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十七 夷白斋稿 卷之二十八
元 陈基 撰 胡文楷 撰校勘记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明钞本
卷之二十九

夷白斋藁卷之二十八

              临海 陈 基 著

              金华 戴 良 编

  记

   聴雪斋记

西夏邬宻公寓第在吴门天宫里其东偏有屋六楹朴而不陋

公即南荣为小斋西为壁北为户䟽其东南以楮承之中无长

物左右琴书晏如也岁方冬公端居肃容虚心无为与造物者

㳺俄闻中庭桂树间索索然有声𧺫而视之则积雪在地皓然

矣公因援琴鼓之客有𠉀公扵门者公揖使坐且谓之曰客亦

知好此乎客曰仆东海之鄙人也何𠯁以知之虽然公𠩄鼓白

雪之曲也仆不敏请为公和之客逡巡𭕒席因歌曰白雪𠔃交

下羙人𠔃独处岁晏𠔃何𠩄娱抚阳春𠔃容与阳春𠔃遟迟白

雪𠔃飞飞彼羙人𠔃劳我思巾余车𠔃往従之端余居𠔃正余

𬓛若有闻𠔃青桂林桂𣗳𠔃后凋抚白雪𠔃逍遥时至正十四

年十二月也

   风林亭记

延𨹧徐君元度𧺫家儒林为时名卿擢司农为都事身显而家

益贫其嗣子仲刚勉焉能以干蛊克家自奋田畴之荒者治之

室屋之败者葺之问又属余为文以记其无锡 --(右上‘日’字下一横长出,类似‘旦’字的‘日’与‘一’相连)里苐之风林亭

余不得辞也无锡 --(右上‘日’字下一横长出,类似‘旦’字的‘日’与‘一’相连)为州在东南山水间物崖之伙最扵他壌百

里之内第宅园池甲乙相望譬诸木焉斧斤弗侵而牛羊之牧

罕至深仁厚泽休养生息扵承平之曰乆矣及贪冒之蠹⿱⺾眀

中掊刻之𧕏攻扵外加以武断之斧斤蹂以椎剽之牛羊而百

年之植夲深而末茂者殆将翦而弃之卒未知𠩄以扶持之者

斯亭也都事君之𠩄钓逰而其风林之荟蔚水木之清华则𠩄

谓异时承平之植也都事君以官为家出入中外垂二十年其

间田园第宅百里相望庶㡬万一不鞠为斧斤牛羊之墟者㡬

何人㢤都事君以此计彼孰得孰失固巳较然不置毫𩬊芥蒂

于胸臆间矣庸讵知贵介子弟有能卓然自振不与流俗沦胥

扵委靡之中治田葺屋式克负荷而其馀力又𠯁以洒扫园池

以待都事君之老如仲刚者乎昔唐𮧯应物百世之士也入则

应制叅扈従出则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节为刺史秩比汉二千石亦可谓显矣然

毎休沭㦯不知𠩄扵归退与诸生假寓僧庐单衾陶器悠然自

⿺辶商而𠩄谓共爱风满林云者乃其居善福精舎时诗语也今都

事君为

天子职文书赞大农䓁而上之则于韦侯也何有异日倦逰请

老解章绶还朝廷角巾南迈旦暮従賔客子弟𭣄清风扵家林

观生意之流动而承平百年休养生息之仅存扵牛羊斧斤之

馀者某丘某水尚𦍒无恙此则君之𠩄有而韦侯之𠩄无也余

虽未𫉬登斯亭然尝辱与都事君逰既喜君之有子又庆其将

有以归老也故为之记使刻之亭中以伺焉

   皥皥斋记

余友陈季周氏尝谓余曰吾生扵泰伯仲雍之郷而读周公孔

子驺孟氏之书盖士之为学亦贵王贱霸而已因自题其𠩄居

之斋曰皥皥斋旌吾志也子𦍒为吾记之昔者泰伯仲雍适吴

吴民义而従之斯民也盖杀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日迁善而

不知为之之民也及文武成康之徳洽乎四海周公孔子之教

后先⿰纟⿱𢆶匹 -- 继作而吴之君子至有北学扵中国而得圣人之一体者

余尝浮三江道五湖登夫𣓙望洞庭访三譲之祠吊虞山之墓

意畔田凿井击壤而䛴 帝力者盖犹有先王之遗民焉尝试

问之而未之见也今荜门圭窦唅菽缊絮之民乃有弦歌周公

咏叹孔子充然若有𠩄得而不知其𠩄以然而然如季周者斯

非遗民之俊秀者乎余乃今失之扵彼而得之扵此矣盖君子

𠩄过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故舜耕历山而田者譲畔陶河濵

而器不苦窳孔子之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

皆莫知𠩄以为之者也吴为泰伯端委治礼之国则其𠩄过而

化𠩄存而神者冝何如㦲噫孔子既没百有馀岁而驺孟氏作

贵王贱霸之学幸而复明不幸而不得致齐梁之君为汤武变

驩虞之民为皥皥然百世之下有志之士读其书而论其世者

尚知舎驩虞而趋皥皥则其过化存神之见扵词气间者不徒

为空言而已矣方今

圣神在上尧父舜子而周孔其臣举一世而甄陶之而诗书六

艺之化彬彬也季周以泰伯仲雍遗民之秀读周公之书诵孔

子之言而学驺孟氏之学岂直以其皥皥者自得而已亦将褒

然举首思以贵王贱霸之说献之

天子而与斯民同皥皥也此驺孟氏忧世之心而有志之士𠩄

冝勉焉者故为之记使书于斋之壁以为季周告云

   种徳堂记

君子之种徳犹农夫之种榖视地肥硗而粪之时其蚤晚而艺

耨之凡丰草稂莠螟𧑄贼蝝之为苗害者必谨耰锄钱鏄祈禳

而务去之人徒见其秋而获冬而蔵养老而长㓜渇饮而饥食

生生而不匮而不知其终岁之勤曽不以水旱凶菑而辍其来

耜也故曰居一岁种之以榖十岁树之以木百岁来之以徳盖

人非榖无以为食非木无以备器用非徳无以遗子孙故种徳

非君子不能而君子有贵有贱有显有隐其迹虽不同而其𠩄

以遗子孙则一而巳𥘉

世祖皇帝以好生之徳涵煦六合时则用帷幄儒臣而参以黄

帝雷公之术施镵石针刺以济人之夭死天下𭈹为神人者故

内翰广平窦文正公其人也㳺其门者曰金华王镜潭氏小心

谨畏十有六年而始得传其术及其倦逰归江南锐意以活人

为事因即兰皋旧隐扁其堂曰种徳虽浮湛里闬不事造请然

人以疾求之者日众间近之旁郡㦯逺则过浙水西户外之屦

𠩄至辄无𠩄容窦氏之学遂大行东南不问贵贱皆曰王镜潭

今之窦公也盖镜潭之业既精而处心尤不苟惟精也故能

人惟不苟也故以徳自许余虽不及识镜潭幸尝辱与其子珍

国瑞逰见其按荥腧辨脉络引针𤋲艾以疗人之疾往往萎者

𧺫偻者伸噢咻呻吟者更𥼶焉以㤗犹农之茀豊草薙稂莠祛

蟊贼除螣蝝而嘉榖之颖者实坚者好焉然后知镜潭之后有

人而窦氏之传未艾也且窦公以术而显镜潭以术而隐其活

人虽巳众然身不都好爵口不享厚禄出不乘髙车居不御华

卷其𠩄以遗子孙者安在君子曰厚施而不食其报必有兴者

呜呼王氏其可量㢤国瑞俾余为之记乃推夲其先世之𠩄以

遗子孙者𣸪之诗云子子孙孙勿替引之敢申以为国瑞告云

   同乐堂记

吴𨹧谢侯従义由槜李移守钱塘假老氏开元宫东偏之庐以

寓焉且题其颜曰同乐堂徴余文以记之昔者孟子因齐宣王

之好乐谓乐无古今之殊而民则有欣戚之异者由与民同乐

不同乐故也余则以为孟子之言不独谓乐也谓凡踵行喙息

之民莫不皆有饮食男女声色之欲使为之上者皆能与之同

焉则民亦将以其𠩄欲同扵上矣苟颛一己之奉而视民之休

戚不啻如越人视秦人之𦘺瘠则亦将以秦越人视其上此三

代之民𠩄以至𢧐国时不以三代之君亲其上者由其不以三

代之民畜其下也三代而降南面之君慨然知诵孟子之遗书

务惩𢧐国之覆辙而𣣔以三代之民畜其民者汉宣帝其君也

其言曰庶民𠩄以安其田里而无叹息愁恨之心政平讼理也

与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呜呼民无叹息愁恨之心则乐

矣然亦非必寒而衣之饥而食之劳而佚之也亦平其政使遂

其性理其讼勿戾其生而止尔苟政之不平讼之不理则民不

堪命虽日奏韶濩而舞干羽适𠯁以滋其疾首而蹙頞尔尚何

同乐之有㢤汉宣承武帝之后海内虚耗独能先民之忧后巳

之奉谓守令为吏民之夲因乆任而责成之卒用是以致中兴

之盛焉然当是时𭈹称良吏如朱邑龚遂之流𠩄谓与帝共此

者也亦不过躬行俭约使民安土乐业而已今天下兵兴生民

罢弊其闵闵焉望治之心犹农夫之望岁也钱塘为东南一都

㑹由吴越钱氏及宋三百年以至

国家混一以来休养生息非一朝夕其屋邑市井之蕃珠玉绮

繍之冨侯固不得而见之矣而资梁屝SKchar兵械什器百物之需

则未有甚扵斯时者也侯寅而入酉而归食不暇甘扵其口寝

不遑安扵其席亦可谓勤且疩矣然上也日以汉宣之业望其

君下也不敢以秦越之人视其民而中也则𫍰𫍰焉以昔之良

吏责其身使左而右之张而翕之勿替而引之则政平讼理其

效可变叹息为讴歌易愁恨为鼓舞亦在扵上之人责成何如

尔夫使中兴之业不颛扵汉良吏之盛无愧扵朱邑龚遂之流

未必不由生民乐业致也侯尚勉乎㢤因为记其名堂之义使

凡㳺扵斯宴扵斯者知侯之志盖有在云侯刻躬俭约忠厚信

让盖诗之𠩄谓岂弟君子也至正二十年夏五月戊子临海陈

基记



夷白斋藁卷之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