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四十八 国朝文类 卷第四十九
元 苏天爵 编 景上海涵芬楼藏元刊本
卷第五十

国朝文𩔖卷第四十九

 行状

  中书左丞李忠宣公行状  姚燧

公讳德辉字仲实世居通之潞县曽祖某祖全再

世不仕考朴尚书吏部主事妣宗夫人三子长德

英德芬季公吏部君生三十九年且卒指公谓宗

夫人曰吾为吏治狱不任悍鸷刻削人蒙吾力脱

罪罟齿平民者众天或报施善人是儿其大吾门

者勿忧贫且贱公方五歳哭之如成人家𦆵储五

升菽夫人舂蓬稗为粮芼藜苋为𦵔活之荒岁既

就外傅嗜读书束于贫无以自资辍业十六监酒

丰州禄食先足㫖甘有馀则市笔札录书夜诵不

休夫人以过耽苦虑伤其孱薄也为灭烛止之巳

乃厌糟麹叹曰志士顾安此也耶仕不足以匡君

福民𨼆不足以驩亲善身两间之间人寿㡬何乌

可无或有闻死同腐草木也绝少年軰不游召其

所亲与率一时名公硕儒岁丁未用故太傅刘文

贞公秉忠荐徴至潜藩俾侍 今皇太子讲读荐

故翰林侍读学士窦黙故宣抚司参议智迂贤皆

就徴癸丑先朝封周亲割京兆隶潜藩择庭臣可

理赋者使调军食实岀公从宜使辟故真州緫管

髙逸民自佐时汪忠烈公始𪧐兵利州扼四川衿

喉规进取数万之师仰哺于公乃募民入粟绵竹

散币集之或给盐劵使归京兆受直陆挽兴元水

漕嘉陵一年而钱粟充栋于军中宋臣余玠议弃

平土即云顶运山大获得汉白帝钓鱼青㞐苦竹

筑垒移成都蓬阆洋䕫合顺庆隆庆八府州治其

上号为八柱不战而自守矣蹙蜀之本实张于斯

丁己深峻用事臣大集𨵿西河南诸臣入计局以

中尝为潜藩用者文致多方于公独无丝发得已

未从南征至鄢留后行营庚申以为南京经略使

再月又以为北京宣慰使其年

皇帝即位中统改元五月又以为燕京宣抚使燕

多剧贼造私币杂真行民间阴结死友相誓复仇

怨杀人公悉捕诛之虽中书开府在燕令行禁止

多不上白由是忤时相意以诬去位从北征还守

北山诸𨵿三年恶已相反诛以为山西宣慰使罪

权势之籍民为奴免而良者将千人至元改元罢

宣慰司授公嘉议大夫太原路緫管兼府尹至是

潜藩故臣相无有出为二千石吏者上以太原难

治故留居此会我先左丞公当分省迁调山西河

东世职守令即遣谕㫖公拜稽首曰陛下以臣堪

一县俾为令臣乌乎可择况以千里𭔃治非材大

惧任使不称以伤陛下之眀敢薄之耶自尔愈益

勤励崇学教以眀人伦表孝节以善风俗逐奸𧷢

以剔民贼裁㛰葬俾师简俭敦耕桑以冨生理之

出立社仓以虞水旱之歉一权度以绝欺诈之攘

严鼓柝以警奇邪之觊凡可与民渐摩仁义者无

㢮不张嘉禾瑞麦六出其境满秩左部差功最天

下右部考过惟草窃盗不𫉬一人五年徴入为右

三部尚书人有由讼财而失其兄子者公曰何疑

焉叔杀之也深竟其狱公𠩄信厚及权贵言可撼

公者莫不请求保为衣冠之族无有是也皆漫不

为应悬巳俸为赏购之其家人果上变告情状呈

露言者惭服叔竟以是病死俄转户部尚书事无

大小必决之一日书判烦劳指为之茧七年㑹

上以蝗旱为忧俾录山西河东囚行至怀仁民有魏

氏发得木偶持告其妻挟左道厌胜谋杀巳经数

狱服词皆具自以为不𡨚公烛其诬召鞠其妾榜

掠一加服不移晷盖妒其女君谓独陷以是罪可

必杀之也即直其妻而杖其夫之溺爱受欺当妾

罪死观者神之或咨赏泣下八年授中奉大夫参

知北京行尚书省事九年罢尚书省以故官参知

北京行中书省事京南徒水歳泛溢至城下为患

公筑堤捍去皇子安西王有土𨵿中之眀年当十

一年奏求公辅已以故官改安西王相至则视濒

泾营牧故地可得数千顷起庐舎䟽沟浍其中假

牛种田具赋予贫民二千家屯田最一岁入得粟

麦石十万刍稿束百万公是来也贫不能从妻子

留之京师事或上闻赐钱二千缗遣之眀年诏以

王相抚蜀其年重庆犹城守东西川各开枢府合

兵数万人围之公至成都两府争遣使咨受兵食

方略公危语动之曰宋今既亡重庆以巨擘之地

不降何归政以公辈利其剽杀不得有子女惧而

来耳不然他日兵未尝战及招讨毕某偕中使奉

玺书来赦最冝正言眀告严备止攻以湏其至反

购得军吏杖之为伪得罪懐之入降水陆之师雷

鼓继进实坚其不下也中使不喻诈计竟以不奉

眀诏反命如是者皆公軰玩冦疆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心迹之著白

者况复军政不一相訾纷纷朝夕败矣岂能必成

功为哉两府多致金帛子女为谢曰戎捷与人法

令𠩄不禁也公譲不受出未至秦泸州畔而重庆

围果溃再退守泸州十三年秋也眀年诏以不花

与公代为西川副枢公兼王相大军既发公留成

都供亿食𦆵支半月赋粟继之官船不足括商民

船千艘日夜督运其年复泸州十五年重庆之围

再合逾月即下绍兴南平䕫施思播诸山壁水栅

随之皆下而东枢府犹故将也惩前与西川相观

望致败恶相属愿独军围合州初公抚蜀径东川

归以为重庆帅阃受围必微诸属州兵尽锐拒守

合州空虚诚使谍人持书暁之兵随其后亦制合

一奇也即出合俘系顺庆狱者纵之使归语州将

张珏以天子威德逺有宋室沦亡三宫皆北又颂

圣量含弘录功忘过能早自归必取将相与夏吕

比又为书反复礼义祸福譬解其言以为均为臣

也不亲于其子孙合之为州不大于宋之天下子

孙举天下而归我其臣顾偃然负阻穷山而曰吾

忠于所事不亦甚惑乎昔也此州人不自为谋求

去就者以国有主寜死不欲身𬒳不义之名故尔

得制其死命主今亡犹欲以是行之则戏下以盗

贼遇君𥨸(⿱艹石)首以徼福一旦不难也其说累数千

百言又约书言为檄刋木于山浮板于江𤤴未及

报而公还王邸至是合遣李兴张郃十二人者诇

事成都皆𫉬之当斩复为书纵归使喻其将王立

其言如喻𤤴者而益剀切兴至立亦计夙与东府

有深怨惧诛使兴等导帅干杨獬懐蜡书间至成

都降公从兵𦆵数百人赴之东府害其来争有言

前歳公为书招𤤴诚亦极矣竟不见寤无功而还

今立𤤴牙校也习狙诈不信人特以计致公来使

与吾争垂成之㓛延命晷刻耳未必定降定降公冒吾

围而来受何物视我必不汝进公曰前歳合以重

庆存故力可以同恶今也孤绝穷而来归亦其势

然吾非攘(⿱艹石)功者诚惧汝愤其后服诬以尝抗跸

先朝利其剽夺快心于屠城也吾为国活此民岂

计汝嫌怒为哉即单舸济江薄城下呼立出降安

集其民而罢置其吏立德之舆金玉饰少艾为谢

公曰(⿱艹石)以吾为是来耶吾无事乎此其持往馈之

东府合人自立而下家绘事之川蜀平复以王相

还邸是年王薨公感其受知𭰹而悼夫弃国之蚤

也哭之㡬不能生十七年诏公与南省参政程某

即其地听思播湖南所讼镇逺黄平田㑹西南夷

罗氏鬼国叛别诏云南湖南四川合兵三万人诛

之前茅及境矣公曰蛮夷无亲为俗吝贪始由边

将抚之失䇿积怨以叛好事之臣请加兵诛旁诸

小夷汹惧相擅继叛者必众恐非直三万人能歳

月平也吾赖 天子仁圣驰一介之使招之可坐俟

其徕岂必烦兵不及以闻遣安圭止三道兵张孝

思谕鬼国降其酋阿察熟公名问曰是活合李公

耶其言人曰眀信可恃即日受命身至播州降语

且泣曰吾属百万人非公惠活寜鬬死不降事毕

驿闻 上为之开可改鬼国为顺元路以其弟阿

利为宣抚使其年王相府罢十一月二十一日始

至黄平是夜也星如斗霣馆垣外公弗善也叹曰

他日尝夣主乌江今播水适名乌江与是星皆吾

死徴也夫吾尝诵马伏波老当益壮之言而奇曹

武惠为将不杀得今活罗鬼马革裹尸归何憾二

十七日卒后七日资政大夫中书左丞安西行中

书省之命下蛮夷望轊车为位祭且哭者动百千

人涂所经男女空家咨嗟聚观合之安抚使立衰

绖率吏民迎哭倾振山谷为发百人䕶䘮逹兴元

上闻而悼之赠光禄大夫中书右丞谥忠宣公赐

钱二千缗具葬先妃嗣王遣前佥书王相府事孛

罗赙钱五百缗具奠眀年佥播州安抚司事何彦

抗章请即州治之东为庙制曰可薨年六十三夫

人胡氏前公卒今夫人某氏子一人嘉议大夫安

西路緫管兼府尹诸军奥鲁𫠆也女二人长适嘉

议大夫礼部尚书刘秉恕㓜在室尝概公平居以

先夫人刚严其弟宗亨有小过对众奋杖挞之不

少惜公(⿱艹石)何而驩奉使未尝有厉色遽言其亦能

子哉二兄既位不大耀于时每分吾有不至以寡

乏见告其尽礼姊氏不以语人人知为姑(⿱艹石)从母

不以为兄弟也与人交诚易炳白不张城市机阱

不面为许退与他人语必谆谆暴其人所长而韬

其不及至绳捡奸慝奋发忿急不能容其过然亦

不能留怨恶于𮌎中虽旧欲挤巳入不测渊者事

巳辄忘之略无校言复意自奉甚薄有积则施之

不为子孙他日计西川副枢 上尝赐以玉带锦

衣钱二千五百缗止留其服物馀悉分之亲戚賔

客一日而尽人问之则曰曩吾家多责劵县官怜

而赐偿之无负矣吾贵而薄功又可冨而厚享耶

不思而两有之神不福人幸以是人曰我贫吾利

器也故自入官非素所往来有相答报者未尝恃

形𫝑取一钱直馈再为尚书权臣力能生杀人耻

公共事累年足迹独不及吾门以禄薄用奢为言

愿奉母钱百金交驩令取子自益郤之亦不为谢

王相七年及事先王五年言必切切臣职子道请

闻斯行以绝专嫌简约侍卫以裁浮费无急土木

殚匮民力者中外所厌诵凡人贤面有闻满调将

东归必荐汲之王陞秩留之故𨵿辅得士为多皆

视为巳职当然未尝语人由我而然以期见德遇

事谨敏好谋善问多不自用及其末路生人之心

愈切取信蛮夷闻其谕招椎结荷旃竭蹷慕义三

道之兵为之抑首思徼利于万里羞成功于一介

宝星乌江马革包柩斩木通道舁归要荒抑尝观

今中统以来将相臣死率于其家天下之情称其

平生所为功髙者惜德大者思不过如是而极然

未有(⿱艹石)逄掖死事为丗所壮者也呜呼贤哉又

尝观古君臣莫难于合莫尤难于信盖合或可伺

所欲以中而信则必不可袭取于一时自公始侍

潜藩 圣皇非⿺辶处贵之也亦尝身接之面训之指

授之亲以细微观其敬忽置之紏纷试其理解詟

以雷霆察其变常纳之污浊验其洁白既乆而后

知遇也其后三十三年之中或使或牧或从或留

或相或傅诸侯王或将凡赏勲劳优耆旧可以劝

人臣者公皆与为之至商论群臣能否于公不曰

清则曰刚或曰不欺不见有贬于圣训用未尽年

未耄人犹未足其悲受任于巳试知遇于既乆可

与畴咨海内者将不知谁在也呜呼悲哉后三年

𫠆彚进遗事求状公行燧亦荷公知且乆游其门

又与𫠆尝同受学义不得以不文为譲姑为论次

如此奉议大夫陕西汉中道提刑按察副使姚燧

谨状

  翰林学士承㫖董公行状  虞集

公讳文用字彦材真定路稿城县人元帅公第三

子也公生十年元帅公死王事于归德母李夫人

治家严伯兄忠献公文炳教诸弟有法公内承家

训而外受学侍其先生轴故学问早成弱冠以词

赋试中真定时以真定稿城奉 庄圣太后汤沐

岁庚戌 太后使择邑中子弟来上公始从忠献

公谒 太后和林城

世祖皇帝在潜藩命公主文书讲说帐中常见许

重癸丑 世祖以 宪宗皇帝命自河西征云南

大理忠献公在行公与弟寿国正献公文忠先在

军中督粮具赞军务丁巳 世祖令授皇子经是

为北平王云南王也又使为使召遗老于四方而

太师窦公黙左丞姚公枢鹤鸣李公俊民敬斋李

公冶玉峰魏公璠偕至于是王府得人为盛己未

世祖以 宪宗命取宋公发沿边𫎇古汉人诸军

理军需将攻鄂州宋以贾似道吕文德将兵抗我

水陆军容甚备九月 丗祖临江阅战忠献公请

曰宋恃江为险兵力厚法当先之奋其气臣请先

公与正献公固请偕行 世祖亲料甲胄择大舰

授之乃率敢死士数十百人鼓掉疾呼奋进直薄

南岸诸军亦争进宋军来赴战三合三败之公乘

小舟归报 世祖 世祖方驻香炉峰因䇿马下

山问战胜状则扶鞍起立竖鞭仰指曰天也即赐

卮酒使主帐下𪧐卫且命传令他帅曰今夕母饮

酒母解甲明日将围城既渡江会 宪宗崩闰十

一月师还庚申 丗祖即皇帝位建元中统公持

诏宣谕边郡且择诸军充侍卫七月还朝中书左

丞张仲谦宣抚大名等路奏公为左右司郎中二

年八月佩金符以兵部郎中参议都元帅府事三

年山东守臣李璮叛㩀济南从元帅阔阔带统兵

伐之五月而克其城璮伏诛山东平元帅卒公还

都元帅阿术奉诏取宋召公为属公辞曰新制诸

侯揔兵者其子弟勿复任兵事今伯兄以经略使

揔重兵镇山东我不当行帅曰潜邸旧臣不得引

此为说公病不行五年改元至元之岁也 上曰

董某安在年始壮不使为国效力今安在召授金

符为西夏中兴等路行省郎中中兴自浑都海之

乱甫定民间相恐动窜匿山谷而省臣方入奏同

僚不知所为公曰吾死不可以去此宜镇以静乃

为书置通道谕之然后粗安始开唐来汉延秦家

䓁渠垦中兴西凉甘肃𤓰沙䓁州之土为水田(⿱艹石)

干于是民之归者戸四五万悉授田种颁农具更

造舟置黄河中受诸部落及溃叛之来降者时近

属贵人曰只必鐡木儿者镇西方其下纵横需索

旁午不可会计省臣不能支公坐幕府辄面折以

国法其徒积忿譛公贵人怒召使左右杂讯之意

叵测公曰我 天子命吏请得与 天子所遣傅

贵人者辨 天子所遣傅贵人者中朝旧臣尝事

庄圣太后来诘问公不承贵人㫖意状公曰我汉

人生死不足计我所恨者仁慈寛𥙿如贵人以重

戚镇逺方而其下毒虐百姓凌暴官府伤贵人威

名于事体不便因偻指其不法者数十事诘问者

惊起去白贵人即召公谢之曰非郎中我殆不知

郎中持此心事朝廷宜勿怠自是譛不行而省府

事粗立二年入奏经略使宜还以 上旨行之中

兴遂定三年行省罢还京师命公为中书省左右

司郎中辞之五年立御史台授公山东东西道提

刑按察副使以仲兄右卫亲军千户文蔚卒不及

赴八年立司农司授公奉训大夫山东东西道巡

行劝农使十一年三月加朝列大夫劝农使如故

山东中更叛乱多旷土公巡行劝励无间幽僻入

登州境见其垦辟有方公为诗表异其守移刺今

刻石在州治于是列郡咸劝地利毕兴五年之间

政绩为天下劝农使之最十二年丞相安童公奏

公为中顺大夫工部侍郎代纥石里纥石里者阿

合马私人也其徒间安童公罢政即使鹰监奏曰

自纥石里去工部侍郎不给鹰食鹰且痩死矣

上怒趣召治之因急逮公入见 上望见曰董某

頋为尔治鹰食者耶置不问别令取给有司阿合

马知不可譛十三年出公为少中大夫卫辉路揔

管兼本路诸军奥鲁緫管佩金虎符郡当要冲民

为兵者十九馀皆单弱贫病不任力役㑹初得江

南图籍金玉财帛之运日夜不绝于道警卫输挽

日役数千夫公䀌然忧之曰吾民弊矣而又重妨

穑事殆不可乃从转运主者言郡邑胥校足备用

不必重烦吾民也主者曰公言诚然即行公言事

万有一不虞罪将谁归公即为手书具官职姓名

保任之民得以时耕而运事亦无不具者诸郡运

江淮粟于京师卫当运十五万公曰民籍可役者

无㡬且江淮舟行风水不时至而先弊吾民以期

㑹是未运而民巳惫矣乃为集旁郡通议立法驿

置民力以纾十四年以职事诣汴漕司方议通沁

水北东合流御河以便漕者公曰卫为郡地最下

大雨时行沁辄溢出百十里间雨更甚水不得逹

于河即浸泾及卫今又道之使来岂惟无卫将无

大名长芦矣㑹朝廷遣使相地形上言卫州城中

浮屠最髙者才与沁水平𫝑不可开也事得寝不

行为郡多善政民有去思具见郡教授陶师渊所

撰碑文十六年受代归田里作遐观之亭于故丘

茅茨数椽仅避风日读书赋诗怡然燕居自号野

庄老人 裕宗在东宫数为台臣言蕫某勲旧忠

良何以不见用也十八年台臣奏起公为山北辽

东道提刑按察使不赴十九年朝廷选用旧臣乃

召公为太中大夫兵部尚书自是朝廷有大议未

尝不与闻廿年江淮省臣有欲专肆而忌廉察官

者建议行台隶行省状上集议公议曰不可御史

台譬之卧虎虽未噬人人犹畏其为虎也今司

仅在纪纲犹不振一旦摧抑之则风采薾然无可

复望者矣又曰前阿合马用事时商贾贱役皆行

贿入官及事败欲尽去其人廷议以为不可使阿

合马售私恩而朝廷骤敛怨也及使按察司劾去

其不可者然后吏有所惮民有所赴诉则是按察

司者国家当饬励之不可摧抑也后悉从公议转

通议大夫礼部尚书迁翰林集贤学士知秘书监

时中书右丞卢世荣本以货利得幸权要为贵官

阴结贪刻之党将锱铢掊克为功乃建议曰我立

法治财视常歳当倍増而民不扰也诏下㑹议人

无敢言者公阳问曰此钱取诸右丞家耶将取之

民取诸右丞家则不敢知(⿱艹石)取诸民则有说矣牧

羊者歳常两剪其毛今牧人日剪其毛而献之则

主者固恱其得毛之多矣然而无以避寒𤍠即死

且尽毛又可得哉民财亦有限取之以时犹惧其

伤残也今尽刻剥无遗毳犹有百姓乎世荣不能

对丞相安童公谓坐中曰诸君董尚书真不虚食

俸禄者议者出皆谢公曰公以一言折聚敛之臣

而厚邦本仁人之言其利博哉岂不信然世荣竟

以是得罪后尝谓人曰我不知何事忤董尚书每

折我不遗馀力廿二年拜中奉大夫江淮等处行

中书省参知政事公力辞上前曰江淮事

不敢当 上曰卿家丗非他人比朕所以任卿者

不在钱糓细务也卿当察其大者事有不便第言

之公不敢辞遂行行省长官者素贵倨多敖同列

莫敢仰视跪起禀白如小吏事上官公则坐堂上

𠈉𠈉与论是非可否无所迁就虽数忤之不顾也

有以 上命建浮屠于亡宋故宫者有司奉行急

迫天大雨雪入山伐木死者数百人而犹欲并大

建佛寺公坐中谓其人曰非时𭛠民民不堪矣少徐

之如何长官者曰参政柰何格 上命公曰非格

上命也今日重困民力失民心岂上意耶各拂

䄂去然竟得少纾其程公在行省政事大概如此

廿三年将用兵海东徴敛益急有司为奸日益甚

公曰吾力不足以口语胜矣乃请入奏事大略言

疲国家可宝之民力取僻陋无用之小邦其条目

甚悉言上事亦罢廿五年拜御史中丞公曰中丞

不当理细务吾当先举按察使乃举胡公祗遹王

公恽雷公膺荆㓜纪许楫孔从道十馀人为按察

使又举徐公琰魏公初为行台中丞当时以为极

选方是时桑葛当国用事宠奉方炽自近戚贵臣

见桑葛皆屏息逊避无可谁何公以旧臣任御史

号不易为桑葛令人风公赞巳功于 上前公不

答又自谓公曰百司皆具食丞相府独御史台未

具食丞相府公又不答属朔方军兴粮糗粗备而

诛责逾急公谓之曰民急矣外难未解而内𢦤其

根本丞相冝思之于是逺近盗贼蜂起公持外郡

所上盗贼之目谓之曰百姓岂不欲生养安乐哉

急法苛敛使至此耳又谓之曰御史台所以救政

事之不及丞相当助之不当抑之也御史台不得

行则民无所赴诉而政日乱将不止台事不行也

浸忤其意益𭰹乃摭拾台事百端公日与辩论不

为屈于是具奏桑葛奸状诏报公语宻外人不知

也桑葛日诬譛公于 上曰在朝惟董中丞戆傲

不听令沮挠尚书省请痛治其罪 上曰彼御史

职也何罪且蕫某端谨朕所素知汝善视之当是

时虽贵近以诬譛遭斥辱者不一公徒以区区之

诚赖天鉴主知而免于是迁公通奉大夫大司农

时又欲夺民田为屯田公固执不可则又迁公为

翰林学士承旨廿七年 隆福太后在东宫以公

耆旧欲使公授皇孙以经具奏上以 上命命之

曰老人畏寒湏暄和乃一至帐中授经内侍视馔

公每讲说经旨必传以国朝故实丁寜譬喻反复

开悟故皇孙亦特加崇礼焉三十一年上命公

以其诸子入见公曰臣蒙国厚恩死无以报臣之

子何能为谨不敢以见命至再三终不以见是歳

世祖皇帝升遐公望宫墙哀恸㡬坠马下同列争

持扶之及致奠丧次群臣皆推公曰 先帝汉人

旧臣唯公在矣公宜前受酒行礼皆相对哭失声

今上将即皇帝位于上都 太后命公从治装赐

钞百定以行既即位巡狩三不刺公奏曰 先帝

新弃天下 陛下逺狩不以时还无以慰安元元

冝趣还京师且臣闻人君犹北辰然居其所而众

星拱之不在勤逺略也 上悟即日可其奏是行

也 上毎召入帐中问先朝故事公亦盛言

先帝时虚心纳贤开国经世之务谈说或至夜半

太后亦素知公故多所顾问公自 先帝时毎侍

燕与蒙古大臣同列 𥙿宗尝就榻上赐酒使母

下拜跪饮皆异数也 上在东宫时正旦受贺于

众中见公召使前曰吾郷见 至尊甚怜汝辄亲

取酒飮之至是眷赉至渥赐钞三百定至于金衣

玉带紫笠宝环之赐皆追成 先帝之意也是年

诏修 先帝实录陞资善大夫知制诰兼修国史

公于 祖宗世系功德戚近将相家世勲绩皆记

忆贯穿史馆有所考订质问公应之无所遗失大

德元年夏四月上章言臣老矣请致其事上闻

之特加资德大夫许致仕赐钞二百定以归命一

子官乡郡便侍养六月戊寅以疾薨于里第之正

寝享年七十有四公性孝友四时祭祖祢辄思慕

感怆如将见之事伯兄如事父教子弟严而有礼

为学以诚实为主本故其文章议论皆质直忠厚

不为华靡其从政寛𥙿慈爱简于细务至于谋大

事决大议则刚毅正直磊落可观历事三朝毎以

忠言正论为己任故言事上前必引古证今从

容尽逹其蕴而后巳平居闻朝政有一未善辄终

夜不寐𠋣壁叹恨不置曰 祖宗艰难成立之天

下岂可使贼臣坏之故毎与朝议即奋言不顾危

祸以片言折权奸定国是者不可胜纪朝廷赖之

在御史台行中书省时所遭皆大奸恶毎恨公

不顺己计万方欲杀之公一不以为意曰人臣在

位岂爱身苟容而上负国家下负生民乎公仕宦

五十馀年凡十八命禄俸之馀尽以买书而家无

𫗴粥之资卒卖其京城之宅以偿积贷 世祖尝

念其贫毎欲有所赐使近臣记其事然公终不一

目言也逮薨之日惟有祭器书𠕋而已其好贤乐

善尤岀天性虽待下士必尽礼至老且贵终不倦

人有善必推举之而名公大人闻公𠩄荐亦必曰

出董公门必佳士也故天下之士争归之与人谋

至忠款故国人有为使逺方(⿱艹石)出而领兵治民者

必来受教而后行公为开导训诲足以歆动其意

至有欣然听之终日忘去者而蒙古大臣见之必

曰此故老也皆改容待之呜呼盖可谓忠厚诚实

君子者矣公先娶王氏元帅某之女先卒再娶周

氏江淮都转运使惠之次女后公四月卒子男八

人士贞士亨为仲兄文蔚后渡江有功官至昭勇

大将军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佩金虎符常侍

𥙿宗东宫先公卒士楷士英士昌士恒承务郎真

定路緫管府判官士廉士方女四人长适赵珌次

适周俶次适齐东县尹王良杰次在室孙男十六

人守约某某孙女十人长适呉某次适张继祖次

适侍其正次适王惟贤馀在室曽孙男七人皆㓜

公墓兆在县西北髙里先茔之东公国之老臣𫾻

历中外乆矣上而朝廷下及四方贤大夫士宜必

有深知公者尚能道其德业之详也谨录其历官

行事梗概如上伏惟立言之君子图其不朽者焉

谨状大徳七年三月某日大都路儒学教授虞

集状



国朝文𩔖卷第四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