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夷部五 太平御览
卷七百八十五.四夷部六
四夷部七 

南蛮一

叙南蛮

《礼记·王制》曰:南方曰蛮,雕题交址,有不火食者矣。雕文,谓刻肌,以丹青涅之。交距足,相乡。不火食,地气暖,不为病。

《左传》曰:庸人率群蛮以叛楚,庸,今上庸县,属楚之小国。麋人率百濮聚于选,将伐楚。选,楚地。百濮,夷也。于是申息之北门不启。

又曰:楚子闻蛮氏之乱也,与蛮子无质也,质,信也。使然丹诱戎蛮子嘉杀之,遂取蛮氏。

又曰:王子朝使告于诸侯曰:“玆不谷震荡播越,窜在荆蛮,未有攸底。”蠢,动也。蛮荆,荆州之蛮也。

《诗》曰:蠢尔蛮荆,大邦为仇。

又曰:修尔车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逖蛮方。蛮方,蛮荆之外也。此时中国微弱,故复戒将率之臣,以治军实。

又曰:保有凫绎,遂荒徐宅,至于海邦。淮夷蛮貊,及彼南夷,莫不率从。

《尚书·舜典》曰:柔远能迩,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帝曰:“皋陶,蛮夷猾夏,寇贼奸宄。”猾,乱也。夏,华夏也。群行攻劫曰寇,杀人曰贼,在外曰奸,在内曰宄,言无教所致也。

又《禹贡》曰:三百里蛮。

论语》曰: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

史记》曰:吴太伯、弟仲雍皆周大王之子,避季历,乃奔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馀家。

汉书》曰:贾谊上书云:“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

《世说》曰:郝隆为桓温南蛮参军。三月三日,就温席作诗曰:“И隅跃清池。”温问何物,答曰:“蛮名鱼为И隅。”桓曰:“何为作蛮语?”隆曰:“千里投公,始得一蛮府参军,那得不作蛮语!”

越裳国

《尚书大传》曰:交址之南有越裳国。周公居摄六年,制礼作乐,天下和平。越裳以三象重译而献白雉,曰:“道路悠远,山川阻深,音使不通,故重译而朝成王以归。”周公曰:“德不加焉,则君子不飨其质;质亦贽也。政不施焉,则君子不臣其人。何以获此赐也?”其使请曰:“吾受命吾国之黄耇久矣;天之无烈风淫雨,意者中国有圣人乎?有则盍往朝之?”周公乃归之于王,称先王之神致,以荐于宗庙。周德既衰,于是稍绝。

黄支国

汉书》曰:黄支国,去合浦日南三万。国俗与朱崖略同。武帝时来贡,且多明珠、璧琉璃、奇石异物。大珠围及二寸,至圆者置之平地,终日不得止。

盘瓠

《后汉书》曰:昔高辛氏有犬戎之寇,帝患其侵暴,而征伐不克。乃访募天下有能得犬戎之将吴将军首者,购黄金千镒、邑万家,又妻以少女。时帝有畜狗,其毛五釆,名曰盘瓠。下令之后,盘瓠遂衔人头造阙下,群臣怪而诊视之,乃吴将军首也。帝大喜,乃以女配盘瓠。盘瓠得女,负而走南山,止石室中,所处险绝,人迹不至。于是女解去衣裳,为仆鉴之髻结,著独力之衣。仆鉴、独力,皆未详。流俗或改鉴为坚者,妄穿凿也。经三年,生子十二人,六男六女。盘瓠死后,因自相夫妻,织绩木皮,染以草实。好五色衣服,制裁皆有尾形,其衣裳斑谰。语言侏离。好入山壑,不乐平旷。帝顺其意,赐以名山广泽。其后滋蔓,号曰蛮夷,外痴内黠,安土重旧。以先父有功、母帝之女,田作贾贩,无关梁符传租说之赋。有邑君长,皆赐印绶。冠用獭皮,名渠帅曰精夫,相呼为姎徒。姎,焉郎切。《说文》曰:女人自称,姎,我也。今长沙武陵蛮是也。

又曰:南蛮,其在唐虞与之要质,故曰要服。夏、商之时,渐为边患。暨于周代,党众弥盛,故《诗》曰:“蠢尔蛮荆,大邦为仇。”至楚武王时,蛮与罗子共败楚师,杀其将屈瑕。莫敖不设备,故败,缢于荒谷,群帅囚于治父也。楚师既振,遂属于楚。及吴起相悼王,南并蛮、越,遂有洞庭、苍梧。秦昭王使白起伐楚,略取蛮夷,始置黔中郡。

又曰:汉兴,改秦黔中郡为武陵。岁令大人输布一匹,小口二丈,是谓賨布《说文》曰:賨,南蛮赋也。音牂冬切。虽时为寇盗,而不足为郡国患。光武建武二十三年,武陵蛮精夫相单程等大寇郡县,遣武威将军刘尚,发南郡、长沙、武陵兵万馀人,乘船溯沅水入武溪击之。沅水出牂柯故且兰东北,经灵溪、长沙、巴陵郡入洞庭通功也。武溪,在灵溪郡卢溪县。尚轻敌深入,悉为所没。又遣伏波将军马援将兵到临沅,今武陵郡武县,即汉临沅县也。击破之,单程等饥困乞降。会援病卒,谒者宗均听悉受降,为置吏以司之,群蛮遂平。

又曰:顺帝永和初,武陵太守上书,以蛮夷率服,可比汉人,增其租赋。议者皆以为可,尚书令虞诩独奏曰:“自古圣王不臣异俗,非德不能及,威不能加,其兽心贪婪,难率以礼。是故羁縻而绥抚之,附则受而不逆,叛则弃而不追。先帝旧典,贡税多少,所由来久矣。狡カ增之,必有怨叛,计其所得,不偿所费,必有后悔。”帝不从。其冬,澧中溇中蛮溇水,出令酆阳郡。溇,音娄。果争贡布非旧约,遂杀乡史,举种反叛。明年,遣武陵太守李进讨破之,斩首数百级,馀皆降散。

又曰:延熹中,长沙零陵蛮反叛,寇江陵。荆州刺史刘度、谒者马睦、南郡太守李肃皆奔走。肃主簿胡爽扣马首谏曰:“蛮夷见郡无儆备,故敢乘间而进。明府为国大臣,连城千里,举旄鸣鼓,应声十万,奈何委付守之重,而为逋逃之人乎?”肃拔刃向爽曰:“掾促去!太守今急,何暇此计!”抱马固谏,肃遂杀爽而走。帝闻之,征肃弃市,复爽门闾,拜家一人为郎。

《魏略》曰:高辛氏有老妇居王室,得耳疾。挑之,乃得物,大如茧。妇人盛瓠中,覆之以盘。俄须化为犬,其文五色,因名盘瓠。

干宝《晋纪》曰:武陵长沙郡夷,盘瓠之后。杂处五服之内,凭山阻险。每常为猱杂鱼肉,而归以祭盘瓠。俗称赤髓横裙子孙。

《唐书》曰:黄国公册安昌者,盘瓠之苗裔也。世为巴东蛮帅,与田、李、向、邓各分盘瓠一体。世传其皮盛以金函,四时致祭。

黄闵《武陵记》曰:山半有盘瓠石室,可容万人,中有石床、盘瓠行迹。今按山窟前,有石羊、石兽,古迹奇异。尤多坐石窟,大如三间屋。遥见一石,仍似狗形,蛮俗相传云是盘瓠象也。

《荆州记》曰:阮陵县君居酉口,有上就、武阳二乡,惟此是盘瓠子孙狗种也。二郡在武陵溪之北。

廪君

《后汉书》曰:巴郡南郡蛮,本有五姓:巴氏、樊氏、瞫瞫音审。氏、相氏、郑氏,皆出于武落锤离山。在今郡是奏陵山县。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黑穴。未有君长,俱事鬼神,乃共掷剑于石穴,约能中者奉以为君。巴氏子务相乃独中之,众皆叹服。又令各乘土船,约能浮者当为君,馀姓悉沉,惟务相独浮,因共立之,是为廪君。乃乘土船,从夷水至盐阳盐水,有神女谓廪君曰:“此地广大,鱼盐所出,愿留共居。”廪君不许。盐神暮辄来宿,旦即化为虫,与诸虫群飞,掩蔽日光,天地晦冥,积十馀日。廪君思其便,因射杀之,天乃开明。廪君于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廪君死,魂魄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

又曰:秦惠王并巴中,以巴氏为蛮夷君长,世代尚秦女。其人爵比不更,有罪得以爵除。

又曰:汉兴,南郡太守靳强奏请,一依秦时故事。至光武建武二十三年,南郡潳山蛮雷迁等始反叛,潳,音屠。寇掠百姓。遣武威将军刘尚讨破之,徙其种人七千馀口置江夏界中。其后沔中蛮是也。汉之江夏郡,今竟陵郡富水、安陆、齐安、汉阳、江夏、蕲春郡地皆是也。

又曰:和帝永元十三年,巫蛮许圣等汉之巫县,今云安郡巫山县也。以郡收税不均,怀怨恨,遂屯聚反叛。荆州诸郡兵讨破之,复悉徙置江夏。灵帝光和三年,江夏蛮复反,寇患累年。庐江太守陆康讨破之。汉庐江即今郡也。

《世本》曰:廪君使人操青缕以遗盐神曰:“婴此即相宜。”云与女俱生,弗宜将去。盐神受缕而婴之,廪君即立阳石上,望青缕而射之。盐神死,天乃大开。

《说文》曰:幏,南郡蛮夷布也。幏音稼。

《荆州图》曰:夷陵县西有温泉。古老相传,此泉元出盐,于今水有盐气。县西一独山,有石穴,有二大石并立穴中,相去一丈,俗名为阴阳石。阴石常湿,阳石常燥。

盛弘之《荆州记》曰:昔廪君浮夷水,射盐神于阳石之上。按,今施州清江县江水,一名夷水,一名盐水,源出清江县西都亭山。

《水经》曰:夷水,别出巴郡鱼复县。《注》云:“水色清照十丈,分沙石。蜀人见澄清,因名清江。”

板𣛝蛮

《后汉书》曰:板𣛝蛮者,秦昭襄王时,有一白虎,常从群虎,数游秦、蜀、巴、汉之境,伤害千馀人。昭王乃募国中有杀虎者,赏邑万家。时有巴郡阆中夷人能作白竹之弩,乃登楼射杀白虎。昭王嘉之,以其夷人,不欲加封,乃刻石盟要,复夷人顷田不租,十妻不算,一户免其一顷田之租税,虽有十妻,不输口算之钱也。伤人者论,杀人得以倓钱赎死。何承天《纂文》曰:倓,蛮夷赎罪货也。倓,音徒滥反。盟曰:“秦犯夷,输黄龙一双;夷犯秦,输清酒一锺。”夷人安之。

又曰:汉高帝为汉王,发夷人还伐三秦。今汉中秦川。秦地既定,上遣还巴中,复其渠帅罗、朴、督、鄂、度、夕、龚七姓不输租赋,余户乃岁入賨钱口四十,世号为板𣛝蛮夷。阆中有渝水,其人多居水左右,天性劲勇。初,为汉前锋,数陷阵。俗喜歌舞,喜,音虚记切。高祖观之,曰:“此武王伐纣之歌也。”乃命乐人习之,所谓巴渝舞也。

又曰:灵帝光和中,巴郡板𣛝叛,寇掠三蜀及汉中诸郡。帝欲大发兵,乃问益州计吏考以征讨方略。汉中上计程苞对曰:“板𣛝七姓,射杀白虎,立功先世,复为义人,其人勇猛,善于兵战。昔安帝永和初中,羌入汉川,郡县破坏,得板𣛝救之,羌死败殆尽,故号为神兵。羌人畏忌,传语种辈勿复南行。至建和二年,羌复大入,实赖板𣛝连摧破之。前车骑将军冯绲南征武陵,虽丹阳精兵之锐,亦倚板𣛝以成其功。近益州郡乱,太守李颙亦以板𣛝讨而平之。忠功如此,本无恶心,但长吏乡亭更赋至重,仆役棰楚过于奴虏,阙庭悠远,不能自闻,含怨呼天,叩心穷谷,故邑落相聚以致叛戾,非有谋主僭号以图不轨。今但选明能牧守,自然安集,不烦征伐也。”帝从其言,遣太守曹谦宣诏赦之,即皆降服。

《北史》曰:自刘石乱后,蛮渐得北迁,陆浑以南,满于山谷。道武既定,中山蛮王梅安率渠帅数千朝京,求留质子以表忠款,拜安侍子豹为安远将军。延兴中,大阳蛮首桓诞拥河水以北、滍叶以南八万馀落内属,孝文嘉之,拜诞东荆州刺史。襄阳王诞,字天生,桓玄子也,既内属,居朗陵。王师南伐,请为前驱,讨义阳,不果而旋。太和十七年,蛮首田益宗率部曲四千馀户内属,襄阳蛮首雷婆思等十一人率千馀户内徙,求居大和川,诏给廪食。后开南阳,全有沔北之地,蛮人安堵,不为寇贼。宣武景明初,太阳蛮首田育丘等二万八千户内附,诏置四郡十八县。鲁阳蛮鲁北燕等聚众万馀,攻逼频阳,遣右卫将军李宗讨平之,徙万馀家于河北及六镇,寻叛南走,所在追讨,比及河杀之皆尽。正始二年,梁沔东太守田清喜拥七郡三十一县户万九千内附。永平初,东荆州太守桓叔兴表前后招慰大阳蛮归者一万七百户,请置郡十六县五十,诏前镇东府长史郦道元检行置之。后二荆两郢蛮大扰动,断三鸦路,杀都督,寇盗至于襄城、汝水,百姓多被其害。连年攻讨,散而复合,其暴滋甚。有冉氏、向氏、田氏陬落最盛,大者万家,小者千户,更相崇树,僭称王侯,屯据三峡,断遏水路,荆、蜀行人至有假道者。周文略定伊瀍。声教南被,诸蛮畏威,靡然向风。后唐州蛮田鲁嘉叛,自号豫州伯,王雄等讨平之。寻而蛮帅舟令贤、向五子王等反,攻陷白帝。天和初,开封陆腾讨斩之,以其骸骨于水逻城侧为京观,后蛮蛋见辄大哭。自此,狼戾之心去矣!

后汉书》曰:建武十二年,九真徼外蛮里张游,里,蛮之别号,今则呼为俚人。率种人慕化内属,封为归汉里君。

沈怀远《南越志》曰:晋康郡夫陙音纯县人夷曰僀世尺切。其俗栅居,实惟俚之城落。

《南州异物志》曰:广州南有贼曰俚。此贼在广州之南,苍梧、郁林、合浦、宁浦、高凉五郡中央,地方数千里。往往别村各有长帅,无君主,恃在山险,不用城。自古及今,弥历年纪。民俗蠢愚,惟知贪利,无有仁义道理。土俗不爱骨肉,而贪宝货及牛犊。若见贾人有财物、水牛者,便以其子易之,夫或鬻妇,兄亦卖弟。若邻里有负其家债不时还者,其子弟中愚者谓其兄曰:“我为汝取钱,汝但当善殡葬我耳!”其处多野葛,为钩挽数寸,径到债家门下,谓曰:“汝负我钱,不肯还我,今当自杀。”因食野葛而死债家门下。其家便称怨,宗族人众往债家曰:“汝不还我钱,而杀我子弟,今当击汝!”债家惭惧,因以牛犊、财物谢之数十倍,死家乃自收死者罢去,不以为恨。

裴渊《广州记》曰:俚獠贵铜鼓,惟高大为贵,面阔丈馀,方以为奇。初成,县于庭,克晨置酒,招致同类,来者盈门。其中豪富子女,以金银为大叉,执以叩鼓,竟留遗主人,名为铜鼓钗。风俗好杀,多构仇怨。欲相攻击,鸣此鼓集众,到者如云。有是鼓者,极为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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