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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红花一夜哭到天明,遂躲在无人之处,要等田大人到来就要出去告状。那花云等到三更,并不见红花前来,要到百花亭去寻红花,那知园内门已落锁了,只得回房,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那秦氏身边三个丫头见秦氏不来吃夜饭,双桂要去请秦氏来吃饭,秋菊道:“不要尔管闲事,我们只做我们的事,不要闲管。”碧桃、春梅道:“不错,说得是。”花子能这一夜乃是在赛貂蝉房内安歇,所以并不知玩花楼上之事。

  且说田大修次日吃了早饭,吩咐:“打道到花府,一路上不论男妇老幼,若有人告状不许拦阻。”家人领命,遂上轿一路而来。并不见红花前来告状,想道:“为何不来告状,敢是他胆小不敢来告?这也难怪,女子原是无胆量的。”将到花府,先将名帖投进,门人接了进去通报。花子能看了帖笑道:“田大修也不敢欺我。”吩咐家人开门,说我少爷出来迎接。家人领命,开了正门,花子能换了衣服走出大门迎接。接进了大厅,打了一恭道:“老大人按临敝地,晚生未来参见,反劳大人光降,真乃蓬荜生辉。晚生未曾远迎,多多有罪。”田大修道:“老世兄,小弟拜谒来迟,还望海涵。”花子能道:“岂敢。”

  遂分宾主而坐。家人茶献三巡,花子能吩咐家人:“备酒,在丹桂厅伺候。”田大修道:“老世兄不必费心。”花子能道:“说那里话,晚生有一花园,虽是浅窄,景色虽不足观,现时桂花盛开,备杯淡酒与老大人赏桂花而已。”田大修道:“一到就要叨扰。”花子能道:“简慢勿罪。”田大修道:“老世兄,我久闻尔的大名,极为思慕,恨不能得亲近,今日奉旨巡狩,窃喜得能登堂叩谒。世兄的名声真正名扬四海,我才离京即闻大名,今初到贵地,民风土俗全然不知,有甚差迟之处望乞庇护。”花子能道:“岂敢,晚生世务一些不知,只晓得吃酒闲耍而已,老大人太谦虚了。”家人上前禀道:“酒席完备了。”花子能对田大修道:“老大人,今日晚生薄具水酒一杯同赏桂花,休得见笑。”田大修道:“岂敢,领情了。”二人手挽着手而行,陶天豹随着田大修来到园中。

  且说花云睡到天明,来到园中四处一寻,寻到桃源洞内才寻着红花,正要开口说话,那红花见了花云就说道:“不要做声,我今老实对尔说,我在此等田大人到来,要出去告状与小姐报仇,那时无忧无虑,无拘无束,与尔放心做夫妻,尔说可好么?”花云闻言,心中大悦道:“既如此说,我去在外面打听,田大人若来时我即来报。”说完回身出外面一看,只见田大人已到多时了,即回身走来报知红花道:“田大人已到了,酒席排在丹桂厅,尔可走去厅后伏著便了。”

  且说田大修与花子能来到园中,看了无数的院阁楼台亭榭池沼,田大修道:“世兄尊园佳境胜如图画,任他巧笔名师,要画也画不出这样来,真是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花子能道:“荷蒙赞赏,只恐不堪大人电览。”田大修道:“言重。”二人来到丹桂厅坐下。田大修一面吃酒一面想道:“红花不来告状,难道这件事就罢了不成?”又想了一想道:“我自有道理。”遂说道:“世兄,我久闻贵园有座玩花楼比众不同,未知可肯同往一观否?”花子能道:“若说此园虽然人人称赞,然亦平常,大人若要鉴赏尽可观玩,只是内中住有一人是见不得大人的,况且久无打扫,等待晚生令家僮打扫,改日再请大人驾临赏玩便了。”田大修问道:“是何等之人见不得我?”

  花子能道:“这人是江西人氏,娃曹名通,字天吉。”田大修道:“敢是做教师的曹天吉否?”花子能道:“不错,正是,大人何以知之?”田大修道:“他与我十分相契,怎么不知?既然在此,礼无不见之理。”花子能道:“看他不出,到有如此的大来头的相好。”遂吩咐家人:“去通报二教师,说田大人在此要见。”家人领命而去。

  忽见一个女子走上前来,两脚跪下,口叫:“大人救命埃”手中拿一张状子。那花子能见是红花,吃了一惊道:“尔是红花么?久不见尔了,今日忽然走出来要告状,此处又不是衙门,尔来告什么状?”红花道:“少爷啊!因小姐死得凄惨,我几次要求伸冤无门可伸,今日幸得宪天大人按临,所以来与小姐伸冤。”又大叫:“宪天大人啊!望乞开恩为我家小姐报仇。”花子能道:“尔这娼根,想是疯颠狂了,为何在此胡说乱道?尔不速走我就踢死尔这贱人。”田大修道:“世兄不必发怒,看这丫头不是个疯颠的,待我问个明白再作道理。”遂问道:“尔这丫头叫甚名字?”红花道:“丫头叫做红花,有状词一纸,求大人观看。”陶天豹随将状词接上,呈与田大修观看。田大人看了哈哈大笑,将呈递与花子能看,说道:“世兄尔看,此事未必是真。”花子能将呈接来看了道:“这张状词想红花写不来的,必是大名师才写得来,俗语云:妇人告状,必有主唆。此事关系非小,求大人将红花带到衙门严究主唆之人,按律定罪,问他无事造非,将他凌迟处死,造就是大人的恩典。”田大修道:“虽是如此说,我想红花小小丫头,若无此事焉敢告此大大的状?”又叫道:“红花,尔可将状上的情由一一讲来,若有吱晤,受罪不校”红花道:“大人啊!那日七月二十日,小姐带丫头到花园闲玩解闷,只见瑞云阁上曹天吉与主母二人携手并肩靠在窗前。小姐一见,吃了一惊。”

  花子能道:“贱人,尔见小姐死了,说出这死无对证的话来。”

  红花道:“当时我也同见过的。”花子能叫道:“家人们,快快与我将这贱人拖出去。”田大修道:“且慢,待他说完了再作道理。”又问道:“红花,尔据实讲来。”红花道:“小姐见了,同丫头即时走回房中,说道:‘此事若被外人晓得,名声就不好听。’要将善言劝他。次日备酒,小姐亲去请他来吃酒,好将言语劝他。谁知小姐去了多时不见回来,丫头就去迎接,只见小姐一步一跌而来,两眼流泪,面已乌青,口不能言。丫头惊问道:‘小姐为何如此?,小姐牙齿咬紧,一句话也说不出,只举左手指与丫头观看,只见脉间一点紫血,吓得丫头心惊胆战,扶了小姐回房。可怜倒在床上满身青肿,只得一对时就死。”田大修道:“尔当时何故不禀明少爷,请一个医生前来调治?”红花道:“那时少爷往正(镇)江拜寿未回,医生连请数个都说是中毒,没法可救。”田大修道:“红花,凭尔所说不过一面之词,又无证见,本院不便做主,况且奴婢告主律有明条。”又对花子能道:“世兄可将红花暂行收管,待我回衙带去重究便了。”花子能应道:“不错。”吩咐家人将红花带在外面伺候,家人领命将红花带了出去。

  只见花昌来报道:“玩花楼门上闭得紧紧,只听得吱吱声响的,叫得甚是古怪,叫门只是不开。”田大修道:“世兄同去看看何如?”花子能道:“使得。”二人来到玩花楼下,花子能大声叫道:“二教师,田大人在此,快些下来迎接。”陶天豹道:“待我去叫门。”走上楼来念了咒语,将门推开道:“请少爷、大人上楼。”二人同到楼上。花子能又叫道:“二教师,出来见田大人。”任呼不应,只听得吱吱的叫,犹如被人打伤呻吟模样,叫道:“这也奇了。”遂叫花兴:“尔进去看来。”花兴遂走进去一看,回身就走出来,双脚乱跳、双手乱招道:“不好了,真正好看,少爷尔来看。”花子能道:“狗奴才,有甚好看,如此大惊小怪。”田大修道:“我同尔进去看个明白。”乃叫陶天豹将窗门开了,二人来到房内一看,只见一男一女精赤条条合在一处,田大修见了哈哈大笑,问道:“这二人是谁?为何青天白日干这般事?”花子能急得满面通红,手足如冰,真正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目定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花兴上前要解那条藤,谁知任解也解不开,花昌道:“解他则甚?此事真正羞死人,不要管他,我们下去罢。”田大修道:“世兄不必着忙,上面是曹天吉,下面敢是丫头么?”

  花子能道:“不要管他,我们去吃酒罢了。”田大修道:“且慢,我还要审明此事方再吃酒。”乃叫陶天豹将他二人放起,陶天豹上前将万年藤解去,二人才能起来穿了衣裤。二人身体此时犹如棉做一般软,陶天豹一手一个拿来跪下,田大修道:“曹天吉,尔这狗头,敢干出此事来么?”又叫秦氏说:“秦氏啊秦氏,尔的出身也是官家之女,因何与曹天吉通奸害死姑娘?看来红花的告状是真的了。”花子能道:“悉凭处治。”

  气忿忿走下楼来倒在书房。这些家人妇女闻知此事大家去看,那花云一见哈哈大笑道:“尔也有今日了。”田大修叫陶天豹传衙役进来,将曹天吉、秦氏二人捆住,连红花一并带去衙门。

  此事早已闹动街上,这些闲人三三两两说道:“花子能这个乌龟,平日欺着我们,见了女子就抢,为何今日妻子也被人奸淫?

  真正皇天有眼,报应得快。自古道:我不淫人妇,人不淫我妻,一些不错。如今现世报与我们看。只是为何有此丫头呢?敢是主婢串连通奸?”那花云随在红花后面,听了此言骂道:“放尔娘的狗臭屁,他是代小姐伸冤的,尔们说些什么主婢串连通好的话?”这些人闻言说道:“原来代小姐伸冤,我们不知,得罪莫怪。

  且说田大修回到衙门,立传扬州府江都县来衙谕话。不一时,府、县二人齐到衙内,田大修对府、县问道:“地方有此事情,尔们全然不为查察,直待本院亲自访出,尔们尚且不知么?”知府忙打一恭到地道:“是卑职失觉察了。”知县忙跪下道:“是卑职疏忽了,望大人宽耍”田大修道:“为官如何这等怠情?今将曹天吉、秦氏二名人犯交扬州府收管,红花著江都县取保带回,三日后听审。”吩咐明白,遂退了堂。扬州府将二名人犯带去收监,江都县带回红花,令人具保领回。

  光阴迅速,过了三日,到第四日扬州府带了好夫淫妇来到辕门伺候,江都县亦带了红花来辕门听审。不多时,忽听得三声炮响,鼓亭内三吹三打,田大人升堂,两边排了许多的执事,一切刑具排在两旁,传令命扬州府、江都县进见。二人闻传来到堂下行了参见礼。田大修问起:“人犯可曾带到么?”扬州府、江都县忙打一躬禀道:“人犯俱已齐到。”田大修道:“带进来。”二人出来将一干人犯带进二道大门,两边呼喝禀道:“人犯带到。”一齐跪下。田大修先问红花的口供,红花照前一般样的话说了一遍,田大修道:“下去,叫带曹天吉上来。”

  两边答应一声,走下将曹天吉拖上堂来,犹如饿鹰拿燕雀一般撩在地下跪着。田大修将案桌一拍,大怒骂道:“曹天吉,尔这狗奴才,尔是何等样人,擅敢大胆与秦氏通奸?既通了奸也就罢了,怎么同谋将花赛金害死?从实一一招来,免受刑罚。”

  曹天吉本是个英雄好汉,从来不怕凶恶,自从被陶天豹将刺竹打了几下,一身筋骨皆软,又加万年藤绑了一夜,阴阳合交,原神泄尽,此时枝枝骨节皆空,全无半点英雄之性,犹如初出娘胎婴儿一般,全然没法,只得将前奸情一一吐出。田大修道:“那花赛金与尔何冤,尔为何害他性命?一一说来。”曹天吉禀道:“大人啊,并无此情。”田大修道:“现今红花指告,还敢强辩么?”吩咐夹起来,两边答应一声,将曹天吉按倒在地,脱去鞋袜将夹棍套上,两边一收,曹天吉大叫一声:“痛死我也。”心如油滚,只是咬定牙关叫道:“大人啊!此事实是冤枉,难以招认。”田大修见曹天吉不认,吩咐将他重重敲打,又加八十狼头,打得曹天吉恨无地缝可钻,当不起重刑,没奈何只得招认道:“因与秦氏通奸被花赛金见了,恐他告诉少爷,所以害死他性命以灭其口,不想被红花告发。今愿认罪,只此是实,并无异言。”田大修命他画招,记了口供,又叫带秦氏上来。两边答应一声,将秦氏拖到堂前跪下。

  田大修道:“秦氏,尔这贱人,世间那有尔这般恶妇?尔既不想相国门风,亦当想自己是千金之体,却来做此伤风败俗之事。这也罢了,为甚尔心如虎狼一般,设毒计将姑娘害死?可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快快招来,免受重刑。”秦氏两泪交流,哀哀啼哭,禀道:“大人啊,我并无此事埃”田大修道:“休要狡赖,奸情已拿,曹天吉已招明白,尔还敢强辩么?”吩咐拶起来,两边答应一声,将秦氏两手拶起,收得紧紧,秦氏疼得十指连心痛,平日凶恶,此时在按察台下怎当得刑法利害?无可奈何只得将奸情招认。田大修道:“为何将花赛金害死?从实招来。”秦氏道:“这个真正屈天屈地屈死人,花赛金是发乌痧死的,怎说是我害死?人命关天,不是小可,信不得红花的话。”田大修道:“通奸已实,谋命何辞?曹天吉已经招认,尔这贱人尚敢抵赖么?”吩咐打川红。尔道如何叫做川红?就是敲措拶指两边。衙役如狼似虎赶上前,狠狠的敲了四十,不招又加四十。此时秦氏犹如下油锅一般,几次晕去又还魂来,田大修问道:“秦氏,尔招也不招?”秦氏道:“真正冤枉,他实是著乌痧死的,天下乌痧发死人也不知多少,难道都是被人害死么?”田大修道:“好利口的贱人,曹天吉已先招认是用毒刀刺死花赛金,尔还敢不招?”吩咐江都县:“去取毒刀来。”江都县领命而去,不一时将毒刀取到。田大修也怕刀的利害,连刀鞘举著轻轻倒出一看,只有五寸长而已,验毕放在案桌旁,问道:“秦氏,毒刀已取到了,尔招也不招?”秦氏道:“实是冤枉,难以招认。”田大修吩咐:“带曹天吉上来。”将刀丢下问道:“曹天吉,这刀可是凶具么?”曹天吉道:“正是此刀。”田大修道:“秦氏不认,尔去质来。”

  曹天吉叫道:“少奶奶啊,一身做事一身当,休得强辩,尔招了罢,我与尔到阴间做个长久夫妻。”秦氏叫道:“曹天吉!尔休得随口陷人,人命关天不是取笑,我是不招的。”田大修道:“好个熬刑的贱人。”吩咐取上方宝剑来。不知秦氏可招认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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