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大学衍义 卷十一 卷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卷十一
  宋 真德秀 撰
  格物致知之要一
  明道术
  吾道源流之正
  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舜亦以命禹汤建中于民
  孟子曰汤执中
  臣按尧舜禹汤数圣相传惟一中道中者何其命出于天地民受之以生者也其理散于事事物物之间莫不有当然一定之则不可过不可不及是所谓中也圣人迭兴以此为制治之凖的曰执者操之以揆事也曰建者立之以范民也其体则极天理之正是名大中其用则酌时措之宜是名时中圣贤传授道统此其首见于经者然必于危微精一用其功然后有以为执中之本惟圣明参玩焉见前第五卷 此章书言中
  洪范周书篇名五皇极洪范九畴皇极居五皇君也极至也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五福寿富康宁攸好德考终命也用敷锡厥庶民敷布也锡与也庶众也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凡厥庶民无有淫朋淫邪也朋党也人无有比德比谓私相比附惟皇作极凡厥庶民有猷有谋虑者有为有施设者有守有操守者汝则念之不协于极协合也不罹于咎罹遭也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无虐㷀独而畏高明㷀独谓民之㣲贱者高明有位之尊显者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羞进也而邦其昌凡厥正人既富方榖榖善也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辜罪也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咎过也无偏无陂偏不中也陂不平也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党不公也王道荡荡荡荡广逺也无党无偏王道平平平平平易也无反无侧反反常也侧不平也王道正直正直不偏邪也㑹其有极归其有极会合而来也归来而至也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敷衍也于帝其训帝天也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朱熹曰洛书九数而五居中洪范九畴而皇极居五自汉孔氏训皇极为大中诸儒皆祖其说独尝以经之文义语脉求之而知其必不然也葢皇者君之称也极者至极之义标准之名常在物之中央而四外望之以取正者也故以极为在中之凖的则可而训极为中则不可若北辰之为天极脊栋之为屋极其义皆然而礼所谓民极诗所谓四方之极者于皇极之义为尤近顾今之说者既误于此而并失于彼是以其说展转迷谬而终不能以自明也即如旧说姑亦无问其他但即经文而读皇为大读极为中则夫所谓惟大作中大则受之为何等语乎今以熹说推之则人君以一身履至尊之位四方辐凑面内而环观之自东而望者不过此而西也自南而望者不过此而北也此天下之至中既居天下之至中则必有天下之绝德而后可以立至极之标准故必顺五行敬五事以脩其身厚八政协五纪以齐其政然后至极之标凖卓然有以立乎天下之至中使夫面内而环观者莫不于是而取则焉语其仁则极天下之仁而天下之为仁者莫能加语其孝则极天下之孝而天下之为孝者莫能尚是则所谓皇极者也由是而权之以三德审之以卜筮验其休咎于天考其祸福于人如挈裘领岂有一毛之不顺哉此洛书之数所以虽始于一终于九而必以五居其中洪范之畴所以虽本于五行而究于福极而必以皇极为之主也若箕子之言有曰皇建其有极云者谓人君以其一身而立至极之标准于天下也其曰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者谓人君能建其极则为五福之所聚而又有以使民观感而化焉则是又能布此福而与其民也其曰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云者则谓民视君以为至极之标准而从其化则是复以此福还锡其君而使之长为至极之标准也其曰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云者则言民之所以能有是德者皆君之德有以为至极之标准也其曰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云者则言君既立极于上而下之从化或有浅深迟速之不同其有谋者有才者有德者人君固当念之而不忘其或未能尽合而未抵乎大戾者亦当受之而不拒也其曰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云者则谓人之有能革面从君而以好德自名则虽未必出于中心之实人君亦当因其自名而与之以善则是人者亦得以君为极而勉其实也其曰无虐㷀独而畏高明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云者则谓君之于民一视同仁凡有才能皆使进善则人材众多而国赖以兴也其曰凡厥正人既富方榖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云者则谓凡欲正人者必先有以富之然后可以纳之于善若不能有所赖于其家则此人必将䧟于不义至其无复更有好德之心而后姑欲教之于脩身劝之以求福则已无及于事而其起以报汝唯有恶而无善矣葢人之气禀或清或浊或纯或驳有不可以一律齐者是以圣人所以立极于上者至严至宻而所以接引于下者至寛至广虽彼之所以化于此者浅深迟速其效或有不同而吾之所以应于彼者长飬涵育其心未尝不一也其曰无偏无陂至于归其有极云者则谓天下之人皆不敢徇其己私以从乎上之化而㑹归乎至极之标准也葢偏陂好恶者己私之生于心者也偏党反侧者己私之见于事者也王之义王之道王之路上之化也所谓皇极者也遵义遵道遵路方㑹其极也荡荡平平正直则已归于极矣其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其训云者则言人君以身立极而布令于下则其所以为常为教者皆天之理而不异乎上帝之降衷也其曰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云者则谓天下之人于君所命皆能受其教而谨行之则是能不自绝逺而有以被其道德之光华也其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云者则谓人君能立至极之标准所以作亿兆之父母而为天下之王不然则有其位无其德不足以首出庶物而履天下之极尊矣是书也原于天之锡禹虽其茫昧幽眇有不可得而知者然箕子之所以告武王者则已备矣顾其辞之宏深奥雅若有未易言者然常虚心平气而再三反复焉则亦坦然明白而无一字之可疑但先儒不察乎人君所以脩身立道之本是以误训皇极作大中又见其词多为含容寛大之言因复认中为含糊苟且不分善恶之意殊不知极虽居中而非有取乎中之义且中之为义又以其无过不及至精至当而无有毫厘之差亦非如其所指之云也乃以误认之中为误训之极不谨乎至严至宻之体而务为至寛至广之量其弊将使人君不知修身以立政而堕于汉元帝之优游唐代宗之姑息卒至于是非颠倒贤否贸乱而祸败随之尚何敛福锡民之可望哉
  臣按洪范之书自汉儒以皇极为大中后人因之不敢辄议而箕子之本指于是湮晦者数千载矣朱熹以其深造自得之学始以人君立至极之标准为言使有天下者知其身在民上凡修身立政必极其至然后有以称其至尊至极之位虽箕子复生不易斯言矣以其关乎圣学之正传君道之大体故备其文而不敢杀庶以备观览云 此章书言皇极
  颜渊问仁子曰克已复礼为仁克胜也已谓身之私欲也复反也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目条目也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程頥曰非礼处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须是克尽己私皆归于礼方始是仁又曰克己复礼则事事皆仁故曰天下归仁
  谢良佐曰克己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
  朱熹曰仁者本心之全德己谓身之私欲礼者天理之节文为仁者所以全其心之德也葢心之全德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壊于人欲故为仁者必有以胜私欲而复于礼则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德复全于我矣
  又曰颜渊闻夫子之言则于天理人欲之际已判然矣故不复有所疑问而直请其条目也非礼者己之欲也勿者禁止之辞是人心所以为主而胜私复礼之机也私胜则动容周旋无不中礼而日用之间无非天理之流行矣事如事事之事请事斯语颜子黙识其理又自知其力有以胜之故直以为己任而不疑也程子曰颜子问克己复礼之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也颜渊事斯语所以进于圣人后之学圣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其视箴曰心兮本虚应物无迹操之有要视为之则蔽交于前其中则迁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克己复礼久而诚矣其听箴曰人有秉彝本乎天性知诱物化遂亡其正卓彼先觉知止有定闲邪存诚非礼勿听其言箴曰人心之动因言以宣发禁𨅶妄内斯静专矧是枢机兴戎出好吉凶荣辱惟其所召伤易则诞伤烦则支已肆物忤出悖来违非法不道钦哉训辞其动箴曰哲人知几诚之于思志士励行守之于为顺理则裕从欲惟危造次克念战兢自持习与性成圣贤同归愚按此章问答乃传授心法切要之言非至明无以察其几非至健无以致其决故惟颜子得闻之而凡学者亦不可以不勉也程子之箴发明亲切学者尤宜深玩
  或问颜渊问仁而夫子告之以此何也朱熹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而仁义礼智之性具于其心仁虽专主于爱而实为本心之全德礼则专主于敬而实为天理之节文也然人有是身则耳目口体之间不能无私欲之累以违于礼而害夫仁则自其一身莫适为主而事物之间颠倒错乱无所不至矣此圣门之学所以汲汲于求仁而颜子之问夫子特以克己复礼告之葢欲其克去有己之私欲而复于天理之本然则夫本心之全德将不离乎此而无不尽也又曰己者人欲之私也礼者天理之公也一心之中二者不容并立而其相去之间不能以毫髪出乎此则入乎彼出乎彼则入乎此是其克与不克复与不复如手反复如臂屈伸诚欲为之其机固亦在我而已夫岂他人所得与音预
  又曰非礼而勿视听者防其自外入而动于内也非礼而勿言动者谨其自内出而接于外也内外并进为仁之功不遗馀力矣然熟味圣言以求颜子之所用力其机特在勿与不勿之间而已自是而反则为天理自是而流则为人欲自是而克念则为圣自是而罔念则为狂特毫忽之间耳学者其可不谨其所择哉
  又曰性情之德无所不备而一言足以尽其妙曰仁而已所以求仁者葢亦多术而一言足以举其要曰克己复礼而已葢仁也者天地所以生物之心而人所得以为心者也惟其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是以未发之前四德具焉曰仁义礼智而仁无不统已发之际四端著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而恻隐之心无所不通此仁之体用所以涵育浑全周流贯彻专一心之妙而为众善之长也然人有是身则有耳目鼻口四肢之欲而或不能无害夫仁人而不仁则其所以灭天理穷人欲者将无所不至此君子之学所以汲汲于求仁而求仁之要亦曰去其所以害仁者而已葢非礼而视人欲之害仁也非礼而听人欲之害仁也非礼而言且动焉人欲之害仁也知人欲之所以害仁者在是于是有以㧞其本塞其原克之克之而又克之以至于一旦豁然欲尽而理纯则其胸中之所存者岂不粹然天地生物之心而蔼乎其若春阳之温哉黙而成之固无一理之不具而无一物之不该也感而通焉则无事之不得于理而无物之不被其爱矣
  臣按朱熹之于此章发明剖析无复馀蕴今具其文如右夫所谓耳目口鼻四肢之欲者目之于色耳之于声口之于味鼻之于臭古之于香臭通名之曰臭非如今人専以秽为臭也四肢之于安佚是也四者之欲未克则欲胜而理泯安得有仁此所以贵乎克也克者战胜攻取之谓私欲害人甚于寇贼故必勇往力行克而去之也原宪问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克伐怨欲四者皆私意也原宪之所谓克欲以胜人而非克己之谓原宪但欲制之而不行便以为仁夫子所以不许之若克己则奋然决去之辞而非抑遏不行之谓如去恶木不但翦其枝条而必发撅其本根非颜子之大勇圣人肯轻许之哉仁之一字见于经者自仲虺之诰始曰克寛克仁彰信兆民伊尹继之曰民罔常懐懐于有仁前乎此者如虞书所谓好生之德安民则惠即所谓仁而未有仁之名至商书而名始著然其所言大抵皆仁之用颜子之问孔子之答乃仁之体也二帝三王虽无己之可克然舜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成汤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以礼制心其用功初无异于颜子也葢必有颜子之仁而后有二帝三王之仁此成已成物之相为终始也有天下者曷尝无好仁之心而为仁之难反甚于学者以物欲之为害者众也词人作赋乃以是许汉光武焉曰克己复礼允恭乎孝文自今观之光武则诚贤矣然废正后易太子皆私欲之为也其得以是称乎若唐太宗之济世安民不可谓无仁之用者原其所本亦以其从諌改过粗知所以自克者故其效亦不可揜惟其自克之功少而自纵之失多故仅能为太宗之仁而不能为二帝三王之仁惟圣明之君立志务学以帝王为的而不以汉唐自安则于孔门克复之功正当俛焉以用其力必至于天理全而人欲泯则天下归仁有日矣臣不胜惓惓  此章书言仁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贯通也曽子曰唯唯者应之速而无疑也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而已矣者竭尽无馀之辞
  朱熹曰圣人之心浑然一理而汎应曲当用各不同曽子于其用处葢已随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体之一耳夫子知其真积力久将有所得是以呼而告之曽子果能黙契其指即应之速而无疑也又曰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夫子之一理浑然而汎应曲当譬则天地之至诚无息而万物各得其所也自此之外固无馀法而亦无待于推矣曽子有见乎此而难言之姑借学者尽己推己之目以著明之欲人之易晓也葢至诚无息者道之体也万殊之所以一本也万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万殊也以此观之则一以贯之之实可见矣或曰中心为忠如心为恕于义亦通
  程頥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违道不逺是也忠恕一以贯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无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体恕者用大本逹道也此与违道不逺异者动以天尔又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又曰圣人教人各因其才吾道一以贯之唯曾子为能逹此此孔子所以告之也曾子告门人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亦犹夫子之告曾子也中庸所谓违道不逺是也斯乃下学上逹之义又曰忠恕违道不逺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此又就下教人
  朱熹又曰忠是根本恕是枝叶一者忠也以贯之者恕也忠因恕见恕由忠出又曰天地则无心之忠恕圣人是无为之忠恕学者则有为之忠恕或问圣人之忠即是诚否曰然圣人之恕即是仁否曰然在学者言之则忠近诚恕近仁又曰忠一本恕万殊一本是綂㑹处万殊是流行处又曰忠恕一贯之注脚也臣按一贯之指朱熹尽之矣是岂惟学者所当知哉夫天之于众形匪物物刻而雕之也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而洪纤小大各正性命焉人君以一身应天下之务茍不知道之大原而欲随事随物以应之各当其理难矣故忠恕者人君应万务之本也圣明在上诚能即先儒之说深穷其指而力行之则一心可以宰万物一理可以贯万事而圣门之功用在我矣
  中庸孔子之孙子思作
  程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
  朱熹曰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谓庸平常也或问名篇之义程子专以不偏为言吕氏专以无过不及为说二说固不同矣子乃合而一之何也曰中一名而有二义程子固言之矣今以其说推之不偏不倚云者程子所谓在中之义未发之前无所偏倚之名也无过不及者程子所谓中之道也见诸行事各得其中之名也盖不偏不倚犹立而不近四旁心之体地之中也无过不及犹行而不先不后理之当事之中也故于未发之大本则取不偏不倚之名而所以为无过不及之本体固在于是及其发而得中也虽其所主不能不偏于一事然其所以无过不及者是乃无偏倚者之所为而于一事之中亦未尝有偏倚也故程子又曰言和则中在其中言中则含喜怒哀乐在其中而吕氏亦曰当其未发此心至虚无所偏倚故谓之中以此心而应万物之变无往而非中矣是则二义虽殊而实相为体用此愚于名篇之义所以不得取此而遗彼也曰庸字之义程子以不易言之而子以为平常何也曰唯其平常故可常而不可易若惊世骇俗之事则可暂而不得为常矣二说虽殊其致一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朱熹曰喜怒哀乐情也其未发则性也无所偏倚故谓之中发皆中节情之正也无所乖戾故谓之和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体也达道者循性之谓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又曰致推而极之也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自戒惧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中无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则极其中而天地位矣自慎独而精之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少差谬而无时不然则极其和而万物育矣葢天地万物本吾一体吾之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吾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故其效验至于如此此学问之极功圣人之能事而非有所待于外也
  或问中和之义朱熹曰天命之性万理具焉喜怒哀乐各有攸当方其未发浑然在中无所偏倚故谓之中及其发而皆得其当无所乖戾故谓之和谓之中者所以状性之德道之体也以其天地万物之理无所不该故曰天下之大本谓之和者所以著情之正道之用也以其古今人物之所共由故曰天下之逹道葢天命之性纯粹至善而具于人心者其体用之全本皆如此不以圣愚而有加损也然静而不知所以存之则天理昧而大本有所不立矣动而不知所以节之则人欲肆而逹道有所不行矣惟君子自其不睹不闻之前而所以戒慎恐惧者愈严愈敬以至于无一毫之偏倚而守之常不失焉则为有以致其中而大本之立日以益固矣尤于隐微幽独之际而所以慎其善恶之几者愈精愈宻以至于无一毫之差谬而行之毎不违焉则为有以致其和而逹道之行日以益广矣致者用力而推致之以极其至之谓致焉而极其至至于静而无一息之不中则吾心正而天地之心亦正故阴阳动静各止其所而天地之心亦正矣动而无一事之不和则吾气顺而天地之气亦顺故充塞无间欢欣交通而万物于此乎育矣然则中和果二事乎曰观其一体一用之名则安得不二察其一体一用之实则此为彼体彼为此用如耳目之能视听视听之由耳目亦初非有二也臣按致中和而天地位万物育此参天地赞化育之事也可谓难矣然求其所以用功者不过曰敬而已葢不睹不闻之时而戒惧者敬也巳所独知人所未知之时而致慎者亦敬也静时无不敬即所以致中动时无不敬即所以致和为人君者但当恪守一敬静时以此涵飬动时以此省察以此存天理以此遏人欲工夫到极处即所谓致中致和自然天地位万物育如箕子洪范所谓肃乂哲谋圣而雨旸燠寒风应之董仲舒谓人君正心以正朝廷正百官正万民则阴阳和风雨时诸福之物莫不毕至皆是此理惟圣主深体力行之毋惮其难而不为则天下之幸也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王肃本有反字朱熹从之朱熹曰中庸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当然精微之极致也惟君子为能体之小人反是又曰君子之所以为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随时以取中也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无所忌惮也葢中无定体随时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慎不睹恐惧不闻而无时不中小人不知有此则肆欲妄行而无所忌惮矣
  程頥曰欲知中庸无如权权须是时而为中特以手足胼胝禹也闭户不出颜渊二者之间取中便不是中若当手足胼胝则于此为中当闭户不出则于此为中权之为言秤锤之义也何物为权义也
  又曰中字最难识须是黙识心通且试言一㕔则㕔之中为中一家则㕔非中而堂为中一国则堂非中而国之中为中推此类可见矣且如初寒时则薄裘为中如盛寒而用初寒之裘则非中也三过其门不入在禹稷之世为中若居陋巷则不中矣居陋巷在颜子之时为中若三过其门不入则非中也或曰男女不授受之类皆然曰是也男女不授受中也若䘮祭则不如此矣
  杨时曰知中则知权不知权则是不知中也如一尺之物约五寸之中而执之中也一尺而厚薄小大之体殊则所执者轻重不等矣犹执五寸以为中是无权也葢五寸之执长短多寡之中而非厚薄小大之中也欲求厚薄小大之中则释五寸之约而唯轻重之知而其中得矣故权以中行中因权立中庸之书不言权其曰君子而时中葢所以为权也
  臣按程頥之论时中至矣杨时因其说而推明亦有补焉易之道以时义为主如干之六爻当潜而潜中也当潜而见则非中矣当飞而飞中也当飞而潜则非中矣他卦亦然洪范三德当刚而刚中也当刚而柔则非中矣当正直而正直中也当正直而或刚或柔皆非中矣推之事事物物莫不皆然此人君抚世应物之大权然必以致知为本惟圣明深体焉
  以上论吾道源流之正一













  大学衍义卷十一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