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与高旦中书 中华文库

又与高旦中书〈此己月十九日书也〉
作者：华夏　清
本作品收录于《过宜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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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植[1]虽庆从轻，而未能脱然，尚须费一番区处，柰何柰何！语云：“凡作事，宁为积爱者所怜，而毋为见仇者所快。”今见仇盈国中矣，天植之肉其足食乎？弟止此一颈，久已许人，否则不因之更加殒瘁乎？

某兄作为，弟梦想不到，弟果然痴人也。然弟以褊性竟成痴痼者，亦有说焉：弟非不欲与俗俯仰、与世浮沈也。此必大作手才堪骑两头马：一则领袖声气，一则依附声气；一则父兄为当世显宦，可作护身符；一则丧灭廉耻，臀可东西移而面可黑白改。但此一项视前诸项较无骨力矣！然而索性禽心，甘同忘八[2]，亦一大作手也。

傥顾惜名义，遣思躲闪，如号名士、走声气、骄人白日耳。弟家世儒贫，无可护身；而皓首穷经，操行孤介，谅为声气所不齿。又天付迂癖，生今反古，略涉模棱，或独坐或夜觉，定发黄汗。是以日夜作蠹虫，非批点往书，则手钞多帙。饥难忍、愤难平、闷难展、寒难定，总藉图史解免，而不急急干进。好名入黉[3]，至沈湮[4]十有二年，始受知于黄海岸夫子[5]。始则赴考，未有不狼狈，不仅落孙山已也；至使府选考而独发学戒饬。在当时，吾愎吾学，宁铩羽决不更气。虽作世上鸺鹠[6]，一握哄议，终以青矜[7]老。而又犯大辟，首领不保，害及妻孥。回首一思，相知甚寡，而海岸夫子之死、玄倩太常[8]之死，俱弟最契；其馀䩄颜或仅识面辈。

昔年鸿社[9]之举，极蒙同事拉弟，而弟心鄙潞阳[10]，断不肯就。至卣一亦有言。在今日思之，凡为弟所师，喜不面上点一黑痣也！医人割股，别人衣冠不正，俨如身浼涂炭。宁以鲁男子之不可，学柳下惠之可？[11]弟原不与见仇者称友，而亦不能向积爱者乞怜。想足下必不逆弟之浮喋也。

《椒山集》[12]如整出，借弟急眼一阅，嘱嘱！馀俟面悉。

注

  1. ↑ 天植：当指骆天植，可参考《与骆天植书》。
  2. ↑ 忘八：即“王八”，贬称无耻之徒。
  3. ↑ 黉：古代学宫，此处指科考入仕。
  4. ↑ 沈湮：“沈”通“沉”，指埋没不显。
  5. ↑ 黄海岸夫子：疑指明末大儒黄道周（号石斋，福建漳浦人，近海故称“海岸”）。
  6. ↑ 鸺鹠：猫头鹰，喻遭人厌恶的孤高者。
  7. ↑ 青矜：指秀才身份。
  8. ↑ 玄倩太常：或指明遗民陈子龙（号玄倩，曾任南明太常少卿）。
  9. ↑ 鸿社：文社组织，疑指复社、几社等。
  10. ↑ 潞阳：或指阉党马士英（贵州贵阳人，曾居潞王监国时权位），表华夏耻与同流。
  11. ↑ 鲁男子、柳下惠：典出《诗经》，分喻刚直守礼与坐怀不乱，华夏自比鲁男子。
  12. ↑ 椒山集：明杨继盛（号椒山）文集，为抗奸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