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四 历代名贤确论 卷二十五 卷二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十五
  孔子下
  历聘荆公 盛均 颍滨
  见阳货见南子公山不狃佛肸召颍滨 东坡荆公子西晏婴毁孔子温公
  厄陈蔡范文正公 曾子固 王元之
  祭祀夫子昌黎 六一
  有若似孔子颍滨
  历聘
  荆公曰古之人仆仆然劳其身以求行道于世而曰吾以学孔子者惑矣孔子之始也食于鲁鲁乱而适齐齐大夫欲害己则反而食于鲁鲁受女乐不朝者三日义不可以留也则乌乎之曰甚矣卫灵公之无道也其遇贤者庶乎其犹有礼耳于是之卫卫灵公不可与处也于是不暇择而之曹以适于宋郑陈蔡卫楚之郊其志犹去卫而之曹也老矣遂归于鲁以卒孔子之行如此乌在其求行道也夫天子诸侯不以身先于贤人其不足与有为明也孔子而不知其何以为孔子也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者也仆仆然劳其身以求行道于世者是沽也子路曰君子之仕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盖孔子之心云耳然则孔子无意于世之人乎曰道之将兴欤命也道之将废欤命也茍命矣则如世之人何
  盛均论曰学者多称仲尼历聘不遇吾谓仲尼观礼行道不历聘不遇吾谓仲尼观礼也夫二国交欢曰聘以臣使于君亦曰聘男输财于女国驾帛于士皆曰聘故无财与无君国之命一不聘也当德蚀衰周道徂七国盖仲尼伤礼乐不起是以学韶于齐求师于周将欲铸义以镜国张仁以罗俗使明笥为宗资也且去国适卫盖辞在于仕矣自宋之郑殆非臣矣绝粮于陈蔡亦无财矣官至司寇果不为士安谓聘哉吾闻夫子观夏道则之杞观殷道则之宋较是而言虽他国可知也安谓历聘哉
  颍滨曰孔子一用于鲁有成功矣而鲁定公季桓子皆庸人一为女乐所娱视弃孔子如脱弊屣孔子去鲁而游诸侯有意于择君矣乎当是时诸侯无可言者卫灵公虽无道而善用人仲叔圉治宾客祝𬶍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以无失其国孔子宜可辅焉是以去鲁三年而往反于卫者四及知其不用然后适陈适蔡皆再孔子之于陈蔡无取焉耳陈蔡近于楚而楚昭王叶公诸梁一时贤君臣也盘桓以俟焉前后六年见叶公不合卒见昭王将用之矣而子西间之昭王亦死知诸侯无复可与共事者然后浩然有归老之意然反于卫五年以须鲁人之招也盖翔而后集故欤孔子于卫见南子于鲁欲从公山弗扰于晋欲从佛肹弟子或疑之而后世亦未免焉昔柳下惠妪不建门之女鲁人不以为淫鲁有男子与妇人皆独居妇人有急将从之拒而弗纳妇人曰子何不为柳下惠男子曰柳下惠则可吾则不可孔子闻之曰学柳下惠者未有若此人也然则此亦孔子之所独欤
  孔子见阳货 见南子 公山不狃佛肸召
  颍滨曰孔子居鲁阳货欲见而不往阳货瞰其亡也而馈豚孔子亦瞰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途与孔子三言孔子答之无违孔子岂顺阳货者哉不与之较耳孟子曰当是时阳货先岂得不见夫先之而必答礼之而必报孔子亦有不得已矣孔子之见南子如见阳货必有不得已与子路疑之而孔子不辩也故曰予所否者天厌之以为世莫吾知而自信于天也东坡曰孔子之事可疑者三公山不狃佛肸之召南子之见此三者皆非常道惟孔子则可故曰圣达节圣人之于元恶大憝皆许其悔过无绝法也二子叛臣而孔子欲从之二子闻之必曰孔子不吾绝也吾犹得为君子也虽不能为君子其为恶必有齐量矣虽然示欲往而卒不往示欲往者权也卒不往者正也设网以取鱼不可使鱼知其为网也设权以来小人不可使小人知其为权也故孔子于公山不狃佛肸之事皆未尝正言之言其必不然者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又曰吾岂匏𤓰也哉焉能系而不食使叛臣为东周而自比于匏𤓰此岂诚然哉虽至愚知其不然也至于南子之事亦犹是也而弟子之疑甚不可以不一出故孔子矢之矢之者正言之谓也著此之为正言以明昔者之非正言也曰子之于人也无所不受子之所不受则天之所弃也天岂弃人哉人自弃也子之所不受则人自弃人自弃则天弃之此子之所以不敢轻绝于人也 又论公山弗扰召曰孔子之不助畔天下之所知也畔而召孔子其意必不在于恶矣故孔子因其有善心而收之使不自绝而已佛肸之不能为东周亦明矣然而用孔子则有可以为东周之道故子欲往者以其有是道也卒不往者知其必不能也 又论佛肸召曰虽有君子不入之言亦有不磷不缁之说是或一道也子路知其一不知其二然而二者举非也孔子之意则有在矣
  荆公论见南子背蒲盟曰孔子见南子为有礼则孔子不可告子路曰是礼也而曰天厌之乎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以手者权也若有礼而无权则何以为孔子天下之理固不可以一言尽君子有时而用礼故孟子不见诸侯有时而用权故孔子亦见南子孔子与蒲人盟而适卫者将以行法也不如是则要盟者得志矣且有志于人而不得行则圣人之无所奈何孔子适卫非蒲之所能至则孔子何为而不适卫盖适卫然后足以明义此孔子之所以适卫也
  子西晏婴毁孔子
  温公论史载楚昭王将以书社地七百里封孔子令尹子西曰文武百里之君卒王天下今孔丘得据土壤贤弟子为佐非楚之福也乃止温公曰子西楚之贤令尹也楚国赖之亡而复存危而复安其志犹晏婴也其言岂容鄙浅之如是哉 又论齐景公欲以尼谿田封孔子晏婴进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执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温公曰晏婴忠信以有礼爱君而乐善于晋恱叔向于郑恱子反于吴恱季札岂以孔子独不知而毁乎
  厄陈蔡
  范文正公曰困水在泽下泽方竭焉其道不加于物君子困穷之时也夫水者漫于外而后施于物今伏于其内何施之有是则川泽竭而伏其流君子困而隠其道困于险而不改其说坎险也兑说也其惟君子乎能固穷而乐道哉茍不安其困欲尚口而去之穷斯甚矣如此时者卷而怀之极然后反其困必亨故曰困亨夫子之于陈蔡也岂其忧乎
  曾子固曰天地欲泰而先否欲明而先晦天地不否万物岂知大德乎日月不晦万物岂知大明乎天下至圣者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也尧有洪水之灾舜有井廪之苦禹有殛鲧之祸汤有大旱之厄文王有羑里之囚周公有管蔡之谤孔子有绝粮之难噫圣人承万古之美岂以一身为贵乎是知合天地之德不能逃天地之数齐日月之明不能违日月之道泰而不否岂见圣人之志乎明而不晦岂见圣人之道乎故孔子在陈也讲诵弦歌不改常性及犯围之出列从而行怡然而言美之为幸又曰君子不困不成王业果哉身没之后圣日皎然文明之君封祀不绝有开必先信其然也於戏先师夫子聘于时民不否遁于世民不泰也否则否于一时泰则泰于万世是使后之王者知我先师之道舍之则㣲用之则昌习之则贵败之则亡道之美此孰为厄乎
  王元之厄台铭曰天地厄于晦暝日月厄于薄蚀山川厄于崩竭圣人生而肖天地且禀日月之灵粹得无有于厄乎所以虞舜厄于历山帝禹厄于洪水成汤厄于夏台文王厄于羑里我先师夫子厄于陈其道一也于时周室卵危鲁道糜溃仁义路绝奢僭源开列国用权猬芒而起坏礼乐于糟秕视诗书于刍狗孩介王室粪壤儒风俎豆不修军旅用事茍有衣缝掖而冠章甫者鲜不拔㦸而刺之三纲五常盖扫地矣夫子抱帝王之道处衰乱之世痛五教之大坏嫉四维而不张刳道德为船航将欲济天下之垫溺斵礼法为耒耜将欲芟天下之荒秽故不程其力不顾其世聚三千之徒聘七十之国应机设教与世垂范然佩兰于鲍肆孰闻其熏施法于乱主孰闻其正斯谓天柱将倾折建一指而扶之艰哉为力乎故教不用于哀定位不崇于季孟逊辞于阳货见忌于子西至于树迹亦必削而伐之况文行忠信果得用于世耶卒致天厌圣道绝粮于陈颜冉之徒馁目相视我先师则坦尔无闷怡然自居腹虚肠干未始太息葢圣人为人也不为已也忧道也不忧巳也但欲缀皇纲之绝绪辟帝道为坦途酌三代礼文垂万古典宪与被王泽浸于生民茍道至于是虽不食而死固无恨哉不然夫岂不知列国有膏粱之禄陪臣窃锺鼎之食但诡辞婉貌取之如拾芥岂独区区于六合中以寒饿而自苦耶圣人之用心也不其逺乎吁奸喉佞舌者图一日之饫饱道醉德者谋万民之利故教不用乎当时而用于今世位不显于生前而显于没后何则祖述宪章之义雷行天地之间俾夫为君父为臣子者不可斯须而离也得非用于今世耶名载典籍身飨庙食得非显乎没后耶与夫图一日之饫者又何辽哉铭曰僭禄尸位没则绝祀所谓伊人莫敖之鬼夫子耻之不其馁而饱德醉义没则垂世所谓伊人箕山之士夫子求诸可谓仁乎巍巍圣人生而道迍历聘求合绝粮于陈箕山之士可齐其仁莫敖之鬼且非其伦庙食不匮祀典惟新我来旧国荒台磷磷拂石勒铭德声益振
  祭祀夫子
  昌黎曰自天子至郡邑守长通得祀而遍天下者唯社稷与孔子焉然而社祭土稷祭榖勾龙与弃乃其佐享非其专主又其位所不屋而坛岂如孔子用王者事巍然当座以门人为配自天子而下北面拜跪荐祭进退诚敬礼如亲弟子者勾龙弃以功孔子以德固自有次第哉自古多有以功德得其位者不得常祀勾龙弃孔子皆不得位而得常祀然其祀事皆无如孔子之盛所谓生民以来未有如夫子者其贤过于尧舜逺者此其效欤
  六一曰释奠释菜祭之略者也古者士之见师以菜为贽故始入学者必释菜以礼其先师其学官四时之祭乃皆释奠释奠有乐无尸而释叶无乐则又其略也故其礼亡焉而今释奠幸存然亦无乐又不遍举于四时独春秋行事而已记曰释奠必有合乐国有故则否谓凡有国各自祭其先圣先师若唐虞之夔伯夷周之周公鲁之孔子其国之无焉者则必合于邻国而祭之然自孔子没后之学者莫不宗焉故天下皆尊以为先圣而后世无以易学校废久矣学者不知所师则又取孔子门人之高弟曰颜回者而配焉以为先师隋唐之际天下州县皆立学置学官生员而释奠之礼遂以著令其后州县学废而释奠之礼吏以其著令故得不废学废矣无所从祭则皆庙而祭之荀卿子曰仲尼圣人不得势者也然使其得势则为尧舜矣不幸无时而没特以学者之故享弟子春秋之礼而后之人不推所谓释奠者徒见官为立祠而州县莫不祭之则以为夫子之尊由此为盛甚者乃谓生虽不得位而没有所享以为夫子荣谓有德之报举尧舜莫若何其谬论者与祭之礼以迎尸酌鬯为盛释奠荐馔直奠而已故曰祭之略者其事有乐舞授器之礼今又废则于其略者又不备焉然古谓吉凶乡射宾燕之礼民得而见焉者今皆废而州县幸有社稷释奠风雨雷师之祭民犹得以识先王之礼器焉其牲酒器币之数升降俯仰之节吏又不多能习至其临事举多不中而色不庄使民无所瞻仰见者怠焉以为古礼不足复用可胜叹哉宋之兴于今八十年天下无事方修礼乐尊儒术以文太平之功以谓王爵未足以尊夫子又加至圣之号以褒崇之讲正其礼下于州县而吏或不能谕上之意凡有司簿书之所不责者谓之不急非师古好学莫肯尽心焉
  有若似孔子
  颍滨曰茍至于君子未有无耻者也孟子称禹崩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阴朝觐讼狱者皆不之益而之启然后益不敢践天子位太史公称孔子既没弟子以有若貌类孔子师之如孔子时及问而不能答乃斥去之夫以益有若之贤而其无耻至此极欤且月宿于毕而雨不应商瞿四十而生五子此卜祝之事而鄙儒所以谓孔子圣人者也战国杂说类此者多矣孟子犹不能择而况太史公乎










  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