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卷十三 增修诗话总龟 后卷十四
宋 阮阅 编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嘉靖刊本
后卷十五

百家诗话总龟后集卷之十四

   评史门

安禄山及永王璘有窥江左之意子偒劝其取金陵史称

 薛镠李䑓卿等为璘谋主而不及李白白传止言永王

璘辟为府僚璘起兵遂逃还彭泽审尔则白非深扵璘

者及观白集有永王东巡歌十一首乃曰𥘉从云梦开

 朱邸更取金陵作小山又云我王楼舰轻秦汉却似天

 皇欲度辽(⿱艹石)非赞其逆谋则必无是语矣白既流夜𭅺

 有书懐诗云半夜水军来浔阳满旌𣃼空名⿺辶商自误迫

胁上楼船従赐五百金弃之若浮烟辞官不受赏翻谪

 夜𭅺天宋中丞荐白启云遇永王东巡胁行中道乃用

 白述怀意以𭣣拭其过尔孔巢父亦为永王所辟巢父

 察其必败㓗身潜遁由是知名使白如巢父之计则安

 得有夜𭅺之謪㢤老杜送巢父归江东云巢父掉头不

 肯往东将入海随烟雾其序云兼呈李白恐不能无㣲

 意也黄常明

唐穆宗时令狐楚为相为景陵使以佣钱献羡馀怨声系

 路致有衡州之贬观发潭州𭔃李寜常侍诗云君今

侍紫垣我已堕青天委废从兹日旋归在㡬年又有答

 窦巩中丞诗云何年相赠答却得在中䑓亦可见其去

 国惨伤之情矣孔子曰苟患失之无所不至其楚之谓

 乎观甘露之事则可见矣当是时也王涯等𬒳繋神䇿

𬽦士良白涯与李训谋逆将立郑注楚时以旧相在阙

下文宗召楚至帝对楚悲愤因付涯讯牒曰果涯书𫆀

楚曰涯诚有谋罪应死呜呼观望腐夫阉人而诬寘人

扵死地楚忍为之乎甘露野史乃言尚赖旧相令狐

楚独为辩眀(⿱艹石)以史为证则野史之言未必公也

杜牧之作李和𪔂诗云鵩鸟飞来庚子直谪去日蚀辛卯

年由来枉死贤才士消长相持𫝑自然盖言郑注事也

方是时和𪔂论注不可为相旋致贬谪故牧之作诗痛

 之如此议者谓辛卯年在宪宗之时而文宗时无辛卯

也岂牧之误乎余谓牧之所云非谓实庚子辛卯也鵩

集于舎班固书庚子之日日有蚀之诗人有辛卯之咏

借是事以眀李甘之𡨚尓

杜牧之集有李给事诗二首其中有纷纭白昼惊千古鐡

锁朱殷㡬一空之句谓郑注甘露之事也又有可怜刘

校尉曾讼石中书之句牧之自注云给事曾忤𬽦士良

人遂以为给事者李石也余尝考之李石虽尝为给事

然劾郑注之事史𠩄不载语言忤𬽦士良然亦在石拜

相之后石既拜相则牧之诗题不应以给事为称其非

李石明矣当时唯有李中敏与牧之厚善尝因旱欲乞

斩注以申宋申锡之𡨚帝不省遂以病告归颖阳令牧

之有元礼去归缑氏学之句牧之自注云因论郑注告

归颖阳又史云注诛迁给事其后仇士良以开府䕃其

 子中敏曰内谒者安得有子士良惭恚由是复弃官去

 由是论之则是中敏无疑矣

唐太和末阉尹恣横天子以拥虚器为耻而元和逆党未

 讨帝欲夷绝其𩔗李训谓在位操权者皆碌碌独郑注

 可共事遂同心以谋巳而杀陈宏志扵青泥驿相⿰纟⿱𢆶匹 -- 继

 守澄杨承和韦元素王践言皆不保首领又㫁崔潭峻

 之棺而鞭其尸剪除逆党㡬尽亦可谓壮矣意欲诛宦

   乃复河湟归河朔诸镇天子向之郑注虽招𫞐纳

 贿然出节度陇右欲因王守澄之葬乘群宦临送以镇

 兵悉诛之谋亦未必不善㑹李训先五日举亊遂成甘

 露之祸世以成败论人物故训注不得为忠至李徳𥙿

 谓不可与徒隶齿亦太甚矣按唐史李甘与李中敏皆

 尝论郑注不可为相故甘有封州之谪而中敏有颖阳

 之归杜牧之赠甘诗云太和八九年训注极虓虎吾君

 不省觉二凶日威武喧喧皆传言明辰相登注和𪔂顾

 予云我死有处所明日诏书下謪斥南荒去又有赠中

 敏诗云元礼去从缑氏学江充来见大䑓宫曲突徙薪

 人不㑹海邉今作钓鱼翁盖深痛二公之言不行而训

 注得恣其谋也盖当是时仇士良𥨸国柄𫝑熖熏灼士

 大夫扵议论之间不敢以训注为是以贾杀身之祸故

 牧之之诗如此於乎东汉之季柄在宦官陈蕃之徒以

 忠勇之资谋殪其党而事亦不遂史载其名殆如日星

而训注以当时士夫畏慑士良軰遂加以奸凶之目而

史亦以为乱人万世之下无以自白其深可痛惜㢤家

藏甘露野史三卷及乙卯记一卷二书之说特相矛盾

甘露野史之言上令训等诛宦官事觉反为所擒而乙

卯记乃谓训等有逆谋盖甘露史出扵朝廷公论而乙

卯记附㑹士良之𥝠情也乙卯记后有朱实跋尾数百

言以乙卯所记为非是其说与野史同余故表而出之

葛常之

三良以身殉秦缪之葬黄鸟之诗哀之序诗者谓国人刺

缪公以人从死则咎在秦缪而不在三良矣王仲宣云

结发事明君受恩良不訾临殁要之死焉得不相随陶

 元亮云厚恩固难忘君命安可违是皆不以三良之死

 为非也至李徳𥙿则谓社稷死则死之不可许之死与

 梁丘㩀安陵君同讥则是罪三良之死非其所矣然君

 命之扵前而众驱之扵后为三良者虽欲不死得乎唯

 柳子厚云疾病命固乱魏氏言有章従邪䧟厥父吾

 欲讨彼狂使康公能如魏颗不用乱命则岂至䧟父扵

 不义如此㢤东坡和陶亦云顾命有治乱臣子得从违

 魏颗真孝爱三良安𠯁希似与柳子之论合而过秦缪

 墓诗乃云缪公生不踈孟眀岂有死之日而忍用其良

 乃知三子徇公意亦如齐之二子従田横则又言三良

 之殉非缪公之意也

韦苏州睢阳感怀诗有曰𪧐将降贼庭儒生独全义𪧐将

谓许逺儒生谓张巡也盖当时物议以为巡死而逺就

虏疑逺畏死而辞服扵贼故应物云尔韩愈尝有言曰

逺诚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爱之肉以与贼抗

 而不降乎斯言得矣巡死后贼将生致逺扵偃师逺亦

以不屈死则是逺亦终死贼也

李义山诗云本为留侯慕赤松汉廷方识紫芝翁萧何

 只解追韩信岂得虚当第一功是以萧何功在张良下

 也王元之诗云纪信生降为沛公艸荒孤垒想英风汉

 家青史縁何事却道萧何第一功是以萧何功在纪

 信下也余谓炎汉创业何为宗臣高祖设指纵之喻

尽之矣他人岂容议𫆀

盗杀武元衡也白乐天为京兆掾初非言责而请捕盗以

必得为期时宰恶其出位坐赋新井篇逐之九江故因

闻琵琶乃有天涯流落之感至于泪𣺯青衫之上何惫

如此㢤先文康公尝有诗云平生趣操号安恬退亦恬

然进不贪何事浔阳恨迁谪轻将清泪𣺯青衫又云

及泉曾改庄公誓胜母终回曾子车素绠银床堪泪

堕更能赋咏独何如

左太冲陶渊明皆有荆轲之咏太冲则曰虽无壮士节与

 世亦殊伦渊明则曰惜㢤剑舞踈奇功遂不成是皆以

成败论人者也余谓荆轲功之不成不在荆轲而在秦

 舞阳不在秦舞阳而在燕太子舞阳之行轲固心疑其

 人不欲与之共事欲待他客与俱而太子督之不巳轲

 不得已遂去故羽歌悲怆自知功之不成巳而果膏刄

秦庭当时固巳惜之然概之扵义虽得秦王之首扵燕

亦未能保终吉也故杨子云荆轲为丹奉扵期之首燕

 督亢之图入不测之秦实刺客之靡也焉可谓之义也

 可谓善论轲者

汉文欲轻刑而反重议者以谓失本惠而伤吾仁故也或

 又咎帝短䘮为伤扵孝予观遗诏率皆言为巳损制

 未尝使士庶皆短䘮也厥后丞相翟方进与薛宣服母

 䘮皆三十六日而除而颜师古注云汉制自文帝遗诏

 国家遵以为常则咎不在文帝矣而王荆公诗云轻刑

 死人众䘮短生者偷仁孝自此薄哀㢤不能谋䡖刑

 死人众则固然矣短䘮生者偷则似诬文帝也俱同上








百家诗话总龟卷之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