巻二十 四书或问 巻二十一 巻二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或问巻二十一
  宋 朱子 撰
  论语
  季氏第十六凡一十四章
  或问首章之说曰诸家之说皆随文释义而未尝考其事实故其言若有所未当者惟谢氏以为罪二子之瘠鲁以肥三家者得之但虎兕龟玉之譬未然而苏氏所推两条考之尤密苏氏曰上富而下贫则不均矣君臣相忌则不和矣民不信其上则不安矣有无相通谓之均君臣相悦谓之和上下相保谓之安又曰旧说以萧墙之忧为阳虎之难以吾考之定公五年阳虎始专季氏囚桓子至九年欲杀桓子不克而出奔齐前此者季氏之所为惟虎之听非二子之罪也定公五年孔子年四十有七冉有少孔子二十有九岁葢年十八而己未能相季氏也定公十二年子路为季氏宰哀公十一年冉求为季氏宰皆见于春秋则伐颛臾非阳虎出奔之前其在季康子之世欤哀公七年季康子伐邾以召呉寇故曰逺人不服而不能来也十五年公孙宿以成叛故曰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公患三桓之侈也而欲以越去之故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但均无贫安无倾逺人不服等说亦为不然耳萧墙之祸亦本泛言非预知哀公以越伐鲁之事也白然则所谓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者奈何曰是时季氏据鲁之半而公室无尺地一民之势不均甚矣是时四分鲁国季氏取其二而二家各有其一不均则臣疑其君而以贫为忧矣忧贫而求富不已则君疑其臣而至于不和矣不和则臣益自疑而常惧于众少矣忧寡而求众愈甚则君益疑之而至于不安矣以臣亢君而不安至此则虽欲长保其祭祀而无倾危之患其可得哉必也痛自贬损以复于诸侯千乘大夫百乘之制则均而不患于贫矣君臣辑睦则和而不患于寡矣子孙长久世守职业则安而不至于倾矣此在当时葢有难显言者故夫子㣲辞以告之语虽略而意则详也曰然则诸说虽不当其事实其得失亦有可论者乎曰范氏所谓至诚前知与鬼神合其吉凶者过矣孔子之言乃据其事之已然者言之岂前知之谓哉其曰疑冉求教季氏者亦非也求相季氏而以其家事来问此其与谋必矣何疑之有其引亿不信者尤无谓也吕氏之云乃为季氏画䇿以倾鲁者其考之亦太不详矣且季氏臣也鲁公君也等富若何而可等耶若曰初不指是而为言亦未知其若何而为等也杨氏真以冉有之所以为之辞者为季氏之本谋而不察乎夫子之所以辨而诘之也侯氏器识窄狭之云似以为季氏之虑不能及颛臾而但在萧墙之内其于文义愈疏阔矣
  或问二章之说曰世数之说吕谢杨尹得之而吕杨又兼理势而言语尤完备范氏以为天子十世失其天下诸侯五世失其国大夫三世失其家则于文势有所不通而又于后章强牵其说以附合之其亦误矣庶人不议之说唯吕氏得之范氏葢有所避而迂其说意则善矣而非经之本㫖也杨氏之说过高而不实尹说又蒙上句而为言恐亦不必然也吕谢尹说并在后章
  或问三章之说曰范氏之失其大意前已辨之矣其世数之说亦非也禄去公室则政不及于大夫将何之耶葢牵于前诸侯五世而失其国之说故并与此而失之耳曰苏氏如何苏氏曰或谓田常三晋何以不失曰孔子之言无其德而用其事者也茍有其德虽汤武以诸侯用天子之事犹可若田常三晋虽不足言然其所以有国者岂徒然哉非季氏之比也曰不然也孔子所言常理也犹书之言惠迪吉从逆凶易之言积善馀庆不善馀殃者也气数舛戾则当然而不然者多矣孰得而齐之但儒者之所守则亦知有常理而已矣其成败得失有非所计者是以虽世故反复百千万变而在我者未尝失其守也况田常三晋传世亦皆不过五六而胡氏又以后世篡夺之迹考之则如王莽司马懿高欢杨坚五胡十国南朝四姓五代八氏皆得之非道或止其身或及其子孙逺不过四五传而极矣唯晋祚为差永而史谓元帝牛姓犹吕政之绍嬴统也以此论之则所谓常理者又未尝不验也天定胜人其此之谓欤
  或问三友之说曰张子尹氏得之谢说善矣然犹其论子贡问仁之意也曰然则此章之㫖其尽于集注之说而己乎曰是亦释其文之正意云尔若推而言之则三者之于人皆有熏陶渐渍之益焉皆有严惮敬畏之益焉皆有兴起慕效之益焉不但如彼之所言而已也曰损者之友其相反奈何曰便辟则无友善之诚矣善柔则无固守之节矣便佞则无通贯之实矣
  或问乐节礼乐之说曰诸说皆以为以礼节乐以乐节礼而不使流离相胜其说美矣然以下文二句例推之则此句未应遽至如是之密也范氏以为动必以礼乐为节虽与诸说不同然亦未免于太重而文势又不顺亦不能使人无疑也惟吕氏说为近之而复有所未尽故窃独以为此但为讲明礼乐之制而裁节之使其是非不乱而己曰乐道人善之说奈何曰夫子之言以其有益乎已也诸说皆以益于人言之失其㫖矣惟吕氏为小异然亦非经之本意也曰然则三者之为益何也曰君子之于礼乐也讲明不置则存之熟是非不谬则守之正存之熟则内有以养其庄敬和乐之实守之正则外有以善其威仪节奏之文与夫道人善而悦慕勉强之意新多贤友而直谅多闻之士集乐是三者而不已焉虽欲不收其放心以进于善亦不可得矣其为益岂不大哉损者之乐则范氏得之矣曰然则其相反奈何曰骄乐则不敬不和矣佚游则弃人之善矣宴乐则惮亲胜已也
  或问三愆之说曰范氏之说善矣然各有所偏兼而用之可也不然则或无以节乎内或无以齐乎外而不免于愆矣吕杨说过之此章所戒以其察理不精而或蔽于气质之偏以失言语之节耳非有不忠餂人之意也未见颜色而言亦失言耳未见其所谓失人者侯氏愆字之义亦非是愆谓过失之过固皆过也但便以过失之过为过不及之过则不可
  或问三戒之说曰程子尽矣范氏亦为得之但所引舜曽子事其意有未尽者舜之血气虽衰然其志节则未尝衰也故荐禹于天而不以天下私厚其不肖之子与常人之衰而贪得者异矣若夫曽子之将死至于不可以变必举扶而后能起则其血气之衰亦甚矣但其言如此则其志气之不衰可知若但如其所言而已则是谓舜不如曽子也而可乎吕谢尹说亦善但老而戒得之说吕不如杨而杨氏至大至刚以下则务为过高而非此章之意也侯氏所谓制事制心终日兢兢者是乃所以为戒也非成德也无终日之闲违仁者成德也非戒也乃反置之其亦不精之甚矣
  或问三畏之说曰程子至矣其次尹氏得之然大人圣言亦天命之所当畏也他说语意皆疏如天命之说范谢以为天赋厚薄之分者非是吕氏吾命之云似亦未当葢禀之在我则谓之性而不曰命矣大人之说范吕以位言谢杨以德言皆失之偏合之而后备耳凡此数者下有阙文
  或问气质之说曰程子言之已详亦具于后篇矣曰其所以有是四等者何也曰人之生也气质之禀清明纯粹绝无查滓则于天地之性无所间隔而凡义理之当然有不待学而了然于胸中者所谓生而知之圣人也其不及此者则以昏明清浊正偏纯驳之多少胜负为差其或得于清明纯粹而不能无少查滓者则虽未免乎小有间隔而其间易达其碍易通故于其所未通者必知学以通之而其学也则亦无不达矣所谓学而知之大贤也或得于昏浊偏驳之多而不能无少清明纯粹者则必其窒塞不通然后知学其学又未必无不通也所谓困而学之众人也至于昏浊偏驳又甚而无复少有清明纯粹之气则虽有不通而懵然莫觉以为当然终不知学以求其通也此则下民而已矣曰诸说如何曰范氏之说亦善此与中庸本文之意虽非专为劝戒而发然其语意上下之势似亦有此理者谢氏所谓人皆有圣质者亦非也若以资质而论则此章正论其所禀之不齐而非谓其皆有圣质若以性之理而言则此章乃论其不齐之质而非论其一源之性也又谓圣愚之分特在念不念敏不敏耳夫生而知之者岂其气禀初不异于众人特以念与敏而得为圣人耶又谓困而学者勉强以求复其初夫学者固求以复其初也然以上文考之所知者殆为知此义理而己未遽及乎复其初之事也不止于疏而已也
  或问九思曰不是杂然而思当这一件上思这一件下有阙文
  或问人当随事而思若无事而思则是妄想曰若闲时不思量义理则临事而思已无及若只块然守自家个躯壳直至有事方思闲时却莫思量这却甚易只守此一句足矣圣人说千千万万在这里何用事事虽先理㑹知得了方做得行得何故中庸却不先说笃行之却先说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大学何故不先便说正心诚意却先说致知是如何又曰九思固各专其一然随其所当思而思焉则亦泛然而无统矣茍能以敬义为主戒惧慎独而无顷刻之失然后为能随其所当思而思之矣此有阙文亦善张敬夫曰见善如不及好义之速也见不善如探汤恶不仁之诚也此笃于自好者能之至于隠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则其退也所以安其义之所安而其进也所以推其道于天下耳葢其所达之道即其所求之志也此大人之事故曰未见其人也
  或问陈亢之问曰程子杨氏得之范氏以为兴于诗故可以言者于文义殊不切而其他说则善谢氏诗礼之说各得其一偏若曰学诗则心气平而事理明学礼则德性成而分守定则本末兼举无所遗矣苏氏之说亦善苏氏曰不学诗而言则其言皆直情无礼义之文也侯氏之说愚所闻于师者近之但不如是之放肆而慢者耳葢曰陈亢实以私已之心期孔子故有此问及其闻伯鱼之说而又以孔子为逺其子则以其私意之未忘而以为圣人故推其子而逺之也殊不知圣人曷尝有是心哉但其教人之法不过如此而自世人之私厚其子者观之则亦可以有警云尔此意虽与侯说有相近者然其气象则不同矣
  或问卒章之说曰此当如吴氏说诸家皆以正名为言过矣当时邦君之妻称号未尝不正唯侯氏妾母之说为近之然又安知此必为孔子之言耶








  四书或问卷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