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古文观止
卷三 周文
作者:吴楚材 吴调侯 
1695年
卷七

    卷六 汉文

    高帝求贤诏

    西汉文

    主条目:高帝求贤诏

      盖闻王者莫高于周文、伯霸、者莫高于齐桓、皆待贤人而成名。今天下贤者智能、岂特古之人乎、以王伯自期、以古人期士。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进。归咎人主、顿挫极醒。今吾以天之灵、贤士大夫、定有天下、以为一家、归功贤士、得体。欲其长久、世世奉宗庙亡无、绝也。是求贤正㫖。贤人已与我共平之矣、而不与吾共安利之、可乎。二句、见帝制作雄略。贤士大夫有肯从我游者、吾能尊显之。上言交、此言游、真有天子友匹夫气象。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御史大夫昌周昌。下相国、相国酂赞、萧何。下诸侯王、御史中执法下郡守。中执法、中丞也。 ○此诏令颁行次第。其有意称明德者、意实可称明德、非伪士也。必身劝为之驾、郡守身自往劝、为之驾车。遣诣相国府、诣、至也。署行义作仪、年。书其行状、仪容、年纪。有而弗言、郡守不举。觉免。发觉则免其官。年老癃病、勿遣。

    高帝平日慢侮諸生、及天下旣定、乃屈意求賢、如恐不及、蓋知創業與守成異也。漢室得人、其風動固爲有本。
    

    文帝议佐百姓诏

    西汉文

      间如字、者数年比去声、不登、间、近也。比、频也。又有水旱疾疫之灾、朕甚忧之。愚而不明、未达其咎。虚喝二句。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过与、乃天道有不顺、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废不享与、何以致此。一诘。将百官之奉养或费、无用之事或多与、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再诘。夫度铎、田非益寡、而计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于古犹有馀、地多于民。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三诘、咎字呼应。无乃百姓之从事于末、谓工商之业。以害农者蕃、蕃、多也。为酒醪牢、以靡糜、谷者多、醪、汁滓酒也。靡、散也。六畜休去声、之食焉者众与。六畜、牛马羊犬豕鸡也。细大之义、吾未能得其中。又缴一笔、他、仍作推究语。其与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议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远思、无有所隐。求得其中、爱民之诚如见。

    帝在位日久、佐民未嘗不至。至是復議佐之之策、可見其愛民之心、愈久而不忘也。
    

    景帝令二千石修职诏

    西汉文

      雕文刻镂、漏、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纂、赤组也。组、印绂。害女红工、者也。一层。农事伤、则饥之本也、女红害、则寒之原也。二层。夫饥寒并至、而能无为非者寡矣。三层。 ○起数语作三层写、意甚婉至。朕亲耕、后亲桑、以奉宗庙粢盛成、祭服、为天下先。以务农蚕为倡。不受献、减太官、省繇同徭、赋、太官、主膳食。 ○不伤害农事女红。欲天下务农蚕、素有畜同蓄、积、以备灾害。欲绝饥寒本原。强毋攘弱、众毋暴寡、老耆以寿终、幼孤得遂长。攘、取也。六十曰耆。遂、成也。 ○欲民免于为非。今岁或不登、民食颇寡、其咎安在。未称朕意、必有任其咎者。或诈伪为吏、以诈伪人为吏。吏以货赂为市、行同商贾。渔夺百姓、侵牟万民。渔、言若渔猎之为也。牟、食苗根虫。侵牟、食民比之牟贼也。 ○咎不在民而在吏。县丞、长吏也、县丞为吏之长。奸法与盗盗、甚无谓也。奸法、因法作奸也。与、助也。渔夺侵牟、吏即为盗。长吏知情而不执法、是助盗为盗矣。殊非设长吏之意也。 ○咎不在吏、而在长吏。其令二千石、各修其职。修察长吏之职。不事官职、耗帽、乱者、耗乱、不明也。指二千石言。丞相以闻、请其罪。 请其不修职之罪。○咎不在长吏、而在二千石。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一念奢侈、飢寒立至、起手數言、窮極原委。姦法與盜盜一語、透盡千古利弊。國家最患在吏飽、府庫空虛、百姓窮困、而奸吏自富、此大害也。二千石修職、誠足民本務。
    

    武帝求茂材异等诏

    西汉文

      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武帝雄心、露于非常二字。故马或奔踶题、而致千里、奔、驰也。踶、踢也。奔踶者、乘之即奔、立则踶人也。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负俗、谓被世讥论也。 ○二或字活看。夫泛同覂、音捧。驾之马、泛、覆也。覆驾者、言马有逸气、不循轨辙也。 ○顶奔踶说。托、弛之士、跅者、跅落无检局也。弛者、放废不遵礼度也。 ○顶负俗说。亦在御之而已。只一御字、相见英主作用。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材异等、旧言秀才、避光武讳称茂材。异等者、超等轶群、不与凡同也。 ○应非常之人。可为将相、及使绝国者。绝远之国、谓声教之外。 ○应非常之功。

    求材不拘資格、務期適用、漢世得人之盛、當自此詔開之。至以可使絕國者、與將相並舉、蓋其窮兵好大。一片雄心、言下不覺畢露。與高帝大風歌、同一氣概。
    

    贾谊过秦论上

    西汉文

    主条目:过秦论

      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殽、山名、谓二殽。函、函谷关也。拥、亦据也。雍州、今陕西。固守、坚守其地也。周室、天子之国。秦欲窥而取之。有席卷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括、结囊也。八荒、八方也。 ○四句只一意、而必叠写之者、盖极言秦先虎狼之心、非一辞而足也。当是时也、商君卫鞅。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横、而斗诸侯、连六国以事秦、而使之自相攻斗。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拱手而取、言易也。西河、魏地名。 ○秦之始强如此。孝公既没、惠文武昭、孝公卒、子惠文王立、卒、子武王立、卒、立异母弟、是昭襄王也。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汉中巴蜀三郡、并属益州。膏腴、土田良沃也。要害、山川险阻也。 ○秦之又强如此。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宗、缔交、相与为一。以一离六为衡、以六攻一为从、故衡曰连、从曰合。缔、结也。 ○正欲写秦之强、忽写诸侯作反衬。当此之时、齐有孟尝、田文。赵有平原、赵胜。楚有春申、黄歇。魏有信陵、无忌。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极赞四君。以反衬秦之强。约从离衡、并韩、魏、燕、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甯越、赵人。徐尚、未详。苏秦、洛阳人。杜赫周人。之属为之谋、齐明、东周臣。周最、周君子。陈轸、秦臣。邵、滑、依、 ○楚臣。楼缓、魏相。翟景、未详。苏厉、苏秦弟。乐毅燕臣。之徒通其意、吴起、魏将。孙膑、频上声、 ○孙武之后。带佗、驼、 ○未详。倪、良、王廖、留、 ○吕氏春秋曰、王廖贵先、儿良贵后。此二人者、皆天下之豪士也。田忌、齐将。廉颇、赵奢皆赵将。之伦制其兵。此段申明以致天下之士一句、极写诸侯得人之盛、以反衬秦之强。尝以什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叩、击也。关、函谷关。 ○此正接前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句、作一逼、紧峭。秦人开关而延敌、九国之师、遁逃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族、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九国、谓齐楚韩魏燕赵宋卫中山也。镞、箭镝也。 ○上写诸侯谋弱秦、何等忙、此写秦人困诸侯、何等闲。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赂秦、初点连衡、次点合从、三叙约从离横、四叙从散约解、段落井然。秦有馀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军败曰北。橹、大楯也。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强国请服、弱国入朝。极言秦之强、总是反跌下文。施及孝文王、庄襄王、昭襄王卒、子孝文王立、卒、子庄襄王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虚叙带过。及至始皇、方说到始皇。奋六世之馀烈、六世、孝公惠文王武王昭王孝文王庄襄王。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以鞭笞天下。振、举也。策、马棰也。振长策、以马喻也。二周、东西周也。履至尊、践帝位也。六合、天地四方也。敲扑、皆杖也。短曰敲、长曰扑。 ○四句亦只一意、极言始皇之强、非一辞而足也。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非一种也。桂林、今郁林。象郡、今日南。百越之君、俛同俯、首系颈、委命下吏。言任性命于狱官也。 ○极写始皇之强。乃使蒙恬、秦将。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馀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极写始皇之强。 ○前历言秦之强、以其善攻、以下言始皇不善守。于是废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以愚黔首。燔、烧也。百家言、经史之类。黔、黑也。秦谓民为黔首、以其头黑也。灰、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鍉、的、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隳、毁也。兵、戎器也。咸阳、秦都。锋鍉、兵刃也。始皇销锋鍉、为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宫庭中。 ○始皇愚民弱民、适所以自愚自弱、伏末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一句。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断华山为城、因河水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谿以为固。叠上两句。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何、问也。谁何、言谁敢问。 ○极形容始皇之强盛、比从前更自不同。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秦东有函谷关、南有峣关武关、西有散关、北有萧关、居四关之中、故曰关中。金城、言坚也。秦始皇曰、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自废先王之道至此、正说秦皇之过、看来秦过、亦只是自愚自弱。始皇既没、馀威震于殊俗。殊俗、远方也。 ○临说尽、又一振、笔愈缓、势愈紧。然而二字一篇大转关。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陈胜、字涉、阳城人。秦二世元年秋、陈涉等起。瓮牖、以败瓮口为牖也。绳枢、以绳系户枢也。氓隶、贱称。迁徙之徒、谓涉为戍渔阳之徒也。材能不及中庸、不及中等庸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范蠡之陶、自谓陶朱公、治产积十九年之闲、三致千金。猗顿闻朱公富、往问术、十年闲赀拟王公。故富称陶朱、猗顿。 ○陈涉既非其人、又非其资。蹑足行伍之间、俛同勉、起阡陌之中、率罢同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俛起、不得已而举事也。阡陌、道路也。 ○不成军旅。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杰、竿为旗、揭、高举也。斩木为兵、而无锋刃。举竿为旗、而无旌幡。 ○不成器仗。天下云集而响应、赢粮而景同影、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云集响应、如云之集、如响之应也。赢、担也。景从、如影之随形也。 ○前写诸侯如彼难、此写陈涉如此易、反照作章法。且夫转笔会全神。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不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耰棘同戟。矜、同𥎊、音芹。不铦仙、于钩戟长铩晒、也、耰、锄柄。矜、矛柄。铦、利也。铩、长矛。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涉、谪戍渔阳。抗、敌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曩时之士也、曩时、六国之士。 ○总承前文、两两比较、句法变换、最耐寻味。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略作一顿。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叠上意又作一飏、文势愈紧。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招、举也。九州之数、秦有雍州、馀八州、皆诸侯之地。 ○收前半篇。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陈涉为首倡。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死人手、谓秦王子婴为项羽所杀。 ○收后半篇。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结出一篇主意、笔力千钧。

    過秦論者、論秦之過也。秦過只是末仁義不施一句便斷盡、從前竟不說出。層次敲擊、筆筆放鬆、正筆筆鞭緊、波瀾層折、姿態橫生、使讀者有一唱三歎之致。
    

    贾谊治安策一

    西汉文

    主条目:治安策

      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势、立国险固、诸侯强大、则必与天子有相疑之势。 ○开口便吸尽全篇。下数朔、被其殃、上数爽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爽、忒也。上疑下必讨、则下被其殃而不能全。下疑上必反、则上爽其忧而不能安。 ○是立言大㫖。今或亲弟谋为东帝、谓淮南厉王长。文帝六年、谋反、废死。亲兄之子、西乡向、而击、谓齐悼惠王子兴居为济北王、闻文帝幸太原、发兵反、欲击取荥阳、伏诛。今吴又见告矣。吴王濞、高帝兄刘仲之子、不循汉法、有告之者。天子春秋鼎盛、鼎、方也。 ○一。行义未过、二。德泽有加焉、三。犹尚如是、况莫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乎。因三国之反、乃知他国未有不思反者。然而天下少安、何也、一转揠入、事情吃紧处。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所以一时暂安。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贯、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遍置私人、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逆推将来、指陈利害、诚远谋切虑。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反剔治安、下语斩截。黄帝曰、日中必熭、卫、操刀必割。熭、晒也。 ○喻时不可失。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全安、谓全下安上。不肯早为、已迺同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景、之、堕、毁也。抗刭、谓举其头而割之也。岂有异秦之季世乎。季世、末世也。 ○此言欲全骨肉之属、当及今早图、语带痛哭之声。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尚惮二句、指不肯早为。假设陛下居齐桓之处、无位、无时、无助。将不合诸侯而匡天下乎、设一难。臣又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一不能。假设天下如曩时、高帝之时。淮阴侯尚王楚、韩信为楚王、人告信欲反、遂械信、赦为淮阴侯。黥布王淮南、英布为淮南王反、高帝自往击之。彭越王梁、梁王彭越谋反、夷三族。韩信王韩、故韩王孽孙信、与匈奴反太原、高帝自往击之。张敖王赵、贯高为相、张敖嗣父耳为赵王、赵相贯高等谋弑高帝、事觉夷三族。赦赵王敖为宣平侯。卢绾王燕、陈豨在代、陈豨以赵相国守代地反、人言豨反、时燕王卢绾使人之豨所、与阴谋、绾遂亡入匈奴。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又设一难。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二不能。天下殽乱、高皇帝与诸公并同并、起、殽、杂也。 ○忽论高帝。非有仄同侧、室之势。以豫席之也、礼、卿大夫之支子为侧室。席、藉也。言非有侧室之势、为之资藉也。诸公幸者迺为中涓、其次厪同仅、得舍人、中涓、舍人、皆官名。材之不逮至远也、角材臣之。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多者百馀城、少者迺三四十县、德同德、至渥也。渥、厚也。 ○身封王之。然其后七年之间、反者九起、七年、高帝五年至十一年。九反、韩王信、贯高、淮阴、彭越、英布、陈豨、卢绾并利几五年秋反为八、其一人盖燕王臧荼、五年十月反。 ○引高帝毕。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角材而臣之也、角、校也、竞也。 ○无材以制其力。又非身封王之也、无德以服其心。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缴应上段。 ○三不能。然尚有可诿者曰疏、臣请试言其亲者。诿、托也。尚可诿言信越等以疏故反、故请试言其亲者。亲者亦恃强为乱、明信等不以疏也。假令悼惠王王齐、高帝子肥。元王王楚、高帝弟交。中子王赵、高帝子如意。幽王王淮阳、高帝子友。恭、王王梁、高帝子恢。灵王王燕、高帝子建。厉王王淮南、高帝子长。六七贵人皆亡恙、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治乎、又设一难。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四不能。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之心、虑亡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言诸王皆谓与天子为昆弟、而不论君臣之分、无不欲同皇帝之制度、而为天子之事。意见下文。擅爵人、赦死罪、同罪、甚者或戴黄屋、黄屋、天子车盖之制。汉法令非行也、虽行不轨如厉王者、不轨、不修法制也。令之不肯听、召之安可致乎。致、至也。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动一亲戚、天下圜圆、视而起、圜、惊视也。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者、适启其口、匕比、首已陷其胸矣。悍、勇也。冯敬、冯无择子、奏淮南厉王反、始欲发言节制诸侯王、为刺客所杀。 ○细写虑无不帝制而天子自为一句。陛下虽贤、谁与领此。领、理也。 ○亦缴应上段不能之意。故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已然之效也。三句总收上文亲疏二段。其异姓负强而动者、汉已幸胜之矣、指韩、彭、陈豨言。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袭是迹而动、既有征矣、指淮南、济北言。其势尽又复然、殃祸同祸、之变、未知所移、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再总收一笔、下入喻。屠牛坦屠牛者、名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顿同钝、者、所排击剥割、皆众理解械、也。理解、支节也。至于髋宽、彼、之所、非斤则斧。髀上曰髋、两股间也。髀、股骨也。言其骨大、故须斤斧也。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绝好分剖。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用、而欲婴以芒刃、婴、触也。臣以为不缺则折。因喻入议、笔甚峭劲。胡不用之淮南济北、势不可也。二国皆反诛、何不终用仁厚、势不可故也。 ○自难自解、妙。臣窃迹前事、大抵强者先反、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韩信倚胡、则又反、贯高因赵资、则又反、陈豨兵精、则又反、彭越用梁、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连用则又反三字、有致。长沙迺在二万五千户耳、秦时鄱阳令吴芮、汉为长沙王。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势然也。形势弱、故不反。 ○细数反国、忽带写一不反者、反复乃益明。曩令樊郦力、绛灌、樊哙、封舞阳侯。郦商、封曲周侯。周勃、封绛侯。灌婴、封颍阴侯。据数十城而王、今虽已残亡可也。承上七国。令信、越之伦、韩信、彭越。列为彻侯而居、彻侯即通侯。虽至今存可也。承上长沙。 ○用反言洗发正意、笔情逸冷。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接句爽捷。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葅醢、海、 ○葅醢、肉酱。则莫若令如樊、郦等。将两层作结、下一层入正意。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此句为一篇纲领、从前许多议论、皆是此意。此下天下咸知陛下之明、之廉、之仁、之义、正众建诸侯之效。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虽在细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一业。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若干、豫设数也。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他国皆然、正所谓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也。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须、待也。 ○子孙少者、有以处之。诸侯之地、其削颇入汉者、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也、所以数偿之、诸侯之地、有罪见削而入于汉者、为迁徙其国都、及改封其子孙、亦以众建之数偿还之。 ○国既灭者、有以处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二业。地制一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下无倍同背、同叛、之心、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三业。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贯高利几之谋不生、利几、项氏将、降汉、侯之颍川。高帝至洛阳、举通侯籍召之、利几恐、遂反。柴奇开章之计不萌、柴奇、开章、皆与淮南王谋反者。细民乡善、大臣致顺、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四业。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赤子、幼君也。植、直也。遗腹、君未生者。朝委裘、以君所常服之裘、委之于位、受群臣之朝也。当时大治、后世诵圣。五业。一动而五业附、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总收一句、下又入喻、申言当及今早图意、作收煞。天下之势、方病大瘇、肿、 ○肿足曰瘇。一胫形去声、之大几如要、同腰、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信、同伸、一二指搐、触、身虑无聊、搐、动而病也。聊、赖也。失今不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辨、鹊、不能为已。扁鹊、良医。 ○不能为、与上不肯早为、久不为此、两为字相应。病非徒瘇也、又苦𨂂职、盭。同戾、 ○足掌曰𨂂。𨂂尽、言足𨂂反戾不可行也。 ○又从病瘇上、推进一层。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王郢。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王戊。惠王之子、亲兄子也、王襄。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王侧。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谓亲子弟。疏者或制大权以逼天子、谓从弟之子、兄子之子。 ○亲疏二字、应前作结。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𨂂盭。病瘇、喻疏者制大权。𨂂盭、喻亲者无分地。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是篇正對當時諸侯王僭儗地過古制發論、主意在衆建諸侯而少其力一句。此句以前、言不若此而治安之難。此句以後、言能若此而治安之易。起結總是勉以及時速爲之意。雖只重少同姓之力、卻將異姓層層較量、尤妙于賓主之法。
    

    鼂错论贵粟疏

    鼂音潮 西汉文

    主条目:论贵粟疏

      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寺、之、织而衣去声、之也、为去声、开其资财之道也。此句是一篇主意。故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无捐瘠者、捐、相弃也。瘠、瘦病也。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圣王为民开资财之道、故有备无患。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禹汤、避、让也。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而畜积未及者、何也。地有馀利、民有馀力、说出实病。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也。故地有馀利。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故民有馀力。 ○后世不能开资财之道、故患在无备。 ○以圣王形当时、谓当时畜积未及、弊在不农、下因言不农之害。民贫则奸邪生、贫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农、逆写不农之害。不农则不地著、丈入声、 ○安土谓之地著。不地著则离乡轻家、民如鸟兽、谓轻去其乡。虽有高城深池、严法重刑、犹不能禁也。顺写不农之害。夫寒之于衣、不待轻暖、饥之于食、不待甘㫖、饥寒至身、不顾廉耻。申言民贫则奸邪生数句。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申言不农则不地着数句。明主知其然也、捷转。故务民于农桑、所谓开其资财之道者以此。薄赋敛、广畜积、以实仓廪、备水旱、承务民农桑说。故民可得而有也。应安能有其民句。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无择也。三句承上起下。夫珠玉金银、意在重粟、却从金玉折入、大有波致。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为物轻微易藏、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亡饥寒之患、此令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亡逃者得轻资也。最便处、却是害处。粟米布帛、生于地、长于时、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数石之重、中人弗胜、升、不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饥寒至。最不便处、却是利处。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一句点出正意。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服役、谓服公家之役。其能耕者、不过百亩、二句言民之力有尽。百亩之收、不过百石、二句言民之财有尽。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樵、亦薪也。治官府、给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无日休息。承服役能耕三句、言勤于作事之苦。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承百亩之收一句、言勤于应用之苦。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虐、赋敛不时、朝令而暮改。水旱频仍、赋敛愈急、平常勤苦之中、又有意外之勤苦。当其有者、半贾同价、而卖、亡者取倍称之息、有谷者、贱卖以应急用、无谷者、称贷于人、而听取加倍之息。于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债者矣。细陈田家辛苦颠连之状、如在目前。下复将商贾相形一番、情事愈透。而商贾、转接轻妙。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赢、获利也。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粱肉。亡农夫之苦、有阡陌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以利相倾、千里游敖、同遨、冠盖相望、乘坚策肥、坚、好车。肥、好马。履丝曳异、缟。极写商人之逸乐、句句与农人之勤苦相反。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总收一笔、以见当尊农贱商意。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故俗之所贵、主之所贱也、商、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农、上下相反、好恶乖迕、误、而欲国富法立、不可得也。弃本逐末、法律皆为具文、可为三叹。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欲民务农、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为赏罚。正意作三层跌出。今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农民有钱、粟有所渫。屑、 ○渫、散也。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馀者也、一折更醒。取于有馀、以供上用、则贫民之赋可损、所谓损有馀补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入粟拜爵除罪、固非正论、然实一时备荒良策。顺于民心、所补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赋少、三曰劝农功。贵粟中、又剔出三项。今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车骑马、可以备车骑之马也。复、免也。谓免其为卒者三人。此当日现行事例。车骑者、天下武备也、故为复卒。既有武备、尤赖粟以为守、起下文。神农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汤池百步、带甲百万、而无粟、弗能守也。以是观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务。见粟之当重如此。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迺复一人耳。五大夫、五等之爵也。言入粟多而复卒少。此其与骑马之功、相去远矣。与纳马少而复卒多者、相去甚远。 ○此正见以粟为赏罚、最是良法。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无穷。粟者、民之所种、生于地而不乏。所以为法之良。夫得高爵与免罪、人之所甚欲也。应上顺于民心句。使天下人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结出贵粟正㫖。

    此篇大意、只在入粟于邊、以富強其國。故必使民務農、務農在貴粟、貴粟在以粟爲賞罰。一意相承、似開後世賣鬻之漸。然錯爲足邊儲計、因發此論、固非泛談。
    

    邹阳狱中上梁王书

    西汉文

      邹阳齐人。从梁孝王景帝少弟。游。阳为人有智略、忼慨不苟合、介于羊胜公孙诡之间。介、间厕也。胜、诡、皆孝王客。胜等疾阳、恶之孝王。恶、谓谗毁也。孝王怒、下阳吏、将杀之。阳迺从狱中上书曰、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忠信二字、一篇关键。臣常以为然、徒虚语耳。起便跌宕。昔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荆轲为燕太子丹西刺秦王、精诚格天、白虹为之贯日。白虹、兵象、日为君、为荆轲表可克之兆。太子尚畏而不信也。卫先生为秦画长平之事、太白食昴、昭王疑之。白起为秦伐赵、破长平军、欲遂灭赵、遣卫先生说昭王益兵粮。其精诚上达于天、太白为之食昴。太白、天之将军、昴、赵分也、将有兵、故太白食昴。昭王尚疑而不信也。夫精变天地、而信不谕两主、岂不哀哉。变、动也。谕、晓也。今臣尽忠竭诚、毕议愿知、尽其计议、愿王知之。左右不明、卒从吏讯、为世所疑、言左右不明、不欲斥王也。讯、鞠问也。是使荆轲卫先生复起、而燕秦不寤也、愿大王熟察之。昔玉人献宝、楚王诛之、楚卞和得玉璞、献之武王、王示玉人、曰石也、刖其右足。武王没、复献文王、玉人复曰、石也、刖其左足。至成王时、抱其璞哭于郊。乃使玉人攻之、果得宝玉。李斯竭忠、胡亥极刑、秦始皇以李斯为丞相、始皇崩、二世胡亥立、杀李斯、具五刑。是以箕子阳狂、接舆避世、纣淫乱不止、箕子阳狂为奴。接舆、楚贤人、阳狂避世。恐遭此患也、愿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而后楚王胡亥之听、毋使臣为箕子接舆所笑。臣闻比干剖心、子胥鸱夷、比干强谏、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遂剖比干观其心。子胥自刎、吴王夫差取马革为鸱夷形、盛子胥尸、投之江。臣始不信、迺今知之、愿大王熟察、少加怜焉。以上自谓忠而获罪、信而见疑、故引荆轲、卫先生之事明之、又引玉人、李斯、比干、子胥足其意、是为第一段。语曰、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白头、初相识至头白也。倾盖者、道行相遇、驻车对语、两盖相交、小敧之义也。何则、知与不知也。提出知字、开下文之论端。故樊於期逃秦之燕、藉荆轲首以奉丹事。于期为秦将、被谗、走之燕、始皇灭其家、又重购之。会燕太子丹遣荆轲欲刺秦王、无以为藉、于期自刎首、令荆轲赍往。王奢去齐之魏、临城自刭、以却齐而存魏。王奢、齐臣也、亡至魏、其后齐伐魏、奢登城谓齐将曰、今君之来、不过以奢故也、义不苟生、以为魏累、遂自刭。夫王奢樊於期、非新于齐秦而故于燕魏也、所以去二国死两君者、行合于志、慕义无穷也。是为真知。是以苏秦不信于天下、为燕尾生、苏秦说齐宣王、使还燕十城、又令闵王厚葬以弊齐、终死于燕、是苏秦不出其信于天下、于燕则为尾生之信也。尾生、古之信士、守志亡躯、故以为喻。白圭战亡六城、为魏取中山、白圭为中山将、亡六城、君欲杀之、亡入魏、文侯厚遇之、还拔中山。何则、诚有以相知也。应醒知字。苏秦相燕、人恶之燕王、燕王按剑而怒、食寺、以𫘝决、𫘨。题、 ○反食苏秦以异味。𫘝𫘨、骏马名。白圭显于中山、拔中山而尊显。人恶之于魏文侯、文侯赐以夜光之璧。反赐白圭以奇珍。 ○又申说一遍。何则、两主二臣、剖心析肝相信、岂移于浮辞哉。以上思其见疑获罪之由、皆因于知与不知、故历引王奢、樊於期、苏秦、白圭证之。是为第二段。故女无美恶、入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承上起下。昔司马喜膑频上声、脚于宋、卒相中山、司马喜、六国时人。膑、刖刑、去膝盖骨。范雎拉蜡、胁折齿于魏、卒为应侯、范雎、魏人、魏相魏齐疑其以国阴事告齐、乃掠笞敷百、拉胁折齿。后入秦为相、封为应侯。拉、亦折也。此二人者、皆信必然之画、画、计也。捐朋党之私、挟孤独之交、故不能自免于嫉妒之人也。以之自况。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申徒狄、殷末人、自沉于雍州之河。徐衍负石入海、徐衍、周末人、负石自投于海。不容于世、义不苟取比周于朝、以移主上之心。虽不见容、终不苟且朋党于朝、以感动主上之心。故百里奚乞食于道路、缪公委之以政、百里奚闻秦缪公贤、欲往干之、乏资、乞食以自致。甯戚饭牛车下、桓公任之以国。宁戚为人饭牛车下、扣牛角而歌、齐桓公闻之、举以为相。此二人者、岂素宦于朝、借誉于左右、然后二主用之哉。感于心、合于行、坚如胶漆、昆弟不能离、岂惑于众口哉。又将相知意结、下复就嫉妒深一层说。故偏听生奸、独任成乱。昔鲁听季孙之说逐孔子、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宋任子冉之计囚墨翟、子冉、子罕也。夫以孔墨之辩、不能自免于谗谀、而二国以危、何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也。美金见毁、众共疑之、数被烧炼、以致销铄。谗佞之人、肆其诈巧、离散骨肉、而不觉知。 ○偏听独任、痛心千古。秦用戎人由余而伯中国、秦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齐用越人子臧而强威宣、齐任子臧、威宣二王所以强盛。此二国岂系于俗、牵于世、系奇偏之浮辞哉、公听并观、垂明当世。公听并观、与上偏听独任相反。故意合、则吴越为兄弟、由余子臧是矣。不合、则骨肉为仇敌、朱象管蔡是矣。朱、丹朱、尧子。象、舜弟。管蔡、管叔蔡叔。 ○上无朱象管蔡、忽然插入、古文奇恣不拘如此。今人主诚能用齐秦之明、后宋鲁之听、则五伯不足侔、而三王易为也。以上思其不见知之由、在于无朋党之私、被谗佞之口、故引司马喜范雎申徒狄徐衍四人、为无朋党之证、引齐秦宋鲁四君、为信谗不信谗之证。是为第三段。是以圣王觉寤、损子之之心、而不说田常之贤、燕王哙、于禅国于其相子之、国乃大乱。田常、陈恒也、齐简公悦之、而被弑。封比干之后、修孕妇之墓、武王克商、反其故政、乃封修之。孕妇、纣刳妊者、观其胎。故功业覆于天下、何则、欲善亡厌也。夫晋文亲其仇、强伯诸侯、齐桓用其仇、而一匡天下、寺人披为晋献公逐文公、斩其袪、后文公即位、用其言以免吕却之难。管仲射中桓公带钩、而用为相。何则、慈仁殷勤、诚加于心、不可以虚辞借也。桓文欲善无厌。至夫秦用商鞅之法、东弱韩魏、立强天下、卒车裂之。越用大夫种之谋、禽同擒、劲吴而伯中国、遂诛其身。秦孝公用卫鞅、封为商君、后犯罪以车裂之。越王勾践用文种、败吴王夫差、后被谗赐死。 ○秦越待士、有始无终、不能欲善无厌也。是以孙叔敖三去相而不悔、于乌、陵子仲辞三公、为人灌园。孙叔敖三为楚相、三去之而不怨悔。楚王闻陈仲子贤、欲以为相、仲子夫妻相与逃而为人灌园。 ○恐始荣而终败也。今人主诚能去骄傲之心、怀可报之意、士有功可报者者思必报。披心腹、披、开也。见情素、堕肝胆、堕、落也。施德厚、终与之穷达、无爱于士、待士有终、与之穷达如一、无所吝惜于士也。则桀之犬可使吠废、尧、跖之客可使刺由、跖、盗跖。由、许由。此言被之以恩、则用命也。何况因万乘之权、假圣王之资乎。然则荆轲湛同沉、七族、要腰、离燔妻子、荆轲为燕刺秦王、不成而死、其族坐之。湛、没也。吴王阖闾欲杀王子庆忌、要离诈以罪亡、令吴王燔其妻子、要离走见庆忌、以剑刺之。岂足为大王道哉。言士皆乐为之用也。 ○以上思其朋党得援、谗佞得行。皆因于人主之不能欲善无厌、故历引桓文秦越反复明之。是为第四段。臣闻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同暗、投人于道、众莫不按剑相眄勉、者、眄、目偏合也。何则、无因而至前也。蟠盘、木根柢、底、轮囷屈平声。离奇、蟠木、屈曲之木也。柢、根下本也。论囷离奇、委屈盘戾也。而为万乘器者、万乘器、天子车舆之属。以左右先为之容也。容、谓雕刻加饰。 ○突出奇喻、振起一篇精神。故无因而至前、虽出随珠和璧、随侯珠、和氏璧。同祇、怨结而不见德。有人先游、游、谓进纳之也。则枯木朽株、树功而不忘。复说一遍、更有味。今夫天下布衣穷居之士、身在贫羸、贫羸、衣食不充而羸瘦也。虽蒙尧舜之术、挟伊管之辩、伊尹、管仲。怀龙逢旁、比干之意、龙逢、亦纣忠臣。 ○激昂自负语。而素无根柢之容、虽极精神、欲开忠于当世之君、则人主必袭按剑相眄之迹矣。是使布衣之士、不得为枯木朽株之资也。怀才不遇、宜有此愤激。是以圣王制世御俗、独化于陶遥、钧之上、陶家名模下圆转者为钧、盖云周回调钧耳。言圣王制驭天下、亦犹陶人转钧也。而不牵乎卑乱之语、不夺乎众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之言以信荆轲、而匕比、首窃发、荆轲至秦、厚遗秦王宠臣中庶子蒙嘉、为先言于秦王、秦王见之、献督亢之地图、图穷而匕首见。周文王猎泾渭、载吕尚归、以王天下、西伯出、遇吕尚于渭之阳、与语、大悦、因载归。秦信左右而亡、周用乌集而王。太公非旧人、若乌鸟之暴集。何则、以其能越挛拘之语、驰域外之议、独观乎昭旷之道也。单顶用乌集而王说。今人主沉谄谀之辞、牵帷廧同墙、之制、言为臣妾侍帷墙者所牵制。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皂。不羁、言才识高远、不可羁系也。皂、食牛马器。此鲍焦所以愤于世也。鲍焦、周之介士、怨时之不用己、采蔬于道、抱木而死。 ○此段言人君待士、不可信左右之人。臣闻盛饰入朝者、不以私污义、底同砥、同砺、名号者、不以利伤行。故里名胜母、曾子不入、胜母、不孝。邑号朝歌、墨子回车。朝歌、不时。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士、寥廓、空大也。笼于威重之权、胁于位势之贵、回面污行、以事谄谀之人、而求亲近于左右、则士有伏死堀同窟、穴岩薮之中耳、安有尽忠信而趋阙下者哉。应起忠信二字。 ○此段言士之自处、不肯附左右之人。 ○以上言世主必欲左右先容、而贤者宁有伏死岩穴、以自明其志。是为第五段。

    此書詞多偶儷、意多重複、蓋情至窘迫、嗚咽涕洟、故反覆引喻、不能自已耳。其間段落雖多、其實不過五大段文字。每一援引一結束、卽以是以字故字接下。斷而不斷、一氣呵成。
    

    司马相如上书谏猎

    司马相如上书谏猎

      相如从上至长杨猎、长杨宫也。是时天子武帝。方好自击熊豕、驰逐野同野、兽。相如因上疏谏曰、臣闻物有同类而殊能者、兼人兽说。故力称乌获、捷言庆忌、勇期贲育。乌获、秦武王力士。庆忌、吴王僚子、阖闾尝以马逐之江上、而不能及。贲、孟贲、古之勇士、水行不避蛟龙、陆行不避狼虎。育、夏育、亦勇士。臣之愚、窃以为人诚有之、兽亦宜然。从猛士引出猛兽。今陛下好陵阻险、射石、猛兽、卒猝、然遇逸材之兽、骇不存之地、犯属车之清尘、逸材、过于众也。不存、不可得而安存也。属车、从车。言犯清尘、不敢指斥之也。 ○卒然二字、伏下不及、不暇、不得用等字。舆不及还旋、辕、人不暇施巧、虽有乌获逢旁、蒙之技不能用、枯木朽株、尽为难矣。枯木朽株、阻险中塞道之物。 ○危言悚听。是胡越起于毂下、而羌夷接轸也、岂不殆哉。轸、车后横木。起毂接轸、有如寇敌、喻祸之不远。 ○此段以祸恐之。虽万全无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一折落下。且夫清道而后行、中路而驰、犹时有衔橛掘、之变。衔、马勒衔也。橛、车钩心也。衔橛之变、言马衔或断、钩心或出、则致倾败以伤人也。况乎涉丰草、骋邱墟、丰、茂也。骋、驰也。前有利兽之乐、而内无存变之意、利、犹贪也。变、即衔橛之变。其为害也不亦难矣。此段以理论之。夫轻万乘之重、不以为安乐、出万有一危之涂以为娱、鱼、臣窃为陛下不取。结清道后行一段。盖明者远见于未萌、而知者避危于无形、祸同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结卒然遇兽一段。故鄙谚曰、家絫同累、千金、坐不垂堂。惧瓦堕而伤之。言富人之子、则自爱深也。此言虽小、可以谕大、一喻更醒。臣愿陛下留意幸察。

    卒然遇獸一段、寫獸之駭發。清道後行一段、寫人之不意。末復反覆申明之、悚然可畏之中、復委婉易聽。武帝所以善之也。
    

    李陵答苏武书

    西汉文

    主条目:答苏武书

      子卿苏武字。足下、勤宣令德、策名清时、荣问同闻、休畅、幸甚幸甚。策、立也。荣问、令闻也。休、美。畅、通也。 ○先劳子卿。远托异国、昔人所悲、望风怀想、能不依依。望风、远望也。依依、愁思也。昔者不遗、远辱还答、遗、忘也。陵前与武书、武有还答。慰诲勤勤、有逾骨肉、陵虽不敏、能不慨然。次谢遗书。自从初降、以至今日、身之穷困、独坐愁苦。终日无睹、但见异类、韦鞲钩、吹去声、幕、莫、以御风雨、韦、皮也。鞲、衣袖。毳、毡也。幕、帐也。扇平声、肉酪洛、浆、以充饥渴、膻、羊臭。酪、乳浆。举目言笑、谁与为欢。胡地玄冰、边土惨裂、玄冰、冰厚色玄也。惨裂、寒之甚也。但闻悲风萧条之声、凉秋九月、塞外草衰、夜不能寐、侧耳远听、胡笳佳、互动、笳、笛类、胡人吹之为曲。牧马悲鸣、吟啸成群、边声四起、边声、即笳曲马鸣之属。晨坐听之、不觉泪下。嗟乎子卿、陵独何心、能不悲哉。次写自初降至今日、景况之甚惨。与子别后、益复无聊、上念老母、临年被戮、妻子无辜、并为鲸鲵、武帝以陵降匈奴、杀其母妻。临年、临老之年也。鲸鲵、鱼名、左传、取其鲸鲵而封之、以为大戮。身负国恩、为世所悲、子归受荣、我留受辱、命也何如。顿挫。身出礼义之乡、而入无知之俗、违弃君亲之恩、长为蛮夷之域、伤已、令先君之嗣、先君、谓其父当户、即广之子。更成戎狄之族、又自悲矣。次写无数冤毒在心。功大罪小、不蒙明察、孤负陵心区区之意、功、谓战功。罪,谓降虏。不蒙明察、谓诛及全家。陵心区区之意、即下所云、欲报恩于国主是也。每一念至、忽然忘生。陵不难刺戚、心以自明、刎颈以见志、不难自杀、以表昔日之降非畏死。顾国家于我已矣、顾、念也。全家被诛、国家与我恩义已绝。杀身无益、适足增羞、故每攘臂忍辱、攘、奋也。辄复苟活。次明不自引决之故。左右之人、陵之左右。见陵如此、以为不入耳之欢、来相劝勉、异方之乐、洛、同祇、令人悲、增忉刀、怛耳。不入耳之欢、谓富贵之乐。忉怛、内悲也。 ○此写忽忽之状、非人所能解劝。嗟乎子卿、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前书仓卒、猝、未尽所怀、故复略而言之。自此以下、重述战败降胡之事。昔先帝授陵步卒五千、出征绝域、先帝、谓武帝也、作书是昭帝时。绝域、远国也。五将失道、陵独遇战、五将、谓军将有五。与陵相期不至、故称失道。陵独遇匈奴、与之合战。而裹万里之粮、帅徒步之师、出天汉之外、天汉、武帝年号。言师出正朔所加之外、见其远耳。入强胡之域、以五千之众、对十万之军、策疲乏之兵、当新羁之马、羁、马络头也。然犹斩将搴牵、旗、追奔逐北、搴、拔取也。师败曰北。灭迹扫尘、斩其枭帅、杀敌之易、如灭行迹、扫尘埃。枭帅、勇将也。使三军之士、视死如归、陵也不才、希当大任、意谓此时、功难堪矣。堪、胜也。言此时功大、不可胜比。 ○此段叙战胜之功、下段叙败北之故。匈奴既败、举国兴师、更练精兵、强逾十万、单蝉、于临阵、亲自合围、单于、匈奴号。客主之形、既不相如、陵为客、匈奴为主。步马之势、又甚悬绝。陵步卒、匈奴马骑。疲兵再战、一以当千、然犹扶乘创昌、痛、决命争首、创、伤也。以少敌众、见伤者多、然士卒用命、皆扶其创、乘其痛、争为先首而战也。死伤积恣、野、馀不满百、而皆扶病、不任干戈。然陵振臂一呼、创病皆起、举刃指虏、胡马奔走、兵尽矢穷、人无尺铁、犹复徒首奋呼、争为先登。徒、空也。 ○忠勇之气凛凛。当此时也、天地为陵震怒、战士为陵饮血。血、泪也。 ○精诚有以格天人。单于谓陵不可复得、便欲引还、恐汉有伏兵。而贼臣教之、遂使复战、贼臣、管敢也。先亡入匈奴、至是告匈奴以汉无伏兵。故陵不免耳。只一句说败降、极蕴藉。 ○以上两段、极力铺叙、以见功大罪小。昔高皇帝以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当此之时、猛将如云、谋臣如雨、然犹七日不食、仅乃得免。况当陵者、岂易为力哉。高祖自将击韩王信、遂至平城、为匈奴所围、七日不得食、用陈平密计、始得免。 ○引高帝、正是自写处。而执事者云云、苟怨陵以不死。执事、汉朝执事之人也。云云、谓多言也、言皆责陵以不死而降。然陵不死、罪也、顿挫、子卿视陵、岂偷生之士、而惜死之人哉、宁有背君亲、捐妻子、而反为利者乎。慷慨悲歌、如闻变征之声。然陵不死、有所为也、故欲如前书之言、报恩于国主耳、陵前与苏子卿书云、若将不死、功成事立、则将上报厚恩、下显祖考。诚以虚死不如立节、灭名不如报德也。昔范蠡不殉会稽之耻、曹沬妹、不死三败之辱、卒复句践之仇、报鲁国之羞、区区之心、窃慕此耳。范蠡、越之贤也。殉、死也。吴败越、越王句贱走于会稽、后七年、用范蠡计、遂破吴、是复句贱之仇也。曹沬、鲁将、与齐三战三败、失其境土、后鲁与齐盟、曹沬以匕首劫桓公于坛上、曰、反所侵地、桓公许之、是报鲁国之羞也。陵遂心慕此、欲为汉报功。何图志未立而怨已成、计未从而骨肉受刑、此陵所以仰天椎心而泣血也。以上申不蒙明察孤负陵心区区之意二句。足下又云、汉与功臣不薄。子为汉臣、安得不云尔乎。武为汉臣、何得不云如此、其实薄也。 ○跌一句、妙。昔萧樊囚絷、萧何为民请上林苑、高祖怒、下廷尉、械系之。高祖病、有人恶樊哙党于吕氏、欲尽诛戚氏赵王如意之属、高祖大怒、乃使陈平载绛侯代将、执哙诣长安。韩彭葅醢、陈豨反、韩信在长安、欲应之、事觉、吕氏使武士缚信、斩于长乐锺室。彭越反、高祖赦之、迁处蜀道、吕后白上曰、徙蜀自遗患、不如诛之、遂夷三族。葅醢、肉酱。潮、错受戮、鼂错患诸侯强大、请削其地、七国反、遂诛错。周魏见辜、周勃免相就国、人有上书告勃欲反、下廷尉捕治之。魏其侯窦婴、坐灌夫骂丞相田鼢不敬、论弃市。其馀佐命立功之士、贾谊亚夫之徒、皆信命世之才、抱将相之具、而受小人之谗、并受祸败之辱、卒使怀才受谤、能不得展、彼二子之遐举、谁不为之痛心哉。文帝欲以贾谊任公卿之位、绛灌冯敬之属尽害之、于是天子疏之不用、后出为长沙王太傅。梁孝王与周亚夫有隙、孝王每朝、常言其短、后谢病免相、以事下狱、呕血而死。是不展周贾二子远举之才、谁不为之痛心哉。 ○讲薄字第一层。陵先将军、功略盖天地、义勇冠三军、徒失贵臣之意、刭身绝域之表、此功臣义士、所以负戟而长叹者也、何谓不薄哉。先将军、谓李广也。贵臣、谓卫青也。大将军卫青击匈奴、广为前将军、青自部精兵、而令广出东道、东道回远、迷惑失道、大将军因问失道状、广遂引刀自刭。 ○讲薄字第二层。且足下昔以单车之使、适万乘之虏、遭时不遇、至于伏剑不顾、流离辛苦、几死朔北之野。武奉使入匈奴、卫律欲武降、武谓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引佩刀以自刺、卫律惊、自抱持武、武气绝半日复息、乃徙武北海上无人处。丁年奉使、皓首而归、丁年、谓丁壮之年也。武留匈奴凡十九岁、始以强壮出、及还、须发尽白。老母终堂、生妻去帷、武奉使既久、母死妻嫁也。此天下所希闻、古今所未有也。一折。蛮貊之人、尚犹嘉子之节、况为天下之主乎。二折。陵谓足下当享茅土之荐、受千乘之赏、茅土、千乘、皆谓封诸侯之事。 ○三折。闻子之归、赐不过二百万、位不过典属国、武自匈奴还、赐钱二百万、今之二千贯、拜为典属国、秩中二千石。无尺土之封、加子之勤、勤、劳也。而妨功害能之臣、尽为万户侯、亲戚贪佞之类、悉为廊庙宰、子尚如此、陵复何望哉。且汉厚诛陵以不死、薄赏子以守节、欲使远听之臣、听、闻也。望风驰命、谓归于汉。此实难矣、所以每顾而不悔者也。讲薄字第三层。陵虽孤恩、汉亦负德。孤、负也。力屈而降、则孤恩。汉诛陵家、亦负德。 ○二句、收上起下。昔人有言、虽忠不烈、视死如归。忠于君者、虽不激烈、亦不爱死。陵诚能安、而主岂复能眷眷乎。陵诚能安于死而不孤恩、汉岂能眷眷念陵而不负德。男儿生以不成名、死则葬蛮夷中、谁复能屈身稽颡、还向北阙、使刀笔之吏、弄其文墨邪、刀笔之吏、狱吏也。愿足下勿复望陵。勿复望陵归于汉。嗟乎子卿、夫复何言、相去万里、人绝路殊、生为别世之人、死为异域之鬼、长与足下、生死辞矣。伤心悲绝。幸谢故人、勉事圣君。指霍光、上官桀。足下胤子无恙、勿以为念。武在匈奴、娶胡妇、生子名通国。努力自爱、时因北风、复惠德音。望后书也。李陵顿首。

    天漢二年、陵率步卒五千人出塞、與單于戰、力屈乃降匈奴。中與蘇武相見。武得歸、爲書與陵、令歸漢。陵作此書答之、一以自白心事、一以咎漢負功。文情感憤壯烈、幾于動風雨而泣鬼神、除子卿自己、更無餘人可以代作、蘇子瞻謂齊梁小兒爲之、未免大言欺人。
    

    路温舒尚德缓刑书

    西汉文

      昭帝崩、昌邑王贺废、宣帝初即位。昭帝崩、无嗣、迎昌邑王贺为嗣。既至即位、行淫乱、大将军霍光率群臣白太后废之。迎武帝曾孙病已、嗣昭帝后、是为宣帝。路温舒巨鹿人、守廷尉史。上书、言宜尚德缓刑。其辞曰、臣闻齐有无知之祸、而桓公以兴、齐襄公无道、公子小白奔莒、子纠奔鲁。及公孙无知弑襄公、小白自莒先入、得立、是为桓公。晋有骊姬之难、而文公用伯、晋献公伐骊戎、得骊姬、爱幸之。姬谮三公子、申生自杀、重耳夷吾出奔。后重耳入晋为文公。近世赵王不终、诸吕作乱、而孝文为太宗、高祖宠戚姬、生如意、封为赵王、帝崩、惠帝立、吕太后鸩杀赵王。及惠帝崩、吕太后临朝、诸吕专权、欲危刘氏。诸大臣谋共诛之、迎立代王、是为孝文帝、庙号太宗。由是观之、祸乱之作、将以开圣人也。此句为下昭天命、开至圣张本。故桓文扶微兴坏、尊文武之业、泽加百姓、功润诸侯、虽不及三王、天下归仁焉。承上说桓文。文帝永思至德、以承天心、崇仁义、省刑罚、通关梁、一远近、敬贤如大宾、爱民如赤子、内恕情之所安、而施之于海内、恕情、谓推己之心。是以囹陵、语、空虚、囹圄、狱名。天下太平。承上说文帝。夫继变化之后、必有异旧之恩、此贤圣所以昭天命也。再下一断、虚引尚德缓刑之㫖。往者昭帝即世而无嗣、大臣忧戚、焦心合谋、皆以昌邑尊亲、援而立之、然天不授命、淫乱其心、遂以自亡、深察祸变之故、迺皇天之所以开至圣也。应上将以开圣人意。故大将军霍光。受命武帝、股肱汉国、披肝胆、披、开也。决大计、黜亡义、废昌邑。立有德、立宣帝。辅天而行、然后宗庙以安、天下咸宁。臣闻春秋正即位、大一统而慎始也、立宣帝。陛下初登至尊、与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命之统、涤烦文、除民疾、存亡继绝、以应天意。主意要宣帝缓刑、缓刑即尚德也。以上却不直说、只反复极写兴废之际。以深动之。臣闻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此句方入正意。秦之时、羞文学、一失。好武勇、二失。贱仁义之士、三失。贵治狱之吏、四失。正言者谓之诽谤、五失。遏过者谓之妖言、六失。故盛服先生、不用于世、盛服、竭力以佩服也。 ○七失。忠良切言、皆郁于胸、八失。誉谀之声、日满于耳、九失。虚美熏心、实祸蔽塞、十失。此乃秦之所以亡天下也。结过秦。方今天下、赖陛下恩厚、亡金革之危、饥寒之患、父子夫妻、戮六、力安家、戮力、并力也。然太平未洽者、狱乱之也。一阖。夫狱者、天下之大命也、一开。死者不可复生、𢇍古绝字。者不可复属、祝、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辜、罪也。经、常也。谓法可以杀、可以无杀、杀之则恐陷于非辜、不杀之、恐失于轻纵、然与其杀之而害彼之生、宁姑全之而自受失刑之责。今治狱吏则不然、上下相驱、驱、逐也。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惨痛之音。是以死人之血、流离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辟、之计、岁以万数、此仁圣之所以伤也、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又束应前。夫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棰楚、以杖鞭扑也。故囚人不胜升、痛、则饰辞以视同示、之、饰、假也。视、告也。吏治者利其然、则指道以明之、狱吏利其假辞以相告、为指引道理、以明其罪之实。上奏畏却、则锻练而周内同纳、之、却、退也。畏为上所却退、则精熟周悉、致之法中。 ○三句尽酷吏折狱之情。盖奏当去声、之成、奏当、谓处当其罪、而上奏也。虽咎繇同皋陶、听之、犹以为死有馀辜、何则、成练者众、文致之罪明也。成练、谓成其锻炼之辞。文致、文饰而致人罪也。 ○可见酷吏爰书、不可为据。是以狱吏专为深刻、残贼而亡极、媮偷、为一切、媮、苟且也。一切、权时也。不顾国患、此世之大贼也。故俗语曰、画地为狱议不入、刻木为吏期不对。画狱木吏、尚不入对、况真实乎。议、拟也。期、必也。此皆疾吏之风、悲痛之辞也。故天下之患、莫深于狱、败法乱正、离亲塞道、莫甚乎治狱之吏、此所谓一尚存者也。应前文作一大束。下更推开一步、是上书主意。臣闻乌鸢之卵不毁、而后凤皇集、诽谤之罪不诛、而后良言进、故古人有言、山薮藏疾、川泽纳污、瑾瑜匿恶、国君含诟。垢、 ○四句出左传、晋大夫伯宗之言。薮、大泽也。疾、毒害之物。瑾、瑜、美玉也。恶、玉瑕。垢、耻病也。唯陛下除诽谤以招切言、开天下之口、广箴谏之路、扫亡秦之失、尊文武之德、省法制、宽刑罚、以废治狱、则太平之风、可兴于世、永履和乐、与天亡极。首尾以天字应。天下幸甚。上善其言。

    論者謂宣帝好刑名之學、溫舒此疏、切中其病、非也。是時宣帝初立、未有施行。蓋自武帝後、法益煩苛、宣帝卽位、溫舒冀一掃除之、故發此論。其言深切悲痛、宣帝亦爲之感悟。
    

    杨恽报孙会宗书

    西汉文

    主条目:报孙会宗书

      恽蕴、既失爵位家居、杨恽、华阴人。与太仆戴长乐相忤、坐事、免为庶人。治产业、起室宅、以财自娱。鱼、岁馀、其友人安定太守西河孙会宗、知略士也、与恽书谏戒之。为言大臣废退、当阖门惶惧、为可怜之意、不当治产业、通宾客、有称誉。恽宰相子、父敞为丞相。少显朝廷、一朝晻暗、昧、语言见废、内怀不服。报会宗书曰、恽材朽行秽、文质无所底、底、致也。幸赖先人父敞。馀业、得备宿卫、宿卫、常侍散骑官。遭遇时变、以获爵位、霍氏谋反、恽先闻知。霍氏伏诛、恽封为平通侯。终非其任、卒与祸会。谓见废也。足下哀其愚、蒙赐书教督以所不及、殷勤甚厚。先谢赐书。然窃恨足下不深推其终始、而猥随俗之毁誉也、猥、犹曲也。言鄙陋之愚心、若逆指而文过、逆会宗之指、而自文饰其过。默而息乎、恐违孔氏各言尔志之义、故敢略陈其愚、唯君子察焉。入报书意。恽家方隆盛时、乘朱轮者十人、朱轮、以丹漆涂车毂。二千石、皆得承朱轮。位在列卿、爵为通侯、总领从官、与闻政事、曾不能以此时有所建明、以宣德化、又不能与群僚同心并力、陪辅朝廷之遗忘、遗忘、缺失也。已负窃位素餐之责久矣。顿宕。怀禄贪势、不能自退、遭遇变故、横被口语、口语、即戴长乐所告也。身幽北阙、妻子满狱。恽禁在北阙、不在常禁之所。 ○自叙始末、俱含牢骚之意。当此之时、自以夷灭不足以塞责、又顿宕。岂意得全首领、复奉先人之邱墓乎。此非幸语、正自恨语。伏惟圣主之恩、不可胜升、量、良、君子游道、乐以忘忧、宾。小人全躯、说以忘罪。主。窃自私念、过已大矣、行已亏矣、长为农夫、以没世矣。连用三矣字、情词慷慨。是故身率妻子、戮力耕桑、灌园治产、以给公上、给君子之赋税、以免官为庶人故也。不意当复用此为讥议也。不意会宗以此为讥谤之议。 ○一束。夫人情所不能止者、圣人弗禁、转笔会全神。故君父至尊亲、送其终也、有时而既。终、没也。既、尽也。臣子送君父之终、丧不过三年、其哀有时而尽。 ○起下句。臣之得罪、已三年矣、今我得罪已三年、惶惧之怀、亦可以少杀也。田家作苦、岁时伏腊、烹羊炰羔、斗酒自劳。去声、家本秦也、能为秦声、妇赵女也、雅善鼓瑟、奴婢歌者数人、酒后耳热、仰天拊缶、而呼乌乌。缶、瓦器也。秦人击之以节歌。李斯上书曰、击瓮扣缶、而呼乌乌快耳者、真秦声也。 ○激骚之音、短歌促节。其诗曰、田彼南山、芜秽不治、喻朝廷荒乱也。种一顷豆、落而为萁。其、 ○喻贤人放弃也。萁、豆茎。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须、待也。言国既无道、但当行乐、欲待富贵职位、亦何时也。 ○含讥带诮、恽之得祸在此。是日也、拂衣而喜、奋褎同袖、低昂、顿足起舞、诚淫荒无度、不知其不可也。满纸不可人意。恽幸有馀禄、方籴贱贩贵、逐什一之利、此贾竖之事、污辱之处、恽亲行之、下流之人、众毁所归、不寒而栗。栗、竦缩也。虽雅知恽者、犹随风而靡、尚何称誉之有。明明讥刺会宗。董生不云乎、明明求仁义、常恐不能化民者、卿大夫意也、明明求财利、尚恐困乏者、庶人之事也。此董仲舒对策文。故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夫庶人、道不同也、我亦与子殊矣。今子尚安得以卿大夫之制而责仆哉。纯是怨望。夫西河魏土、西河、会宗所居。文侯所兴、有段干木、田子方俱魏贤人。之遗风、漂飘、然皆有节概、知去就之分。漂然、高远意。顷者、足下离旧土、临安定、安定山谷之间、昆戎旧壤、子弟贪鄙、岂习俗之移人哉、于今迺睹子之志矣。言子岂随安定贪鄙之俗而易其操乎。今乃见子之志与我不同也。 ○何谩骂至此。方当盛汉之隆、愿勉旃、毋多谈。旃、之也。 ○结语愤绝。 ○后有日蚀之变、人告恽骄奢、不悔过、日蚀之咎、此人所致。下廷尉按验、又得与会宗书、宣帝恶之、廷尉议恽大逆无道、腰斩。

    惲、太史公外孫、其報會宗書、宛然外祖答任安書風致。辭氣怨激、竟遭慘禍。宣帝處惲、不以戴長樂所告事、而以報會宗一書、異哉帝之失刑也。
    

    光武帝临淄劳耿弇

    东汉文

      车驾至临淄、自劳军、群臣大会。是时张步屯祝阿、弇击拔之、进攻临淄、又拔之。帝谓弇甘、曰、昔韩信破历下以开基、今将军攻祝阿以发迹、此皆齐之西界、功足相方。齐田广屯历下、今历城县。祝阿故城在长清县、俱属济南府。 ○天然吻合。而韩信袭击已降、将军独拔勍敌、其功乃难于信也。田横立兄子广为齐王、而横相之。汉王使郦食其说下齐王广、及其相国横、横以为然、解其历下军、韩信用蒯彻计袭破之。 ○特为表章。又田横烹郦生、及田横降、高帝诏卫尉不听为仇、田横以郦生卖己烹之、卫尉、郦生弟商也、高帝诏之曰、齐王田横即至、人马从者敢动摇者、致族夷。张步前亦杀伏隆、若步来归命、吾当诏大司徒释其怨、帝使伏隆拜步为东海太守、刘永亦迁使立步为齐王。步欲留隆、隆不听、求得反命、步遂杀之。大司徒、伏隆父湛也。又事尤相类也。其功乃难于信也下、可直接将军前在南阳建此大策句矣、偏又横插入此一段、妙绝。将军前在南阳、建此大策、常以为落落难合、有志者事竟成也。先是弇从帝幸舂陵、自请北收上谷兵、定彭宠于渔阳、取张丰于涿郡、还收富平获索、东攻张步、以平齐地、帝壮其意、许之。落落难合、谓疏阔而不易副也。 ○天下无难成之事、特患人之无志耳。有志竟成一语、大堪砥砺英雄。

    前一段、表弇之功。末一段、佳弇之志。中間將自己處張步、與高帝處田橫、比方一番、以動步歸誠之意。英主作用、全在此數語。
    

    马援戒兄子严敦书

    东汉文

    主条目:戒兄子严敦书

      援兄子严敦、并喜讥议、而通轻侠客。援前在交趾、帝拜援伏波将军、南击交趾。还书诫之曰、吾欲汝曹闻人过失、曹、辈也。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也。名论、未经人道破。好议论人长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恶也、宁死不愿闻子孙有此行也。申明上意。汝曹知吾恶之甚矣、平日常以此相戒。所以复言者、施衿结缡、离、申父母之戒、欲使汝曹不忘之耳。今又复言之者、犹父母送女、亲为施衿结缡、申其训戒、不惮再三、盖欲使汝曹不遗忘耳。衿、佩带也。缡、佩巾也。 ○以上诫其喜讥议。龙伯高名述、京兆人、时为山都长。敦厚周慎、四字总。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敦厚周慎如此。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效之。杜季良名保、京兆人、时为越骑司马。豪侠好义、四字总。忧人之忧、乐人之乐、清浊无所失、善恶皆与为交。父丧致客、数郡毕至、豪侠好义如此。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效也。龙杜之行、并堪爱重、而当效与不当效、则有别。效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务、者也。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申明上意、设喻更新奇。同迄、今季良尚未可知、郡将下车辄切齿、州郡以为言、吾常为寒心、是以不愿子孙效也。又单言季良取祸之道、以重警之。 ○以上诫其通轻侠客。

    戒兄子書、諄諄以黜浮返朴爲計、其關係世敎不淺。
    

    诸葛亮前出师表

    后汉文

    主条目:前出师表

      臣亮言、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先帝、汉昭烈帝刘备也。即位才三年而没。 ○万难心事、已倾泻此二语。今天下三分、蜀、吴、魏。益州疲敝、益州、蜀也。蜀小兵弱、敌大国、故云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先提明事势。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次叙群情、起下用人。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宏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菲、轻也。言必上法尧舜、高自期许、不当妄自轻薄、引喻浅近、以失大义。 ○连说宜与不宜、发起一篇告戒之意。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比、不宜异同。宫中、禁中也。府中、大将军幕府也。陟、升也。臧否、善恶也。若有作奸犯科、作奸伪、犯科条。 ○否。及为忠善者、臧。宜付有司、论其刑赏、陟罚。以昭陛下平明之治、平明、无异同也。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内外、谓宫府。 ○宫中亲近、府中疏远、出师进表、着意全在此一段。侍中侍郎郭攸之、费袆、衣、董允等、郭攸之、费袆、俱为侍中。董允、为黄门侍郎。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悲、补阙漏、有所广益。此段言宫中之事、宜开张圣听。将军向宠、向宠为中部督、典宿卫兵、迁中领军。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以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阵和穆、优劣得所也。此段言府中之事、宜开张圣听。 ○时宵人伺伏、必有乘孔明远出、而蛊惑其君者、故亟亟荐引贤才、布列庶位以防之。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六句承上、作一关锁。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论兴隆倾颓之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东汉桓帝灵帝、用阉竖败亡。 ○后主宠任黄皓、复蹈覆辙、尤可叹恨。侍中尚书陈震。长史张裔。参军、蒋琬。此悉贞亮死节之臣也、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三人、皆孔明所进、恐出师后未必用、故又另嘱。缴应亲贤臣六句、下乃自叙出处本末。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南阳、郡名。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孔明学问过人处在此。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猥、曲也。南阳邓县西南、有诸葛亮宅、是刘备三顾处。 ○观其出处不苟、真伊傅一流人。后值倾覆、献帝建安十三年、曹操败备于当阳长坂。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刘备以建安十三年败、迁亮使吴、求救于孙权。亮以建兴五年抗表北伐、自倾覆至此、整二十年。然则备始与亮相遇、在军败前一年也。先帝知臣谨慎、孔明一生、尽此谨慎二字。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先主于永安病笃、召亮嘱以后事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建大业。又敕后主曰、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 ○伏后遗诏句。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卢、深入不毛、建兴元年、南中诸部、并皆叛乱。三年春、亮率众征之、其秋悉平。泸、水名、出牂牁郡、中有瘴气、三四月渡必死。不毛、谓不生草木也。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帅三军、北定中原、中原、魏也。向之不即伐魏者、以南方未定、有内顾之忧耳。今毕南征、当兴北伐。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奸凶、谓曹丕也。旧都、谓雍洛二州、两汉所都也。此臣之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心事光明宏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袆、允之任也。收到攸之、袆、允处、极有关应。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若无兴德之言、则责攸之、袆、允等之慢、以彰其咎。二层、引起下一层。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责重后主。应前开张圣听数句。臣不胜升、受恩感激、今当远离、临表涕泣、不知所云。

    後主建興五年、諸葛孔明率軍北駐漢中、以圖中原、臨發上此疏。大意只重親賢遠佞、而親賢尤爲遠佞之本。故始以開張聖德起、末以咨諏察納收。篇中十三引先帝、勤勤懇懇、皆根極至誠之言、自是至文。
    

    诸葛亮后出师表

    后汉文

    主条目:后出师表

      先帝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也。汉、自谓。贼、谓曹。偏安、谓汉僻处于蜀。 ○伸大义当讨。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审大势当讨。臣受命之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并日而食、北征四句、解见前表。并日而食、谓两日惟食一日之供。臣非不自惜也、顿挫。顾王业不可偏安于蜀都、故冒危难以奉先帝之遗意、应上两托臣句。而议者谓为非计。时议者多以伐魏为疑、故有下六段未解之论。今贼适疲于西、后主五年、亮攻祁山、南安、天水、安定三郡、皆叛魏应汉、关中响振。又务于东、曹休东与吴陆逊战于石亭、大败。兵法乘劳、此进趋之时也、贼固当讨、时又不可失。谨陈其事如左。以上作一冒。高帝明并日月、谋臣渊深、然涉险被创、昌、 ○创、伤也。危然后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谋臣不如良平、张良、陈平。而欲以长策取胜、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此段言不可以坐定取胜。刘繇、王朗、各据州郡、刘繇、据河曲。王朗、守魏郡。论安言计、动引圣人、论安危、言计策、动引古之圣人。群疑满腹、众难塞胸、用人、则妒能嫉贤、群疑满于腹内。临事、则畏首畏尾、众难塞于胸中。今岁不战、明年不征、使孙策孙权兄。坐大、遂并江东、不务战征、使孙策坐以致大、江东遂为其所并。 ○繇朗皆守一隅、以致破败者。引证蜀事、最切。此臣之未解二也。此段言不可以不战资敌。曹操智计、殊绝于人、其用兵也、仿佛孙吴、孙膑、吴起。然困于南阳、操与张绣战于宛、为流矢所中。险于乌巢、袁绍拒操于官渡、辎重万馀、在故市乌巢。时操粮少、走许避之。危于祁连、操征西域、几危于祁连。逼于黎阳、袁谭据黎阳、操用兵吴蜀、谭兵逼迫其后。几败北山、夏侯渊败、操争汉中、运粮北山下数千万囊、赵云遇之、乃入营闭门、操引去、云擂鼓震天、以大弩射之、操军惊骇、蹂践堕汉水中。殆死潼关、操讨马超韩遂于潼关、操将北渡、与许褚留南岸断后、超将步骑万馀人、来奔操军、矢下如雨、禇白操、乃扶上船。然后伪定一时尔。伪定、非真。一时、未久。况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此段言难以不危而定。曹操五攻昌霸不下、东海昌霸反、操遣刘岱、王忠击之、不克。四越巢湖不成、魏以合肥为重镇、其东南巢湖在焉、孙权围合肥、魏自湖入淮、军合肥者数矣。任用李服而李服图之、图、谓转谋操也。其事未详。委任夏侯而夏侯败亡、操留夏侯渊守北边、为先主所杀。先帝每称操为能、犹有此失、况臣驽下、何能必胜、此臣之未解四也。此段言难以庸才取胜。自臣到汉中、时亮率军北驻汉山。中间期年耳、然丧丧字、贯至一千馀人。赵云阳群马玉阎芝丁立白寿刘郃合、邓铜等及曲长屯将七十馀人、曲、部曲也。突将无前、冲突之将、无有敌者。丛、叟青羌、皆亮南征所得渠率。散骑武骑、皆骑兵。一千馀人、以上乃计其士卒物故也。此皆数十年之内、所纠合四方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若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也、当何以图敌、此臣之未解五也。此段言缓之则无人、难以图敌。今民穷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则住与行、谓守与战。劳费正等、而不及早图之、欲以一州之地、与贼持久、此臣之未解六也。此段言不早图则兵疲、难以持久。 ○六未解俱用反说、驳倒群议、独伸己见。文势层叠、意思慷慨。夫难平者事也、顿一句、起下。昔先帝败军于楚、先主十二年、刘璋降、先主跨有荆益、操恐先主据襄阳、将精兵五千追之、及于当阳之长坂、先主乃弃妻子走。当此时、曹操拊手、谓天下已定、操当兴。然后先帝东连吴越、赤壁破曹。西取巴蜀、进兵围成都、取刘璋。举兵北征、夏侯授首、斩夏侯渊。此操之失计、而汉事将成也。汉又当兴、是操之事难料。然后吴更违盟、关羽毁败、孙权遣吕蒙袭关、定荆州。子、归蹉跌、秭归、地名。先主痛关之亡、奋力复仇、又为陆逊所败。曹丕称帝、操子丕废献帝为山阳公、自称帝。 ○汉又忽败、是汉之事难料。凡事如是、难可逆料。两举先主曹操难料之事、见今事亦难料、正与上六未解相照。臣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一篇意思、全在此处收结。忠肝义胆、照耀简编。

    時曹休爲吳所敗、魏兵東下、關中虛弱、孔明欲出兵擊魏、羣臣多以爲疑、乃上此疏、伸討賊之義、盡託孤之責、以教萬世之爲人臣者。鞠躬盡力、死而後已之言、凜然與日月爭光。前表開導昏庸、後表審量形勢、非抱忠貞者不欲言、非懷經濟者不能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