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通卷十一 四书通 孟子通卷十二 孟子通卷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通卷十二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注
  告子章句下
  凡十六章
  任人有问屋孰庐子曰礼与食孰重曰礼重任平声任国名赵氏曰任薛同姓之国在齐楚之闲屋庐子名连孟子弟子也
  色与礼孰重
  任人复问也
  曰礼重曰以礼食则饥而死不以礼食则得食必以礼乎亲迎则不得妻不亲迎则得妻必亲迎乎迎去声屋庐子不能对明日之邹以告孟子孟子曰于答是也何有于如字
  何有不难也语录不亲迎则得妻如古者国有凶荒则杀礼而多昏周礼荒政十二条中亦有此法盖贫穷不能备亲迎之礼法许如此
  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髙于岑楼揣初委反本谓下末谓上方寸之木至卑喻食色岑楼楼之髙锐似山者至髙喻礼若不取其下之平而升寸木于岑楼之上则寸木反髙岑楼反卑矣
  金重于羽者岂谓一钩金与一舆羽之谓哉
  钩带钩也金本重而带钩小故轻喻礼有轻于食色者羽本轻而一舆多故重喻食色有重于礼者
  取食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色重翅与啻同古字通用施智反礼食亲迎礼之轻者也饥而死以灭其性不得妻而废人伦食色之重者也奚翅犹言何但言其相去悬绝不但有轻重之差而已
  往应之曰紾兄之臂而夺之食则得食不紾则不得食则将紾之乎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紾音轸搂音娄
  紾戾也搂牵也处子处女也此二者礼与食色皆其重者而以之相较则礼尤重也○此章言义理事物其轻重固有大分然于其中又各自有轻重之别圣贤于此错综斟酌毫发不差固不肯枉尺而直寻亦未尝胶柱而调瑟出史记廉颇传所以断之一视于理之当然而已矣或问首章之说曰礼之大体固重于食色矣然其闲事之大小缓急不同则亦或有反轻于食色者惟理明义精者为能权之而不失耳权之不失是乃所以全礼之重而深明食色之轻也观于寸木食色之喻孟子之意可见矣 辅氏曰章㫖之说于圣贤处事之权度固己深得其要矣苟或义理未精权度未审则凡于事物胶轕难辨之际巧者必至于枉尺而直寻拙者必至胶柱而调瑟终不得夫时措之冝矣○通曰错综者分经纬不差毫发故不肯枉尺而直寻斟酌者量浅深不差毫髪故未尝胶柱而调瑟若枉尺而直寻是昧轻重之大分胶柱而调瑟是失轻重之大灌
  ○曹交问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孟子曰然
  赵氏曰曹交曹君之弟也赵氏曰春秋末曹已灭矣交特姓曹者尔谓为曹君之弟者赵氏误也人皆可以为尧舜疑古语或孟子所尝言也语录孟子道人皆可以为尧舜何曽道便是尧舜更不假修为耶
  交闻文王十尺汤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长食粟而已如何则可
  曹交问也食粟而已言无他材能也
  曰奚有于是亦为之而已矣有人于此力不能胜一匹雏则为无力人矣今曰举百钧则为有力人矣然则举乌获之任是亦为乌获而已矣夫人岂以不胜为患哉弗为耳胜平声
  匹字本作鴄鸭也从省作匹礼记说匹为鹜是也乌获古之有力人也能举移千钧
  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夫徐行者岂人所不能哉所不为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后去声长上声弟音悌先去声夫音扶
  陈氏曰孝弟者人之良知良能自然之性也尧舜人伦之至亦率是性而已岂能加毫未于是哉杨氏曰尧舜之道大矣而所以为之乃在夫行止疾徐之闲非有甚髙难行之事也百姓盖日用而不知耳辅氏曰陈氏是就孝弟上说而极于尧舜之圣杨氏是就尧舜上说而本于孝弟之近二说互相发明所谓百姓盖日用而不知者其警发于人尤为切至也
  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之行并去声
  言为善为恶皆在我而已详曹交之问浅陋粗仓胡反率必其进见之时礼貌衣冠言动之闲多不循理故孟子告之如此两节云辅氏曰此指其以身之长短与汤文较也人皆可以为尧舜所以诱曹交之进也然亦岂谓不假修为而即可为尧舜耶勉之以孝弟又勉之以衣服言行之间固不以难而沮人亦不以易而许人惜乎曹交之不足以进此
  曰交得见于邹君可以假馆愿留而受业于门见音现假馆而后受业又可见其求道之不笃辅氏曰此亦是富贵者之习气都未知那居无求安之味在
  曰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求耳子归而求之有馀师夫音扶
  言道不难知若归而求之事亲敬长之闲则性分去声之内万理皆备随处发见去声无不可师不必留此而受业也○曹交事长之礼既不至求道之心又不笃故孟子教之以孝弟而不容其受业盖孔子馀力学文之意亦不屑之教诲也语录孟子此段发意如此大却只合在徐行后长上面要知工夫须自理㑹只在此不是别人干预得底事○曹交识致凡下又有挟贵求安之意故孟子拒之然所以告之者亦极亲切非终拒之也使其因此明辩力行而自得之则孟子之发已也深矣顾交必不能耳○通曰孝悌天性也尧舜之道不出于性分之外孟子俾曹交归而求之性分之中虽却曹交要之至理亦不外是
  ○公孙丑问曰髙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弁音盘
  髙子齐人也小弁小雅篇名周幽王娶申后生大子冝臼又得褒姒生伯服而黜申后废冝臼于是冝臼之傅为作此诗以叙其哀痛迫切之情也
  曰固哉髙叟之为诗也有人于此越人闗弓而射之则己谈笑而道之无他䟽之也其兄闗弓而射之则已垂涕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固矣夫髙叟之为诗也关与弯同射食亦反夫音扶
  固谓执滞不通也为犹治也越蛮夷国名道语也亲亲之心仁之发也
  曰凯风何以不怨
  凯风邶风篇名卫有七子之母不能安其室七子作此以自责也
  曰凯风亲之过小者也小弁亲之过大者也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亲之过小而怨是不可矶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矶亦不孝也矶音机
  矶水激石也不可矶言微激之而遽怒也文集曰问亲之过大则伤天地之大和戾父子之至爱若此而不怨焉则是坐视其亲之陷于大恶恝然不少动其心而父子之情益薄矣此之谓愈疏亲之过小则特以一时之私心而少有亏于父子之天性若此而遽怨焉则是水中不可容一激石一有激石则叫号而遽怒矣此之谓不可矶故二者均为不孝也
  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言舜犹怨慕小弁之怨不为不孝也○赵氏曰生之膝下一体而分喘尺免反息呼吸气通于亲当亲而疏怨慕号天是以小弁之怨未足为愆也或问程子论小弁之怨与舜不同何也曰舜之怨曰父母之不我爱于我何哉盖反诸身以求其所未至之词小弁之怨曰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则自以为无罪矣此其所以为不同也欤○通曰七情中有哀而无怨怨出于哀哀之切故怨之深小弁之怨与大舜之怨不同然皆出于人情之至痛而天理之至真者也诗三百篇之后有离骚凡㡬千百言甚不忍言怨而不能不露一怨字呜呼知骚之所以为怨则知诗之所以为怨矣
  ○宋牼将之楚孟子遇于石丘牼石茎反
  宋姓牼名石丘地名
  曰先生将何之
  赵氏曰学士年长者故谓之先生
  曰吾闻秦楚构兵我将见楚王说而罢之楚王不悦我将见秦王说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焉说音税
  时宋牼方欲见楚王恐其不悦则将见秦王也遇合也按庄子书有宋銒音坚者禁攻寝兵救世之战上说下教强上声聒不舎上声疏云齐宣王时人以事考之疑即此人也
  曰轲也请无问其详愿闻其指说之将何如曰我将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之号则不可徐氏曰能于战国扰攘之中而以罢兵息民为说其志可谓大矣然以利为名则不可也辅氏曰此盖圣学不明人虽有善心而不知所以为之之道故反陷于不善而不自知也
  先生以利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利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利也为人臣者懐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懐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懐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懐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乐音洛下同先生以仁义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懐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懐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懐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懐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王去声
  此章言休兵息民为事则一然其心有义利之殊而其效有兴亡之异学者所当深察而明辨之也蔡氏曰按此章与首篇首章相为表里见得孟子凛乎义利之辨其严如此宋牼在当时想亦是年徳之髙者故孟子以先生呼之而犹不免溺于利害之私蹊不知仁义之正道世俗従可知矣○真氏曰战国交兵之祸烈矣宋牼一言而罢之岂非生民之福而仁人之所甚愿者哉顾利端一开君臣父子兄弟大抵皆见利而动其祸又有甚于交兵者是以圣人不得不严其防也○通曰自常情观之可冀其事之有成者似不必论其心之有异君子之论不徒于其事而必于其心所以严理欲之㡬而著兴亡之本也
  ○孟子居邹季任为任处守以币交受之而不报处于平陆储子为相以币交受之而不报任平声相去声下同
  赵氏曰季任任君之弟任君朝㑹于邻国季任为之居守其国也储子齐相也不报者来见则当报之但以币交则不必报也语录初不自来但以币交未为非礼但孟子既受之后便当来见而又不来则其诚之不至可知矣故孟子而不见施报之冝也亦不屑之教诲也
  他日由邹之任见季子由平陆之齐不见储子屋庐子喜曰连得闲矣
  屋庐子知孟子之处此必有义理故喜得其闲隙而问之
  问曰夫子之任见季子之齐不见储子为其为相与为其之为去声下同与平声
  言储子但为齐相不若季子摄守君位故轻之耶
  曰非也书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书周书洛诰之篇享奉上也仪礼也物币也役用也言虽享而礼意不及其币则是不享矣以其不役志于享故也
  为其不成享也
  孟子释书意如此
  屋庐子悦或问之屋庐子曰季子不得之邹储子得之平陆
  徐氏曰季子为君居守不得往他国以见孟子则以币交而礼意已备储子为齐相可以至齐之境内而不来见则虽以币交而礼意不及其物也辅氏曰不得之邹而不来则是制于礼者也得之平陆而不至则是简于礼者也制于礼者欲为而不可简于礼者可为而不欲君子之所为一视其礼意之轻重而行吾之义而已○蔡氏曰此章见孟子于礼意之闲是否之际权衡轻重各称其冝如此然皆以币交而皆受之岂孟子当时亦有币交之礼而季子储子皆非恶人而亦有可受之理欤○通曰君子之交不徒在于币而在乎志之所存何如耳季子欲之邹而不得之邹储子得之平陆而不之平陆各可以观其志孟子或报或不报固冝
  ○淳于髡曰先名实者为人也后名实者自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是乎先后为皆去声
  名声誉也实事功也言以名实为先而为之者是有志于救民者也以名实为后而不为者是欲独善其身者也名实未加于上下言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济其民也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贤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恶污君不辞小官者柳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恶趋并去声
  仁者无私心而合天理之谓辅氏曰无私心以存诸心而言合天理以行诸外而言人固有虽无私心而行事有不合天理者唯仁则内外合天人备矣○论语于令尹子文陈文子之事注引师说以为当理而无私心则仁矣今又以为仁者无私心而合天理其先后不同者盖彼就二子之事而言故以为当理而无私心此直指夫仁而言故曰仁者无私心而合天理杨氏曰伊尹之就汤以三聘之勤也其就桀也汤进之也汤岂有伐桀之意哉其进伊尹以事之也欲其悔过迁善而已伊尹既就汤则以汤之心为心矣及其终也人归之天命之不得已而伐之耳若汤初求伊尹即有伐桀之心而伊尹遂相之以伐桀是以取天下为心也以取天下为心岂圣人之心哉通曰集注于三子之中引杨氏说独详于伊尹者如夷惠不屑就不屑去其迹甚明惟伊尹有去又有就其心未易识故详之
  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子柳子思为臣鲁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贤者之无益于国也
  公仪子名休为鲁相子柳泄柳也削地见侵夺也髡讥孟子虽不去亦未必能有为也
  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贤则亡削何可得与与平声
  百里奚事见前篇
  曰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绵驹处于髙唐而齐右善歌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有诸内必形诸外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髡未尝睹之也是故无贤者也有则髡必识之华去声
  王豹卫人善讴淇水名绵驹齐人善歌髙唐齐西邑华周杞梁二人皆齐臣战死于莒其妻哭之哀国俗化之皆善哭髡以此讥孟子仕齐无功未足为贤也
  曰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苟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税音脱为肉无之为去声
  按史记孔子为鲁司寇摄行相事齐人闻而惧于是以女乐遗鲁君季桓子与鲁君往观之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鲁今且郊如致膰于大夫则吾犹可以止桓子卒受齐女乐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孟子言以为为肉者固不足道以为为无礼则亦未为深知孔子者盖圣人于父母之国不欲显其君相之失又不欲为无故而苟去故不以女乐去而以膰肉行其见㡬明决而用意忠厚固非众人所能识也然则孟子之所为岂髡之所能识哉通曰明智也决勇也忠厚仁也夫子一举而三达徳存焉岂众人所能识哉○尹氏曰淳于髡未尝知仁而未尝识贤者也冝乎其言若是通曰淳于髡以孟子去齐未为仁孟子谓夷恵伊尹或去或就皆仁也岂必不去而后谓之仁髡以有贤则必识之孟子则谓大子之去齐亦岂髡所能识哉此尹氏所以曰髡未尝知仁而未尝识贤也
  ○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
  赵氏曰五霸齐桓晋文秦穆宋襄楚庄也三王夏禹商汤周文武也丁氏曰夏昆吾商大彭豕韦周齐桓晋文谓之五霸丁氏名公著唐苏州人○赵氏曰丁氏说本杜预春秋传
  天子适诸侯曰巡狩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养老尊贤俊杰在位则有庆庆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芜遗老失贤掊克在位则有让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是故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五霸者搂诸侯以伐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朝音潮辟与辟同治平声
  庆赏也益其地以赏之也掊克聚敛也让责也移之者诛其人而变置之也讨者出命以讨其罪而使方伯连帅帅诸侯以伐之也伐者奉天子之命声其罪而伐之也搂牵也五霸牵诸侯以伐诸侯不用天子之命也自入其疆至则有让言巡狩之事自一不朝至六师移之言述职之事
  五霸桓公为盛葵丘之㑹诸侯束牲载书而不㰱血初命曰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再命曰尊贤育才以彰有徳三命曰敬老慈幼无忘宾旅四命曰士无世官官事无摄取士必得无专杀大夫五命曰无曲防无遏籴无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今之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歃所洽反籴音狄好去声
  按春秋传僖公九年葵丘之㑹陈牲而不杀读书加于牲上壹明天子之禁树立也已立世子不得擅易初命三事所以修身正家之要也辅氏曰壹明天子之禁但一意以明天子之禁而已不孝是恶之大者故居首世子必告于天子而后立既立则岂可擅自易之不孝是不子易树子是不父以妾为妻则无夫妇之别宾宾客也旅行旅也皆当有以待之不可忽忘也士世禄而不世官恐其未必贤也官事无摄当广求贤才以充之不可以阙人废事也取士必得必得其人也无专杀大夫有罪则请命于天子而后杀之也无曲防不得曲为堤防壅泉激水以专小利病邻国也无遏籴邻国凶荒不得闭籴也无有封而不告者不得专封国邑而不告天子也
  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恶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长上声
  君有过不能谏又顺之者长君之恶也君之过未萌而先意导之者逢君之恶也辅氏曰长君之恶者无能而巽懦阿谀之人也逢君之恶者有才而倾险阴邪之人也○林氏曰邵子有言治春秋者不先治五霸之功罪则事无统理而不得圣人之心春秋之闲有功者未有大于五霸有过者亦未有大于五霸故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孟子此章之义其亦若此也与平声然五霸得罪于三王今之诸侯得罪于五霸皆出于异世故得以逃其罪至于今之大夫冝得罪于今之诸侯则同时矣而诸侯非惟莫之罪也乃反以为良臣而厚礼之不以为罪而反以为功何其缪哉辅氏曰邵子可谓善治春秋者孟子虽取桓公之五命而又以五霸为三王之罪人得春秋之大指矣○通曰五伯罪大功亦大今之诸侯大夫无肤寸之功有丘山之罪况逢君之恶者隐然导其恶于未萌是阴欲乱其国于未危者也罪莫大焉
  ○鲁欲使慎子为将军
  慎子鲁臣
  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殃民者不容于尧舜之世
  教民者教之礼义使知入事父兄出事长上也用之使之战也
  一战胜齐遂有南阳然且不可
  是时鲁盖欲使慎子伐齐取南阳也故孟子言就使慎子善战有功如此且犹不可
  慎子勃然不悦曰此则滑釐所不识也滑音骨
  滑釐慎子名
  曰吾明告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诸侯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庙之典籍待诸侯谓待其朝觐聘问之礼宗庙典籍祭祀㑹同之常制也
  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太公之封于齐也亦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俭于百里
  二公有大勲劳于天下而其封国不过百里俭止而不过之意也语录问王制与孟子同而周礼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诸侯方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郑氏以王制为夏商制谓夏商中国方三千里周斥而大之中国方七千里所以不同曰郑氏只文字上说得好看然甚不晓事情且如百里之国周人欲増到五百里须并四个百里国地方做得一国其所并四国又当别列地以封之如此则天下诸侯东迁西移改立宗庙社稷皆为之骚动矣且如此趱去不数大国便无地可容了许多国何以处之恐其不然窃意其初只方百里后来吞并遂渐渐大如禹㑹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到周时只千八百国自非吞并如何不见了许多国武王时诸国地已大武王亦不奈何只得就而封之当时封许多功臣之国縁当初灭国五十得许多空地可封不然则周公太公亦自无安顿处孟子百里之说亦只是大纲如此说不是实考得见古制
  今鲁方百里者五子以为有王者作则鲁在所损乎在所益乎
  鲁地之大皆并吞小国而得之有王者作则必在所损矣
  徒取诸彼以与此然且仁者不为况于杀人以求之乎徒空也言不杀人而取之也
  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
  当道谓事合于理志仁谓心在于仁真氏曰道之与仁非有二也以事之理而言则曰道以心之徳而言则曰仁心存于仁则其行无不合道矣○通曰事合于理而非心在于仁则虽当理而犹不能无私心故不徒引之为当理之事且引之存仁人之心然则上章所谓逢君之恶者何人哉此之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仁者何人哉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为君辟土地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为去声辟与辟同乡与向同下皆同
  辟开垦也
  我能为君约与国战必克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为之强战是辅桀也约要结也与国和好相与之国也
  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言必争夺而至于危亡也通曰上章专言战此章兼言富与战上章言君子之事君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仁此则言今之事君者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为富与战两章只是一意
  ○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
  白圭名丹周人也欲更税法二十分而取其一分林氏曰按史记白圭能薄饮食忍耆欲与童仆同苦乐乐观时变人弃我取人取我与以此居积致富其为此论盖欲以其术施之国家也熊氏曰按货殖列传白圭当魏文侯时李克务尽地力而白圭乐观时变故人弃我取人取我与能薄饮食忍嗜欲节衣服与用事僮仆同苦乐趋时若猛兽鸷鸟之发曰吾治生犹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曰智不足以权变勇不足以断决仁不取以取与强不能以有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也盖天下言治生者祖白圭
  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貉音陌
  貉北方夷狄之国名也
  万室之国一人陶则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
  孟子设喻以诘契乙反圭而圭亦知其不可也
  曰夫貉五榖不生惟黍生之无城郭宫室宗庙祭祀之礼无诸侯币帛饔飧无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夫音扶
  北方地寒不生五榖黍早熟故生之饔飧以饮食馈客之礼也
  今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如之何其可也
  无君臣祭祀交际之礼是去人伦无百官有司是无君子
  陶以寡且不可以为国况无君子乎
  因其辞以折之
  欲轻之于尧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
  什一而税尧舜之道也多则桀寡则貉今欲轻重之则是小貉小桀而已通曰易曰节以制度必先言中正以通盖尧舜之道中而已中之一字重之非中也轻之非中也可行于夷狄不可通行于天下可行于一时不可通行于万世
  ○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于禹
  赵氏曰当时诸侯有小水白圭为之筑堤壅而注之他国
  孟子曰子过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
  顺水之性也
  是故禹以曰海为壑今吾子以邻国为壑
  壑受水处也
  水逆行谓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恶也吾子过矣恶平声
  水逆行者下流壅塞故水逆流今乃壅水以害人则与洪水之灾无异矣熊氏曰按白圭自言善治生有智仁强勇四术然筑堤壅水不能行其无事则不知以邻国为壑利己害人则不仁所谓强勇亦愚悍自信而已此战国富强之术故深抑之○通曰禹之治水去害丹之治水为害丹即洪水也
  ○孟子曰君子不亮恶乎执恶平声
  亮信也与谅同恶乎执言凡事苟且无所执持也辅氏曰此与论人而无信章同意此以守言彼以行言也永嘉陈氏曰此可以言不敬而却谓之不亮盖不信实者必苟且自欺也 通曰或曰亮与谅同即君子贞而不谅之谅孟子之言若与夫子不同何也愚曰须要看孟子一执字贞者正而固也固字已有谅之意已包执持之意合孔孟之言观之不贞不谅不可执也谅而可执可知其贞矣
  ○鲁欲使乐正子为政孟子曰吾闻之喜而不寐喜其道之得行
  公孙丑曰乐正子强乎曰否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曰否知去声
  此三者皆当世之所尚而乐正子之所短故丑疑而历问辅氏曰强谓有强力可办事者战陈之事皆在其中有知虑谓能计谋如縦横捭阖皆是也多闻识谓广闻博识多知而能言之士也此三者皆战国之所尚而善信之士所不屑也
  然则奚为喜而不寐
  丑问也
  曰其为人也好善好善足乎好去声下同
  丑问也
  曰好善优于天下而况鱼曰国乎
  优有馀裕也言虽治天下尚有馀力也
  夫苟好善则四海之内皆将轻千里而来告之以善夫音扶下同
  轻易也言不以千里为难也
  夫苟不好善则人将曰𫍙𫍙予既已知之矣𫍙𫍙之声音颜色距人于千里之外士止于千里之外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矣与谗谄面谀之人居国欲治可得乎𫍙音移治去声
  𫍙𫍙自足其智不嗜善言之貌辅氏曰世间此等人亦甚多然其所谓智者是乃所以为愚也然原其始则起于予既已知之之意萌于中而已可不畏乎○通曰辅氏提出予既已知之矣一句其说本自南轩张氏盖此六字正是𫍙𫍙病根集注自足其智不嗜善言八字政是解此六字盖凡学之不进皆坐此病而况为政者乎君子小人迭为消长去声直谅多闻之士逺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理势然也○此章言为政不在于用一己之长而贵于有以来天下之善通曰用一己之长者以治一己而不足来天下之善者以治天下而有馀辟四门明四日达四聪虽舜之为政亦只是有以来天下之善而况不如舜者乎
  ○陈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则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其目在下
  迎之致敬以有礼言将行其言也则就之礼貌未衰言弗行也则去之
  所谓见行可之仕若孔子于季桓子是也受女乐而不朝则去之矣
  其次虽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礼貌衰则去之
  所谓际可之仕若孔子于卫灵公是也故与公游于囿公仰视蜚雁而后去之史记孔子世家云卫灵公问陈孔子曰未之学也明日与孔子语见蜚雁仰视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复如陈
  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饥饿不能出门户君闻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従其言也使饥饿于我土地吾耻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所谓公养之仕也君之于民固有周之之义况此又有悔过之言所以可受然未至于饥饿不能出门户则犹不受也其曰免死而已则其所受亦有节矣辅氏曰言将行其言也则就之为道而仕也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为礼而仕也道在我礼在彼至于周之亦可受此君子之不得已也集注恐后之贪利苟得者以是籍口而全不顾彼己之义遂流于欲而不知也故言此以防警之尔然使上之赐下止周其身下受其赐止以免其死则时可知矣○通曰上文初言去就各有三至其目则上两节言去就末一节独不言盖饥饿不能出门户是欲去而不能去者故周之不曰可就而曰亦可受观亦之辞见其濒死不容不受而曰免死而已则亦未尝过受也君子去就辞受之际可谓严矣此孟子答古之君子之问也今之君子何如哉
  ○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传说举于版筑之闲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说音悦
  舜耕历山三十登庸说筑传岩武丁举之胶鬲遭乱鬻余六反贩鱼盐文王举之管仲囚于士官桓公举以相国孙叔敖隠处海滨楚庄王举之为令尹百里奚事见前篇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曽益其所不能曾与増同
  降大任使之任大事也若舜以下是也空穷也乏绝也拂戾也言使之所为不遂多背戾也动心忍性谓竦动其心坚忍其性也然所谓性亦指气禀食色而言耳辅氏曰竦动其心则心活坚忍其性则性定心活则不为欲所役性定则不为气所动○通曰或谓孟子尝曰不动心曰养性此曰动心忍性何也曰彼言不动心是处富贵不能变动其心也此言动心者又只是处贫贱而贫贱有以竦动其心也譬之水动心是浚得源活水衮衮出来不动心是水之流不为沙泥所溷不为波流所汨也养性者养其本然天命之性不使之有所动于外忍性者忍其气禀食色之性不使之有所动于中者程子曰若要熟也须従这里过语录只是要事事经历过似一条路须毎日从上面往来行得熟了方认得许多险阻去处若素不曽行忽然一旦撞行取去少间定堕坑落堑去也○辅氏曰人不经忧患困穷顿锉摧屈则心不平气不易察理不尽处事多率故谓人要熟须从这里过○永嘉陈氏曰更常变故多则阅义理之㑹熟熟谓义理与自家相便习如履吾室中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徴于色发于声而后喻衡与横同
  恒常也犹言大率也横不顺也作奋起也徴验也喻晓也此又言中人之性常必有过然后能改盖不能谨于平日故必事势穷蹙以至困于心横于虑然后能奋发而兴起不能烛于㡬微故必事理暴著以至验于人之色发于人之声然后能警悟而通晓也语录困心衡虑者心觉其有过微色发声者其过形于外○辅氏曰舜大圣人之事也傅说而下则皆上智之事也自人恒过而下则中人之事也才言恒过而后能改便见是中人之性矣下两句只是改过之事虽是不能谨于平日至于事势穷蹙困心横虑始能奋发而兴起然毕竟是其才尚足以有为虽是不能烛于㡬微至于事理暴著徴色发声始能警悟而通晓然毕竟是其智尚足以有察如此故亦可以进于善若至是而犹不之觉焉则下愚而已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拂与弼同此言国亦然也法家法度之世臣也拂士辅拂之贾士也辅氏曰上既言上智中人之事矣故此推言在国亦然
  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乐音洛
  以上文观之则知人之生全出于忧患而死亡由于安乐矣辅氏曰忧患则知警戒知警戒则心体流行而不息是生道也安乐则怠肆怠肆则心死矣心死则身亦随之○尹氏曰言困穷拂郁能坚人之志而熟人之仁以安乐失之者多矣通曰尹氏此熟字即是上文熟字谓人须从贫与忧戚过始可谓之熟熟即是仁尹氏谓天使人贫贱忧戚是天欲熟人之仁夫仁到熟处极是难必坚忍其志然后自至于熟坚志是入徳路头熟仁是成徳地步尹氏之说盖体本文必先苦其心志然后动心忍性也
  ○孟子曰教亦多术矣予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之而已矣
  多术言非一端屑洁也语录考孟子不屑就与不屑不洁之言屑字皆当作洁字解不以其人为洁而拒绝之所谓不屑之教诲也语录不屑之教诲如坐而言不应隠几而卧之类其人若能感此退自修省则是亦我教诲之也
  ○尹氏曰言或抑或扬或与或不与各因其才而笃之无非教也




  孟子通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