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六 图书编 巻七十七 卷七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图书编巻七十七
  明 章潢 撰
  三纲五常总叙
  三纲二纪人之大伦也五常之道也君为臣之纲其有分者义也父为子之纲其有亲者仁也夫为妻之纲其有别者智也长幼之纪其序为礼朋友之纪其任为信之二纪者亦不岀乎三纲之外何也因有父子也而有兄弟以至于宗族其先后以齿者一家之长幼也因有君臣也而有上下以至于俦侣其尊卑以等者一国之长幼也因有兄弟也而自同室以至于宗族其互相助益者同姓之朋友也因有上下也而自同僚以至于俦侣其互相䂓正者异姓之朋友也举三纲而二纪在其中故总谓之纲常人之所以为人而异于物者以其有此纲常之道虽然提其纲则纪自理振其纲纪则天经赖以清地义赖以寜万彚赖以成自混元开辟以来孰能一日离此常道哉是故陈此常道于时夏凡变此道者不待辨哉






















  五常之道
  五常之道人之所以为人而异于禽兽者惟此焉耳兹其所以为万世不易之常道欤三纲即五常之中而揭其纲使人反求诸身也是五常也其在天地则为木火土金水之五行其在人心则为仁义礼智信之五德皋陶所谓五典中庸所谓五达道者是也圣人人伦之至岂能于父子亲君臣义夫妇别长幼序朋友信之外而有所加乎盖其以一身负荷纲常具之为常性行之为常道声律身度仁至义尽而俯仰无愧于天地所以倬然人极之攸树者特以尽其人道之常耳但圣人亦人也圣人自尽其常道惟于立人之道无亏欠也吾人并生斯世戴天履地共负此纲常之重使于五者有一之或缺斯失其所以为人也已况于三纲五常而莫之尽心乎哉
  三纲五常考
  大学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晏子曰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礼也君令而不违臣共而不贰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而从妇听而婉礼之善物也
  孟子曰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汉白虎通义三纲者何谓也谓君臣父子夫妇也六纪者何谓也谓诸父兄弟族人诸舅师长朋友也故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何谓纲纪纲者张也纪者理也大者为纲小者为纪所以张理上下整齐人道也人皆怀五常之性有亲爱之心是以纲纪万化若罗网之有纲纪而万目自张也按三纲之名始见于此非汉儒之言古之遗言也以上论天理人伦之正兼言五者大伦
  孝经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此天子之孝
  子曰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不敢遗小国之臣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故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治国者不敢侮于鳏寡而况于士民乎故得百姓之欢心以事其先君治家者不敢失于臣妾而况于妻子乎故得家人之欢心以事其亲夫然故生则亲安之祭则鬼享之是以天下和平灾害不生祸乱不作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如此诗曰有觉德行四国顺之
  子曰昔者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长幼顺故上下治天地明察神明彰矣故虽天子必有尊也言有父也必有先也言有兄也宗庙致敬不忘亲也修身慎行恐辱先也宗庙致敬鬼神著矣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 以上专言天子之孝
  蛊卦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象曰干父之蛊意承考也
  九二干母之蛊不可贞象曰干母之蛊得中道也孟⿰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曽是以为孝乎
  礼记为人子者听于无声视于无形
  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严威俨恪非所以事亲也
  仁人之事亲也如事天事天如事亲
  公明仪问于曽子曰夫子可以为孝乎曽子曰君子之所谓孝也者先意承志谕父母于道参直养者也安能为孝乎
  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谏谏若不入起敬起孝恱则复谏不说与其得罪于乡党寜熟谏父母怒挞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
  亲有疾饮药子先尝之医不三世不服其药
  子曰孝子之丧亲也哭不偯礼无容言不文服美不安闻乐不乐食㫖不甘此哀戚之情也三日而食教民无以死伤生毁不灭性此圣人之政也丧不过三年示民有终也为之棺椁衣衾而举之陈其簠簋而哀戚之擗踊哭泣哀以送之卜其宅兆而安厝之为之宗庙以鬼享之春秋祭祀以时思之生民之本尽矣死生之义备矣孝子之事亲终矣
  子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
  中庸曰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
  滕定公薨世子谓然友曰昔者孟子尝与我言于宋于心终不忘今也不幸至于大故吾欲使子问于孟子然后行事然友之邹问于孟子孟子曰不亦善乎亲丧固所自尽也曽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诸侯之礼吾未之学也虽然吾尝闻之矣三年之丧齐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达于庶人三代共之然友反命定为三年之丧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于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丧祭从先祖曰吾有所受之也谓然友曰吾他日未尝学问好驰马试剑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尽于大事子为我问孟子然友复之邹问孟子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孔子曰君薨听于冡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德风也小人之德草也草上之风必偃是在世子然友反命世子曰然是诚在我五月居庐未有命戒百官族人可谓曰知及至葬四方来观之颜色之戚哭泣之哀吊者大恱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殁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曽子曰慎终追逺民德归厚矣
  礼记曰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凄怆之心非其寒之谓也春雨露既濡必有怵惕之心如将见之致齐于内散齐于外齐之日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思其志意思其所乐思其所嗜齐三日乃见其所为齐者祭之日入室僾然必有见乎其位周还出戸肃然必有闻乎其容声出戸而听忾然必有闻乎其叹息之声是故先王之孝也色不忘乎目声不绝乎耳心志嗜欲不忘乎心致爱则存致悫则著著存不忘乎心夫安得不敬乎君子生则敬养死则敬享思终身弗辱也
  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忌日必哀称讳如见亲祀之忠也
  君子有终身之丧忌日之谓也故忌日不乐
  父母之所爱亦爱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犬马尽然而况于人乎
  孔子曰身也者亲之枝也敢不敬与不能敬其身是伤其亲
  曽子曰身也者父母之遗体也行父母之遗体敢不敬乎
  礼记曰孝子如执玉如奉盈洞洞属属然如弗胜如将失之
  孟子曰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亲吾未之闻也事亲事之本也守身守之本也曽子曰树木以时伐焉禽兽以时杀焉夫子曰断一树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 以上叙天理人伦之正一通言人子之孝
  尧典曰有鳏在下曰虞舜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
  帝初于历山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负罪引慝祗载见瞽瞍䕫䕫齐栗瞽瞍亦允若
  孟子曰天下大恱而将归已视天下恱而归已犹草芥也惟舜为然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
  万章问曰舜往于田号泣于旻天何为其号泣也孟子曰怨慕也万章问曰父母爱之喜而不忘父母恶之劳而不怨然则舜怨乎曰长息问于公明髙曰舜往于田则吾既得闻命矣号泣于旻天于父母则吾不知也公明髙曰是非尔所知也夫公明髙以孝子之心为不若是恝我竭力耕田共为子职而已矣父母之不我爱于我何哉帝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仓廪备以事舜于𤱶亩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将胥天下而迁之焉为不顺于父母如穷人无所归天下之士恱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忧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忧冨人之所欲冨有天下而不足以解忧贵人之所欲贵为天子而不足以解忧人恱之好色冨贵无足以解忧者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大孝终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
  礼记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冨有四海之内宗庙享之子孙保之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德者必受命
  子曰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尊为天子冨有四海之内宗庙享之子孙保之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文王之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而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内竖之御者曰今日安否何如内竖曰安文王乃喜及日中又至亦如之及莫又至亦如之其有不安节则内竖以告文王色忧行不能正履王季复膳然后亦复初食上必在视寒暖之节食下问所膳命膳宰曰末有原应曰诺然后退武王帅而行之不敢有加焉文王有疾武王不说冠带而养文王一饭亦一饭文王再饭亦再饭旬有二日乃间
  汉髙帝诏曰人至亲莫亲于父子故父有天下𫝊归于子子有天下尊归于父此人道之极也前日天下大乱兵革并起万民苦殃朕亲披坚执锐平暴乱立诸侯偃兵息民天下大安此皆太公之教训王侯卿大夫已尊朕为皇帝而太公未有号今上尊太公为太上皇九年淮南王梁王赵王楚王朝未央宫置酒前殿上奉玉卮为太上皇寿曰始大人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殿上群臣皆称万岁大笑为乐
  唐太宗贞观二年颉利可汗入朝上谓侍臣曰往者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称臣于突厥朕常痛心今单于稽颡庶几可雪耻四年李靖擒颉利可汗以献上皇闻之叹曰汉髙祖困白登不能报今我子能灭突厥吾托付得人复何忧哉上皇命置酒凌烟阁酒酣上起舞公卿迭起为寿
  太宗尝谓近臣曰吾今日生日世俗皆为乐在朕翻成伤感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欲承颜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有负米之恨也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柰何更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因泣数行下左右皆悲明皇开元中以生日宴百官于花萼楼每岁八月五日为千秋节布于天下咸令宴乐寻又移社就千秋节 以上论天理人伦之正二帝王事亲之孝孟子万章曰父母使舜完廪捐阶瞽瞍焚廪使浚井出从而揜之象曰谟盖都君咸我绩牛羊父母仓廪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栖象往入舜宫舜在床琴象曰郁陶思君尔忸怩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于予治不识舜不知象之将杀已与曰奚而不知也象忧亦忧象喜亦喜曰然则舜伪喜者与曰否彼以爱兄之道来故诚信而喜之奚伪焉
  万章问曰象日以杀舜为事立为天子则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万章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杀三苖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诛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则诛之在弟则封之曰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矣亲之欲其贵也爱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贵之也身为天子弟为匹夫可为亲爱之乎敢问或曰放者何也曰象不得有为于其国天子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税焉故谓之放岂得暴彼民哉虽然欲常常而见之故源源而来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此之谓也
  诗皇矣之二章维此王季因心则友则友其兄则笃其庆载锡之灮受禄无丧奄有四方
  棠棣燕兄弟也闵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其一章曰棠棣之华鄂不靴靴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二章曰死丧之威兄弟孔怀三章曰脊令在原兄弟急难四章曰兄弟䦧于墙外御其侮
  行苇忠厚也其一章曰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方苞方体维叶泥泥戚戚兄弟莫逺具尔
  角弓父兄刺幽王也不亲九族而好谗佞骨肉相怨故作是诗骍骍角弓翩其反矣兄弟婚姻无胥远矣尔之逺矣民胥然矣尔之教矣民胥效矣此令兄弟绰绰有裕不令兄弟交相为愈民之无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让至于巳斯亡
  葛藟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弃其九族焉其一章曰绵绵葛藟在河之浒终逺兄弟谓他人父谓他人父亦莫我顾二章曰终逺兄弟谓他人母谓他人母亦莫我有三章曰终逺兄弟谓他人昆谓他人昆亦莫我闻
  杕杜刺时也君不能亲其宗族骨肉离散独居而无兄弟将为沃所并尔有杖之杜其叶湑湑独行踽踽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焉二章曰岂无他人不如我同姓按角弓葛藟杖杜三诗正棠棣行苇之反也
  春秋𫝊隐元年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他邑惟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太叔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避害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兹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巳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太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公曰无庸将自及太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昵厚将崩太叔完聚缮甲兵具卒乘将袭郑夫人将启之公闻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诸鄢太叔出奔共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榖梁传曰段弟也而弗谓弟公子也而弗谓公子贬之也段失弟子之道矣贱段而甚郑伯也何甚乎郑伯也甚郑伯之处心积虑成于杀也春秋推见至隠首诛其意
  汉孝文初即位淮南王长自以为最亲骄蹇数不奉法上寛赦之三年入朝甚横从上入苑猎与上同辇常谓上大兄归国益恣不用汉法六年谋反事觉迺使使召长至长安丞相张苍等杂奏长所犯不轨当弃市臣请论如法制曰朕不忍置法于王其与列侯吏二千石议列侯吏二千石臣婴等议皆曰宜论如法制曰其赦长死罪废勿王有司奏请处蜀严道卭邮于是尽诛所与谋者迺遣长载以缁车令县传袁盎谏曰上素骄淮南王不能置严相傅以故至此且淮南王为人刚今暴摧折之臣恐其逢雾露道死而陛下有杀弟之名柰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今复之长谓侍者曰吾以骄不闻过故至此乃不食而死县传者不敢发车封至雍雍令发之以死闻上悲哭谓袁盎曰吾不从公言卒亡淮南王盎曰陛下迁淮南王欲以苦其志使改过有司宿卫不谨故病死于是上迺解曰将柰何曰斩丞相御史以谢天下迺可上即令丞相御史逮诸县不发封馈侍者皆弃市以列侯葬淮南王于雍置守冡三十家后封长子四人为侯民有作歌淮南王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上闻之曰昔尧舜放逐骨肉周公杀管蔡天下称圣不以私害公天下岂以为贪淮南南地耶乃追谥为厉王置园如诸侯仪十六年上临淮南怜王废法不轨自使失国早夭立王三子王淮南故地帝于待淮南则不得为无过
  唐太宗贞观十年诸王荆王元景等之藩上与之别曰兄弟之情岂不欲常相共处邪但以天下之重不得不尔诸子尚可复有兄弟不可复得因流涕呜咽不能已按太宗此言其殆有感于隐巢之事乎
  唐明皇帝素友爱初即位为长枕大被与兄弟同寝听朝之暇多从诸王游在禁中拜跪如家人礼饮食起居相与同之于殿中设五幄与诸王更处其中谓之五王帐宋王成器尤恭谨未尝议及时政与人交结帝愈信重之故谗间之言无自而入寝以上论天理人伦之正三长㓜之序
  礼记孔子侍坐于哀公哀公曰敢问人道孰为大对曰古之为政爱人为大所以治爱人礼为大所以治礼敬为大敬之至矣大昏为大大昏既至冕而亲迎亲之也亲之也者亲之也是故君子兴敬为亲舍敬是遗亲也弗爱不亲弗敬不正爱与敬其政之本与公曰冕而亲迎不已重乎孔子愀然作色而对曰合二姓之好以继先圣之后以为天地宗庙社稷之主君何谓已重乎天地不合万物不生大昏万世之嗣也君何谓已重乎天地合而后万物兴焉夫昏礼万世之始也取于异姓所以附逺后别也易曰正其本万物理失之毫厘缪以千里故君子慎始也春秋之元诗之关睢礼之冠婚易之乾坤皆慎始敬终云尔易坤文言曰阴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无成而代有终也
  小畜九三舆说辐夫妻反目象曰夫妻反目不能正室也
  归妹彖曰归妹天地之大义也天地不交则万物不兴归妹人之终始也说以动所归妹也征凶位不当也无攸利柔乘刚也
  昏义妇人从夫者也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夫也者夫也夫也者以知帅人者也
  家语曰女子者顺男子之教而长其理者也是故无专制之义而有三从之道 以上论天理人伦之正四夫妇之别
  大禹谟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徳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孔子告定公之言其与大禹若出一揆万世君臣之药石
  益稷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时惟几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皋陶拜手稽首飏言曰念哉率作兴事慎乃宪钦哉屡省乃成钦哉乃赓载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隳哉自克艰以下皆言君臣之道
  洪范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则颇辟民用僣忒此箕子为武王陈万世君臣之大法
  诗萚兮刺忽也君弱臣强不倡而和也箨兮箨兮风其吹女叔兮伯兮倡予和女箨兮箨兮风其漂女叔兮伯兮倡予要女
  狡童刺忽也不能与贤人图事权臣擅命也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以上言君臣之名分虽严而上下之交不可无礼故以君使臣之礼告之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王曰礼为旧君有服何如斯可为服矣曰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使人导之出疆又先于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此之谓三有礼焉如此则为之服矣今也为臣谏则不行言则不听膏泽不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搏执之又极之于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谓寇仇寇仇何服之有 以上总言君臣交际之礼鹿鸣燕群臣嘉賔也既饮食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忠臣嘉賔得尽其心矣其一章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賔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礼记曰君子式黄髪下卿位
  国君不名卿老世妇
  五官之长曰伯其摈于天子曰天子之吏天子同姓谓之伯父异姓谓之伯舅九州之长入天子之国曰牧天子同姓谓之叔父异姓谓之叔舅
  礼记卿大夫疾君问之无算士壹问之君于卿大夫比葬不食肉比卒哭不举乐为士比摈不举乐仪礼坐抚当心安节如踊
  春秋传晋荀盈卒未葬晋侯饮酒乐膳宰屠蒯趋入曰君之卿佐是谓股肱股肱或亏何痛如之
  汉文帝时贾谊上疏曰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故陛九级上廉远地则堂髙陛亡级廉近地则堂卑髙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民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谚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谕也鼠近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无戮辱是以黥劓之辜不及大夫以其离主上不逺也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蹴其刍者有罚见君之几杖则起遭君之乘车则下入正门则趋君之宠臣虽或有过刑戮之罪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此所以为主上豫逺不敬也所以体貌大臣而厉其节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贵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礼之也古天子之所谓伯父伯舅也而令与众庶同黥劓髡刖笞㐷弃市之法然则堂不无陛乎廉耻不行大臣无迺握重权大官而有徒隶无耻之心乎又曰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马彼将犬马自为也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为也顽顿无耻⿱诟无节廉耻不立且不自好茍若不可故见利则逝见便则夺主上有败则因而挻之矣主上有患则吾茍免而已立而观之耳有便吾身者则欺卖而利之耳人主将何便于此又曰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不廉曰簠簋不餙坐污秽淫乱男女无别者不曰污秽曰帷薄不修坐罢软不胜任者不谓软罢曰下官不职故贵大臣定有罪矣犹未斥然正以謼之也尚迁就而为之讳也遇之有礼故群臣自憙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上设廉耻礼义以遇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非人类也故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茍就害不茍去唯义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诚死宗庙法度之臣诚死社稷辅翼之臣诚死君上守圉捍敌之臣诚死城郭封疆故曰圣人有金城者此物此志也彼且为我死故吾得与之俱生彼且为我亡故吾得与之俱存彼将为我危故吾得与之皆安顾行而忘利守节而仗义故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厉廉耻行礼谊之所致也 以上论天理人伦之正四君使臣之礼
  子曰君子之事君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子曰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
  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见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风朝将视朝不识可使寡人得见乎对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明日出吊于东郭氏公孙丑曰昔者辞以疾今日吊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王使人问疾医来孟仲子对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忧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趋造于朝我不识能至否乎使数人要于路曰请必无归而造于朝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景子曰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见王之敬子也未见所以敬王也曰恶是何言也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岂以仁义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尧舜之道不敢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
  孟子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
  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闲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
  孟子曰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
  春秋传曰齐景公至自田晏子侍子犹驰而造焉公曰唯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羮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𬊤之以薪宰夫和之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羮既戒且平鬷假无言时靡有争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汉汲黯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其谏犯主之颜色上方招文学儒者上曰吾欲云云黯对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柰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怒变色而罢朝公卿皆为黯惧上退谓人曰甚矣汲黯之戅也群臣或数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寜令从䛕承意陷主于不义乎且已在其位纵爱身柰辱朝廷何黯病严助为请告上曰汲黯何如人哉曰使黯任职居官无以逾人然至其辅少主守成虽自谓贲育弗能夺也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如汲黯近之矣按人臣之义以忠直为本故上取孔孟之言下迄汲黯之事 以上论天理人伦之正四臣事君之忠
  伐木燕朋友故旧也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亲亲以睦友贤不弃不遗故旧则民德归厚矣其一章曰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
  万章问曰敢问友孟子曰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挟也孟献子百乘之家也有友五人焉乐正裘牧仲其三人则予忘之矣献子之与此五人者友也无献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献子之家则不与之友矣非惟百乘之家为然也虽小国之君亦有之费惠公曰吾于子思则师之矣吾于颜般则友之矣王顺长息则事我者也非惟小国之君为然也虽大国之君亦有之晋平公之于亥唐也入云则入坐云则坐食云则食虽疏食菜羮未尝不饱盖不敢不饱也然终于此而已矣弗与共天位也弗与治天职也弗与食天禄也士之尊贤者也非王公之尊贤也舜尚见帝帝馆甥于贰室亦飨舜迭为賔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用下敬上谓之贵贵用上敬下谓之尊贤贵贵尊贤其义一也按孟子谓自天子至大夫皆有友贤之义然知友贤未知用贤则犹未也
  万章问曰庶人召之役则往役君欲见之召之则不往见之何也曰往役义也往见不义也且君之欲见之也何为也哉为其多闻也为其贤也曰为其多闻也则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为其贤也吾未闻欲见贤而召之也缪公亟见于子思曰古千乘之国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恱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恱也岂不曰以位则子君也我臣也何敢与君友也以德则子事我者也奚可以与我友千乘之君求与之友而不可得也而况可召与按孟子此章又明贤者以道自重诸侯不得而友之义
  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如德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德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故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霸今天下地丑德齐莫能相尚无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汤之于伊尹桓公之于管仲则不敢召管仲且犹不可召而况不为管仲者乎
  学记君之所不臣于其臣者二当其为尸则弗臣也当其为师则弗臣也大学之礼虽诏天子无北面所以尊师也按此二条又明王者有师臣之义不特友之而已 以上论天理人伦之正五朋友之交共九十六条
  统论五伦
  问尽其道谓之孝弟夫以一身推之则身者资父母之血气以生者也尽其道者则能敬其身能敬其身者则能敬其父母矣不尽其道则不敬其身不敬其身则不敬父母其斯之谓欤程子曰今士大夫受职于君期尽其职受身于父母安可不尽其道 问第五伦视其子之疾与兄子之疾不同自谓之私如何曰不特安寝与不安寝只不起与十起便是私也父子之爱本是公才着此心做便是私也又问视己子与兄子有间否曰圣人立法曰兄弟之子犹子也是欲视之犹子也又问天性自有轻重疑若无间然曰只为今人以私心㸔了孔子曰父子之道天性此只就孝上说故言父子天性若君臣兄弟賔主朋友之类亦岂不是天性只为今人小㸔却不推其本所由来故尔己之子与兄之子所争几何是同出于人者也只为兄弟异形故以兄弟为手足人多以异形故亲己之子异于兄弟之子甚不是也 君臣朋友之际其合不正未有久而不离者故贤者顺理而安行知者知几而固守 问妻可出乎曰妻不贤出之何害如子思亦尝出妻今世俗乃以出妻为丑行遂不敢为古人不如此妻有不善便当出也又问古人出妻有以对姑叱狗蔾蒸不熟者亦无甚恶而遽出之何也曰此古人忠厚之道也古人交绝不出恶声君子不忍以大恶出其妻而以㣲罪去之以此见其忠厚之至问妻再娶皆不合礼否曰大夫以上无再娶礼凡人为夫妇时岂有一人先死一人再娶一人再嫁之约只约终身夫妇也但自大夫以下有不得已再娶者盖縁奉公姑或主内事尔如大夫以上至诸侯天子自有嫔妃可以供祀礼所以不许再娶也世人多慎于择婿而忽于择妇其实婿易见妇难知所系甚重可忽哉 问事兄尽礼不得兄之欢心柰何曰但当起敬起孝尽至诚不求伸巳可也问接弟之道如何曰尽友爱之道而已周公之于兄舜之于弟皆一类观其用心为何如哉推此心以待人亦如此然有差等耳
  豫章罗氏曰君明君之福臣忠臣之福君明臣忠则朝廷治安得不谓之福乎父慈父之福子孝子之福父慈子孝则家道隆盛得不谓之福乎俗人以富贵为福陋哉
  朱子曰圣人之于天地犹子之于父母 父子欲其亲君臣欲其敬非是欲其如此盖有父子则便自然有亲有君臣则便自然有敬 问父母之于子有无穷怜爱欲其聪明欲其成立此之谓诚心耶曰父母爱其子正也爱之无穷而必欲其如此则邪矣此天理人欲之间正当审决 问人不幸处继母异兄弟不相容当如何曰从古来自有这様子只㸔舜如何后来此様事多有只是为人子止于孝 问妻有七出此却是正当道理非权也曰然 问与朋友交后知其不善欲绝则伤恩不与之绝则又似匿怨而友其人曰此非匿怨之谓也心有怨于人而外与之交则为匿怨若朋友之不善情意自是当疏但疏之以渐若无大故则不必峻绝之所谓亲者毋失其为亲故者毋失其为故者也
  勉斋黄氏曰朋友者人类之中志同而道合者也故曰天秩有典岂人力也哉君臣父子夫妇长幼一失其序则天典不立人道化为禽兽矣朋友道绝则此四者虽欲各居其分不可得也善而莫予告也过而莫子䂓也观感废而怠心生讲习疏而实理晦五常百行颠倒错缪而不可胜救矣然则朋友者列于人伦而又所以纲纪人伦者也所可重者若此而世莫之重焉可不为之屡叹也耶
  周子曰道义者身有之则尊且贵人生而蒙长无师友则愚是道义由师友有之而得尊且贵其义不亦重乎其聚不亦乐乎
  陆子曰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云谓务学不如务求师师者人之模范也模不模范不范为不少矣韩退之谓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人非生而知之孰能无惑惑而不求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近世诸儒反不及此然后知二公之识不易及也吾亦谓论学不如论师得师而不虚心委巳则又不可以罪师五常总论
  天命之性何性也维皇降𠂻厥有恒性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賔主也知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恒性即吾人五常之性是也率性之道何道也天下之达道五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即吾性五常之道是也修道之教何教也饱食暖衣逸居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即吾性之常道而教之各尽其性是也然则大学明明德亲民止至善何谓哉欲明明德于天下国家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格致诚正所以修身也为君止仁为臣止敬为子止孝为父止慈与国人交止信而至善曽出五常之外耶可见五常之外无所谓性与道也无所谓教与学也言学而非止至善之学此学之所以不大皆异学矣言教而非修道之教此教之所以不中皆异教矣圣人庸言之信庸行之谨故声律身度可法可传卓然为天下万世立人极者岂有他哉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故曰圣人人伦之至也信乎五常之外无圣人也虽然岂特五常之外无圣人哉外五常不可为人矣观乌鹊之反哺蜂蚁之尊王关睢之有别鹡鸰之急难嘤鸣之求友在鸟兽昆虫且然况于人乎人特不肯以此五常自责自修耳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皆人生本有之伦亲义序别信皆人生自有之性人各自尽其伦自率其性本不待外求而自足者至于温凊定省责难陈善随其时势之顺逆而为之委曲周旋又顾人之自力何如耳岂曰五常之道人或有不能哉尝以此考诸唐虞三代上之所以教下之所以学皆所以明人伦也故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非偶然也柰何圣学不明世教日衰民之习俗愈趋愈陋凡训诂词章功利智术种种陷溺人心已不可救药故二氏之徒倡为𤣥寂之说以瞽惑聋晦世之人其号曰髙明俊拔者又群起而争赴之今不必究其说为何如即其去父母兄弟妻子恝然不顾则其所谓性果五常之性乎所谓道果五常之道乎所谓教果修道之教所谓学果仁敬孝慈信而为止至善之学乎其异乎圣人中正立人极者至显明也彼缙绅士大夫反溺于其说冥然罔觉闭关习静逃人间世自以为超越尘凡脱离生死本习止观禅定乃名曰艮止本习守中调息乃名曰执中假圣明宗㫖以为之掩覆虽未尝出家云游离父兄绝妻子其实并圣学禅宗而两失之昔杨墨学仁学义孟子尚惧其无君父焉而显然异端反尊之为圣学为世教虑者寜不动心也耶是故欲明圣学莫要于敷五教也五教陈而常道明所以尽性尽人物之性参赞天地在兹矣否则词章功利既以陷溺凡庸悬解顿悟又以鼓簧聪俊举纲常而尽废之如此而欲挽世道以返之唐虞三代未之有也噫纲常伦物至重也慎不可以为日用之近而忽之
  一说父族四谓本族之内一也
  父之女昆弟适人者及其子二
  也巳之女昆弟适人者及其子
  三也巳之女子适人者及其子
  四也母族三母之父姓一也母
  之母姓二也母之女昆弟适人
  者及其子三也妻族二妻之父
  姓一也妻之母姓二也
  尧典曰克明峻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
  蔡传曰九族髙祖至𤣥孙之亲举近以该远五服异姓之亲亦在其中也睦亲而和也
  人之一身上而髙曽祖考下而子孙曽𤣥皆吾人一本之亲也帝典亲睦九族而必先之以克明峻德何哉盖言九族之众凡同姓异姓蔼然和睦一本于克明峻德以亲之而百姓而万邦皆九族之推也所以大学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使九族不睦则薄其所厚矣不先修身明明德以立其本焉欲以亲睦九族也何可得哉信乎九族未睦何以言一本之亲身有未修何以言敦本之教



















  家人利女贞 彖曰家人女正位乎内男子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 象曰风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 初九闲有家悔亡 象曰闲有家志未变也 六二无攸遂在中馈贞吉 象曰六二之吉顺以巽也 九三家人嗃嗃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象曰家人嗃嗃未失也妇子嘻嘻失家节也 六四富家大吉 象曰富家大吉顺在位也 九五王假有家勿恤吉 象曰王假有家交相爱也 上九有孚威如终吉 象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谓也
  卦以家人名何也此卦上巽下离二阴四阳长女中女各得其位故卦辞曰利女贞大率一家之中女正则家正矣一卦下五爻阴阳俱各得位故彖传曰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又曰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然大象则曰风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行有恒上爻小象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谓也是女正必本于男正家正必本于身正观象玩辞当自得之且彖传曰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上爻曰有孚威如终吉曰严曰威固可以为正家之道九三家人嗃嗃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可见治家虽过于严焉终不失为吉也噫合一卦六爻彖象观之齐家之道又岂有馀蕴哉
  正家考
  大学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巳而后求诸人无诸巳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国在齐其家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此谓治国在齐其家
  中庸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髙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眈宜尔室家乐而妻孥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妻子
  治天下有本身之谓也治天下有则家之谓也本必端端本诚心而已矣则必善善则和亲而已矣家难而天下易家亲而天下疏也家人离必起于妇人故暌次家人以二女同居而志不同行也尧所以釐降二女于妫汭舜可禅乎吾兹试矣是治天下观于家治家观于身而已矣身端心诚之谓也诚心复其不动而已矣不善之动妄也妄复则无妄矣无妄则诚矣故无妄次复而曰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深哉家有夫妇焉家有父子焉家有兄弟焉人之大伦五而家有其三必先有以厚夫妇之伦而后父能慈子能孝兄能友弟能恭此学周南召南之功也
  夫天之生物也一本故近而家远而天下莫非同体古之圣人其于天下也则有养老慈幼恤孤独之政焉其为法也详于其家也则有爱亲敬长之道焉其为义也宻夫爱亲敬长与养老慈幼恤孤独以其事则固异矣然而其心岂二哉为天下养老慈幼恤孤独之心即居其家爱亲敬长之心故凡为天下而天下之老之幼之孤独漠然视之者则固以居其家其亲其长有移其天性而天性之爱几于泯者矣是故君子笃其恩于家也匪以其近私之也笃其恩于家所以普其仁于天下者固在是矣其以爱亲敬长教其子弟与其族人也匪以其为吾子弟为吾族人故私之耳也仁人一体之公中人希圣之学本如是同其风于家所以同天下之风者在是矣
  正家总论
  五常之道家有其三而夫妇乃家庭人合之伦也中庸论道察天地斯其至矣然造端则在乎夫妇之近焉何哉盖一阴一阳鼓天地之大化一夫一妇肇人纪之太初易序卦传曰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夫妇之道不可以不乆也故易首乾坤乾坤即夫妇之大也夫妇即乾坤之小也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干知大始坤作成物干以易知坤以简能孰不曰乾坤易简之道无馀蕴矣然夫妇之愚可以与知与能非即乾坤易知简能之道哉观家人卦彖曰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信乎道察天地而其造端在夫妇也又曰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家道正矣正家而天下定矣玩其卦画阴阳各得其正而五之王假有家上之有孚威如其象盖可睹也巳是以书首尧典尧釐降二女于妫汭舜可禅乎吾兹试矣尧之所以为天下得人舜之所以无为天下治其端为有自也诗首关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文王所以刑寡妻至兄弟而迓家邦者率是道也故大学曰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可见一正家而天下定居室虽至近参赞位育之道管是也然易大象风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大学于亲爱贱恶畏敬哀矜傲惰而辟焉者则云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又何也盖家之本在身而一身之间凡言行好恶乃一家观法所系茍好恶偏而言行不臧则身不行道且将不行于妻子况一家尊卑长幼欲其一循乎修道之教而莫我违也难矣哉此所以上九象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谓也然则治天下观于家治家观于身周子岂无见而云然哉虽然人情最易狎亵者莫居室若也于此慎言行公好恶修身之功无斯须间焉则行逺自迩登髙自卑所以迓家邦察天地者又何事他求也是故君子于家人一卦六爻观象玩辞并大学齐家中庸造端孟子周子之言㑹而通之体而行之反身正家之道其庶几矣
  朱子教䂓白鹿书院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五教之目舜使契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学者学此而已而其所以学之之序亦有五焉其别如左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此为学之序学问思辨四者皆所以穷理若夫笃行之事则自修身以至于接物亦各有要其别如左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
  右修身之要
  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右处事之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已
  右接物之要
  熹窃观古昔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意莫非使之讲明义理以修其身然后推以及人非徒欲其务记览为词章以钓声名资利禄而已今之为学者则又反是矣然圣贤所以教人之法具存于经有志之士固当熟读精思而问辨之茍知其理之当然而责其身以必然则夫䂓矩禁防之具岂待他人设之而后有所持循哉近世于学有䂓其待学者为巳浅矣而其为法又未必古之意也故今不复施于此堂而特取凡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大端条列如右而揭之楣间诸君其相与讲明遵守而责之于身焉则夫思虑云为之际其所以戒谨恐惧者必有严于彼者矣其有不然而或出于禁防之外言之所弃则彼所谓䂓者必将取之固不得而略也诸君其念之哉
  训䂓图义曰训䂓然观其图象实决于此心一念敬肆之几耳故类附于此
  湛甘泉先生著
  读书观山水不失已游息收摄博六经开知见作文发所得教僮仆钤束理家君子 二业合并九条附内外混合读书调心合一随心力附作字敬自然附考业用心精遇长谦让求益同门乆敬凡九条附期约以信 去成心读书虚心较虚心自考讲书虚心听受言动由中出求礼义务敬谨不怨尤迁怒 事父兄诚切族党慈敬自得师 传习实功心几 敬义 志道 体认天理进修时体认𤋎消习心寻乐賔 求道于人伦间 笃实立诚二肆利不志道 肆欲失本领习心虚乐外伦求道 先文艺不立诚二巧令滋伪 暴怒 事父兄不诚切族党不慈敬不求师 传而不习悠悠过日遇长抗拒 同门积嫌 期约不信 师成心 徒举业以干禄 支离 读书主敬两途 作字欲好 用心粗 读书观山水牿亡 泛滥仙佛坏心术 作文欲胜人 纵家僮弃家事小人
  夫䂓何为者也夫学心而已焉者也何莫非心也心得其职则敬敬为义心失其职则肆肆为利利义之判其间焉者也义为志道为体天理为寻乐賔为求道于人伦之间为笃实为言动由中出为不怨尤迁怒为事父兄也诚切为自得师为传习为遇长者谦让为处同门乆敬为约信为去成心为二业并为内外混合为读书调心合一为作字也敬为考业用心也精为观山水不失已为博六经以开知见为作文也发挥所得为教束家僮充其类焉及其成也为君子利为志为肆欲为虚乐为外伦求道为先文艺为巧令以滋伪为暴怒为事父兄也不诚切为不求师为传而不习为抗倨为同门积嫌为期约不信为师成心为徒事举业以干禄为支离为读书主敬两途为作字欲好为粗心为牿亡为泛滥仙佛以坏心术为欲胜人为纵放家僮充其类焉及其成也为小人是故古之人有终日乾乾为君子而不息者矣今之人有终身弊弊为小人而不知者矣岂其智不若欤其术使然也是故学莫先于辨术矣学者观其图焉斯过半矣
  吴草庐氏学基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 君子以自强不息 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 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 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 言忠信行笃敬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道也者不可须㬰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 坐如尸立如齐 庄敬自强安肆日偷 致礼以治躬则庄敬庄敬则威严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 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惰慢邪僻之气不设于身体使耳目鼻口心知百体皆由顺正以行其义也 礼也者所以固人肌肤之㑹筋骸之束也 清明在躬志气如神 持其志无暴其气 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 茍得其养无物不长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以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 右前二十则易二 论语五 中庸一 礼七 孟子五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 动而无动静而无静 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 定性者动亦定静亦定 静后见万物自然皆有春意 敬则自虚静有主则虚 敬胜百邪 有主则实 外物不接
  内欲不萌 若要作得心主定惟是止于事 心要在腔子里一整齐严肃则心便一 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 一于恭敬则天地有位而万物有育此体信达顺之道聪明睿知皆由此出 定然后始有灮明 心清时视明听聪四体不待羁束而自然恭谨 常惺惺 其心收敛不容一物 正其衣冠尊其瞻视潜心以居对越上帝足容必重手容必恭择地而蹈折旋蚁封出门如賔承事如祭战战兢兢罔敢或易守口如瓶防意如城洞洞属属罔敢或轻不东以西不南以北当事而存靡他其适弗贰以二弗叁以三惟精惟一万变是监从事于斯是曰持敬动静无违表里交正须㬰有间私欲万端不火而热不冰而寒毫厘有差天壤易处三纲既沦九法亦斁於乎小子念哉敬哉 右后二十则周子二程子十二
  张子二  谢先生一尹先生一 朱先生一
  学术
  呉草庐尊德性道问学斋记
  天之所以生人人之所以为人以此德性也然自孟氏以来圣学不嗣士学靡宗谁复知有此哉汉唐千馀年间儒者各矜所长奋迅驰骛而不自知其缺董韩二氏依稀数语近之而原本竟昧昧也则亦汉唐之儒而已矣宋初如胡如孙首明圣经以立师教一时号为有体有用之学卓行异材之士多出其门不为无补于人心世道然稽其所极度越董韩者无几是何也于所谓德性未尝知所以用其力也逮夫周程张卲兴始能上通孟氏而为一程氏四传而至朱文义至精宻又孟氏以来所未有者而其学徒往往滞于此而溺其心夫既以世儒记诵词章为俗学矣而其学亦未离乎言语文字之末甚至专守一艺而不复旁通他书掇拾腐说而不能自遣一辞反俾记诵之徒嗤其陋词章之徒𮗸其拙此则嘉定以后朱门末学之弊而未有能究之者也夫所贵乎圣人之学以能全天之所以与我者尔天之与我德性是也是为仁义礼知之根株是形质血气之主宰舍此而他求所学果何学哉假使行如司马文正公才如诸葛忠武侯亦不免为行不著习不察亦不过为资器之超于人而谓有得于圣学则未也况止于训诂之精讲说之宻如北溪之陈双峰之饶则与彼记诵词章之俗学相去何能以寸哉澄也钻研于文义毫分缕析每以陈为未精饶为未宻也堕此科臼之中垂四十年而始觉其非自今以往一日之内子而亥一月之内朔而晦一岁之内春而冬常见吾德性之昭昭如天之还转如日月之往来不使有须㬰之间断则于尊之之道其庶几乎于此有未能则问于人学于己而必欲其至若其用力之方非言之可喻亦味于中庸首章订顽终篇而自悟可也夫如是齐于贤跻于圣如种之有获可必其然也
  因前论性道因类附以教䂓学基以辨学术馀详大学图
  学术辨一
  夫圣人之学心学也学以求尽其心而已矣尧舜禹之相授受曰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执厥中道心者率性之谓而未杂于人无声无臭至㣲而显诚之源也人心则杂于人而危矣伪之端矣见孺子入井而恻隐率性之道也从而纳交于其父母焉要誉于乡党焉则人心矣饥而食渴而饮率性之道也从而极滋味之美焉恣口腹之饕焉则人心矣惟一者一于道心也惟精者虑道心之不一而或二之以人心也道无不中一于道心而不息是谓允执厥中矣一于道心则存之无不中而发之无不和是故率是道心而发之于父子也无不亲发之于君臣也无不义发之于夫妇长幼朋友也无不别无不序无不信是谓中节之和天下之达道也放四海而皆凖亘古今而不穷天下之人同此心同此性同此达道也舜使契为司徒而教以人伦教之以此达道也当是之时人皆君子而比屋可封盖教者惟以是为教而学者惟以是为学也圣人既没心学晦而人伪行功利训诂记诵辞章之徒纷沓而起支离决裂岁盛月新相沿相袭各是其非人心日炽而不复知有道心之㣲间有觉其纰缪而略知反本求源者则又哄然指为禅学而群訾之呜呼心学何由而复明乎夫禅之学与圣人之学皆求尽其心也亦相去毫厘耳圣人之求尽其心也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也吾之父子亲矣而天下有未亲者焉吾心未尽也吾之君臣义矣而天下有未义者焉吾心未尽也吾之夫妇别矣长幼序矣朋友信矣而天下有未别未序未信者焉吾心未尽也吾之一家饱暖逸乐矣而天下有未饱暖逸乐者焉其能以亲乎义乎别序信乎吾心未尽也故于是有纪纲政事之设焉有礼乐教化之施焉凡以裁成辅相成已成物而求尽吾心焉耳心尽而家以齐国以治天下以平故圣人之学不出于尽心禅之学非不以心为说然其以为是达道也者固吾之心也吾惟不昧吾心于其中则亦已矣而亦岂必屑屑于其外其外有未当也则亦岂必屑屑于中斯亦其所谓尽心者矣而不知已陷于自私自利之偏是以外人伦遗事物以之独善或能之而要之不可以治家国天下盖圣人之学无人己无内外一天地万物以为心而禅之学起于自私自利而未免于内外之分斯其所以为异也今之为心性之学者而果外人伦遗事物则诚所谓禅矣使其未尝外人伦遗事物而专以存心养性为事则固圣门精一之学也而可谓之禅乎哉世之学者承沿其举业词章之习以荒秽戕伐其心既与圣人尽心之学相背而驰日骛日逺莫知其所抵极矣有以心性之说而招之来归者则顾骇以为禅而反仇雠视之不亦大可哀乎学记
  学术辨二
  夫拔本塞源之论不明于天下则天下之学圣人者将日䌓月难斯人入于禽兽之归而犹自以为圣人之学吾之说虽或明于一时终将冻解于西冰坚于东雾释于前云滃于后呶呶焉危困以死而卒无救于天下之分毫也夫圣人之心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其视天下之人无内外逺近凡有血气皆其昆弟赤子之亲莫不欲安全而教养之以遂其万物一体之念天下之人心其始亦非有异于圣人也特其间于有我之私隔于物欲之蔽大者以小通者以塞人各有心至有视其父子兄弟如仇雠者圣人有忧之是以推其天地万物一体之仁以教天下使之皆有以克其私去其蔽以复其心体之同然其教之大端则尧舜禹之相授受所谓道心惟㣲惟精惟一𠃔执厥中而其节目则舜之命契所谓父子亲君臣义夫妇别长幼序朋友信五者而已唐虞三代之世教者惟以此为教学者亦惟以此为学当是之时人无异见家无异习安此者谓之圣勉此者谓之贤而背此者虽其启明如朱亦谓之不肖下至闾井田野农工商贾之贱莫不皆有是学而惟以成其德行为务何者无有闻见之习记诵之烦词章之靡滥功利之驰逐但使之义序别以复其心体之同然是盖性分之所固有而非有假于外者则人亦孰不能之乎学校之中惟以成德为事而才能之异者或长于礼乐长于政教长于水土播植者则就其成德而因使益精其能于学校之中迨夫举德而任则使之终身居其职而不易用之者惟知同心一德以共安天下之民视才之称否而初不以崇卑劳逸为美恶效用者亦惟知同心一德以共安天下之民茍当其能则终身处于烦剧而不以为劳安于卑琐而不以为贱当是时天下之人熙熙皥皥皆相视如一家之亲其才质之下者则安于农工商贾之分各勤其业以相生相养而无有乎希髙慕外之心其才能之异若皋䕫稷契者则出而各效其能若一家之务或营其衣食或通有无或备其器用集谋并力以求遂其仰事俯育之愿惟恐当其事者之或怠而重巳之累也故稷勤其稼而不耻其不知教视契之善教即巳之善教也䕫司其乐而不耻于不明礼视皋之通礼即巳之通礼也盖其心学纯明而有以全其万物一体之仁故其精神流贯志气通逹而无有乎人己之分物我之间譬之一身目视耳听手持足行以济一身之用目不耻其无聪而耳之所涉目必营焉足不耻其无执而手之所探足必前焉盖其元气充周血脉条畅是以痒疴呼吸感触神应有不言而喻之妙此圣人之学所以至易至简易知易从学易能而才易成者正以大端惟在复心体之同然而知识技能非所论也三代之衰王道熄而霸术倡孔孟既没圣学晦而异说横教者不复以此为教而学者不复以此为学霸者之徒窃取先王之近似者假之于外以内济其私巳之欲天下靡然宗之圣人之道遂以芜塞相仿相俲日求富强之说倾诈之谋攻代之计一切欺天罔人茍一时之得以猎取声利之术若管商苏张之属者至不可名数既其乆也闘争劫夺不胜其祸斯人沦于禽兽之归而霸术亦有所不能行矣世之儒者慨然恐惕蒐猎先圣之典章法制而掇拾修补于煨烬之馀盖其为心良亦欲以挽回先王之道圣学既逺霸术之传积渍已深虽以贤知皆不免于习染其所以讲明修饰以求宣畅光复于世者仅可以增霸者之藩篱而圣学之门墙遂不复可睹于是乎有训诂之学而传之以为名有记诵之学而言之以为博有词章之学而侈之以为丽若是者纷纷籍籍群起角立于天下又不知其几家万径千蹊莫知所适世之学者如入百戏之场讙谑跳踉骋奇斗巧献笑争妍者四面而竞出前瞻后盼应接不遑而耳目眩瞀精神恍惑日夜遨游淹息其间如病狂丧心之人莫自知其家业之所归时君世主亦皆昏迷颠倒于其说而终身从事于无用之虚文莫自知其所谓间有觉其空疏谬妄支离牵滞而卓然自奋欲以见诸行事之实极其所抵亦不过为富强功利五霸事业而止圣人之学日逺日晦而功利之习愈趋愈下其间虽尝瞽惑于佛老而佛老之说卒亦未能有以胜其功利之心虽又尝折衷于群儒而群儒之论终亦未能有以破其功利之见盖至于今功利之毒沦浃于人之心髓而习以成性也几千年矣相矜以知相轧以势相争以利相髙以技能相取以声誉其出而仕也理钱榖者则欲蒹夫兵刑典礼乐者又欲与夫铨轴处郡县则思藩臬之髙居台諌则望宰执之要故不能其事则不得以兼其官不通其说则不可以要其誉记诵之广适以长其敖也知识之多适以行其恶也闻见之博适以肆其辨也词章之富适以饰其伪也是以皋䕫稷契所不能兼之事今之初学小子皆欲通其说究其术其称名借号未尝不曰吾欲以共成天下之务而其诚心实意之所在以为不如是别无以济其私满其欲也呜呼以若是之积染以若是之心志而又讲之以若是之学术宜其闻吾圣人之教视之以为赘瘤枘凿则其以良知为未足而谓圣人之学为无所用亦其势所必至矣呜呼士生斯世尚何以求圣人之学乎尚何以论圣人之学乎士生斯世欲以为学者不亦劳苦而烦难乎不亦拘滞而险艰乎呜呼亦可悲也所幸天理之在人心终不可泯而良知之明万古一日则其闻吾拔本塞源之论必有恻然而悲戚然而痛愤然而起沛然若决江河而有所不可御者矣非夫豪杰之士无所待而兴者吾谁与望乎阳明集
  心学辨总叙
  体道存乎学悟道存乎心惟真心为能得乎天下之理也然则天之生人本心有不真乎非不真也识心不真则其所学或偏或邪凡所言行生心害事而反悖乎理者多矣孰知人无理外之心亦无心外之理名虽二实则一也三代而上学出于一人心世道如出一辙时至春秋学术多岐圣人有忧之乃萃古人典籍剔繁就简删之讃之㑹为六经俾道出于一约人心归诸易简中正之矩也葢亦灼见后日之弊而豫防之也柰何圣逺道湮邪说暴行人所易辨姑置弗论而异教言心虽若愈精愈𮟏其实愈支愈离使髙明颖异之士群趋而和之外伦理以求心不特为彼树赤帜窒塞圣途反摭圣典奥密为之縁饰以引诱后进充其心不至变中国为西畨不已也率兽食人莫此为甚吁可恸哉所以今日为世道虑者又倡为理学心学之辨用心亦甚殷矣将以此说为是乎心之所同然者理也义也舍理何有于心之同也将以此说为非乎尧以执中传舜舜子一心又有人道之分必精之一之以执中者何说也尝读易至习坎有孚惟心亨乃知文王卦词正以阐明三圣危㣲精一之㫖也何也坎陷也一阳在二阴之中即此心陷于人身血气之象也以二阴包一阳非人心惟危之象乎以一阳统二阴非道心惟㣲之象乎此所以谓操则存舍则亡求则得舍则失虽收放心闲之惟艰也其如人皆不著不察何其如志学者不精不一何噫圣人描画这个心之象貌示人至明显矣而学者犹莫之醒悟得非自失其本心哉但学不稽古无徴不信圣人言大学之道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国家者其先至于身修正心足矣又有诚意致知以先之且曰致知在格物以此为教胡为乎于物有本末俱莫之识故不以意为心则以知为心而单提直指又欲去意去知専以心之虚灵知觉为尚何可胜数此皆不肯明物察伦由仁义行各以知见为超悟也盍不观之成汤以礼制心仲尼从心不逾矩颜子其心不违仁孟子仁义礼知根于心何后先一揆均之此心此道此学哉所以予谓象山不可以禅学病之者谓其少时已悟四海千古上下有圣人出焉此心此理同也何为辟其专于心之精神而不穷其理耶是故陈氏学蔀通辨辨近日儒佛浑淆可也言心虽各有据析理或有未精今取其图存其说于毎条之后不敢加一语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其间庶使专心学者知所警耳噫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寜无先得我心之同然者以同证此理学心学之辨乎
  近世儒佛混淆正以其论心之无辨也此图则是说虽不精姑并存之
















  虞书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张子曰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
  朱子曰人心是有知觉嗜欲者道心则是义理之心可以为人心之主宰而人心据以为凖者也
  又曰如喜怒人心也喜其所当喜怒其所当怒乃道心也饥饮食渴饮浆者人心也得饮食之正者道心也
  又曰人心是个无拣择底心道心是个有拣择底心观此数言人心道心之辩明矣
  朱子曰吾儒所养者仁义礼智禅家所养者只是视听言动只认得那人心无所谓道心
  又曰释氏弃了道心却取人心之危者而作用之遗其精者取其粗者以为道
  儒佛不同枢要只此愚尝究而论之圣贤之学心学也禅学陆学亦皆自谓心学也殊不知心之名同而所以言心则异也心图具而同异之辩明矣是故孔孟皆以义理言心至禅学则以知觉言心孔子曰其心三月不违仁孟子曰仁义礼智根于心曰岂无仁义之心曰不忍人之心曰仁人心也皆是以义理言心也并不闻说知说觉也禅学出而后精神知觉之说兴曰知之一字众妙之门曰觉则无所不了曰识心见性曰净智妙圆曰神通妙用曰光明寂照皆是以精神知觉言心也孔丛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张子韶曰觉之一字众妙之门陆象山曰收拾精神万物皆备杨慈湖曰鉴中万象陈白沙曰一片虚灵万象存王阳明曰心之良知是谓圣皆是以精神知觉言心也儒释所以虽皆言心而不同以此也近世不知此而徒𫍢𫍢曰彼心学也此亦心学也陆氏之学是即孔孟之学也呜呼惑也久矣
  儒以义理为主佛以知觉为主学术真似同异是非邪正皆判以此孔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孟子曰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周子曰仁义礼智四者动静言貌视听无为之谓纯此以义理为主也𫝊灯录曰作用是性在目曰见在耳曰闻在鼻嗅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陆象山曰吾目能视耳能听鼻能知香臭口能知味心能思手足能运动更要甚存诚持敬杨慈湖曰吾目视耳听鼻嗅口尝手执足运无非大道之用王阳明曰那能视听言动底便是性便是天理此以知觉为主也愚谓义理于人所系甚重全义理则为圣为贤失义理则为愚为不肖知觉则夫人有之虽桀纣盗跖亦有之岂可谓视听言动底便是天理无非大道之用邪此理甚明岂容诬也
  仁义礼智理之精也所以主正乎知觉而使之不差者也虚灵知觉气之妙也所以引翼乎仁义而为之运用者也二者相为用也义理所以主宰乎知觉知觉所以运行乎仁义朱子曰人心如卒徒道心如将帅
  仁义礼智心之徳虚灵知觉心之才𫝊曰才者徳之资徳者才之帅
  或曰诚若子言则胸中不如有二物相对耶曰不然也二者相为用也虽谓之一亦可也然非初学者所遽及也夫惟圣人其始一之者乎何也圣人者性焉安焉其所知觉者无非义理理与知觉浑融为一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矣所谓动容周旋中礼矣若夫学者不能无气禀之拘而虚灵为之所累义理因之以蔽其所知觉者未免多从于形气之私而未能中礼而不逾矩故必格物致知穷乎义理以为虚灵知觉之主务使心之所欲必不至逾于矩也动容周旋必欲其中于礼也所谓道心为主而人心每听命也故夫学者其始未能一而欲求一之者也圣人者自然而一之者也是故不能合其二以为一者非至学也
  周子太极图说谓人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正是指虚灵知觉而言至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便是以义理为知觉之主
  平时已致穷理之功临事又复加审慎然后发此是吾儒之道若禅学则只完养一个精神知觉便了任渠自流出去以为无不是道矣
  学问思辩穷其理于平时也非礼勿视听言动审发于临事也皆是以义理为知觉之主
  吾儒惟恐义理不明不能为知觉之主故必欲格物穷理以致其知禅家惟恐事理纷扰为精诚知觉之累故不欲心汨一事思一理
  朱子曰儒者以理为不生不灭释氏以神识谓不生不灭胡敬斋曰儒者养得一个道理释老只养得一个精神此言剖判极直截分明自孔孟老庄以来只是二道迭为盛衰如阴阳治乱相对相乘不知何时定于一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道即仁义礼智也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徳性亦仁义礼智也若禅学则以精神灵觉为徳性为道为不可须臾离矣禅学所争只此朱子谓人心犹船道心犹柁譬喻极亲切若禅学则以人心灵觉为柁矣
  商书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孟子非仁无为非礼无行等语皆是以道心为人心之主
  人与天不同论天地之化气为主而理在其中论圣贤之学理为主而气听其命盈天地间皆一元之气不相离二之则不是在人精神作用皆气也所以主宰其间而使之不差者理也是理气在人不能无二欲混之有不可何也葢天地无心而人有欲故也北溪陈氏曰心含理与气理固全是善气尚含两头在未便全是善底才动便易从不善上去心含理与气正与张子谓合性与知觉同
  或曰人心虚灵知觉何得言无拣择也曰此即告子生之谓性未分善恶也如目能视耳能听心能思手足能运动固虚灵知觉也知趋利避害者亦虚灵知觉也善权谋术数机械变诈者亦虚灵知觉也为善为恶皆虚灵知觉也此正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雄所谓善恶混也故朱子以为无拣择的心而陈北溪以为气尚含两头在以此
  或曰仁义礼智性也而子属于心何也曰仁义礼智人心所具之理也非混然一物也非判然二物也孟子曰仁人心也非判然二物也孔子曰其心三月不违仁非混然一物也大抵心也性也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朱子语类说心性元不可相离舍心则无以见性舍性则无以见心故孟子言心性每相随说愚谓不独吾儒言心性每相随说如释氏说识心见性亦是相随说也但其所指以为心性者不同而遂为儒佛之异耳
  析而言之则仁义礼智为性虚灵知觉为心统而言之则二者皆心也亦皆性也然虽皆心而有道心人心之别虽皆性而有义理之性气质之性之殊君子以统同辩异须析之极其精而不乱
  或曰精神灵觉自老庄禅陆皆以为至妙之理而朱子语类乃谓神只是形而下者文集释氏论曰其所指为识心见性者实在精神魂魄之聚而吾儒所谓形而下者抑何耶曰以其属于气也精神灵觉皆气之妙用也气则犹有形迹也故陆学曰镜中观花曰鉴中万象形迹显矣影象著矣其为形而下也宜矣葢形而上谓之道道即仁义礼智如何有形影若以精神知觉为形而上则仁义礼智谓何其为形而下无疑矣
  孟子一书言心皆是以义理之心为主不使为利欲陷溺而䘮失其良心如说四端之心同然之心放其良心失其本心等语皆一意仁人心也放其心而不知求葢言失其仁而不知求故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所失之仁而已求仁者去人欲存天理而已若陆氏乃以静坐收拾精神不令散逸为求放心失之逺矣奈何无惑
  学问求放心大全注中有一说谓仁人心也是指义理之心而言若将求放心做收摄精神不令皆放则只说从知觉上去与仁人心也不相接了葢求放心即是求仁学问即是求仁之方
  道统总叙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道之大也如此然则道统在人不亦大哉其难胜乎夫发育峻极浩乎其难知三百三千微乎其难体而法象莫大乎天地易曰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乃圣门之学脉也真信学脉之易简则道统之传可考而知矣粤自天开地辟而肇道统以位乎上者非伏羲乎俯仰近远靡所不学仲尼首称述之谅不诬也然通神明之徳类万物之情惟其有如此之大学故能统此大道为斯文始祖也嗣是而神农轩辕尧舜禹汤文武之为君岐伯皋益伊周之为相均是学也均是道也周室渐衰王道绝响则道统移而在下位矣中庸称仲尼祖宪律袭非即伏羲之学乎敦化川流非即伏羲之道乎颜曽思孟相为羽翼阐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其道非即伊周之俦乎故曰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知天地之大则羲孔列圣之大不言而喻矣信乎乾坤统天承天易知简能为学道之大成也秦汉以来非不世有英君贤相然以羲孔之学道求之则邈乎无闻而董王诸葛特于圣门窥一班耳迨濂洛闗闽金谿相继而兴阐明圣学真有取曰虞渊之功但与羲孔齐肩或难乎其㮣拟也在东莱南轩又可知矣若元呉许我明薛胡陈王又七大儒之流亚也何也学也道也不能如天地之大也洪惟我太祖高皇帝统一圣道大明大行直纉羲尧之统匪末学小知所能窥测拟议之也岂徒功髙千古已哉















  天地之大岂大以形气哉易曰天地大徳曰生是也凡日月寒暑之往来雨风露雷之动荡润泽山川之流峙混合𬘡缊皆天地也然自昔圣人在天子之位固能参赞天地化育而参赞圣君不有圣人为之辅弼哉惟圣人在上此天地所以位万物所以育道必待人而行也虽欲委之不可得已信乎道无为也惟人能𢎞之且道统之𫝊必作之君师历历可考鸿濛初开继天立极始自庖牺氏而神农轩辕尧舜禹汤文武位天位也徳天徳也神化与天地上下同流而斯道大一统也当时云龙风虎如风后力牧伯岐皋益伊周于以辅翊历代纲维斯道虽人道之克尽孰非天道之笃生耶况道统之所以𫝊者咸有可证如二论尧曰章所以发挥二帝三王先后一脉相承可谓简而详矣至孟子七篇末章乃以闻知终之孔子而在下位者未尝不均有道统之责也噫善观道统者亦可以观世道矣
















  自周而前任道统者咸在君相之位故治教出于一纵有异说不得而淆之故人伦明而下氏亲也周道渐衰纪纲陵替虽文未䘮于天道未坠于地而孔子特庶人也何以见斯文之在兹乎葢三纲五常乃人之所以为人而异于禽兽之归者惟此而已天将以夫子为木铎仪封人久已识之不独七十三千崇为斯文宗主设教洙泗辙环列侯无非以此人道诰诏寰宇虽绥来动和未获亲觌于当时然删述六经立万代人极赫濯如赤日中天秦汉而下明君显相得以坐致升平者谁之力也故宰予子贡有若孟子咸谓生民以来未有孔子正以道统攸归虽前古帝王不得与比隆也向非六经之昭明人心赖此不泯虽大无道之世不敢公然率兽食人孰不𫎇其罔极之徳乎然而颜曾子思以后复以此统归诸孟氏何欤葢七篇尊王贱霸辟杨墨为异端独尊孔子正学所以闲先王之道者功真不在禹下虽韩欧尚得以挹馀波辟佛教也韩退之谓尧以是𫝊之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至孟子不𫝊岂溢美耶嗣是董仲舒王文中亦尝阐明万一然斯道晦塞亦不绝如线已故宋儒继孟氏复兴何道之显晦亦有时欤












  儒学与圣学亦有辨非谓儒学之小也通天地人曰儒儒小乎哉葢学止求心使性有未彻匪直微危莫察不能允执厥中或师心自用未免以小见小成自足纵在宫墙内而富美终莫之窥也观孔子从心不逾矩颜子其心不违仁孟子仁义礼智根于心恶可虚寂其心以自足耶且尚有进于此者中庸于经纶立本必知天地化育才无所倚否则虽游圣门终日言性与天道犹莫之闻矣若宋七大儒涵养虽各别要非汉唐诸儒能窥测其底里或亦所见所造有不同乎虽遗言具在后学曷能窥其籓篱矧敢轻议其异同哉而心性天人却不可以无辨也矧今之求心者匪特不明性与天道而咸以寂静虚无为止至善焉不知心本合体用动静寂感有无而一之也彼専尚虚无寂静外若未离伦物内实専因果甚至高佛卑孔肆然无忌行将率中华尽行其异教为快也目之为禅岂过情哉志儒学者其慎辨之








<子部,类书类,图书编,卷七十七>
  朱陆之辨由二先生原有尊徳性道问学之分且有太极图往复辨论故尔葢学问之道有疑必辨自有不容己者尝闻吕泾野公曰晦庵象山同法尧舜同师孔孟虽入门路径微有不同而究竟本原其致一也何害其为同哉学者不肯力行而胶于闻见以资口耳竟于身心何益斯语甚明后学反增论辨何也在善学者固不可以混然无别胡不反异求同哉我明如薛胡陈王既从祀矣然呉康斋身任师道兴起一代斯文功实懋焉奈何白沙之静虚阳明之良知本同此尊徳性之学也而后人论辨不置又何欤观中庸论道不明行固因贤知与愚不肖矣易论君子道鲜亦以仁知各见与日用不知等也以此律之莫之能遁矣是故生知上也恐未易得学知次也实为下学之凖绳况速悟诚为捷径茍加践履未有夙知而暮成者彼主持世教则又以易知简能为凖绳要在豪杰之士自反自修毋以先軰为口实而置身道外斯善矣








  易更四圣或曰三圣谓伏羲文王周公孔子世历三古谓伏羲为上古文周为中古孔子为下古而商瞿者孔门七十弟子列也授经为真其𫝊自鲁燕东武以至于齐田何何故齐王族也汉初例徙闗中于是易入中朝自何以上源出于一自何以下流分为四而施孟梁京之学立矣房或云杨何弟子或云受易焦延寿或云京门人为梁丘贺然房之学大抵从焦延寿焦尝从孟喜孟氏四家之外又有高费二家之学髙相授母将永费直授王璜皆无师𫝊専言灾异相自言出于丁寛石渠之议梁丘贺立博士光武初始立四家博士戴賔刘昆为施氏洼丹安任觟阳鸿为孟氏范升杨武张兴为梁丘氏戴隗满孙期为京氏刘向以中文易校施孟梁丘经或脱去无咎悔亡惟费氏经与古文同其后又有马融荀爽郑𤣥刘表虞翻陆续王弼之属汉志易有十三家唐七十六家宋一百四十家皆周易也连山易已亡周刘炫作伪易十巻归藏十三篇隋时始出仅存三篇皆无师𫝊皇明惟朱子本义列于学宫成祖命儒臣纂修易经大全行于世





<子部,类书类,图书编,卷七十七>
  书纂自孔子上断于尧下讫于秦秦燔书禁学济南伏生独壁藏之汉兴亡失求得二十九篇以教齐鲁之间讫孝宣世有欧阳大小夏侯氏立于学宫然欧阳八世𫝊业至光武时歙学大行门生千人又为司徒封侯牟融张训为大夏侯氏王良为小夏侯氏其后三家俱亡于永嘉之乱而古文之书始行于六朝伏书二十八篇孔书五十八篇朱子曰熹尝疑孔书是假汉志尚书九家唐志二十五家宋志四十三家皇明惟尚书蔡沈列于学宫成祖命儒臣纂修书经大全行于世














  古文尚书出孔子宅壁中汉武帝末鲁共王坏孔子宅以广其宫而得古文尚书及礼记论语凡数十篇皆古字也共王往入其宅闻鼓瑟钟磬之音于是惧乃止孔安国得其书献之刘向以中古文校之欧阳大小夏侯三家经文酒诰脱简一召诰脱简二文字异者七百馀脱字数十惜其晩出不获列于学宫东京杜林最好之贾逵马融郑𤣥之属为之作训然石经卒从㐲氏晋郑冲又好之以授苏愉愉授梁柳柳授减曹曹授梅颐为豫章内史上其书而有缺典至隋始备蔡大宝刘炫之属皆宗之而孔学大行然姚方兴所上舜典多二十八字识者终不能无疑焉西汉又有东莱书百二篇黜为伪书平当周敞皆经师共劝留之不能得二子之留岂非以中书所校者乃伏氏之书不可尽据欤然其篇目有九共典宝原命肆命与书序相照岂亦有可留者不得以樊并之而废之宋元丰中唐州民家得三坟书晁氏武云亦伪书








<子部,类书类,图书编,卷七十七>
  古有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也孔子删诗存三百篇遭秦而全者以其讽诵不独在竹帛间也汉时言诗者四家齐辕固生𫝊伏恭任末为齐诗鲁申公𫝊包咸高诩魏应为鲁诗燕韩婴𫝊薛汉召驯澹台敬伯为韩诗荀卿授鲁国毛亨毛苌𫝊谢曼卿卫宏贾逵郑众马融郑𤣥为毛诗宏作小序时人谓亨为大毛公苌为小毛公齐鲁韩三家并立于学官毛诗至汉平始得立齐诗亡于曹魏鲁诗亡于西晋韩诗内𫝊亡于隋三诗既亡而毛诗独行葢大毛公之诗得之申公申公𫝊之子夏其说多合于金縢仪礼国语孟子诸书自汉晋至唐宋皆用其语至于他经所引诗皆本其意解之朱子集注乃多主郑𤣥郑𤣥有诗谱欧阳公有诗图皆为十四国世次而作汉志诗六家唐志诗二十五家宋志五十三家皇明设学造士専主朱子集𫝊而诸家之学止备叅考成祖命儒臣纂诗经大全行于世
<子部,类书类,图书编,卷七十七>








  古之王者世有史官君举必书所以慎言行昭法戒也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周室既微载籍残缺仲尼因鲁史以成春秋厥后则有左氏公羊榖梁三家之𫝊三家惟公榖列于学官余读子夏䘮服𫝊乃知公榖之文有所本焉三𫝊之行公羊独盛葢董仲舒公孙𢎞以春秋显其后颜严二氏之学益广武帝为之立颜严二博士唐𤣥宗所谓学开五𫝊者也榖梁之𫝊甚寡惟戾太子好之宣帝为立博士亦挂剑之意也卒不著东汉谢咏颖容为左氏张𤣥为颜氏丁恭周泽为严氏又有李育何休盛称公羊为墨守而榖梁寖微矣历汉魏西晋至南渡始得范武子汉志春秋二十三家唐志六十六家宋志一百二十九家皇明惟春秋胡安国列于学官至成祖命儒臣纂修春秋大全行于世


















  帝王质文世有损益至于曲为之防事为之制周衰诸侯将逾法度恶其害巳灭去其籍汉兴鲁髙堂生𫝊士礼十二篇讫于孝宣之世后苍最明戴徳戴圣庆普皆其弟子三家立于学宫礼古经出于鲁淹中髙堂生萧奋孟卿后苍二戴所𫝊仪礼也戴徳𫝊记八十五篇大戴礼也戴圣𫝊礼四十九篇今礼记也西汉庆氏与二戴并𫝊东汉止立二戴博士后惟曹褒父子宗庆氏学汉末惟郑𤣥宗小戴记为之注通仪礼周礼为三礼汉志礼十三家唐志六十九家宋志六十四家
  乐志杂于礼记中凡六家汉惟制氏以推乐声律志在乐官颇能记其铿锵鼔舞而不能言其义武帝时河涧献王好儒与毛生等共采周官及诸子言乐事者以作乐记与制氏不相远皇明惟陈澔礼记注列于学官成祖命儒臣纂修礼记大全行于世

















  秦用苛政与周官相反故禁焚独惨至汉孝武是书始入秘府五家之儒莫得而见故不立博士成帝诏刘向校录经𫝊子歆继之知周礼为周公致太平之迹始得列叙著于录略而里人河南杜子春年且九十能通其说郑兴与子众及贾逵往受业焉由是议郎卫敬仲南郡太守马季良皆注周礼解诂林孝存曰武帝知周官末世凟乱不验之书故作十论七难以排弃之何休亦以为六国阴谋之书惟郑𤣥遍览群经以为经世大法具载周礼故能答林硕之论网罗众家为之条注陆徳明为之释文唐贾公彦为之䟽而后周礼大行于世





















  按孝经自鲁共王得之孔壁皆蝌蚪书人无识者孔安国以今文考定书之竹简唐𤣥宗自注诏元澹为䟽始立于学宫有颜经十八章孔安国𫝊二十二章刘向从颜氏












  按王充云武帝得论语于孔壁中皆名曰𫝊孔安国以古论教晋人扶卿始曰论语汉安昌侯授鲁论于夏侯建又从王吉授齐论择善而从号曰张侯论禹以授成后汉包咸周氏并为章列于学宫古论惟孔安国为之训解而世不𫝊汉末郑𤣥以张侯论为本参考齐论古论为之注魏何晏又为辑解梁陈时惟郑何立于国学皇明惟朱氏论语列于学宫而成祖命儒臣纂修论语大全行于世








  学庸二书汉小戴辑礼记四十九篇之中孝宣立小戴礼而二书已并列于学宫汉郑𤣥注唐孔颖达疏至宋二程氏又表章之宋孝宗淳熙中朱熹集注论孟取大学中庸为之章句或问通称为四章宁宗嘉定四年国子司业刘爚奏刻朱子四书于太学由是四书之𫝊大行于世皇明亦惟朱子学庸章句列于学宫成祖命儒臣纂修大学中庸大全并行

  孟 陆善经注七篇
  赵岐注十四篇 孙奭
  子 丁公著音释
  孟子前史皆在儒家赵岐陆善经为之注张镒丁公著为之音释至宋始列于经而孙奭为之疏孟子有外书四篇性善辩又说孝经为政赵岐云伪书也汉文尝置孟子博士王充冯休李遘司马公林慎思郑原叔之徒与孟子异者凡六家故世儒又有翼孟尊孟书皇明惟朱子所注孟子列于学宫成祖命儒臣纂修孟子大全行于世














  尔雅旧附孝经六书为小学之书隋经藉志以附论语类至唐陆徳明始为周公之书列于经赵岐云孝文尝立尔雅博士然史汉无征焉尝考之前代小学一书古者八岁入小学故保氏掌教国子教之六书谓象形指事㑹意谐声转注假借造字之本也汉兴萧何草律亦著其法曰大史试学以六体试之六体者古文奇字篆书隶书缪篆虫书皆所以知古今文字摹印章书幡字也古例书必同文不知则阙问诸故老至于衰世是非无证人用其私皇明太祖纂洪武正韵一书行天下令科试行移一以是书为凖汉儒𫝊经统派总叙
  经匪道也道本无言经则有文辞可据俾诵习典籍者反诸身心极深䌷绎探究而有所触发则斯道渐与身心融彻此经之所以不可一日无也譬之文劵非事产而事产赖以稽查子孙且得世守之勿失耳可知经籍所系匪轻则汉儒之𫝊经者可使湮没弗𫝊乎况当秦皇焚坑后散灭一尽乃得诸儒口授心维之守一于千百而师门渊源各有派叙故随各经记之重道故重经亦因以重其人也魏晋以下如王肃杜预范平文立徐邈刘炫房晖軰亦俱纂述其绪唐又因其注而疏之其陆元朗颜师古孔颖达禇无量诸人各守师闻不至弃绝至宋儒大有发明得以集其注疏启迪后人皆其力也可见经乃斯道之寄可尽委为古人所咀糟粕而轻视之哉观渡江河必藉舟楫以诞登适长安必资舆马以至逺今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恶乎可尝闻古人受一字之益至终身师之而得遗经一言辄洞彻自家性命之奥不与日用饮食以养生者同功哉此则在好古敏求者受益何如耳










  图书编卷七十七
<子部,类书类,图书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