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第六 古史
古史卷七
吴太伯世家 

    秦始皇本纪第七

    秦始皇帝者,秦庄㐮王子也。庄襄王为秦质子于赵,见吕不韦姫,悦而取之,生始皇,以昭王四十八年正月旦生于邯郸,因名政。年十三,庄㐮王卒,政代立为秦王。是时,秦地已并巴蜀、汉中、越宛、有郢,置南郡矣。北收上郡以东,有河东太原上党郡东至荥阳㓕二周置三川郡 吕不韦为相封十万户号文信侯招致賔客㳺士欲以 并天下李斯为舎人䝉骜王𬺈麃公等为将军王年少 初即位委国事大臣晋阳反元年将军䝉骜击定之韩 遣水工郑国来间作郑国渠欲以弊秦不暇外事二年 麃公将攻卷斩首三万三年蒙骜攻韩收十三城王𬺈 死十月蒙骜收魏畼有诡岁大饥四年㧞畼有诡秦质 子归自赵赵太子出归国十月庚寅蝗从东方来蔽天 天下疫百姓纳粟千石拜爵一级五年䝉骜攻魏定酸 枣燕虚长平雍邱山阳皆拔之取二十城初置东郡冬 雷六年韩魏赵卫楚共击秦取寿陵秦兵出五国兵罢 拔卫以益东郡其君角率其枝属徙居野王阻其山以 保魏之河内七年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五月见西方 䝉骜死收龙孤庆都还兵攻汲彗星复见西方十六日 夏太后卒八年王弟长安君成矫将兵击赵反死屯留 军吏皆斩卒死者戮其尸迁其民于临洮河鱼大上民 东就食鱼嫪毐封长信侯予之山阳地令毐居之宫室 车马衣服苑囿驰猎恣毐事无大小皆决于毐又以河 西太原郡为毐国九年彗星见或竟天攻魏垣蒲阳四 月王在雍己酉王冠带劔长信侯毐作乱而觉矫王御 玺及太后玺以发县卒及卫卒官骑戎翟君公舎人欲 攻蕲年宫王知之令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卒攻毐战 咸阳斩首数百皆拜爵宦者在战中亦拜爵一级毐等 败走即令国中有生得毐赐钱百万杀之五十万尽得 毐等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皆 枭首车裂以徇㓕其宗及其舎人轻者为鬼薪及夺爵 迁蜀四千馀家家房陵四月寒冻有死者杨端和攻衍 氏彗星见西方又见北方从斗以南八十日十年相国 吕不韦坐嫪毐免迁太后雍桓𬺈为将军齐赵来置酒 群臣以太后事谏王相继死者二十七人齐人茅焦说 王曰秦方以天下为事而大王有迁母太后之名恐诸 侯闻之由此背秦王乃自迎太后于雍入咸阳复居甘 泉宫大索逐客李斯上书说乃止斯因说王请先取韩 以恐它国于是使斯下韩韩王患之与韩非谋弱秦大 梁人尉缭来说王曰以秦之强诸侯譬如郡县之君臣 但恐诸侯合从翕而出不意此乃知伯夫差涽王之所 以亡也愿大王无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不过亡 三十万金则诸侯可尽王用其计见缭亢礼衣服饮食 与缭同缭曰秦王为人蜂凖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 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 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 可与久㳺乃亡去秦王觉固止之以为国尉卒用其计 䇿十一年吕不韦出之河南王翦桓𬺈杨端和攻邺取 九城王翦攻阏与撩阳皆并为一军翦将十八日军归 斗食以下什推二人从军取邺安阳桓𬺈将十二年吕 不韦死窃葬其舎人临者晋人也逐出之秦人夺爵迁 自今以来操国事不道如嫪毐不韦者籍其门视此秋 复嫪毐舎人迁蜀者天下大旱六月至八月乃雨十三 年桓𬺈攻赵平阳杀赵将扈辄斩首十万王之河南正月 彗星见东方十月桓𬺈攻赵十四年攻赵军于平阳取 冝安破之杀其将军桓𬺈定平阳武城韩使非来使王 用李斯计留非非死云阳韩王请为臣十五年大兴兵 一军至邺一军至太原取狼孟地动十六年九月𤼵卒 受韩南阳地初令男子书年魏献地于秦置丽邑十七 年内史腾攻韩得王安尽纳其地为颖川郡地动华阳 太后卒民大饥十八年大兴兵攻赵王翦将上地下井 陉端和将河内羌瘣伐赵端和围邯郸城十九年王翦 羌瘣尽取赵地得赵王引兵欲攻燕屯中山王之邯郸 诸尝与王母家有仇怨皆坑之王归自赵王母太后卒 赵公子嘉率其宗数百人之代自立为代王东与燕合 兵军上谷大饥二十年燕太子丹患秦兵至国恐使荆 轲来刺王王觉之体解轲以徇而使王翦辛胜攻燕燕 代𤼵兵击秦军秦军破燕易水之西二十一年益𤼵卒 诣王翦遂破燕太子丹军取燕蓟城得太子丹之首燕 王东收辽东而王之李信䝉恬攻荆王翦谢病老归新 郑反昌平君徙于郢大雨雪深二尺五寸二十二年王 贲攻魏引河沟灌大梁大梁城壊梁王请降尽取其地 李信䝉恬大破荆军荆人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舎大破 李信军二十三年秦王复召王翦强起之使将击荆取 陈以南至平舆虏荆王秦王游至郢陈荆将项燕立昌 平君为荆王以江南距秦二十四年王翦䝉武破荆军 昌平君死项燕自杀二十五年大兴兵使王贲攻燕辽 东得燕王喜还攻代虏代王嘉王翦遂定荆江南地降 越君置㑹稽郡五月天下大酺二十六年齐王建与其 相后胜发兵守其西界不通秦使王贲从燕南攻齐得齐 王建秦初并天下令丞相御史曰异日韩王纳地效玺 请为藩臣已而背约与赵魏合从畔秦故兴兵诛之虏 其王寡人以为善庶几息兵革赵王使其相李牧来约 盟故归其质子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兴兵诛之得其 王赵公子嘉乃自立为代王故举兵击㓕之魏王始约 服入秦已而与韩赵谋袭秦秦兵吏诛遂破之荆王献 青阳以西而畔约击我南郡故𤼵兵诛得其王遂定荆 地燕王昏乱其太子丹乃阴令荆轲为贼兵吏诛㓕其 国齐王用后胜计绝秦使欲为乱兵吏诛虏其王平齐 地寡人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六王咸 服其辜天下大定今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传后世其 议帝号丞相绾御史大夫劫廷尉斯等皆曰昔者五帝 地方千里其外侯服夷服诸侯咸朝或否天子不能制 今陛下兴义兵诛残贼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 一统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谨与博士 议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㤗皇㤗皇最贵臣等昧死上 尊号王为㤗皇命为制令为诏天子自称曰朕王曰去 㤗著皇采上古帝位号号曰皇帝它如议制曰可追尊 庄襄王为太上皇制曰朕闻太古有号无谥中古有号 死而以行为谥如此则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朕弗 取焉自今以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 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始皇推终始五徳之传以为 周得火徳秦代周徳从所不胜方今水徳之始建正朝 㑹皆以十月朔衣服旌旄节旗皆上黒数以六为纪符 法冠皆六寸舆六尺六尺为歩乘六马更名河曰徳水 以为水徳之治刚毅戾深事皆决于法刻削毋仁恩和 义然后合五徳之数于是急法久者不赦丞相绾等言 诸侯初破燕齐荆地逺不为置王毋以填之请立诸子 唯上幸许始皇下其议于群臣群臣皆以为便廷尉李 斯议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属䟽逺相攻 击如仇雠诸侯更相诛伐周天子不能禁止今海内赖 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以公赋税重赏赐 之甚足易制天下无异意则安寜之术也置诸侯不便 始皇曰天下共苦战闘不休以有侯王赖宗庙天下初 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而求其寜息岂不难哉廷尉议 是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更名民曰黔首 大酺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金人十二重各 千石置宫廷中一法度衡石丈尺车同制书同文字地 东至海暨朝鲜西至临洮羌中南至北向户北据河为 塞并阴山至辽东徙天下豪富于咸阳十二万户诸庙 及章䑓上林皆在渭南秦每破诸侯放其宫室作之咸 阳北坂上南临渭自雍门以东至泾渭殿屋复道周阁 相属所得诸侯美人钟鼔以充入之二十七年始皇巡 陇西北地出鸡头山过回中作信宫渭南已而更名极 庙象天极筑甬道自咸阳属之骊山赐民爵一级治天 下驰道二十八年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刻颂 秦徳与鲁诸儒生议封禅事遂登封太山下遇暴风雨 休于树下因封其树为五大夫禅梁父刻所立石其词 曰皇帝临位作制眀法臣下修饬二十有六年初并天 下罔不賔服亲巡逺方黎民登兹太山周覧东极从臣 思迹本原事业祗诵功徳治道运行诸产得宜皆有法 式大业休明垂于后世顺承勿革皇帝躬圣既平天下 不懈于治夙兴夜寐建设长利专隆教诲训经宣逹逺 近毕理咸承圣志贵贱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昭融 内外靡不清净施于后嗣化及无穷遵奉遗诏永承重 戒于是并勃海以东过黄腄穷成山登之罘立石颂秦 徳而去南登琅邪大乐之留三月乃徙黔首三万户琅 邪台下复十二岁作琅邪䑓立石刻颂秦徳明得意曰 维二十六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万物之纪以明人事 合同父子圣知仁义显白首理东抚东上以省卒士事 已大毕乃临于海皇帝之功勤劳本事上农除末黔首 是富普天之下抟心揖志器械一量同书文字日月所 照舟舆所载皆终其命莫不得意应时动事是维皇帝 匡饬异俗陵水经地忧恤黔首朝夕不懈除疑定法咸 知所辟方伯分职诸治经易举措必当莫不如画皇帝 之眀临察四方尊卑贵贱不逾次行姧邪不容皆务贞 良细大尽力莫敢怠荒逺迩辟隐专务肃荘端直敦忠 事业有常皇帝之徳存定四极诛乱除害兴利致福节 事以时诸产繁殖黔首安宁不用兵革六亲相保终无 寇贼驩欣奉教尽如法式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渉流 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功盖五帝泽及牛马莫不受徳各安其宇维秦王兼有 天下立名为皇帝乃抚东土至于琅邪列侯武成侯王 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 伦侯武信侯冯毋择丞相隗林颜之惟云隋开皇中得古称权有铭云始皇时量器丞相隗状王绾二人列名今云隗林恐误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 夫赵婴五大夫杨樛从舆议于海上曰古之帝者地不 过千里诸侯各守其封域或朝或否相侵暴乱残伐不 止犹刻金石以自为纪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 不明假威鬼神以欺逺方实不称名故不久长其身未 没诸侯背叛法令不行今皇帝并一海内以为郡县天 下和平昭明宗庙体道行徳尊号大成群臣相与颂皇 帝功徳刻于金石以为表经既已齐人徐市等言海中 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州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 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市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 人始皇还过彭城斋戒祷祀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 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 祠逢大风几不得渡始皇问博士湘君何神博士对曰 闻之尧女舜之妻而葬此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伐 湘山树赭其山自南郡由武关归二十九年始皇东㳺 至阳武博狼沙中为盗所惊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十 日登之罘刻石其辞曰维二十九年时在中春阳和方 起皇帝东㳺巡登之罘临照于海从臣嘉观原念休烈 追诵本始大圣作治建定法度显著纲纪外教诸侯光 施文惠明以义理六国回辟贪戾无厌虐杀不已皇帝 哀众遂𤼵讨师奋扬武徳义诛信行威𬊤旁逹莫不賔 服烹灭强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极普施眀法经纬天下 永为仪则大矣哉宇县之中承顺圣意群臣诵功请刻 于石表垂于常式其东观曰维二十九年皇帝春㳺覧 省逺方逮于海隅遂登之罘昭临朝阳观望广丽从臣 咸念原道至眀圣法初兴清理疆内外诛暴强武威旁 畅振动四极禽灭六王阐并天下菑害绝息永偃戎兵 皇帝眀徳经理宇内视听不怠作立大义昭设备器咸 有章旗职臣遵分各知所行事无嫌疑黔首改化逺迩 同度临古绝尤常职既定后嗣循业长承圣治群臣嘉 徳祗诵圣烈请刻之罘遂之琅邪道上党入三十年三 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腊曰嘉平赐黔首里六石米二羊 始皇为微行咸阳与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盗兰池见窘 武士击杀盗关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三十二年 始皇之碣石使燕人卢生求羡门刻碣石门其辞曰遂 兴师旅诛戮无道为逆灭息武殄暴逆文复无罪庶心 咸服惠论功劳赏及牛马恩肥土域皇帝奋威徳并诸 侯初一㤗平堕壊城郭决通川防夷去崄岨地势既定 黎庶无繇天下咸抚男乐其畴女修其业事各有叙惠 被诸产久并来田莫不安所群臣诵烈请刻此石垂著 仪矩因使韩终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药巡北邉从 上郡入卢生使入海还言鬼神事因奏录圗书曰亡秦 者胡也始皇乃使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略取河 南地三十三年𤼵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 为桂林象郡南海以适遣戍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并 河以东属之阴山为三十四县城河上为塞又使䝉恬 渡河取髙阙陶山北假中筑亭障以逐戎人徙谪实初 县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三十四年适治狱吏不直者 筑长城及南越地始皇置酒咸阳宫博士七十人前为 寿仆射周青臣进颂曰佗时秦地不过千里赖陛下神 灵眀圣平定海内放逐蛮夷日月所照莫不賔服以诸 侯为郡县人人自安乐无战争之患传之万世自上古 不及陛下威徳始皇恱博士齐人淳于越进曰臣闻殷 周之王千馀岁封子弟功臣自为枝辅今陛下有海内 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无辅拂何以相救 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周青臣又面谀以 重陛下之过非忠臣始皇下其议丞相李斯曰五帝不 相复三代不相袭各以治非其相反时变异也今陛下 创大业建万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乃言三代事 何足法也异时诸侯并争厚招㳺学今天下已定法令 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辟禁今诸生 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丞相臣斯昧死言 古者天下散乱莫之能一是以诸侯并作语皆道古以 害今餙虚言以乱实人善其所私学以非上之所建立 今皇帝并有天下别白黒而定一尊私学乃相与非法 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 主以为名异取以为髙率群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 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 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 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 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 医药卜筮种树之书有欲学法令以吏为师制曰可三 十五年除道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直通之于是始 皇以为咸阳人多而先王之宫廷小吾闻周文王都丰 武王都镐丰镐之间帝王之都也乃营作朝宫渭南上 林苑中先作殿阿房东西五百歩南北五十丈上可以 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 山表南山之巅以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 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阿房宫未成成欲更择令名 名之作宫阿房故天下谓之阿房宫隠宫徒刑者七十 馀万人分作阿房宫或作丽山发北山石下蜀荆之材 皆至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馀立石东海上朐界中 以为秦东门徒三万家丽邑五万家云阳皆复不事十 岁卢生说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药仙者常弗遇类物有 害之者人主冝时为微行以辟恶鬼恶鬼辟真人至人 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则害于神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 不热陵云气与天地长久今上治天下未能恬淡愿上 所居宫毋令人知之然后不死之药殆可得也于是始 皇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令咸阳旁二百里内 宫观二百七十复道角道相连帷帐钟鼔美人不移而 具行所幸有言其处者罪死尝幸梁山宫从山上见丞 相车马众弗善也中人或言丞相丞相后损车骑始皇 怒曰此中人泄吾语案问莫服诏捕时在侧者皆杀之 自是莫知行之所在凡听事及群臣受决事悉于咸阳 宫卢生侯生相与谋曰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起诸 侯、并天下,意得欲从,以为自古莫及己,専任狱吏狱吏 得亲幸博士虽七十人特备员弗用丞相诸大臣皆受 成事倚办于上上乐以刑杀为威天下畏罪持禄莫敢 尽忠上不闻过而日骄下摄伏谩欺以取容秦法不得 兼方不验辄死然候星气者至三百人皆良士畏忌讳 谀不敢尽言其过天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上至以衡 石量书日夜有程不中程不息贪于权势至如此未可 为求仙药于是亡去。始皇闻之,大怒,曰:‘吾前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去之。悉召文学士,欲以兴太平。方士欲练,以求奇药。今闻韩众去不报,徐市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奸利相告日闻。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以重吾不徳。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或为妖言,以乱黔首。’于是,使御史悉按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馀人,皆坑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益发,謪徙邉。长子扶苏谏曰:‘天下初定,逺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重法䋲之,恐天下不安。’始皇怒,使扶苏北监蒙恬于上郡。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星陨东郡,至地为石。或刻其上,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 闻之,遣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而燔销其石。始皇不乐,使博士为仙真人诗及行所㳺令,乐人歌弦之。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使者问其故,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闻。始皇黙然,良久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退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使御府视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沉璧也。始皇卜之卦,得游徙吉。迁河北榆中三万家,拜爵一级。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㳺,左丞相斯从,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爱慕,请从,许之。十一月,行至云梦,望祀虞帝于九疑,浮江以观藉柯,渡海渚,过丹阳至钱唐,临浙江水波恶,乃西百二十里从狭中渡,上㑹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颂秦徳》,其文曰:‘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徳惠脩长。三十有七年,亲巡天下,周览逺方,遂登㑹稽。宣省习俗,黔首齐荘。群臣诵功,本原事迹,追道髙明,秦圣临国,始定刑名,显烈旧章,初平法式,审别职任,以立恒常。六王专倍,贪戾傲盈,率众自强,暴虐恣行,负力而骄,数动甲兵,阴通间使,以事合从,行为辟方,内饰诈谋,外来侵邉。遂起祸殃,义威诛之,殄息暴悖,乱贼灭亡。圣徳广密,六合之中,被泽无疆;皇帝并宇,兼听万事;逺近毕清,运理群物;考验事实,各载其名;贵贱并通,善否陈前;靡有隐情,饰省宣义。有子而嫁,倍死不贞;防隔内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诚,夫为寄豭;杀之无罪,男秉义程。妻为逃嫁,子不得母。咸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风,蒙被休经。皆遵度轨,和安敦勉;莫不顺令,黔首修絜。人乐同则,嘉保太平。后敬奉法,常治无极。舆舟不倾,从臣诵烈,请刻此石,光垂休铭。’还,过呉,从江乘渡并海上,北至琅邪。方士徐市等入海求神药,数岁不得,费多恐谴,乃诈曰:‘蓬莱药可得,然常为大鲛鱼所苦,故不得至。愿请善射与俱。见则以连弩射之。’始皇梦与海神战,如人状,问占梦博士,曰:‘水神不可见,以大鱼鲛龙为候。今上祷祀备谨,而有此恶神,当除去,而善神可致。’乃令入海者赍捕巨鱼具,而自以连弩候大鱼出射之。自琅邪北至荣成山,弗见;至之罘,见巨鱼,射杀一鱼,遂并海西自平原津而病。始皇恶言病,群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为玺书,赐公子扶苏曰:‘与丧㑹咸阳而葬。书已封在中。’车府令赵髙行符玺事,所未授使者。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邱平台。丞相斯为帝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乃袐不发丧,棺载辒辌车中,故幸宦者参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辄从车中可其奏事。独子胡亥、赵髙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之。赵髙故尝教胡亥书及狱律令事,胡亥私幸之。髙乃与公子胡亥及丞相斯阴谋破去始皇所封书赐公子扶苏者,而更诈为丞相斯受始皇遗诏沙丘,立子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公子扶苏、蒙恬,数以罪,赐死。行从井陉,抵九原,㑹暑,辒车臭,乃诏从官车载一石鲍鱼以乱之。行从直道至咸阳,发䘮。太子胡亥袭位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郦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送徒七十馀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藏满其中。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河海,机相贯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二世曰:‘先帝后宫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从死。’死者甚众。葬既下,或言匠为机臧恐后泄大事,皆闭之外羡中,无复出者。树草木以象山。二世皇帝元年,二十一年,赵髙为郎中令,任用事。二世下诏,增始皇寝庙、犠牲及山川百祀之礼,令群臣议尊始皇庙,群臣皆顿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庙,诸侯五,大夫三。今始皇为极庙,四海之内咸献贡职,增犠牲礼咸备无以加。先王庙或在雍,或在咸阳,天子当独奉酌祠始皇庙,自㐮公以下轶毁所置凡七庙。群臣以礼进祠,尊始皇为帝者祖庙。’皇帝复自称‘朕’。二世与赵髙谋,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附。先帝巡行海内,以示强威服海内。今晏然,不巡行即见弱,毋以臣畜天下。’春,二世东行郡县,李斯従到碣石,并海南至㑹稽,尽刻始皇所立刻石旁,著大臣从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徳焉。遂至辽东而还。于是,二世乃遵用赵髙,申法令;阴与髙谋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强,及诸公子必与我争,为之柰何?’髙曰:‘臣固愿言,而未敢也。先帝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贵人也,积功劳,世以相传久矣。今髙素贱,陛下幸称举令在上位,管中事。大臣鞅鞅特以貎从,臣心实不服。今上出不因此时案郡县守尉,有罪者诛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平生所不可者。今时不师文而决于武力,愿陛下遂従时无疑。即群臣不及谋明主收馀民贱 者贵之贫者富之逺者近之则上下集而国安矣二世 曰善乃行诛大臣及诸公子以罪过连逮近官三郎无 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于杜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 内宫议其罪独后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罪当 死吏致法焉将闾曰阙廷之礼吾未尝敢不从賔赞也 廊庙之位吾未尝敢失节也受命应对吾未尝敢失词 也何谓不臣愿闻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与谋奉书従 事将闾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无罪昆弟三人皆 流涕拔剑自杀宗室振恐群臣谏者以为诽谤遏过者 为妖言黔首振恐四月还至咸阳曰先帝为咸阳朝廷 小故营阿房宫未就而崩罢其作者复土郦山郦山事 大毕今释阿房弗就是章先帝过也复作阿房宫外抚 四夷如始皇计徴材士五万人为屯卫教射咸阳狗马 禽兽当食者多度不足下调郡县转输菽粟刍藁皆令 自赍粮食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糓用法㿽刻深七 月戍卒陈胜等反故荆地为张楚胜自立为楚王居陈 遣诸将徇地山东郡县少年苦秦吏皆杀其守尉令丞 反以应渉相立为侯王合从西郷名为伐秦不可胜数 也谒者使东方来以反者闻二丗怒下吏后使者至二 世问之对曰群盗不足忧郡守尉方逐捕且尽乃悦武 臣自立为赵王魏咎为魏王田儋为齐王沛公起沛项 梁起㑹稽二年冬陈渉将周章等西至戏兵数十万二 世大惊与群臣谋少府章邯曰盗已至众强今𤼵近县 不及矣郦山徒多请赦之授兵以击之乃大赦天下使 章邯将击破周章军章走杀之曹阳二世益使长史司 马欣董翳佐邯击盗杀陈胜城父破项梁定陶灭魏咎 临济楚地名将已死章邯乃北渡河击赵王歇于巨鹿 赵髙说二世曰先帝临制天下久故群臣不敢为非进 邪说今陛下富于春秋即位柰何与公卿廷决事事即 有误示群臣短也天子称朕固不闻声于是二世常居 禁中与髙决诸事公卿希得朝见盗贼益多而关中卒 发东击盗者毋已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将军冯劫进 谏曰关东群盗并起秦发兵诛击所杀亡甚众然犹不 止皆以戌漕转作事苦赋税大也请且止阿房宫作者 减省四边戍转二世曰吾闻之韩子曰尧舜采椽不刮 茅茨不翦饭土塯啜土刑虽监门之养不觳于此禹凿 龙门通大夏决河亭水放之海自持筑臿胫无毛臣虏 之劳不烈于此矣凡所为贵有天下者得肆意极欲主 重明法下不敢为非以制御海内也夫虞夏之主贵为 天子亲处穷苦之实以循百姓尚何于法朕尊万乘无 其实吾欲造千乘之驾万乘之属充吾号名且先帝起 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边境作宫室以 章得意而君观先帝功业有绪今朕即位二年之间群 盗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罢先帝之所为是上毋以报先 帝次不为朕尽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责它 罪去疾劫曰将相不辱自杀斯独囚赵髙为丞相案斯 具五刑杀之三年章邯等围巨鹿楚上将军项羽救赵 邯等战数却二世使人譲邯邯恐使长史欣请事赵髙 弗见又弗信欣恐亡去髙使人捕追不及欣见邯曰赵 髙用事于中将军有功亦诛无功亦诛项羽急击秦军 虏王离邯等遂以兵降诸侯八月己亥赵髙欲为乱恐 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丗曰马也二世笑曰 丞相误邪谓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黙然或言马以阿顺 赵髙或言鹿者髙因阴中以法后群臣皆畏髙髙前数 言关东盗毋能为也及章邯等兵数却上书请㿽助燕 赵齐楚韩魏皆自立为王自关以东大氐尽畔诸侯率 众西乡沛公将数万人已至武关使人私于髙髙恐二 世怒诛及其身乃谢病不朝见二世梦白虎啮其左骖 杀之心不乐以问占梦曰泾水为祟二世乃斋于望夷 宫欲祠泾沉四白马使使责譲髙以盗贼事髙惧乃阴 与其婿咸阳令阎乐其弟赵成谋曰上不听谏今事急 欲归祸吾宗吾欲易置上更立公子婴子婴仁俭百姓 皆载其言乃诈为有大贼令乐召吏发卒使郎中令为 内应追劫乐毋置髙舎遣乐将吏卒千馀人至望夷宫 殿门䌸卫令仆射曰贼入此何不止卫令曰周庐设卒 甚谨安得贼敢入宫乐遂斩卫令直将吏入行射郎宦 者皆大惊或走或格格者辄死死者数十人郎中令与 乐俱入射上幄坐帏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扰不闘 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谓曰公何不蚤告我 乃至于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诛 安得至今阎乐前数二世曰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 共畔足下足下其自为计二世曰丞相可得见否乐曰 不可二世曰吾愿得一郡为王弗许又曰愿为万户侯 弗许曰愿与妻子为黔首比诸公子乐曰臣受命于丞 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麾其兵进二 世自杀赵髙乃悉召诸大臣公子告以诛二世之状曰秦故 王国始皇君天下故称帝今六国复自立秦地益小乃 以空名为帝不可冝为王如故便立二世之兄子公子 婴为秦王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冝春苑中令子婴斋当 庙见受玉玺斋五日子婴与其子二人谋曰丞相髙杀 二世望夷宫恐群臣诛之乃佯以义立我我闻髙乃与 楚约灭秦宗室而王关中今使我斋见庙此欲因庙中 杀我耳我称病不行髙必自来来则杀之髙使人请子 婴数軰子婴不行髙果自往曰宗庙重事王柰何不行 子婴遂刺杀髙于斋宫三族髙家以徇咸阳子婴为秦 王四十六日沛公破秦军入武关遂至霸上使人约降 子婴子婴系颈以组白马素车奉天子玺符降轵道旁 沛公遂入咸阳封宫室府库还军霸上居月馀诸侯兵 至项籍为从长杀子婴及秦诸公子宗族遂屠咸阳烧 其宫室虏其子女收其珍宝货财分其地为三封秦降 将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塞王董翳为翟王号曰三秦 项羽为西楚霸王主命分天下王诸侯后五年天下定 于汉

    苏子曰:‘诸侯之兴,自生民始矣。至始皇㓕六国,而五帝三代之诸侯,埽地无复遗者。非秦能灭诸侯,而势之隆污,极于此矣。昔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传商

    及周文武之间止千七百馀国夫人之必争强弱之必 相吞灭此势之必至者也彼非诸侯独能自存圣贤之 君时出而齐之是以强者不敢肆弱者有以自立葢自 禹五世而得少康自少康十二世而得汤自汤六世而 得大戊自大戊十三世而得武丁自武丁八世而得周 文武当是时虽有强暴诸侯不得以力加小弱然虞夏 诸侯亡者已十八九矣自文武成康以来三十有三世 独一宣王能纪纲诸夏幽平以后诸侯放恣春秋之际 存者百七十馀国而已虽齐桓晋文迭兴以㑹盟征伐 持之而道徳不足其身所攻灭葢已多矣陵迟至于六 国独有宋卫中山泗上诸侯在耳地大兵强皆务以诈 力相倾虽使桓文复生号令将有所不行非有盛徳之 君不足以懐之矣是以至于荡灭无馀而后止秦虽欲 复立诸侯岂可得哉而议者乃追咎李斯不师古始使 秦孤立无援二世而亡盖未之思欤夫商周之初虽封 建功臣子弟而上古诸侯棋布天下植根深固是以新 故相维势如犬牙数世之后皆为故国不可复动今秦 已削平诸侯荡然无复立锥之国虽使并建子弟而君 民不亲譬如措舟沧海之上大风一作漂卷而去与秦 之郡县何异且独不见汉髙晋武之事乎割裂海内以 封诸将诸子大者连城数十举无根之人寄之万民之 上十数年之间随即散灭不获其用岂非惑于其名而 未察其势也哉古之圣人立法以御天下必观其势势 之所去不可强反今秦之郡县岂非势之自至也欤然 秦得其势而不免于灭亡盖治天下在徳不在势诚能 因势以立法务徳以扶势未有不安且治者也使秦既 一天下与民休息寛繇赋省刑罚黜奢淫崇俭约选任 忠良放逺法吏而以郡县治之虽与三代比隆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