兽乃禽惟口耳目手足动静投闲抵隙为厥心病一心之微众欲攻之其与存者呜呼㡬希君子存诚克念克敬天君泰然百体从令○集疏曰或问十五章之说朱子曰大抵孟子此章之要正在夫先立其大者之一言耳盖大者既立则凡动静云为皆主于思而不随于物其不中理者鲜矣又曰耳目之官不能思故蔽于物耳目一物也外物一物也以外物而交乎耳目之物自然是被他引去也唯心之官则思故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在人思不思之间耳然此物乃天之与我者所谓大者也君子固当于思处用功能不妄思是能先立其大者立字下得有力夫然后耳目之官小者弗能夺也是安得不为大人哉问物交物曰上物字主外物而言下物字主耳目言耳目谓之物者以其不能思心能思所以谓之大体心之官主于思须是要人主张起来若不思则邪思杂虑便顺他去却害事答张敬夫曰案本文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心之官则思此两节方是分别小体之不可从而大体当从之意下文始结之云此二者皆天之所以与我者但当先立乎其大者则小者不能夺耳此章内先立乎其大者一句方是说用力处而此句内立字尤为要切又曰孟子说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弗能夺也此语最有力且看他下一个立字昔人有问焦先生为学之道焦曰某只是先立其大者以此观之他之学亦自有要卓然竖起自家心便是立所谓敬以直内也又云范浚心箴向见吕伯恭甚忽之问须取此箴这甚某曰但见他说得好故取之曰似恁说话人也多说得到某曰正为少见有人能说得如此者此意盖有在也模案孟子历陈贵贱小大之说又分别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至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又直指学者用力之要正与人心道心克己复礼之训相为表里学者读此便当惕然奋发精择而力行庶乎不至为小人之归也可不畏哉可不勉哉○范浚字茂明婺人○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乐音洛○天爵者徳义可尊自然之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修其天爵以为吾分之所当然者耳人爵从之盖不待求之而自至也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要音邀○要求也修天爵以要人爵其心固己惑矣得人爵而弃天爵则其惑又甚焉终必并其所得之人爵而亡之也○集疏曰或问人爵从之有以从之犹言其任之者如何朱子曰是盖嫌其犹有意于人爵之求耳殊不知此章之意所以为天理人欲之别者特在乎求与不求之间有意于求则是乃所谓修天爵以要人爵者孟子固已斥之矣其或不求而自至则是乃理势之必然者而又何嫌之有哉曰修天爵以要人爵者虽曰修之而实已弃之久矣何待得人爵而后始谓之弃邪曰若是者犹五霸之假仁犹愈于不假而不修耳○孟子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贵于己者谓天爵也人之所贵者非良贵也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人之所贵谓人以爵位加已而后贵也良者本然之善也赵孟晋卿也能以爵禄与人而使之贵则亦能夺之而使之贱矣若良贵则人安得而贱之哉诗云既醉以酒既饱以徳言饱乎仁义也所以不愿人之膏梁之味也今闻广誉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绣也闻去声○诗大雅既醉之篇饱充足也愿欲也膏肥肉粱美谷令善也闻亦誉也文绣衣之美者也仁义充足而闻誉彰著皆所谓良贵也○尹氏曰言在我者重则外物轻○集疏曰朱子曰孟子只云弗思耳便实知得功夫只在这里黄氏云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圣贤之论乃独重理义而轻富贵何哉理义天之所赋也富贵人之所予也人之所予人得而夺之天之所赋根于人心不可易也一轻一重盖有不难辨者然闾巷之人知有富贵而不知有理义学士大夫则知理义矣然未有不为富贵所移而忘其所可重若夫真知富贵之为轻理义之为重非知道者孰能识之仁义礼智天之予我而吾心之所固有也充吾之仁则爱人利物而居天下之广居充吾之礼则别嫌明㣲而立天下之正位充吾之义则体常尽变而行天下之达道充吾之智则察伦明物而成天下之大业以之为心则和而平以之为人则爱而公推之天下国家则利泽施于今令名垂于后回视世之所谓冨贵者不过舆马之赫奕饮食之丰美宫室之壮丽贤者得志有所不为不贤者亦以豢养其不肖之身而遗臭于万世曽狗彘之不若而又何足以夸于人哉故善学者要当深明夫内外轻重之分在内者重则在外者轻在外者愈轻则在内者愈重真积力久胸中泰然天理流行一毫物欲不能为之累颜子之箪瓢陋巷曽㸃之鼓瑟浴沂翛然悠然盖将与造化相为酬酢天下之至贵无以加于此矣孟子之言岂欺我哉○孟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不熄则谓之水不胜火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与犹助也仁之能胜不仁必然之理也但为之不力则无以胜不仁而人遂以为真不能胜是我之所为有以深助于不仁者也亦终必亡而已矣言此人之心亦且自怠于为仁终必并与其所为而亡之○赵氏曰言为仁不至而不反诸己也○集疏曰朱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以理言之则正之胜邪天理之胜人欲甚易而邪之胜正人欲之胜天理若甚难以事言之则正之胜邪天理之胜人欲甚难而邪之胜正人欲之胜天理却甚易盖才是蹉跌一两件事便被邪来胜将去若以正胜邪则须是做得十分工夫方胜得他然犹自恐胜他未尽在正如人身正气稍不足邪便得以干之矣○孟子曰五谷者种之美者也苟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荑音蹄稗蒲卖反夫音扶○荑稗草之似榖者其实亦可食然不能如五榖之美也但五榖不熟则反不如荑稗之熟犹为仁而不熟则反不如为他道之有成是以为仁必贵乎熟而不可徒恃其种之美又不可以仁之难熟而甘为他道之有成也○尹氏曰日新而不已则熟○集疏曰朱子曰释氏问话只是一言两句荑稗之熟者也儒者明经若通彻了不用费辞亦一言两句义理便明白否则却是五榖不熟不如荑稗者也○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学者亦必志于彀彀古𠊱反○羿善射者也志犹期也彀弓满也满而后发射之法也学谓学射大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以规矩大匠工师也规矩匠之法也○此章言事必有法然后可成师舍是则无以教弟子舍是则无以学曲艺且然汎圣人之道乎


  孟子集疏卷十一
<经部,四书类,孟子集疏>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疏卷十二    宋 蔡模 撰
  告子章句下凡十六章
  任人有问屋庐子曰礼与食孰重曰礼重任平声○任国名屋庐子名连孟子弟子也色与礼孰重任人复问也曰礼重曰以礼食则饥而死不以礼食则得食必以礼乎亲迎则不得妻不亲迎则得妻必亲迎乎迎去声屋庐子不能对明日之邹以告孟子孟子曰于答是也何有于如字○何有不难也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髙于岑楼揣初委反○本谓下末谓上方寸之木至卑喻食色岑楼楼之髙锐似山者至髙喻礼若不取其下之平而升寸木于岑楼之上则寸木反髙岑楼反卑矣金重于羽者岂谓一钩金与一舆羽之谓哉钩带钩也金本重而带钩小故轻喻礼有轻于食色者羽木轻而一舆多故重喻食色有重于礼者取食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色重翅与啻同古字通用施智反○礼食亲迎礼之轻者也饥而死以灭其性不得妻而废人伦食色之重者也奚翅犹言何但言其相去悬绝不但有轻重之差而已往应之曰紾兄之臂而夺之食则得食不紾则不得食则将紾之乎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紾音轸搂音娄○紾戾也搂牵也处子处女也此二者礼与食色皆其重者而以之相较则礼为尤重也○此章言义理事物其轻重固有大分然于其中又各自有轻重之别圣贤于此错综斟酌毫髪不差固不肯枉尺而直寻亦未尝胶柱而调瑟所以㫁之一视于理之当然而已矣○集疏曰或问首章之说朱子曰礼之大体固重于食色矣然其间事之大小缓急不同则亦或有反轻于食色者惟理明义精者为能权之而不失耳权之不失是乃所以全礼之重而深明食色之轻也观于寸木钩金之喻孟子之意亦可见矣又曰亲迎则不得妻不亲迎则得妻如古者国有凶荒则杀礼而昏周礼荒政十二条中亦有此法盖贫穷不能备亲迎之礼法许如此○曹交问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孟子曰然赵氏曰曹交曹君之弟也人皆可以为尧舜疑古语或孟子所尝言也交闻文王十尺汤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长食粟而已如何则可曹交问也食粟而已言无他材能也曰奚有于是亦为之而已矣有人于此力不能胜一匹雏则为无力人矣今曰举百钧则为有力人矣然则举乌获之任是亦为乌获而已矣夫人岂以不胜为患哉弗为耳胜平声○匹字本作鴄鸭也从省作匹礼记说匹为鹜是也乌获古之有力人也能举移千钧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夫徐行者岂人所不能哉所不为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后去声长上声先去声夫音扶○陈氏曰孝弟者人之良知良能自然之性也尧舜人伦之至亦率是性而已岂能加毫末于是哉杨氏曰尧舜之道大矣而所以为之乃在夫行止疾徐之间非有甚髙难行之事也百姓盖日用而不知耳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之行并去声○言为善为恶皆在我而已详曹交之问浅陋粗率必其进见之时礼貌衣冠言动之间多不循理故孟子告之如此两筛云曰交得见于邹君可以假馆愿留而受业于门见音现○假馆而后受业又可见其求道之不笃曰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求耳子归而求之有馀师夫音扶○言道不难知若归而求之事亲敬长之间则性分之内万理皆备随处发见无不可师不必留此而受业也○曹交事长之礼既不至求道之心又不笃故孟子教之以孝弟而不容其受业盖孔子馀力学文之意亦不屑之教诲也○集疏曰朱子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这只是对那不孝不弟底说孝弟便是尧舜之道不孝不弟便是桀纣孟子此段发意如此大却只合在徐行后长上面要知工夫须自理㑹只在此不是别人干预得底事曹交识致凡下又有挟贵求安之意故孟子拒之然所以告之者亦极亲切非终拒之也使其因此明辨力行而自得之则孟子之发已也深矣顾交必不能耳或问程子曰圣人之道知之甚难程子曰仲尼但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此言极有涵蓄意思孟子言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岂字便露筋骨下面说人病不求耳子归而求之有馀师这数句却说得好张子曰徐行折枝之类孟子姑举其易者言之推此则事无巨细莫不自天德至纎至悉至实处出也或问此章之说曰程张至矣张子发明言外之㫖尤为有功曰学莫难于知道故欲修身者必以致知为先今曰道岂难知而特患于不为何哉曰道之精微固难知也然自始学言之则如是而为孝如是而为弟如是而为不孝如是而为不弟其大体向背之间岂不明而易知乎致知云者亦曰即其已行之知而推致之耳今曹交于此似有所未知借曰知之亦未必能行之也亦何暇及乎致知之方乎模谓孟子以人皆可为尧舜所以诱曹交之进也然亦岂谓不假修为而即可为尧舜邪勉之以孝弟又勉之以衣服言行之间固不以难而沮人亦不以易而许人惜乎曹交之不足以进此也○公孙丑问曰髙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弁音盘○髙子齐人也小弁小雅篇名周幽王娶申后生太子宜臼又得褒姒生伯服而黜申后废宜臼于是宜臼之傅为作此诗以叙其哀痛迫切之情也曰固哉髙叟之为诗也有人于此越人关弓而射之则已谈笑而道之无他疏之也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已垂涕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固矣夫髙叟之为诗也关与弯同射食亦反夫音扶○固谓执滞不通也为犹治也越蛮夷国名道语也亲亲之心仁之发也曰凯风何以不怨凯风邶风篇名卫有七子之毋不能安其室七子作此以自责也曰凯风亲之过小者也小弁亲之过大者也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亲之过小而怨是不可矶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矶亦不孝也矶音机○矶水激石也不可矶言微激之而遽怒也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言舜犹怨慕小弁之怨不为不孝也○赵氏曰生之膝下一体而分喘息呼吸气通于亲当亲而疏怨慕号天是以小弁之怨未足为愆也○集疏曰或问程子论小弁之怨与舜不同何也曰舜之怨曰父母之不我爱于我何哉盖反诸身以求其所未至之辞小弁之怨曰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则自以为无罪矣此其所以不同也欤又曰作小弁者自是未到得舜地位盖亦常人之情耳只我罪伊何上面说何辜于天亦一似自以为无罪未可与舜同日语也○宋牼将之楚孟子遇于石丘牼口茎反○宋姓牼名石丘地名曰先生将何之赵氏曰学士年长者故谓之先生曰吾闻秦楚构兵我将见楚王说而罢之楚王不悦我将见秦王说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焉说音税○时宋牼方欲见楚王恐其不悦则将见秦王也遇合也按庄子书有宋钘者禁攻寝兵救世之战上说下教强聒不舎疏云齐宣王时人以事考之疑即此人也曰轲也请无问其详愿闻其指说之将何如曰我将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之号则不可徐氏曰能于战国扰攘之中而以罢兵息民为说其志可谓大矣然以利为名则不可也先生以利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利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利也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怀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乐音洛下同先生以仁义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怀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王去声○此章言休兵息民为事则一然其心有义利之殊而其效有兴亡之异学者所当深察而明辨之也○集疏曰模按此章与首篇首章相为表里见得孟子凛乎义利之辨其严如此宋牼在当时想亦是年德之髙者故孟子以先生呼之而犹不免溺于利害之私蹊不知仁义之正道世俗从可知矣○孟子居邹季任为任处守以币交受之而不报处于平陆储子为相以币交受之而不报任平声相去声下同○赵氏曰季任任君之弟任君朝㑹于邻国季任为之居守其国也储子齐相也不报者来见则当报之但以币交则不必报也他日由邹之任见季子由平陆之齐不见储子屋庐子喜曰连得闲矣屋庐子知孟子之处此必有义理故喜得其闲隙而问之问曰夫子之任见季子之齐不见储子为其为相与为其之为去声下同与平声○言储子但为齐相不若季子摄守君位故轻之邪曰非也书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书周书洛诰之篇享奉上也仪礼也物币也役用也言虽享而礼意不及其币则是不享矣以其不用志于享故也为其不成享也孟子释书意如此屋庐子悦或问之屋庐子曰季子不得之邹储子得之平陆徐氏曰季子为君居守不得往他国以见孟子则以币交而礼意已备储子为齐相可以至齐之境内而不来见则虽以币交而礼意不及其物也○集疏曰朱子曰储子初不自来但以币交未为非礼但孟子既受之后便当来见而又不来则其诚之不至可知矣故孟子过而不见施报之宜也亦不屑之教诲也或问储子仪不及物币可反乎曰始交未容逆料其不诚既受则不可反矣模按此章见孟子于礼意之间是否之际权衡轻重各称其宜如此然皆以币交而皆受之岂孟子当时亦有币交之礼而季子储子皆非恶人而亦有可受之理欤○淳于髡曰先名实者为人也后名实者自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先后为皆去声○名声誉也实事功也言以名实为先而为之者是有志于救民也以名实为后而不为者是欲独善其身者也名实未加于上下言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济其民也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贤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恶污君不辞小官者柳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恶趋并去声○仁者无私心而合天理之谓杨氏曰伊尹之就汤以三聘之勤也其就桀也汤进之也汤岂有伐桀之意哉其进伊尹以事之也欲其悔过迁善而已伊尹既就汤则以汤之心为心矣及其终也人归之天命之不得已而伐之耳若汤初求伊尹即有伐桀之心而伊尹遂相之以伐桀是以取天下为心也以取天下为心岂圣人之事哉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子柳子思为臣鲁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贤者之无益于国也公仪子名休为鲁相子柳泄柳也削地见侵夺也髡讥孟子虽不去亦未必能有为也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贤则亡削何可得与与平声○百里奚事见前篇曰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绵驹处于髙唐而齐右善歌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有诸内必形诸外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髡未尝睹之也是故无贤者也有则髡必识之华去声○王豹卫人善讴淇水名绵驹齐人善歌髙唐齐西邑华周杞梁二人皆齐臣战死于莒其妻哭之哀国俗化之皆善哭髡以此讥孟子事齐无功未足为贤也曰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苟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税音脱为肉为无之为并去声○按史记孔子为鲁司寇摄行相事齐人闻而惧于是以女乐遗鲁君季桓子与鲁君往观之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鲁今且郊如致膰于大夫则吾犹可以止桓子卒受齐女乐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孟子言以为为肉者固不足道以为为无礼则亦未为深知孔子者盖圣人于父母之国不欲显其君相之失又不欲为无故而苟去故不以女乐去而以膰肉行其见几明决而用意忠厚固非众人所能识也然则孟子之所为岂髡之所能识哉○尹氏曰淳于髡未尝知仁而未尝识贤也宜乎其言若是○集疏曰程子曰五就汤五就桀此伊尹后来事盖已出了则当以汤之心为心所以五就桀不得不如此张子曰伯夷伊尹柳下惠皆称圣人莫非仁也○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赵氏曰五霸齐桓晋文秦穆宋襄楚庄也三王夏禹商汤周文武也丁氏曰夏昆吾商大彭豕韦周齐桓晋文谓之五霸天子适诸侯曰巡狩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养老尊贤俊杰在位则有庆庆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芜遗老失贤掊克在位则有让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是故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五霸者楼诸侯以伐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朝音潮辟与辟同治平声○庆赏也益其地以赏之也掊克聚敛也让责也移之者诛其人而变置之也讨者出命以讨其罪而使方伯连帅帅诸侯以伐之也伐者奉天子之命声其罪而伐之也搂牵也五霸牵诸侯以伐诸侯不用天子之命也自入其疆至则有让言巡狩之事自一不朝至六师移之言述职之事五霸桓公为盛葵丘之㑹诸侯束牲载书而不㰱血初命曰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再命曰尊贤育才以彰有德三命曰敬老慈幼无忘宾旅四命曰士无世官官事无摄取士必得无专杀大夫五命曰无曲防无遏籴无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今之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㰱所洽反籴音狄好去声○按春秋传僖公九年葵丘之㑹陈牲而不杀读书加于牲上壹明天子之禁树立也已立世子不得擅易初命三事所以修身正家之要也賔賔客也旅行旅也皆当有以待之不可忽忘也士世禄而不世官恐其未必贤也官事无摄当广求贤才以充之不可以阙人废事也取士必得必得其人也无专杀大夫有罪则请命于天子而后杀之也无曲防不得曲为堤防壅泉激水以专小利病邻国也无遏籴邻国凶荒不得闭籴也无有封而不告者不得专封国邑而不告天子也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恶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长上声○君有过不能谏又顺之者长君之恶也君之过未萌而先意导之者逢君之恶也○林氏曰邵子有言治春秋者不先治五霸之功罪则事无统理而不得圣人之心春秋之间有功者未有大于五霸有过者亦未有大于五霸故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孟子此章之义其亦若此也与然五霸得罪于三王今之诸侯得罪于五霸皆出于异世故得以逃其罪至于今之大夫宜得罪于今之诸侯则同时矣而诸侯非惟莫之罪也乃反以为良臣而厚礼之不以为罪而反以为功何其缪哉○鲁欲使慎子为将军慎子鲁臣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殃民者不容于尧舜之世教民者教之礼义使知入事父兄出事长上也用之使之战也一战胜齐遂有南阳然且不可是时鲁盖欲使慎子伐齐取南阳也故孟子言就使慎子善战有功如此且犹不可慎子勃然不悦曰此则滑釐所不识也滑音骨○滑釐慎子名曰吾明告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诸侯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庙之典籍待诸侯谓待其朝觐聘问之礼宗庙典籍祭祀㑹同之常制也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太公之封于齐也亦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俭于百里二公有大勲劳于天下而其封国不过百里俭止而不过之意也今鲁方百里者五子以为有王者作则鲁在所损乎在所益乎鲁地之大皆并呑小国而得之有王者作则必在所损矣徒取诸彼以与此然且仁者不为况于弑人以求之乎徒空也言不杀人而取之也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当道谓事合于理志仁谓心在于仁○集疏曰问王制与孟子同而周礼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诸侯方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郑氏以王制为夏商制谓夏商中国方三千里周公斥而大之中国方七千里所以不同曰郑氏只文字上说得好看然甚不晓事情且如百里之地周人欲増到五百里须并四个百里国地方做得一国其所并四国又当别列地以封之如此则天下诸侯东迁西移改立宗庙社稷皆为之骚然也窃意其初只方百里后来吞并遂渐渐大如禹㑹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到周时只千八百国自非吞并如何不见许多国武王时诸国地已大武王亦不奈何只得就而封之当时封许多功臣百里之国縁当初灭国者五十得许多空地可封不然则周公太公亦自无安顿处若割取诸国之地则宁不谋反如汉鼂错之时乎然则孟子百里之说亦只是大纲如此说不曽实考见得古制范氏曰君子之事上也引其君于正小人之事上也引其君于邪君子引其君于仁义引其君于爱民引其君于听諌引其君于恭俭引其君于学问此君子之所以引其君者志于仁而已矣小人引其君于好利引其君于好战引其君于用刑引其君于拒諌引其君于骄侈小人所以引其君者志于不仁而已矣伊尹以尧舜之道引成汤故成汤为尧舜之君周公以文武之道引成王故成王为文武之君此引其君以当道荣夷公以专利引周厉王故周乱赵髙以刑法引秦二世故秦亡此引君以当非道也○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为君辟土地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为去声辟与辟同乡与向同下皆同○辟开垦也我能为君约与国战必克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为之强战是辅桀也约要结也与国和好相与之国也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言必争夺而至于危亡也○集疏曰朱子曰乡道志仁不可分为二事中庸曰脩道以仁孟子言不志于仁所以释上文不乡道之实也前章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亦言志仁之为当道尔○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白圭名丹周人也欲更税法二十分而取其一分林氏曰按史记白圭能薄饮食忍耆欲与童仆同苦乐乐观时变人弃我取人取我与以此居积致富其为此论盖欲以其术施之国家也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貉音陌○貉北方夷狄之国名也万室之国一人陶则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孟子设喻以诘圭而圭亦知其不可也曰夫貉五榖不生惟黍生之无城郭宫室宗庙祭祀之礼无诸侯币帛饔飧无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夫音扶○北方地寒不生五榖黍早熟故生之饔飧以饮食馈客之礼也今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如之何其可也无君臣祭祀交际之礼是去人伦无百官有司是无君子陶以寡且不可以为国况无君子乎因其辞以折之欲轻之于尧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什一而税尧舜之道也多则桀寡则貉今欲轻重之则是小貉小桀而已○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于禹赵氏曰当时诸侯有小水白圭为之筑堤壅而注之他国孟子曰子过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顺水之性也是故禹以四海为壑今吾子以邻国为壑壑受水处也水逆行谓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恶也吾子过矣恶去声○水逆行者下流壅塞故水逆流今乃壅水以害人则与洪水之灾无异矣○孟子曰君子不亮恶乎执恶平声○亮信也与谅同恶乎执言凡事苟且无所执持也○集疏曰或问亮之为义朱子曰与谋通者近之谅有二训有止训信者友谅之类是也有为必信者贞而不谅是也程子张子皆以谅为必信而以谅执为病窃谓执无可病之理故吾以是推之而从尹氏之说直以为友谅之谅言君子舎是则无可据守也○鲁欲使乐正子为政孟子曰吾闻之喜而不寐喜其道之得行公孙丑曰乐正子强乎曰否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曰否知去声○此三者皆当世之所尚而乐正子之所短故丑疑而历问之然则奚为喜而不寐丑问也曰其为人也好善好去声下同好善足乎丑问也曰好善优于天下而况鲁国乎优有馀裕也言虽治天下尚有馀力也夫苟好善则四海之内皆将轻千里而来告之以善夫音扶下同○轻易也言不以千里为难也夫苟不好善则人将曰𫍙𫍙予既已知之矣𫍙𫍙之声音颜色距人于千里之外士止于千里之外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矣与谗谄面谀之人居国欲治可得乎𫍙音移治去声○𫍙𫍙自足其智不耆善言之貌君子小人迭为消长直谅多闻之士逺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理势然也○此章言为政不在于用一己之长而贵于有以来天下之善○陈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则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其目在下迎之致敬以有礼言将行其言也则就之礼貌未衰言弗行也则去之所谓见行可之仕若孔子于季桓子是也受女乐而不朝则去之矣其次虽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礼貌衰则去之所谓际可之仕若孔子于卫灵公是也故与公游于囿公仰视蜚雁而后去之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饥饿不能出门户君闻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从其言也使饥饿于我土地吾耻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所谓公养之仕也君之于民固有周之之义况此又有悔过之言所以可受然未至于饥饿不能出门户则犹不受也其曰免死而已则其所受亦有节矣○集疏曰朱子读疑孟辩曰孟子言所就三所去三其上以言之行不行为去就此仕之正也其次以礼貌衰未衰为去就又其次至于不得已而受其赐则岂君子之本心哉盖当是时举天下莫能行吾言矣则有能接我以礼貌而周我之穷困者岂不善于彼哉是以君子以为犹可就也然孟子盖通上下言之若君子之自处则在所择矣孟子于其受赐之节又尝究言之曰饥饿不能出门戸则周之亦可受也明未至于如是之贫则不可受免死而已矣言受之有限不求赢馀明不多受以是而观则温公可以无疑于孟子矣○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说音悦○舜耕历山三十登庸说筑傅岩武丁举之胶鬲遭乱鬻贩鱼盐文王举之管仲囚于士官桓公举以相国孙叔敖隐处海滨楚庄王举之为令尹百里奚事见前篇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曽益其所不能曽与増同○降大任使之任大事也若舜以下是也空穷也乏绝也拂戾也言使之所为不遂多背戾也动心忍性谓竦动其心坚忍其性也然所谓性亦指气禀食色而言耳程子曰若要熟也须从这里过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徴于色发于声而后喻衡与横同○恒常也犹言大率也横不顺也作夺起也徴验也喻晓也此又言中人之性常必有过然后能改盖不能谨于平日故必事势穷蹙以至困于心横于虑然后能奋发而兴起不能烛于几微故必事理暴著以至验于人之色发于人之声然后能警悟而通晓也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拂与弼同○此言国亦然也法家法度之世臣也拂士辅弼之贤士也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乐音洛○以上文观之则知人之生全出于忧患而死亡由于安乐矣○尹氏曰言困穷拂郁能坚人之志而熟人之仁以安乐失之者多矣○集疏曰朱子曰动心者动其仁义礼智之心忍性者忍其声色臭味之性又曰程子谓若要熟也须从这里过者只是要事事经历过似一条路须毎日从上面往来行得熟了方认得许多险阻去处若素不曽行忽然一旦撞行取去少间定堕坑落堑去也困心衡虑徴色发声谓人之有过而能改者如此困心衡虑者心觉其有过徴色发声者其过形于外也黄氏云贫贱忧戚是人之所恶也圣贤之论乃独以是为进德之地何哉恐惧修省常生于忧患骄奢淫泆必起于宴安当羇穷困踣之馀其操心危其虑患深其刻厉奋发以进于善有不期而然者矣天地之间有阴则有阳有昼则有夜祸福吉凶贫富贵贱死生忧乐之变二者常相对而不能以偏无也人生其间随所赋受盖有一定而不可易者与其戚戚于贫贱而卒不能以自免孰若因其所遇而反以成吾德邪是以古之君子有以义命之当然而安之者贫而无谄是也有以义理之可贵而忘之者不改其乐是也有以为天将降大任于我而反以为进德之地者孟子之言是也其处之者若是故其胸中泰然一毫外物不能为之累颜渊原宪之贫一箪之食百结之衣可谓极矣惟知圣道之可乐而不知吾身之为贫后之学者其贫且贱未必如颜渊原宪之甚也少不如意志气消沮卑辱苟贱靡所不为不能进德而反以败德不能逺辱而重以取辱闻孟子之言亦可以释然而悟幡然而改矣○孟子曰教亦多术矣予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之而已矣多术言非一端屑洁也不以其人为洁而拒绝之所谓不屑之教诲也其人若能感此退自修省则是亦我教诲之也○尹氏曰言或抑或扬或与或不与各因其才而笃之无非教也○集疏曰赵氏曰屑洁也考孟子不屑就与不屑不洁之言屑字皆当作洁字解所谓不屑之教诲者当谓不以其人为洁而教诲之如坐而言不应隐几而卧之类

  孟子集疏巻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疏卷十三    宋 蔡模 撰
  尽心章句上凡四十六章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性则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从以出者也人有是心莫非全体然不穷理则有所蔽而无以尽乎此心之量故能极其心之全体而无不尽者必其能穷夫理而无不知者也既知其理则其所从出亦不外是矣以大学之序言之知性则物格之谓尽心则知至之谓也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存谓操而不舎养谓顺而不害事则奉承而不违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夭寿命之短长也贰疑也不贰者知天之至修身以俟死则事天出终身也立命谓全其天之所付不以人为害之○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谓之天自禀受而言谓之性自存诸人而言谓之心张子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愚谓尽心知性而知天所以造其理也存心养性以事天所以履其事也不知其理固不能履其事然徒造其理而不履其事则亦无以有诸已矣知天而不以夭寿贰其心智之尽也事天而能修身以俟死仁之至也智有不尽固不知所以为仁然智而不仁则亦将流荡不法而不足以为智矣○集疏曰或问心无限量者也此其言尽心何也朱子曰心之体无所不统而其用无所不周者也今穷理而贯通以至于可以无所不知则固尽其无所不统之体无所不周之用矣是以平居静处虚明洞达固无毫髪疑虑存于胸中至于事至物来则虽举天下之物或素所未尝接于耳目思虑之间者亦无不判然迎刃而解此其所以为尽心而所谓心者则固未尝有限量也大概此章所谓尽心者物格知至之事曽子所以一唯而无疑于夫子之言者是也所谓事天者诚意正心修身之事曽子所以临深履薄而无日不省其身者是也所谓立命者如是以没身焉曽子所以得正毙而无求者是也以是推之则一章之指略可见矣曰然则心之为物与其尽之之方奈何曰由穷理致知积累其功以至于尽心则心之体用在我不必先事揣量着意想像而别求所以尽之也曰然则存心养性之说可得闻乎曰存心者气不逐物而常守其至正也养性者事必循理而不害其本然也又曰尽其心只是穷尽其在心之理性情与心固是一理然命之以心却似包著性情在里面故孟子语意似说尽其心者以其知性故也又曰心性本不可分况其语脉是尽其心者知其性心只是包著这道理尽知得其性之道理便是尽其心此句文义与得其民者得其心也相似性者吾心之实理若不知得却尽个恁又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言人能尽其心则是知其性能知其性则知天也盖天者理之自然而人之所由以生者也性者理之全体而人之所得以生者也心则人之所以主于身而具是理者也天大无外而性禀其全故人之本心其体廓然亦无限量惟其梏于形气之私滞于闻见之小是以有所蔽而不尽人能即事即物穷究其理至于一日㑹通贯彻而无所遗焉则有以全其本然之体而吾之所以为性与天之所以为天者皆不外此而一以贯之矣问尽心只是知得尽未说行否曰初间亦只谓知得尽如大学知至未说及行后来子细看如大学诚意一般盖所谓尽心者言心之所存更无一毫不尽好善便如好好色恶恶便如恶恶臭彻底如此无少虚伪不实如所谓尽心力而为之又曰君子说知性是知得性中物事须知得尽方始是尽心存其心养其性方始是做工夫处如大学既物格而后知至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知性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无不尽尽心也至于意诚则存其心养其性也又曰存心非别去寻一物来存孔子云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便是存心之法又云存之养之便是事心性处便是天故曰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不以生死为吾心之欣戚也夭寿不贰是不疑他若一日未死一日要是当百年未死百年要是当这便是立命既不以夭寿贰其心又须修身以俟方始能立命夭寿不贰便是知性知天之力修身以俟便是存心养性之功立命一句更须通下章看西铭都相贯穿问集注所引张子语曰本只是一个太虚渐渐细分说得密耳又曰横渠言大率有未莹处有心则自有知觉又何合性与知觉之有模先君子答学者曰横渠四语只是理气二字而细分之由太虚有尺之名即无极而太极之谓以理而言也由气化有道之名即一阴一阳之谓道之谓以气而言也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即继之者善成之者性之谓以人物禀受而言也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即人心道心之谓以心之体而言也但知觉字与心字相迫近不如人字分别得明白耳故先师有未莹之疑模谓孟子此章与大学中庸相表里尽心如大学之诚意知性如大学之致知知天如大学之知止而尽心知性以知天所以穷其理即中庸所谓智也存心养性以事天所以履其事即中庸所谓仁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而不渝即中庸所谓勇也问谓尽心言其心之所存更无一毫之不尽也好善便如好好色恶恶便如恶恶臭彻底如此无少虚伪不实如所谓尽心力而为之然若要尽得须先知得所以学者要先致知要先明善要先穷理既致其知之至既明其善之本既穷其理之极则天之所以为天者亦不外是矣此知性知天即中庸之所谓智存谓操而不舎如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便是存心之法养谓顺而不害如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便是所以养性事谓奉承而不违如存吾顺事没吾寜也便是所以事天但存之养之又便是事心与性又便是天非有二也此存心养性以事天即中庸之所谓仁知天而能不以夭寿贰其心此可见其智之尽事天而能修身以俟死此可见其仁之至以此而立命则全其天之所付无一毫人欲之私以害之此即中庸之所谓勇也隆山李道传驳陈武所撰杨文靖公传议曰传中所斥能知性则能尽心为讲之不精者朱先生孟子集注说也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旧说谓尽心则知性知性则知天前辈皆从之而朱先生异焉盖先生说经务得圣贤本意故旧说虽善而考之文义有所不协则弗从以为非圣贤当时立言之本意也使孟子此章信如旧说当云尽其心则知其性矣知其性则知天矣然后文义相协今乃不然一反一覆固已不同复以尽心知性两句语势观之则上轻而下重正与失其民者失其心也相类以彼证此其意尤明故先生别按本文更定今说文义既协理致自明陈武顾以为讲之不精何哉且心性天三者特所从言者异耳要之理则一而已矣故凡尽此心者必知此性者也苟不知之若之何其尽之既知之矣则所谓天者岂外此而他求哉世之学者毎有心小性大之蔽意谓必先尽其心而后可驯致其极以知夫性殊不知性与心初无间而知与尽则有序性与心无间则谓知性故能尽心者于义无伤知与尽有序则谓尽之为先而知之为后者是失其先后之伦也集注于心性天三者之说可谓条理别白指趣分明读者可以晓然无疑矣而陈武顾谓其舛逆心性之说何哉洪范言思与此不类若大学之言知中庸之言明大抵皆以知为先集注所谓必能知而后能尽者正与之合陈武顾谓其不达于此何哉夫朱先生之学其所资也博其所自得也多其师承实自杨氏而其说经则与龟山异者甚众盖惟其当而已惟其合于圣贤之本意而已陈武偶见此条意谓此乃孟子中大节目而为说之异知此自喜得间而起攻之何其谬哉模按驳议卫道甚严于集注极有功但心小性大之辨特以性与心初无间言之则恐其犹未尽心统性情之说耳○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人物之生吉凶祸福皆天所命然惟莫之致而至者乃为正命故君子修身以俟之所以顺受乎此也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命谓正命岩墙墙之将覆者知正命则不处危地以取覆压之祸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尽其道则所值之吉凶皆莫之致而至者矣桎梏死者非正命也桎桔所以拘罪人者言犯罪而死与立岩墙之下者同皆人所取非天所为也○此章与上章盖一时之言所以发其末句未尽之意○集疏曰问桎桔而死者非正命也然亦是命否程子曰圣人只教人顺受其正不说命或曰桎梏而死者非命乎曰孟子自说了莫非命也然圣人却不说是命张子曰今居岩墙之下压而死者不可言正命尽其道而死者则始到其本分所受之命也范氏曰立岩墙之下则有覆压之虞作不善之行则有及身之灾此乃人自取之非正命也桎梏而死则刑戮也小人不能逺害是不知命故被戮而死非正命也君子不能逺害是不知命故立岩墙而死者非正命也问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朱子曰前面事都未见得吉凶祸福皆不可知但有正有不正自家既受他正底自家身分无过恁地死了便是正命若立岩墙之下与桎梏而死便不是正命问莫非命也此一句是总说气禀之命与天命谓性之命同否曰孟子自来不甚说气禀看来此句只是说人物之生吉凶祸福皆天所命人但当顺受其正若桎梏而死与立岩墙之下而死便是自取又曰莫非命也是活路在这里看他如何来问人或死于干戈死于患难如比干之类亦正命乎曰固是正命又问以理言之则谓之正命以死生论之则非正命如何曰如何恁地说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当死而不死却是失其正命此处须当活看如说桎梏而死非正命也须看孟子意如何如公冶长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若死于缧绁不成说不是正命有罪无罪在我而已古人所以杀身成仁舎生取义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学者须是于此处见得○孟子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舎上声○在我者谓仁义礼智凡性之所有者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有道言不可妄求有命则不可必得在外者谓富贵利达凡外物皆是○赵氏曰言为仁由己富贵在天如不可求从我所好○集疏曰程子曰君子有义有命求则得之舎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此言义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此言命也至于圣人则惟有义而无命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也此言义而不言命也张子曰求有益求无益道德勉之则无不至人皆可以为尧舜于富贵则有得有不得或问程子以求在我者为义求在外者为命以求在我者为求义乎则下言求在外者非求命也谓以义而求乎则求在外者不可言以命而求也又有圣人有义而无命则义命之云似专为求在外者设此析而言之何也朱子曰在我者如仁义礼智之属皆此理所当为以其求之得之莫不有义故曰义在外者如富贵利达之类皆命有所制以其求之虽有道而得之则有命故曰命然圣人则力为我之所当为而不问彼之所制故曰有义而无命此以所求之内外而言也若专为在外者言则后段所谓求之有道者义也得之有命者命也是其言各有当意各有指然错综而言则理亦无不通矣曰张子后说如何曰其言义命似专为求在外者言之其曰有内有外者是又以求在外者为自有内外错综而观亦无不通矣又曰义理身心所自有失而不知所以复之富贵身外之物求之唯恐不得纵使得之于身心无分毫之益况不可必得乎若义理求则得之能不丧其所有可以为贤为圣利害甚明孟子说命至此章方说得尽○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此言理之本然也大则君臣父子小则事物细微其当然之理无一不具于性分之内也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乐音洛○诚实也言反诸身而所备之理皆如恶恶臭好好色之实然则其行之不待勉强而无不利矣其为乐孰大于是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强上声○强勉强也恕推己以及人也反身而诚则仁矣其有未诚则是犹有私意之隔而理未纯也故当凡事勉强推己及人庶几心公理得而仁不逺也○此章言万物之理其于吾身体之而实则道在我而乐有馀行之以恕则私不容而仁可得○集疏曰或问万物皆备朱子曰万物之生同乎一本其所以生此一物者即其所以生万物之理也故一物之中莫不有万物之理焉所谓万物皆备云者亦曰有其理而已矣又曰如万物莫不有君臣之义自家这里也有万物莫不有父子之亲自家这里也有万物莫不有兄弟之爱自家这里也有万物莫不有夫妇之别自家这里也有是这道理本备于吾身反之吾身于君臣必尽其义于父子必尽其亲于兄弟必尽其爱于夫妇必尽其别莫不各尽其当然之实理而无一毫之不尽则仰不愧俯不怍自然是快活若是反之于身有些子不实则中心愧怍不能以自安如何得㑹乐张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言万物皆素定于我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故反身而诚乐莫大焉若不是实做工夫到这里如何见得恁地万物皆备于我横渠一段将来说得甚实所谓万事皆备在我者便只是君臣本来有义父子本来有亲夫妇本来有别之类皆是本来在我者若事君有所不足于敬事亲有所不足于孝以至夫妇无别兄弟不友朋友不信便是我不能尽之反身则是不诚真若有不可言者安得所谓乐若如禅家之语只空虚中打个筋斗者无着力处又曰反身而诚盖知之已至而自然循理所以乐强恕而行是知之未至且恁把捉勉强做去少间到纯熟处便是仁又曰反身而诚乃是反求诸身而实有是理非出于勉强伪为也此是见得透信得及处到此地位则推以及物不待勉强而仁在我矣下言强恕而行者盖言未及于此则当强恕以去己私之蔽而求得夫天理之公也又曰强恕者亦是他见得万物皆备于我了只争一个反身而诚便须要强恕上做工夫他心里不能推己及人便须勉强行恕拗转这道理然亦只是要去个私意而己私意既去则万物自然无欠阙处或问强恕初不言忠无忠何以为恕邪曰有心为恕则忠固在其中矣所谓无忠做恕不出两字不容去一者正谓此也○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著者知之明察者识之精言方行之而不能明其所当然既习矣而犹不识其所以然所以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多也○集疏曰朱子曰方行之际则明其当然之理是行之而著既行之后则识其所以然是习矣而察初间是照管向前去后来是回顾后面看所行之道理如何○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赵氏曰人能耻己之无所耻是能改行从善之人终身无复有耻辱之累矣○孟子曰耻之于人大矣耻者吾所固有羞恶之心也存之则进于圣贤失之则入于禽兽故所系为甚大为机变之巧者无所用耻焉为机械变诈之巧者所为之事皆人所深耻而彼方且自以为得计故无所用其愧耻之心也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但无耻一事不如人则事事不如人矣或曰不耻其不如人则何能有如人之事其义亦通○或问人有耻不能之心如何程子曰耻其不能而为之可也耻其不能而掩藏之不可也○集疏曰或问六章七章之说朱子曰六章李氏以为人而无耻则其为耻也无复可耻矣七章亦有谓人若不耻其不及人则终不能及人者于义亦通○孟子曰古之贤王好善而忘势古之贤士何独不然乐其道而忘人之势故王公不致敬尽礼则不得亟见之见且犹不得亟而况得而臣之乎好去声乐音洛亟去吏反○言君当屈己以下贤士不枉道而求利二者势若相反而实则相成盖亦各尽其道而已○孟子谓宋句践曰子好游乎吾语子游句音钩好语皆去声○宋姓句践名游游说也人知之亦嚣嚣人不知亦嚣嚣赵氏曰嚣嚣自得无欲之貌曰何如斯可以嚣嚣矣曰尊德乐义则可以嚣嚣矣乐音洛○德谓所得之善尊之则有以自重而不慕乎人爵之荣义谓所守之正乐之则有以自安而不徇乎外物之诱也故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离力智反○言不以贫贱而移不以富贵而淫此尊德乐义见于行事之实也穷不失义故士得已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得已言不失己也民不失望言人素望其兴道致治而今果如所望也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见音现○见谓名实之显著也此又言士得已民不失望之实○此章言内重而外轻则无往而不善○集疏曰范氏曰孟子每言道德以义配之穷不失义达不离道此以义配道也尊德乐义此以义配德也道无义不足以为道徳无义不足以为德率性之谓道得于己之谓德行而宜之之谓义士不知义则无以为道德故孟子毎言道德必以义配之谓其行而得宜也○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夫音扶○兴者感动奋发之意凡民庸常之人也豪杰有过人之才智者也盖降衷秉彝人所同得唯上智之才无物欲之蔽为能无待于教而自能感发以有为也○集疏曰范氏曰凡民待文王而后兴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圣人则不然前圣后圣其揆一也舜文相去千有馀岁若合符节由尧舜至汤五百有馀岁汤闻尧舜之道而知之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馀岁文王闻汤之道而知之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馀岁孔子闻文王之道而知之闻而知之者圣同也孔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后世去文王既逺读其书行其道是亦文王矣凡民兴起必待文王豪杰之士不待文王圣人则与文王同道孟子但言豪杰之士者为贤人法也朱子曰范氏推言圣人一节甚得言外之意○孟子曰附之以韩魏之家如其自视欿然则过人逺矣欿音坎○附益也韩魏晋卿富家也欿然不自满之意尹氏曰言有过人之识则不以富贵为事○孟子曰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以生道杀民虽死不怨杀者程子曰以佚道使民谓本欲佚之也播谷乘屋之类是也以生道杀民谓本欲生之也除害去恶之类是也盖不得已而为其所当为则虽咈民之欲而民不怨其不然者反是○集疏曰或问此章之说曰去恶除害固尹氏所引程子之说也而程子又自有救焚极溺之说去此取彼何也朱子曰救焚拯溺非常有之事所指者狭若曰去恶除害则正所谓辟以止辟者彼为恶以害人其罪当死吾求所以生之者不得而后杀之以安众而厉其馀凡此皆以生道杀之也彼亦何怨之有且或去恶如伐叛除害如救水火往者不幸而死亦无所怨此又足以兼彼之说而彼不足以兼此也○孟子曰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皥皥如也皥胡老反○驩虞与欢娯同皥皥广大自得之貌程子曰驩虞有所造为而然岂能久也耕田凿井帝力何有于我如天之自然乃王者之政杨氏曰所以致人驩虞必有违道干誉之事若王者则如天亦不令人喜亦不令人怒杀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迁善而不知为之者此所谓皥皥如也庸功也丰氏曰因民之所恶而去之非有心于杀之也何怨之有因民之所利而利之非有心于利之也何庸之有辅其性之自然使自得之故民日迁善而不知谁之所为也○丰氏名稷字相之夫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夫音扶○君子圣人之通称也所过者化身所经历之处即人无不化如舜之耕历山而田者让畔陶河滨而器不苦窳也所存者神心所存主处便神妙不测如孔子之立斯立道斯行绥斯来动斯和莫知所以然而然也是其德业之盛乃与天地之化同运并行举一世而甄陶之非如霸者但小小补塞其罅漏而已此则王道之所以为大而学者所当尽心也○集疏曰程子曰所存者神在己也所过者化及物也或问过化存神之说朱子曰张谢皆疑于老佛之意以此章上文考之恐其指不为是也故程子直以所过者化为及物而于易𫝊又有所过变化如虎豹炳蔚之言其㫖明矣盖言所过者化则凡所经历物无不化不必久于此而深治之然后物从其化也其曰在己者盖以化者无意而及物此则诚于此而动于彼如所谓从欲以治也但其感应之速如影响形声之召有不知其所以然者是则所谓神耳又曰过化只是过处人便化更不待久存神此才有所存彼便应言感应之速问所经历皆化即是民化之非大而化之之化曰作大化之化有病过了者化则是未过时却凝滞于此答张敬夫曰程子谓所过者化是身所经历处便化所存者神是心所存主处便神盖言其不待居之久而后见其效也经历及便字尤见其意其曰经历亦不必为经行之地凡其身之所临政之所及风声德泽之所被皆谓经历也所经历处才霑著些便化雷一震而万物俱生动霜一降而万物皆成实又曰荀子亦有过化存神之语此必古语问同流与天地同其神化否曰此难言各有一分在里曰是个参赞意否曰亦不是参赞问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曰小补只是逐片逐些补缀上下与天地同流重铸一番过相似○孟子曰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程子曰仁言谓以仁厚之言加于民仁声谓仁闻谓有仁之实而为众所称道者也此尤见仁德之昭著故其感人尤深也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政谓法度禁令所以制其外也教谓道德齐礼所以格其心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得民财者百姓足而君无不足也得民心者不遗其亲不后其君也○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良者本然之善也程子曰良知良能皆无所由乃出于天不系于人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长上声下同○孩提二三岁之间知孩笑可提抱者也爱亲敬长所谓良知良能者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言亲亲敬长虽一人之私然达之天下无不同者所以为仁义也○集疏曰朱子曰无他达之天下只说达之天下无别道理○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行去声○居深山谓耕历山时也盖圣人之心至虚至明浑然之中万理毕具一有感触则其应甚速而无所不通非孟子造道之深不能形容至此也○集疏曰问舜闻善言见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能御不知未有所闻见时气象如何朱子曰湛然而已其理充塞具备一有所触便沛然不可御○孟子曰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李氏曰有所不为不欲人皆有是心也至于私意一萌而不能以礼义制之则为所不为欲所不欲者多矣能反是心则所谓扩充其羞恶之心者而义不可胜用矣故曰如此而已矣○集疏曰范氏曰君子所当为者义也所不可为者不义也所可欲者善也所不可欲者不善也不为不义则所为皆义不欲不善则所欲皆善朱子曰人心至灵其所不当为不当欲之事初间何尝不知既而计较利害却自以为不妨便自冒昧为之欲之耳今既知所不当为不当欲者便当就这里截断断然不为不欲故曰如此而已矣○孟子曰人之有德慧术知者恒存乎疢疾知去声疢丑刃反○德慧者德之慧术知者术之知疢疾犹灾害也言人必有疢疾则能动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也独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故达孤臣逺臣孽子庶子皆不得于君亲而常有疢疾者也达谓达于事理即所谓德慧术知也○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则为容悦者也阿徇以为容逢迎以为悦此鄙夫之事妾妇之道也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为悦者也言大臣之计安社稷如小人之务悦其君眷眷于此而不忘也有天民者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民者无位之称以其全尽天理乃天之民故谓之天民必其道可行于天下然后行之不然则宁没世不见知而不悔不肯小用其道以徇于人也张子曰必功覆斯民然后出如伊吕之徒有大人者正已而物正者也大人德盛而上下化之所谓见龙在田天下文明者○此章言人品不同略有四等容悦佞臣不足言安社稷则忠矣然犹一国之士也天民则非一国之士矣然犹有意也无意无必唯其所在而物无不化唯圣者能之○集疏曰问天民大人如何朱子曰大几圣矣以言说气象揣度则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与正己而物正者亦不得不异且如伊尹曰吾岂若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哉吾岂若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哉岂若于吾身亲见之哉又曰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非予觉之而谁也此可谓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矣其于舜之恭己正南面而已矣如何哉又曰天民专指潜隐未得位者大人则其德已著如干之二五通上下而言之也此不言圣人者如干之大人岂必以为光辉而未化者邪○孟子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乐音洛王与皆去声下并同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此人所深愿而不可必得者今既得之其乐可知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程子曰人能克己则仰不愧俯不怍心广体胖其乐可知有息则馁矣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尽得一世明睿之才而以所乐乎已者教而养之则斯道之传得之者众而天下后世将无不被其泽矣圣人之心所愿欲者莫大于此今既得之其乐为何如哉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林氏曰此三乐者一系于天一系于人其可以自致者惟不愧不怍而已学者可不勉哉○孟子曰广士众民君子欲之所乐不存焉乐音洛下同○地辟民聚泽可远施故君子欲之然未足以为乐也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乐之所性不存焉其道大行无一夫不被其泽故君子乐之然其所得于天者则不在是也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分去声○分者所得于天之全体故不以穷达而有异○集疏曰朱子曰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固是人所欲与其处畎亩之中孰若进而得行其道使天下皆被其泽要得出行其道者是亦人之所欲但其用其舎于我性分之内本不相关进而大行退而穷居于我性分之内无所加损又曰此君子是通圣人而言所性是说生来承受之性君子所性只是这一个道理虽达而为尧舜在上亦不是加添些子若穷而为孔孟在下亦不是减少些子盖这一个道理合下都定了更添减不得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睟音粹见音现盎乌浪反○上言所性之分与所欲所乐不同此乃言其蕴也仁义礼智性之四德也根本也生发见也睟然清和润泽之貌盎丰厚盈溢之意施于四体谓见于动作威仪之间也喻晓也四体不言而喻言四体不待吾言而自能晓吾意也盖气禀清明无物欲之累则性之四德根本于心其积之盛则发而著见于外者不待言而无不顺也程子曰睟面盎背皆积盛致然四体不言而喻惟有德者能之○此章言君子固欲其道之大行然其所得于天者则不以是而有所加损也○集疏曰或问此章之说朱子曰程子至矣杨氏以仁义礼智根于心为本来如此者亦曰其所禀者然尔君子所性犹尧舜性之之云也又曰仁义礼智根于心便见得四端著在心上相离不得才有私意便刬断了那根更无生意譬如本根著在土上方㑹生其色也睟然都从那根上发出来且性字从心便见得先有这心便有许多物在其中养得到便自然生根是下工夫做来问四体不言而喻曰是四体不待命令而自如此谓手容不待教他恭而自然恭足容不待教他重而自然重模闻师云看文字当看大意又看句语中何字最切要孟子谓仁义礼智根于心只根字甚有意盖根于心者培壅得厚盛则发见于外者自然睟面盎背到得手足便顺不觉其所以然此是甚次第广土众民其道大行自有不容遏穷达不足道也○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大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天下有善养老则仁人以为已归矣辟去声下同大他盖反○己归谓己之所归馀见前篇五亩之宅树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则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鸡二母彘无失其时老者足以无失肉矣百亩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衣去声○此文王之政也一家养母鸡五母彘二也馀见前篇所谓西伯善养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树畜导其妻子使养其老五十非帛不暖七十非肉不饱不暖不饱谓之冻馁文王之民无冻馁之老者此之谓也田谓百亩之田里谓五亩之宅树谓耕桑畜谓鸡彘也赵氏曰善养老者教导之使可以养其老耳非家赐而人益之也○孟子曰易其田畴薄其税敛民可使富也易敛皆去声○易治也畴耕治之田也食之以时用之以礼财不可胜用也胜音升○教民节俭则财用足也民非水火不生活昏暮叩人之门戸求水火无弗与者至足矣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焉于虔反○水火民之所急宜其爱之而反不爱者多故也尹氏曰言礼义生于富足民无常产则无常心矣○集疏曰范氏曰圣人治天下当使家给人足财用有馀五谷易得有如水火若使菽粟如水火则人知廉耻兴于礼义岂有不仁者乎圣人之治天下既庶而后富之既富而后教之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所谓菽粟如水火则民焉有不仁尧舜三王之盛皆由此道也又曰先王养天下之民非人人衣食之也唯不夺农时则皆得治其田畴恭俭节用则可以薄其税敛此二者使富足之道也天生时而地生财所以养人食之不以时用之不以礼则天地之力亦不能给是以古之明主欲治天下先治其心人君之心清静而省事淡泊而寡欲则万民得其所万物得其性矣○孟子曰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太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此言圣人之道大也东山盖鲁城东之髙山而太山则又髙矣此言所处益髙则其视下益小所见既大则其小者不足观也难为水难为言犹仁不可为众之意也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此言道之有本也澜水之湍急处也明者光之体光者明之用也观水之澜则知其源之有本矣观日月于容光之隙无不照则知其明之有本矣○集疏曰程子曰观澜必照言其道之无穷澜水之动处苟非源之无穷则无以为澜非日月之明无穷则无以容光必照成章者笃实而有光辉也又曰日月之明有本故凡容光必照君子之道有本故无不及也成章易曰美在其中畅于四支之谓也或问此章之说朱子曰程子至矣其曰无穷又曰有本当合之曰言道之有本而无穷则善此章杂取众理错比成文以明难明之理问观其澜处便见其本邪抑观其澜知其有本了又须穷其本所自来曰观其澜是就澜处便见其本更去那里别讨个本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言学当以渐乃能至也成章所积者厚而文章外见也达者足于此而通于彼也○此章言圣人之道大而有本学之者必以其渐乃能至也○集疏曰问成章朱子曰成章是做得成片段有文理可观如子贡之辩子路之勇都是真个做得成了不是半上落下今日做得明日又休也此一章如诗之有比兴比者但比之以他物而不说其事如何兴则引物以发其意而终说破其事也如孔子登东山而小鲁至难为言此兴也观水有术至容光必照焉此比也流水之为物也至不成章不达此又是兴也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盖人之为学须是务实乃能有进若这里工夫欠了分毫定是要透过那里不得○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孳孳勤勉之意言虽未至于圣人亦是圣人之徒也鸡鸣而起孳孳为利者跖之徒也跖盗跖也欲知舜与跖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间也程子曰言间者谓相去不逺所争毫末耳善与利公私而已矣才出于善便以利言也○杨氏曰舜跖之相去逺矣而其分乃在利害之间而已是岂可以不谨然讲之不熟见之不明未有不以利为义者又学者所当深察也或问鸡鸣而起若未接物如何为善程子曰只主于敬便是为善○集疏曰或问此章之说朱子曰程子未接物时之论尤能发明言外之意又尝言不独财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如作一事须寻自家稳便处皆利心也如此则善利之间相去毫发苟辨之不明其不反以利为善者鲜矣此大学之道所以虽以诚意正心为重而必以格物致知为先也问孳孳为善曰如今且须常存个诚敬做主学问方有归著如有屋舎了零零碎碎方有安顿处不然却似无家舎人虽有千金之宝亦无安顿处问利与善之间曰不是冷水便是热汤无奈中间温吞□入暖处利与善之间若才有一念要人知要人道好要以此求利禄皆为利也此様极多虽所为皆善但有一毫欣慕外物之心便是利了如一块洁白物只著一㸃黒便不得为白矣黄氏云事所当为之谓善有为而为之谓利为君而仁为臣而敬为子而孝为父而慈事之所当为者也为内交为要誉为宫室之美为妻妾之奉有为而为之者也善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善利之间相去甚近而一则为舜一则为跖乃由是而分焉盖人心之灵与天地同体纯粹至善万理具焉鸡鸣而起孳孳在是则舜之兢兢业业由仁义行者亦是心也见便则趋见利则夺枉尺直寻则为之损人益己则为之鸡鸣而起孳孳在是则盗跖之暴戾恣睢日杀不辜亦是心也一善利之间而上智下愚之分乃如此差之毫厘缪以千里可不谨哉孟子发明善利之论而尤谨其所谓闲者盖欲学者精别于毫厘之际而审其所趋向也至其答梁王之问告宋牼之词皆拳拳于义利之别其示人之意切矣学者诚能澄心静虑反观内省于其所谓闲者而致察焉凡吾一念之发果善乎果利乎善则行之利则避之朝于斯夕于斯就其如舜者去其不如舜者是亦舜而已矣苟为不然则计较于毫髪之微而甚至于父子兄弟不相保其不同禽兽者无几尔一念之差固若此哉学者不可以不察○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为我之为去声○杨子名朱取者仅足之意取为我者仅足于为我而已不及为人也列子称其言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是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放上声○墨子名翟兼爱无所不爱也摩顶摩突其顶也放至也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子莫鲁之贤人也知杨墨之失中也故度于二者之间而执其中近近道也权称锤也所以称物之轻重而取中也执中而无权则胶于一定之中而不知变是亦执一而已矣程子曰中字最难识须是黙识心通且试言一㕔则中央为中一家则㕔非中而堂为中一国则堂非中而国之中为中推此类可见矣又曰中不可执也识得则事事物物皆有自然之中不待安排安排著则不中矣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恶为皆去声○贼害也为我害仁兼爱害义执中者害于时中皆举一而废百者也○此章言道之所贵者中中之所贵者权杨氏曰禹稷三过其门而不入苟不当其可则与墨子无异颜子在陋巷不改其乐苟不当其可则与杨氏无异子莫执为我兼爱之中而无权乡邻有鬬而不知闭戸同室有斗而不知救之是亦犹执一耳故孟子以为贼道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以其有权也不然则是亦杨墨而已矣○集疏曰朱子曰庄子数称杨子恐如今道流修炼保啬神气一句话也不妄与人说又曰杨朱看来不似义只是个逍遥物外仅足其身微似义耳然不似也问杨墨固是皆不得中至子莫又要安排寻讨个中执之曰子莫见杨墨皆偏在一处要就二者之中执之政是安排寻讨也原其意思固好只是见不分明依旧不是且如三过其门而不入在禹稷之时则可在颜子之时则不可居陋巷在颜子之时则是中在禹稷之时则非中矣居陋巷则似杨氏三过其门而不入则似墨氏要之禹稷似兼爱而非兼爱颜子似为我而非为我又曰三圣相授允执厥中与孟子所论子莫执中者文同而意异盖精一于道心之微则无适而非中者其曰允执则非徒然而执之矣子莫之为执中则其为我不敢为杨朱之深兼爱不敢为墨翟之过而于二者之中执其一节以为中耳故由三圣以为中则其中活由子莫以为中则其中死中之活者不待权而无不中中之死者则非学乎圣人之学不能有以权之而常适于中也权者权衡之权言其可以称物轻重以适于平盖所以节量仁义之轻重而时措之非如近世所谓将以济乎仁义之穷者也黄氏云道者何中而已无过不及之谓中时措之宜谓之时中是皆人心之本然而不容已天理之至正而不可易者也天地之化亦大矣小有偏焉则雨旸寒暑各失其节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喜怒哀乐念虑云为其可以有所偏邪杨氏之为我墨氏之兼爱皆不得其中子莫之执中又非所以为时中也孟子从而辟之所以正人心明天理为天下后世虑至切也夫墨之兼爱似仁杨之为我似义孟子极言其祸至于无父无君以禽兽目之志于道而不得其中岂不甚可畏哉○孟子曰饥者甘食渴者甘饮是未得饮食之正也饥渴害之也岂惟口腹有饥渴之害人心亦皆有害口腹为饥渴所害故于饮食不暇择而失其正味人心为贫贱所害故于富贵不暇择而失其正理人能无以饥渴之害为心害则不及人不为忧矣人能不以贫贱之故而动其心则过人逺矣○孟子曰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介有分辨之意柳下惠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不怨厄穷不悯直道事人至于三黜是其介也○此章言柳下惠和而不流与孔子论夷齐不念旧恶意正相类皆圣贤微显阐幽之意也○集疏曰或问柳下惠不辞小官杨氏既以为和又以为介何也朱子曰不辞小官和而介也人知其为和而不知其为介焉○孟子曰有为者辟若掘井掘井九轫而不及泉犹为弃井也辟读作譬轫音刃与仞同○八尺为仞言凿井虽深然未及泉而止犹为自弃其井也○吕侍讲曰仁不如尧孝不如舜学不如孔子终未入于圣人之域终未至于天道未免为半涂而废自弃前功也○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尧舜天性浑全不假修习汤武修身体道以复其性五霸则假借仁义之名以求济其贪欲之私耳久假而不归恶知其非有也恶平声○归还也有实有也言窃其名以终身而不自知其非真有或曰盖叹世人莫觉其伪者亦通旧说久假不归即为真有则误矣○尹氏曰性之者与道一也身之者履之也及其成功则一也五霸则假之而已是以功烈如彼其卑也○集疏曰问性之身之朱子曰性之是合下如此身之是做到那田地久假不归旧看此句甚费思量有数様说今所留三说亦自倒断不下又曰诸家说使其能久假而不归乌知终非其有遂引惹得司马温公苏氏来辟孟子○公孙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顺放太甲于桐民大悦太甲贤又反之民大悦予不狎于不顺太甲篇文狎习见也不顺言太甲所为不顺义理也馀见前篇贤者之为人臣也其君不贤则固可放与与平声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伊尹之志公天下以为心而无一毫之私者也○集疏曰或问此章之说朱子曰孟子但论在我者有是心则伊尹之事可为一有毫发之伪杂乎其间则不免为篡贼耳模谓孟子此两语不惟见伊尹之心如青天白日而百世之下奸臣乱贼亦无所逃其罪矣而则可之辞亦见处变仅可之意而非正法也○公孙丑曰诗曰不素餐兮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孟子曰君子居是国也其君用之则安富尊荣其子弟从之则孝弟忠信不素餐兮孰大于是餐七丹反○诗魏国风伐檀之篇素空也无功而食禄谓之素餐此与告陈相彭更之意同○王子垫问曰士何事垫丁念反○垫齐王之子也上则公卿大夫下则农工商贾皆有所事而士居其间独无所事故王子问之也孟子曰尚志尚髙尚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士既未得行公卿大夫之道又不当为农工商贾之业则髙尚其志而已曰何谓尚志曰仁义而已矣杀一无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居恶在仁是也路恶在义是也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恶平声○非仁非义之事虽小不为而所居所由无不在于仁义此士所以尚其志也大人谓公卿大夫言士虽未得大人之位而其志如此则大人之事体用已全若小人之事则固非所当为也○集疏曰朱子曰志字与父在观其志之志同盖未见于所行方见于所存也黄氏云人物并生于天地之间负阴而抱阳均气而同体未始不相似也灵于物而谓之人贤于人而谓之士则其等级亦相辽绝矣渴饮而饥食趋利而避害人物之所同也士居其中独超然有以异于人与物者何哉以其能立吾志而惟仁义之是趋也苟为不然则章甫其冠逢掖其衣懵然而无识頺然而无志其所尚者不过饮食利害之间谓之人已有愧矣亦何以当为士之名哉故为士者要当以立志为先而立志者要当以仁义为主仁义者天理之自然人心之固有也为宅也而安为路也而正居而由之庶无愧于士之名不然则没于饮食利害之间识陋而志卑醉生而梦死孟子所谓哀哉岂不甚可哀也哉○孟子曰仲子不义与之齐国而弗受人皆信之是舎箪食豆羮之义也人莫大焉亡亲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舎音舍食音嗣○仲子陈仲子也言仲子设若非义而与之齐国必不肯受齐人皆信其贤然此但小廉耳其辟兄离母不食君禄无人道之大伦罪莫大焉岂可以小廉信其大节而遂以为贤哉○桃应问曰舜为天子皋陶为士瞽瞍杀人则如之何桃应孟子弟子也其意以为舜虽爱父而不可以私害公皋陶虽执法而不可以刑天子之父故设此问以观圣贤用心之所极非以为真有此事也孟子曰执之而已矣言皋陶之心知有法而已不知有天子之父也然则舜不禁与与平声○桃应问也曰夫舜恶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夫音扶恶平声○言皋陶之法有所传受非所敢私虽天子之命亦不得而废之也然则舜如之何桃应问也曰舜视弃天下犹弃敝蹝也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终身䜣然乐而忘天下蹝音徙䜣与欣同乐音洛○蹝草履也遵循也言舜之心知有父而已不知有天下也孟子尝言舜视天下犹草芥而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与此章互相发○此章言为士者但知有法而不知天子父之为尊为子者但知有父而不知天下之为大盖其所以为心者莫非天理之极人伦之至学者察此而有得焉则不待较计论量而天下无难处之事矣○集疏曰或问此章之说朱子曰桃应之问孟子之答皆非以为真有是事也盖特极论圣贤之心以为皋陶知有法而不知有天子之父舜知有父而不知有天下各尽其道而不相悖焉尔又曰此章设辞论辨皆以发明圣贤爱亲守法之诚无非天理之极人伦之至脱然无一毫计较利害之私而权制之宜议请之法所未暇论也学者深玩乎此而有得焉则天下无难处之事矣○孟子自范之齐望见齐王之子喟然叹曰居移气养移体大哉居乎夫非尽人之子与夫音扶与平声○范齐邑居谓所处之位养奉养也言人之居处所系甚大王子亦人子耳特以所居不同故所养不同而其气体有异也孟子曰张邹皆云羡文也王子宫室车马衣服多与人同而王子若彼者其居使之然也况居天下之广居者乎广居见前篇尹氏曰睟然见于面盎于背居天下之广居者然也鲁君之宋呼于垤泽之门守者曰此非吾君也何其声之似我君也此无他居相似也呼去声○垤泽宋城门名也孟子又引此事为证○孟子曰食而弗爱豕交之也爱而不敬兽畜之也食音嗣畜许六反○交接也畜养也兽谓犬马之属恭敬者币之未将者也将犹奉也诗曰承筐是将程子曰恭敬虽因威仪币帛而后发见然币之未将时已有此恭敬之心非因币帛而后有也恭敬而无实君子不可虚拘此言当时诸侯之待贤者特以币帛为恭敬而无其实也拘留也○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人之有形有色无不各有自然之理所谓天性也践如践言之践盖众人有是形而不能尽其理故无以践其形惟圣人有是形而又能尽其理然后可以践其形而无歉也○程子曰此言圣人尽得人道而能充其形也盖人得天地之正气而生与万物不同既为人须尽得人理然后称其名众人有之而不知贤人践之而未尽能充其形惟圣人也杨氏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物者形色也则者性也各尽其则则可以践形矣○集疏曰或问践形之说朱子曰人之生于天地之间也莫不有是形其有是形也莫不有是色而本其所得于天者则是形是色莫不有所以然之故焉莫不有所当然之则焉是则所谓天性者也然众人梏于气禀之偏狃于习俗之蔽而不能无人欲之私是以视则不明听则不聪貌则不恭言则不从盖不能尽其形色本然之理则虽有是形而无以践其形也惟圣人能尽其性而无一毫人欲之私杂于其间是以视则极明听则极聪貌则极恭言则极从盖凡形色本然之理无一不尽既有是形而又可以践其形焉云者本有是物而又能修其实以副之如践言之践也又曰圣人所为便踏着个形色之性又曰伊川说充其形色自是说得好了形只是这形体色如临丧则有哀色介胄则有不可犯之色之类天之生人人之得于天其具耳目口鼻者莫不皆有此理耳便必当无不聪目便必当无不明口便必能尽别天下之味鼻便必能尽别天下之臭圣人与常情都一般惟众人有气禀之杂物欲之累虽同是耳也而不足于聪虽同是目也而不足于明虽同是口也而不足以别味虽同是鼻也而不足以别臭是虽有是形惟其不足故不能充践此形惟圣人耳则十分聪而无一毫之不聪目则十分明而无一毫之不明口鼻莫不皆然惟圣人如此方可以践此形蔡氏云形色出于天性谓之非天性则不可然以耳目口鼻四肢而言则天下之人莫不践焉苟惟形是践则从欲必至于灭性故惟圣人尽性然后可以践之惟字与然后可以字更当熟玩○齐宣王欲短丧公孙丑曰为期之丧犹愈于己乎已犹止也孟子曰是犹或紾其兄之臂子谓之姑徐徐云尔亦教之孝弟而已矣紾之忍反○紾戾也教之以孝弟之道则彼当自知兄之不可戾而丧之不可短矣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懐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所谓教之以孝弟者如此盖示之以至情之不能已者非强之也王子有其母死者其傅为之请数月之丧公孙丑曰若此者何如也为去声○陈氏曰王子所生之母死厌于嫡母而不敢终丧其傅为请于王欲使得行数月之丧也时又适有此事丑问如此者是非何如按仪礼公子为其母练冠麻衣縓縁既葬除之疑当时此礼已废或既葬而未忍即除故请之也曰是欲终之而不可得也虽加一日愈于己谓夫莫之禁而弗为者也夫音扶○言王子欲终丧而不可得其傅为请虽止得加一日犹胜不加我前所讥乃谓夫莫之禁而自不为者耳○此章言三年通丧天经地义不容私意有所短长示之至情则不肖者有以企而及之矣○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下文五者盖因人品髙下或相去逺近先后之不同有如时雨化之者时雨及时之雨也草木之生播种封殖人力已至而未能自化所少者雨露之滋耳及此时而雨之则其化速矣教人之妙亦犹是也若孔子之于颜曽是已有成德者有达财者财与材同此各因其所长而教之者也成德如孔子之于冉闵达财如孔子之于由赐有答问者就所问而答之若孔孟之于樊迟万章也有私淑艾者艾音乂○私窃也淑善也艾治也人或不能及门受业但闻君子之道于人而窃以善治其身是亦君子教诲之所及若孔孟之于陈亢夷之是也孟子亦曰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圣贤施教各因其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无弃人也○集疏曰朱子曰有如时雨化之者他地位已到因而发之孔子于颜曽是也其次成德达财又随人资材成就有答问者未及师承只是相答问而已私淑艾者未尝亲见面授只是或闻其风而师慕之或私窃传其善言善行学之以善其身是亦君子之教诲也旧解有私淑艾者谓自善其身而示教于人然考孟子所谓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此人者是孟子指其师友子思之徒以谓予不得亲见孔子而师之只是我私窃传其善于人者如有私淑艾者却是君子之所以教者五孔子告颜子以博文约礼告曽子以一贯此所谓时雨化之者也时雨云者不先不后适当其时而已也又云此五者一节轻似一节○公孙丑曰道则髙矣美矣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为可几及而日孳孳也几音机孟子曰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为去声彀古侯反率音律○彀率弯弓之限也言教人者皆有不可易之法不容自贬以徇学者之不能也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中道而立能者从之引引弓也发发矢也跃如如踊跃而出也因上文彀率而言君子教人但授以学之之法而不告以得之之妙如射者之引弓而不发矢然其所不告者已如踊跃而见于前矣中者无过不及之谓中道而立言其非难非易能者从之言学者当自勉也○此章言道有定体教有成法卑不可抗髙不可贬语不能显黙不能藏○集疏曰问引而不发朱子曰谓渐开其端而不竟其说跃如谓义理昭著如有物跃然于心目之间跃如是道理活泼泼地发出在面前如由中跃出须知得是引个甚么是知何地不发又是甚么物事跃在面前须是耸起心目与他看令此心精一无少夹杂方始见得精妙处又曰道理散在天下事物之间圣贤不是不说自是微妙处不容说然虽不说只才拨动此个道理又便在面前如张弓十分满而不发箭箭虽不发然已知真个是中这物事了须是精一其心无些子他虑夹杂方看得出来○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殉如殉葬之殉以死随物之名也身出则道在必行道屈则身在必退以死相从而不离也未闻以道殉乎人者也以道从人妾妇之道○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门也若在所礼而不答何也更平声○赵氏曰膝更滕君之弟来学者也孟子曰挟贵而问挟贤而问挟长而问挟有勲劳而问挟故而问皆所不答也滕更有二焉长上声○赵氏曰二谓挟贵挟贤也○尹氏曰有所挟则受道之心不专所以不答也○此言君子虽诲人不倦又恶夫意之不诚者○孟子曰于不可已而已者无所不已于所厚者薄无所不薄也已止也不可止谓所不得不为者也所厚所当厚者也此言不及者之弊其进锐者其退速进锐者用心太过其气易衰故退速○三者之弊理势必然虽过不及之不同然卒同归于废弛○集疏曰模按大学曰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朱子曰厚薄是以家对国言之又曰所厚者谓父子兄弟骨肉之恩理之所当然而人心之不能已者又曰进锐退速其病正在意气方盛之时已有易衰之势不待意气已衰之后然后见其失也○孟子曰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物谓禽兽草木爱谓取之有时用之有节○程子曰仁推己及人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于民则可于物则不可统而言之则皆仁分而言之则有序杨氏曰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无差等所谓理一而分殊者也尹氏曰何以有是差等一本故也无伪也○集疏曰朱子曰仁如水之源孝弟是水流底第一坎仁民是第二坎爱物则第三坎也详见论语学而篇第二章集疏○孟子曰知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尧舜之知而不遍物急先务也尧舜之仁不遍爱人急亲贤也知者之知并去声○知者固无不知然常以所当务者为急则事无不治而其为知也大矣仁者固无不爱然常急于亲贤则恩无不洽而其为人也博矣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是之谓不知务饭扶晚反歠昌悦反○三年之丧服之重者也缌麻三月小功五月服之轻者也察致详也放饭大饭流歠长歠不敬之大者也齿决啮断干肉不敬之小者也问讲求之意○此章言君子之于道识其全体则心不狭知所先后则事有序丰氏曰智不急于先务虽遍知人之所知遍能人之所能徒弊精神而无益于天下之治矣仁不急于亲贤虽有仁民爱物之心小人在位无由下达聪明日蔽于上而恶政日加于下此孟子所谓不知务也○集疏曰问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是之谓不知务却止说智不说仁如何朱子曰便是并与仁说所谓急亲贤之为务岂不为仁乎又曰学者亦有当务学者须要穷究源本既得其大者则小小文义自是该通若只于浅处用功则必不免湛滞之患







  孟子集疏卷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疏卷十四    宋 蔡模 撰
  尽心章句下凡三十八章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仁者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不仁者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所谓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也公孙丑曰何谓也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烂其民而战之大败将复之恐不能胜故驱其所爱子弟以殉之是之谓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也梁惠王以下孟子答辞也糜烂其民使之战鬬糜烂其血肉也复之复战也子弟谓太子申也以土地之故及其民以民之故及其子皆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也○此承前篇之末三章之意言仁人之恩自内及外不仁之祸由疏逮亲○孟子曰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矣春秋毎书诸侯战伐之事必加讥贬以著其擅兴之罪无有以为合于义而许之者但就中彼善于此者则有之如召陵之师之类是也征者上伐下也敌国不相征也征所以正人也诸侯有罪则天子讨而正之此春秋所以无义战也○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程子曰载事之辞容有重称而过其实者学者当识其义而已苟执于辞则时或有害于义不如无书之愈也吾于武成取二三䇿而已矣武成周书篇名武王伐纣归而记事之书也䇿竹简也取其二三䇿之言其馀不可尽信也程子曰取其奉天伐暴之意反政施仁之法而已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杵舂杵也或作卤楯也武成言武王伐纣纣之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孟子言此则其不可信者然书本意乃谓商人自相杀非谓武王杀之也孟子之设是言惧后世之惑且长不仁之心耳○集疏曰张子曰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此教人读诗法也吾于武成取二三䇿而已此教人读书法也或问血流漂杵乃纣之前徒倒戈之所为荀子以为杀者皆商人非周人者是也而孟子不之信何哉朱子曰此亦拔本塞源之论盖虽杀者非我而亦不忍言也程子以为孟子设为是言盖得其微意矣余隐之云鲁语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孔子之意可见矣客有问陶𢎞景注易与本草孰先陶曰注易误不至杀人注本草误则有不得其死者世以为知言唐子西尝曰𢎞景知本草而未知经注本草误其祸疾而小注六经误其祸迟而大前世儒臣引经误国其祸至于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武成曰血流漂杵武王以此自多之辞当时倒戈攻后杀伤固多非止一处岂至血流漂杵乎孟子深虑战国之君以此借口故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而谓血流漂杵未足为多岂示训之意哉经注之祸正此类也反以孟子为畔经岂不惑哉○孟子曰有人曰我善为陈我善为战大罪也陈去声○制行伍曰陈交兵曰战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焉好去声南面而征北狄怨东面而征西夷怨曰奚为后我此引汤之事以明之解见前篇武王之伐殷也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两去声贲音奔○又以武王之事明之也两车数一车两轮也千书序作百王曰无畏宁尔也非敌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书泰誓文与此小异孟子之意当云王谓商人曰无畏我也我来伐纣本为安宁汝非敌商之百姓也于是商人稽首至地如角之崩也征之为言正也各欲正己也焉用战焉于虔反○民为暴君所虐皆欲仁者来正己之国也○孟子曰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尹氏曰规矩法度可告者也巧则在其人虽大匠亦末如之何也已盖下学可以言传上达必由心悟庄周所论斲轮之意盖如此○孟子曰舜之饭糗茹草也若将终身焉及其为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饭上声糗去久反茹音汝袗之忍反果说文作婐乌果反○饭食也糗干糒也茹亦食也袗画衣也二女尧二女也果女侍也言圣人之心不以贫贱而有慕于外不以富贵而有动于中随遇而安无预于已所性分定故也○集疏曰问果为女侍朱子曰愚尝推究广韵从女从果者亦曰侍也○孟子曰吾今而后知杀人亲之重也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然则非自杀之也一间耳间去声○言吾今而后知者必有所为而感发也一间者我往彼来间一人耳其实与自害其亲无异也范氏曰知此则爱敬人之亲人亦爱敬其亲矣○孟子曰古之为关也将以御暴讥察非常今之为关也将以为暴征税出入○范氏曰古之耕者什一后世或收大半之税此以赋敛为暴也文王之囿与民同之齐宣王之囿为阱国中此以园囿为暴也后世为暴不止于关若使孟子用于诸侯必行文王之政凡此之类皆不终日而改也○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妻子身不行道者以行言之不行者道不行也使人不以道者以事言之不能行者令不行也○集疏曰问上不行于妻子百事不可行不可使亦在其中下不行于妻子却只指使人一事言之否朱子曰然○孟子曰周于利者凶年不能杀周于德者邪世不能乱周足也言积之厚则用有馀○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苟非其人箪食豆羮见于色好乘食皆去声见音现○好名之人矫情干誉是以能让千乘之国然若本非能轻富贵之人则于得失之小者反不觉其真情之发见矣盖观人不于其所勉而于其所忽然后可以见其所安之实也○集疏曰或问好名之人能让国矣而不能忘情于小物何哉朱子曰千乘之国辞受之间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之地也箪食豆羮得失之际则微矣人亦何暇注其耳目于斯哉此好名之士所以饰情于彼以取美名而不意其鄙吝之真情实态乃发露于所忽易而不虞之地也又曰能让千乘之国唯贤人能之好名之人亦有时而能之然于小处不觉发见矣盖好名之人本非真能让国也徒出一时之慕名而勉强为之尔然这边虽能让千乘之国那边箪食豆羮必见于色苏氏所谓人能碎千金之璧而不能不失声于破釡正此意也苟非其人其人指真能让国者非指好名之人也又曰把此一段对向为身死而不受一段好名之心胜者是大处打得过小处漏绽也动于万锺者是小处遮掩得过大处发露也○孟子曰不信仁贤则国空虚空虚言若无人然无礼义则上下乱礼义所以辨上下定民志无政事则财用不足生之无道取之无度用之无节故也尹氏曰三者以仁贤为本无仁贤则礼义政事处之皆不以其道矣○孟子曰不仁而得国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言不仁之人骋其私智可以盗千乘之国而不可以得丘民之心邹氏曰自秦以来不仁而得天下者有矣然皆一再传而失之犹不得也所谓得天下者必如三代而后可○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社土神稷谷神建国则立坛壝以祀之盖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而君之尊又系于二者之存亡故其轻重如此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丘民田野之民至微贱也然得其心则天下归之天子至尊贵也而得其心者不过为诸侯耳是民为重也诸侯危社稷则变置诸侯无道将使社稷为人所灭则当更立贤君是君轻于社稷也牺牲既盛粢盛既洁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盛音成○祭祀不失礼而土谷之神不能为民御灾捍患则毁其坛壝而更置之亦年不顺成八蜡不通之意是社稷虽重于君而轻于民也○集疏曰或问民贵君轻之说朱子曰以理言之则民贵以分言之则君贵此固兼行而不悖也各于其时视其轻重之所在而已尔问伊川云句龙配食于社弃配食于稷始以其有功于水土故祀之今以其水旱故易之夫以一时之灾而遽废万世之功可乎曰变置社稷非谓易其人而祀之盖言迁社稷坛场于他方所耳又曰集注变置社稷出于彭城陈无已之论曰有为句容令多盗改置社稷而加礼焉既而盗止窃以为此或有合于古人之意故取之以为说焉○孟子曰圣人百世之师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闻柳下惠之风者薄夫敦鄙夫寛奋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也非圣人而能若是乎而况于亲炙之者乎兴起感动奋发也亲炙亲近而熏炙之也馀见前篇○集疏曰或问孟子学孔子者也乃屡称夷惠而深叹仰之何邪朱子曰夷惠之行髙矣然偏胜而易能有迹而易见且世人之贪懦鄙薄者众一闻其风而兴起焉则其为效也速而所及者广譬如姜桂大黄之剂虽非中和然其于去病之功为捷而田夫贩妇大寒大热者之所便也若孔子之道则广大而中正浑然而无迹非深于道者不能庶几其万一如参苓芝术之为药平居有养性之益而缓急伐病之功未必优于姜桂大黄非所以施于闾巷之间危恶之候也孟子屡称夷惠而不及于孔子其殆以此邪又记东溪髙彦先祠曰孟子之论二子详矣虽或以为圣之清或以为圣之和然又尝病其隘与不恭且以其道不同于孔子而不愿学也及其一旦慨然发为此论乃以百世之师归之而孔子反不与焉何哉孔子道大德中而无迹故学之者没身钻仰而不足二子志洁行髙而迹著故慕之者一日感慨而有馀也○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仁者人之所以为人之理也然仁理也人物也以仁之理合于人之身而言之乃所谓道者也程子曰中庸所谓率性之谓道是也○或曰外国本人也之下有义也者宜也礼也者履也智也者知也信也者实也凡二十字今按如此则理极分明然未详其是否也○集疏曰或问此章之说朱子曰孟子此章但论仁与道之所以名耳故本文以言之为说程子亦以率性谓道道是总名释之也盖言人而不及仁则血气物欲之私而已言仁而不即人之身以明之则又徒为虚言而无以见天理流行之实故必以仁之理合于人之身而言然后仁之为道可见盖仁则性而已矣道则父子之亲君臣之分见于人之身而尤著程子所谓公而以人体之亦此意也又曰人之所以得名以其仁也言仁而不言人则不见理之所寓言人而不言仁则人不过是一块血肉耳必合而言之方见得道理出来又曰仁者是人底道理就人身上体认出及就人上说则谓之道也又曰中庸仁者人也是对义者宜也意又不同中庸是切已言之孟子是统而言之○孟子曰孔子之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去齐接淅而行去他国之道也重出○孟子曰君子之厄于陈蔡之间无上下之交也君子孔子曰厄与厄同君臣皆恶无所与交也○貉稽曰稽大不理于口貉音陌○赵氏曰貉姓稽名为众口所讪理赖也今按汉书无俚方言亦训赖孟子曰无伤也士憎兹多口赵氏曰为士者益多为众口所讪按此则憎当从土今本皆从心盖传冩之误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孔子也肆不殄厥愠亦不殒厥问文王也诗邶风柏舟及大雅绵之篇也悄悄忧貌愠怒也本言卫之仁人见怒于群小孟子以为孔子之事可以当之肆发语辞殒坠也问声问也本言大王事昆夷虽不能殄绝其愠怒亦不自坠其声问之美孟子以为文王之事可以当之尹氏曰言人顾自处如何尽其在我者而已○集疏曰朱子曰如见恶于叔孙几害于桓魋皆愠于群小也○孟子曰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昭昭明也昏昏暗也尹氏曰大学之道在自昭明德而施于天下国家其有不顺者寡矣○孟子谓髙子曰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为间不用则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介音戛○径小路也蹊人行处也介然倏然之顷也用由也路大路也为问少顷也茅塞茅草生而塞之也言理义之心不可少有间断也○髙子曰禹之声尚文王之声尚加尚也丰氏曰言禹之乐过于文王之乐孟子曰何以言之曰以追蠡追音堆蠡音礼○丰氏曰追钟钮也周礼所谓旋虫是也蠡者啮木虫也言禹时钟在者钟钮如虫啮而欲绝盖用之者多而文王之钟不然是以知禹之乐过于文王之乐也曰是奚足哉城门之轨两马之力与与平声○丰氏曰奚足言此何足以知之也轨车辙迹也两马一车所驾也城中之涂容九轨车可散行故其辙迹浅城门惟容一车车皆由之故其辙迹深盖日久车多所致非一车两马之力能使之然也言禹在文王前千馀年故钟久而钮绝文王之钟则未久而钮全不可以此而议优劣也○此章文义本不可晓旧说相承如此而丰氏差明白故今存之亦未知其是否也○集疏曰尹氏曰城门之轨岂两马之力哉岁久而用之多也髙子以追蠡言之失矣○齐饥陈臻曰国人皆以夫子将复为发棠殆不可复复扶又反○先时齐国尝饥孟子劝王发棠邑之仓以振贫穷至此又饥陈臻问言齐人望孟子复劝王发棠而又自言恐其不可也孟子曰是为冯妇也晋人有冯妇者善搏虎卒为善士则之野有众逐虎虎负嵎莫之敢撄望见冯妇趋而迎之冯妇攘臂下车众皆悦之其为士者笑之手执曰搏卒为善士后能改行为善也之适也负依也山曲曰嵎撄触也笑之笑其不知止也疑此时齐王已不能用孟子而孟子亦将去矣故其言如此○集疏曰范氏曰孟子在宾师之位以仁义说齐王幸而听其言故发棠邑之粟然而不行王政孟子言终不合及再饥遂不复言度其不可言也○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程子曰五者之欲性也然有分不能皆如其愿则是命也不可谓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愚按不能皆如其愿不止为贫贱盖虽富贵之极亦有品节限制则是亦有命也○集疏曰朱子曰如纣之酒池肉林是富贵之极而不知限筛之意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智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程子曰仁义礼智天道在人则赋于命者所禀有厚薄清浊然而性善可学而尽故不谓之命也张子曰晏婴智矣而不知仲尼是非命邪愚按所禀者厚而清则其仁之于父子也至义之于君臣也尽礼之于宾主也恭智之于贤否也哲圣人之于天道也无不吻合而纯亦不已焉薄而浊则反是是皆所谓命也或曰者当作否人衍字更详之○愚闻之师曰此二条者皆性之所有而命于天者也然世之人以前五者为性虽有不得而必欲求之以后五者为命一有不至则不复致力故孟子各就其重处言之以伸此而抑彼也张子所谓养则付命于天道则责成于已其言约而尽矣○集疏曰或问此章之说所谓性命者何不同也朱子曰性者人之所受乎天者其体则不过仁义礼智之理而已其发则虽食色意欲之私亦无不本于是焉命则因夫气之厚薄而赋于人之名也不惟智愚贤否之所系虽贫富贵贱之所值亦无不由于是也故君子以食色意欲之私则不谓之性而安于贫贱富贵之有命于智愚贤否之殊则不谓之命而勉于仁义礼智之有性也或说以五者之命皆为所值之不同如舜之于瞽瞍则仁或不得于父子文王之于纣则义或不得于君臣孔子之于阳货则礼或不得于宾主子贡不能闻一知十则智或不得于贤者孔子不得圣人之位则圣人或不得于天道此皆命也然君子当勉其在已者而不归之命其义亦通又曰圣人之于天道如尧舜则是性之汤武则是身之禹则入圣域而不优是合下所禀有清浊而所造有浅深不同如夫子不得位文王囚羑里此是合下所禀有厚薄而所遇有应不应但其命虽如此又有性焉故当尽性大抵孟子此语各就其所重言之所以伸此而抑彼又曰晏婴知矣不知仲尼岂非命邪此命字恐作两様看若作所禀之命则是晏婴禀得智之浅者若作命分之命则晏子偶然蔽于此遂不识夫子又曰有命焉有性焉此命与性字是就理上说性也君子不谓性命也君子不谓命此性字与命字是就气上说又曰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固是性然亦便是合下赋予之命仁之于父子义之于君臣礼之于宾主智之于贤者圣人之于天道固是命然亦便是各得其所受之理便是性孟子恐人只见得一边故就其所主而言舜禹相授受只说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只一个心只就所主而言人心如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若以为性所当然一向惟意所欲却不可盖有命存焉道心如仁之于父子义之于君臣礼之于宾主智之于贤者圣人之于天道若以为命已前定任其如何更不尽心却不可盖有性焉须著尽此心以求合乎理始得又曰上云性也是气禀之性有命焉是断制人心欲其不敢过也下云命也盖其所受气禀亦有厚薄之不齐有性焉是充满道心欲其无不及也又曰此章只要遏人欲长天理前一节人以为性我所有须要必得后一节人以为命则在天多委之而不顾所以孟子到人说性处却说有命人说命处却说有性○浩生不害问曰乐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赵氏曰浩生姓不害名齐人也何谓善何谓信不害问也曰可欲之谓善天下之理其善者必可欲其恶者必可恶其为人也可欲而不可恶则可谓善人矣有诸已之谓信凡所谓善皆实有之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是则可谓信人矣张子曰志仁无恶之谓善诚善于身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力行其善至于充满而积实则美在其中而无待于外矣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则德业至盛而不可加矣大而化之之谓圣大而能化使其大者泯然无复可见之迹则不思不勉从容中道而非人力之所能为矣张子曰大可为也化不可为也在熟之而已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程子曰圣不可知谓圣之至妙人所不能测非圣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也乐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盖在善信之间观其从于子敖则其有诸己者或末实也张子曰颜渊乐正子皆知好仁矣乐正子志仁无恶而不致于学所以但为善人信人而已颜子好学不倦合仁与智具体圣人独未至圣人之止耳程子曰士之所难者在有诸己而已能有诸己则居之安资之深而美且大可以驯致矣徒知可欲之善而若存若亡而已则能不受变于俗者鲜矣尹氏曰自可欲之善至于圣而不可知之神上下一理扩充之至于神则不可得而名矣○集疏曰或问此章之说朱子曰善者人之所欲恶者人之所恶其为人也处心造事行己接物凡其所为一皆可欲而不可恶则是可谓善人矣然此或其天资之美或其知及而勉慕焉未必其真以为然而果能不失也必其用力之久一旦脱然有以真知其善之在己而不得不然决定真实而无一毫虚伪之意然后可以谓之信人矣然亦足以自信于心而已未必其行之充足饱满而无慊于身也然既信之则其行必力其守必固如是而不可已焉则其所有之善充足饱满于其身虽其隐微曲折之间亦皆清和纯懿而无不善之杂是则所谓美人者也然亦足以充于其内而已而未必其能发见于外也又如是而不已焉则其善之充于内者弥满布濩洋溢四出而不可御其在躬也则睟面盎背而施于四体其在事也则德盛仁熟而天下文明是则所谓大人者也然大而不化则所谓大者未能离乎方体形迹之间必其德之盛者日益盛仁之熟者日益熟则向之所谓大者且将春融冻解浑然无迹而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时合序鬼神合吉㓙矣是则所谓圣人者也至于是则造道入德之功至矣尽矣不可以有加矣是其盛德至善之极无声无臭之妙必有非耳目所能制心思所能测者是则所谓神者而非圣人之上复有神人也夫自可欲而至于大则思勉之所及也至于圣且神焉则虽非思勉之所及然非思勉之而不已焉则亦未有至焉者也又曰有可欲之善然后能有诸己而充实将去若无可欲者则充实个恁物譬如必先讨得真实药材然后修制以至为丸为散若是药材不真虽百般罗碾毕竟不是答张敬夫曰此六位为六等人耳今所谓善者乃指其理而非目其人之言矣与后五位文意不同又旧说信为自信之意今按此六位皆他人指而名之之辞然则亦不得为自信之信矣问乐正子以善名矣而以𫗦歠从子敖先馆舎后长者何也曰言在二者之中有馀于善而不足于信矣黄氏云学之所造有浅深则德之所至有髙下圣贤推明其序使学者循而进焉其望斯世亦至矣由善而信由信而美以至于为大为圣为神夫圣神者岂常人之所敢望哉孟子当战国之际其告人者不曰尧舜则曰汤武岂固强人以其所不能哉盖人性皆善圣神者亦全吾性之所固有耳学者岂以不能为患哉患不为也虽然圣人固可学也而乃始之以可欲之谓善何哉此孟子指其至易晓者而示人以入道之门也盖学者入道之初将以决其所趋向不必他求也求之于可欲不可欲之间而已今有人焉孝弟忠信乐善不倦不惟吾之所欲而人亦以为可欲也不仁不智无礼无义不惟人以为可恶而吾亦自知其可恶也学者反而思之凡吾言行之间果可欲乎果可恶乎从其所可欲舍其所可恶斯可以为善人矣由是而进焉虽圣神可为也又曰无欲其所不欲如斯而已矣亦此意也勉之以人之所难能而晓之以人之所易知圣贤之望于学者如此而学者顾不思焉其亦可叹也哉○孟子曰逃墨必归于杨逃杨必归于儒归斯受之而已矣墨氏务外而不情杨氏太简而近实故其反正之渐大略如此归斯受之者悯其陷溺之久而取其悔悟之新也今之与杨墨辩者如追放豚既入其苙又从而招之放豚放逸之豕豚也苙阑也招罥也羁其足也言彼既来归而又追咎其既往之失也○此章见圣贤之于异端距之甚严而于其来归待之甚恕距之严故人知彼说之为邪待之恕故人知此道之可反仁之至义之尽也○罥古县反○集疏曰朱子曰杨墨皆是邪说无大轻重但墨氏之说尤出于矫伪不近人情而难行故孟子之言如此非以杨氏为可取也○孟子曰有布缕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缓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离征赋之法岁有常数然布缕取之于夏粟米取之于秋力役取之于冬当各以其时若并取之则民力有所不堪矣今两税三限之法亦此意也尹氏曰言民为邦本取之无度则其国危矣○孟子曰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宝珠玉者殃必及身尹氏曰言宝得其宝者安宝失其宝者危○盆成括仕于齐孟子曰死矣盆成括盆成括见杀门人问曰夫子何以知其将见杀曰其为人也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也则足以杀其躯而已矣盆成姓括名也恃才妄作所以取祸徐氏曰君子道其常而已括有死之道焉设使幸而获免孟子之言犹信也○孟子之滕馆于上宫有业屦于牖上馆人求之弗得馆舎也上宫别宫名业屦织之有次业而未成者盖馆人所作置之牖上而失之也或问之曰若是乎从者之廀也曰子以是为窃屦来与曰殆非也夫子之设科也往者不追来者不距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从为并去声与平声夫子如字旧读为扶余者非○或问之者问于孟子也廀匿也言子之从者乃匿人之物如此乎孟子答之而或人自悟其失因言此从者固不为窃屦而来但夫子设置科条以待学者苟以向道之心而来则受之耳虽夫子亦不能保其往也门人取其言有合于圣贤之指故记之○集疏曰或问此章之说朱子曰夫子设科以下旧说以为孟子之言而读子为予则失之矣又有以为此章皆或者与馆人问答之词恐亦或有此理○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达之于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为达之于其所为义也恻隐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故莫不有所不忍不为此仁义之端也然以气质之偏物欲之蔽则于他事或有不能者但推所能达之于所不能则无非仁义矣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穿逾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胜平声○充满也穿穿穴逾逾墙皆为盗之事也能推所不忍以达于所忍则能满其无欲害人之心而无不仁矣能推其所不为以达于所为则能满其无穿逾之心而无不义矣人能充无受尔汝之实无所往而不为义也此申说上文充无穿逾之心之意也盖尔汝人所轻贱之称人虽或有所贪昧隐忍而甘受之者然其中心必有惭忿而不肯受之之实人能即此而推之使其充满无所亏缺则无适而非义矣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逾之类也餂音忝○餂探取之也今人以舌取物曰餂即此意也便佞隐黙皆有意探取于人是亦穿逾之类然其事隐微人所忽易故特举以见例明必推无穿逾之心以达于此而悉去之然后为能充其无穿逾之心也○集疏曰朱子曰此章旧时解得是却因后来改来改去不分晓了看来实字对名字说不欲人以尔汝之称加诸我是恶尔汝之名也然反之于身而去其无可尔汝之行是能充其无受尔汝之实也若我身有未是处则虽恶人以尔汝相称亦自有所愧矣又曰餂是钩致之意如本不必说自家却强说几句要去动人要去悦人是以言餂之也如合当与他说须故为要难要使他来问我是以不言餂之也不直心而私意如此便是穿逾之类又云里面是如此外面却不如此外面恁地里面却不恁地问此章先言仁义而后专言义何也曰仁只是一路义却头项多问人能充无穿逾之心是就至粗处说以言餂以不言餂是说入至细处否曰然能充无受尔汝之实处工夫却甚大了到这田地时大段周密了所以说无所往而不为义也○孟子曰言近而指逺者善言也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施去声○古人视不下于带则带之上乃目前常见至近之处也举目前之近事而至理存焉所以为言近而指逺也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此所谓守约而施博也人病舎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舎音舍○此言不守约而务博施之病○集疏曰或问此章之说朱子曰不知道者务为髙逺之言则固荒唐而无馀味然欲其近则又鄙浅而无深逺之趣也不知约之可守则固泛滥而不仁矣然欲其约则又隘狭而无广博之功然则所谓善言善道者非有道之君子其孰能知之乎○孟子曰尧舜性者也汤武反之也性者得全于天无所污壊不假修为圣之至也反之者修为以复其性而至于圣人也程子曰性之反之古未有此语盖自孟子发之吕氏曰无意而安行性也有意利行而至于无意复性者也尧舜不失其性汤武善反其性及其成功则一也○集疏曰吕氏注无意而安行性也性下合添之者二字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德之至也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经德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也中为行并去声○细微曲折无不中礼乃其盛德之至自然而中而非有意于中也经常也回曲也三者亦皆自然而然非有意而为之也皆圣人之事性之之德也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法者天理之当然者也君子行之而吉㓙祸福有所不计盖虽未至于自然而已非有所为而为矣此反之之事董子所谓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正此意也程子曰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德之至行法以俟命者朝闻道夕死可矣之意也吕氏曰法由此立命由此出圣人也行法以俟命君子也圣人性之君子所以复其性也○集疏曰程子曰尧与舜更无优劣及至汤武便别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无人如此说只是孟子分别出来便知得尧舜是生而知之汤武是学而能之文王之德则似尧舜禹之德则似汤武要之皆是圣人或问此章之说朱子曰程子至矣其论尧舜禹汤文武一条尤有功其所谓动容周旋中礼盛德之至者兼夫经德不回以下而言圣人之事也行法俟命朝闻夕死者以言近学之方也此其等级明矣行法以俟命者则是理也三代以降惟董子尝言之而诸葛武侯言于其君有曰臣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程子语其门人有曰今容貌必端言语必正非欲独善其身以求知于人但天理当然亦曰循之而已此三言者所指虽殊要皆行法俟命之意外此则亦寂寥而无闻矣斯道之传不传考之于此其亦可见也夫又曰圣人是人与法为一己与天为一学者是人未与法为一己未与天为一故须行法以俟命也○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说音税藐音眇○赵氏曰大人当时尊贵者也藐轻之也巍巍富贵髙显之貌藐焉而不畏之则志意舒展言语得尽也堂髙数仞榱题数尺我得志弗为也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我得志弗为也般乐饮酒驱骋田猎后车千乘我得志弗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榱楚危反般音盘乐音洛乘去声○榱桷也题头也食前方丈馔食列于前者方一丈也此皆其所谓巍巍然者我虽得志有所不为而所守者皆古圣贤之法则彼之巍巍者何足道哉杨氏曰孟子此章以己之长方人之短犹有此等气象在孔子则无此矣○集疏曰或问孔子畏大人而孟子藐之何也朱子曰孟子之藐大人者不视其巍巍然者而已矣故虽不肯枉尺而直寻而齐人之所敬王莫孟子如也特以当世之士以道徇人内无所守故特发此以立其志使其意气舒展无所慑惧而得以尽其所言耳若夫君子以礼存心固将无所不用其敬岂特于大人而反藐之哉又曰大人固当畏而所谓藐者乃是藐他堂髙数仞之类耳这为世上人把大人许多崇髙富贵当事有言不敢出诸口故孟子云尔问说大人则藐之盖主于说而言如曰见大人则藐之则失之矣曰得之○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欲如口鼻耳目四支之欲虽人之所不能无然多而不节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学者所当深戒也程子曰所欲不必沉溺只有所向便是欲○集疏曰吕侍讲云天下之难持者莫如心天下之易染者莫如欲朱子曰孟子只是言天理人欲相为消长分数其为人也寡欲则人欲分数少故虽有不存焉者寡矣不存者寡则天理分数多也其为人也多欲则人欲分数多故虽有存焉者寡矣存焉者寡则是天理分数少也又曰多字对寡字说才要多些子便是欲若眼前事事贪要时这心便一齐走出了未便说到邪僻不好底物事只是眼前底事才多欲便将本心都纷杂了只减少便渐存得此心又曰周子言寡欲以至于无盖恐人以寡欲为便得了故言不止于寡欲而已必至于无然后可然无底工夫则由于能寡欲到无欲非圣人不能也黄氏云孟子尝言求放心矣又言存其心矣操之则存舎之则亡心之存亡决于操舎而又曰莫善于寡欲何也人惟一心攻之者众声色臭味交乎外荣辱利害动乎内随感而应无有穷已则清明纯一之体又安能保其常存而不放哉出门如宾承事如祭夫子之告仲弓操存之谓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夫子之告颜子寡欲之谓也二子之问仁则同而夫子告之之异者岂其所到固有浅深欤髙城深池重门击柝固足以自守矣内奸外宄投隙伺便一有少懈而乘之者至矣良将劲卒坚甲利兵扫除妖氛而乾清坤夷此孟子发明操存之说而又以为莫善于寡欲也虽然寡欲固善矣然非真知天理人欲之分则何以施其克治之功哉故格物致知又所以为寡欲之要此又学者之所当察也模谓此章孟子教学者存心之要法周子推之曰养心不止于寡而存耳盖寡焉以至于无则诚立明通此是周子发圣贤此心体用之妙然学者若真能寡欲存其本心久而不失则亦诚立而实体安固明通而实用流行不可以不勉也○曽晰嗜羊𬃷而曽子不忍食羊𬃷羊𬃷实小黑而圆又谓之羊矢𬃷曽子以父嗜之父没之后食必思亲故不忍食也公孙丑问曰脍炙与羊𬃷孰美孟子曰脍炙哉公孙丑曰然则曽子何为食脍炙而不食羊𬃷曰脍炙所同也羊𬃷所独也讳名不讳姓姓所同也名所独也肉聂而切之为脍炙炙肉也○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士狂简进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盍何不也狂简谓志大而略于事进取谓求望髙逺不忘其初谓不能改其旧也此语与论语小异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狷音绢○不得中道至有所不为据论语亦孔子之言然则孔子字下当有曰字论语道作行狷作狷有所不为者知耻自好不为不善之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以下孟子言也○集疏曰朱子曰狂者知之过狷者行之过模按论语公冶长篇曰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敢问何如斯可谓狂矣万章问曰如琴张曽晰牧皮者孔子之所谓狂矣琴张名牢字子张子桑户死琴张临其丧而歌事见庄子虽未必尽然要必有近似者曽晰见前篇季武子死曽晰倚其门而歌事见檀弓又言志异乎三子者之撰事见论语牧皮未详何以谓之狂也万章问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嘐火交反行去声○嘐嘐志大言大也重言古之人见其动辄称之不一称而已也夷平也掩覆也言平考其行而不能覆其言也程子曰曽晰言志而夫子与之盖与圣人之志同便是尧舜气象也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谓狂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狷也是又其次也此因上文所引遂解所以思得狷者之意狂有志者也狷有守者也有志者能进于道有守者不失其身屑洁也孔子曰过我门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乡原乎乡原德之贼也曰何如斯可谓之乡原矣乡原非有识者原与愿同荀子原悫字皆读作愿谓谨愿之人也故乡里所谓愿人谓之乡原孔子以其似德而非德故以为德之贼过门不入而不恨之以其不见亲就为幸深恶而痛绝之也万章又引孔子之言而问也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为踽踽凉凉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阉然媚于世也者是乡原也行去声踽其禹反阉音奄○踽踽独行不进之貌凉凉薄也不见亲厚于人也乡原讥狂者曰何用如比嘐嘐然行不掩其言而徒毎事必称古人邪又讥狷者曰何必如此踽踽凉凉无所亲厚哉人既生于此世则当但为此世之人使当世之人皆以为善则可矣此乡原之志也阉如奄人之奄闭藏之意也媚求悦于人也孟子言此深自闭藏以求亲媚于世是乡愿之行也○集疏曰朱子曰乡原务为谨愿不欲忤俗以取容专务徇俗使人无所非刺既不肯做狂又不肯做狷一心只要得人说好更不理㑹自已所见所得与天理之是非彼狂者嘐嘐然以古人为志虽行之未至而所知亦甚逺矣狷者便只是有志力行不为不善二者皆能不顾流俗污世之是非虽是不得中道却都自是为己不为他人彼乡原反非笑之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曰古之人古之人此是乡原笑狂者也行何为踽踽凉凉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此是乡原笑狷者也彼其实所向则是阉然媚于世而已孔子以他心一向外驰更不反已故以为德之贼又曰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此是乡原本情又曰乡原为他做得好便人皆称之而不知其有无穷之祸如五代冯道者真乡原也万章曰一乡皆称原人焉无所往而不为原人孔子以为德之贼何哉原亦谨原之称而孔子以为德之贼故万章疑之曰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吕侍讲曰言此等之人欲非之则无可举欲刺之则无可刺也流俗者风俗颓靡如水之下流众莫不然也污浊也非忠信而似忠信非廉洁而似廉洁孔子曰恶似而非者恶莠恐其乱苗也恶佞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恶郑声恐其乱乐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乡原恐其乱德也恶去声莠音有○孟子又引孔子之言以明之莠似苗之草也佞才智之称其言似义而非义也利口多言而不实者也郑声淫乐也乐正乐也紫间色朱正色也乡原不狂不狷人皆以为善有似乎中道而实非也故恐其乱德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反复也经常也万世不易之常道也兴兴起于善也邪慝如乡原之属是也世衰道微大经不正故人人得为异说以济其私而邪慝并起不可胜正君子于此亦复其常道而已常道既复则民兴于善而是非明白无所回互虽有邪慝不足以惑之矣尹氏曰君子取夫狂狷者盖以狂者志大而可与进道狷者有所不为而可与有为也所恶于乡原而欲痛绝之者为其似是而非惑人之深也绝之之术无他焉亦曰反经而已矣○集疏曰问反经之说朱子曰经便是大经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者天下事未有出此其间却煞有曲折使大纲既正则其他节目皆可举若不先此大纲则其他细碎工夫如何做问经正还只是躬行不及政事曰不可分做两件说只政事便从这里做出又曰孟子论乡原乱德之害而卒以君子反经为说此所谓上䇿莫如自治者况异端邪说日増月益其出无穷近年尤甚盖有不可胜排者惟吾学既明则彼自灭熄耳此学者所当勉而不可以外求者也○孟子曰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馀岁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若汤则闻而知之赵氏曰五百岁而圣人出天道之常然亦有迟速不能正五百年故言有馀也尹氏曰知谓知其道也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馀岁若伊尹莱朱则见而知之若文王则闻而知之赵氏曰莱朱汤贤臣或曰即仲虺也为汤左相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馀岁若太公望散宜生则见而知之若孔子则闻而知之散素亶反○散氏宜生名文王贤臣也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此所谓闻而知之也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馀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逺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林氏曰孟子言孔子至今时未逺邹鲁相去又近然而已无有见而知之者矣则五百馀岁之后又岂复有闻而知之者乎愚按此言虽若不敢自谓已得其传而忧后世遂失其传然乃所以自见其有不得辞者而又以见夫天理民彛不可泯灭百世之下必将有神㑹而心得之者耳故于篇终历序群圣之统而终之以此所以明其传之有在而又以俟后圣于无穷也其指深哉○有宋元丰八年河南程颢伯淳卒潞公文彦博题其墓曰明道先生而其弟颐正叔序之曰周公没圣人之道不行孟轲死圣人之学不传道不行百世无善治学不传千载无真儒无善治士犹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诸人以传诸后无真儒则天下贸贸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灭矣先生生乎千四百年之后得不传之学于遗经以兴起斯文为己任辨异端辟邪说使圣人之道焕然复明于世盖自孟子之后一人而已然学者于道不知所向则孰知斯人之为功不知所至则孰知斯名之称情也哉○集疏曰问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朱子曰惟三山林少颖说得最好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若汤则闻而知之盖曰若非前面见而知得后之人如何闻而知之也孟子去孔子之世如此其未逺近圣人之居如此其甚然而已无有见而知之者则五百岁之后又岂复有闻而知之者乎或问此章之说曰禹皋陶之徒本皆名世之士伊尹太公又汤文之师非必见其君而后知之也至于汤文孔子又或生知之圣亦非必闻前圣之道而后得之也此而曰见而知之闻而知之者盖以同时言之则斯道之统臣当以君为主以异世言之则斯道之传后圣当以前圣为师学者不以辞害意焉可也至于章末二句则孟子之致意深矣观其所谓然而无有乎尔则虽若托于不居而其自任之实可见观其所谓则亦无有乎尔则虽若叹其将绝而所以启夫万世无穷之传者又未尝不在于斯也学者诚能深考其言而自得之则古人虽逺而其志意之所存者盖无以异乎日相与言而授受于一堂之上也故愚于此窃以程子系之焉后之君子其必将慨然有感于斯者夫洎有宋庆元六年朱子熹仲晦卒门人黄干撰行状有曰窃闻道之正统待人而后传自周以来任传道之责得统之正者不过数人而能使斯道章章较著者一二人而止耳由孔子而后曾子子思继其微至孟子而始著由孟子而后周程张子继其绝至朱子而始著盖千有馀年间孔孟之徒所以推明是道者既已煨烬残阙离析穿凿而微言几绝矣周程张子崛起于斯文湮塞之馀人心蠹壊之后扶持植立厥功伟然未及百年踳驳尤甚朱子出而自周以来圣贤相传之道一旦豁然如大明中天昭晰呈露则摭其言行又可略欤













  孟子集疏卷十四
  跋
  杭闻之先师曰论孟二书孔门传授心法是古之学者其始即此以为学其卒非离此以为道穷理尽性修已治人内外一致盖取诸此而已噫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圣人盛徳大业日新而富有其存神过化固有在言语之外者子贡所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者此也至若语之而不惰于吾言无所不说非颜氏子其谁能之故自曽子之徒会集以为论语孟氏传得其宗著书七篇有以广其所未发以此见圣人之精蕴与天地相为无穷非大贤成徳何足以蠡测而管窥之哉自汉以来及我有宋训释论孟凡几家求其得圣贤之意盖鲜天不爱道濂溪周子生焉为民先觉绝学赖以复续再传而得河南二程子然后孔孟之教复明其书稍稍尊信于世迨及紫阳朱子沿流溯源集诸儒之大成洞四书之蕴奥天下学者翕然宗之若论孟二书则有集义以发其所疑有或问以别其所异于是尽平生之力兼众说之长而集注出焉盖至于今家传人诵学者有所标的其羽翼斯文之功顾不大欤噫朱子之心即周程之心孔孟之心能言者不可复加矣抗之王父西山府君在师门最久朱子固以老友称之尝引以自匹则曰翁季二书之会稡也取舍决择与有闻焉先伯父节斋府君先君子九峰府君克世师学易箦不离左右得于问辨讲明为尤详先君子谓杭兄弟曰学二书者求诸集注固也集注气象涵蓄语意精密至引而不发尤未易读尝欲取集义或问及张吕诸贤门人髙第往复问答如朱子所谓搜辑条流附益诸说者类聚缕析期于语脉分明宗㫖端的而已不幸赍志以往嘉熙己亥杭需次家食伯氏觉轩相与语及过庭旧闻慨然旁搜博取以就先志越明年重罹陟屺之戚庐墓东原对床读礼之暇益翻阅诸书参伍考订至忘寝食伯氏不以杭无似俾共商确焉朝夕玩味稽合盖亦有年杭以随牒四方不获执笔砚从伯氏卒业岁在丙午备员册府伯氏以书诲杭曰集疏成编今九年矣吾未敢脱藁尚冀有进试为我序所以会集之意杭闻伯氏究心于是也参或问以见同异采集义以备缺遗文集则以剖决而无隠语录则以讲辨而益精以至两世之所见闻门人之所敷绎有足以发越朱子言外之意及推广其馀说者会而通之间以评论附焉故观集疏者集注之意易见观集注者论孟之指益明恍如侍席于竹林精舍间虽千载犹一日也然则集疏之作有助于学者不既多乎抑先君子有言书之成也不易读其书者可以易而得之乎不敢僭书篇端姑述其概于后与同志共之是年九月朔旦弟宣教郎秘书省校书郎兼枢宻院编修官兼诸王宫大小学教授杭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