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四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卷二十五 卷二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㣲卷二十五
  宋 禇伯秀 撰
  外篇骈拇第三
  且夫属其性乎仁义者虽通如曾史非吾所谓臧也属其性于五味虽通如俞儿非吾所谓臧也属其性乎五声虽通如师旷非吾所谓聪也属其性乎五色虽通如离朱非吾所谓明也吾所臧者非仁义之谓也臧于其德而已矣吾所谓臧者非所谓仁义之谓也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吾所谓聪者非谓其闻彼也自闻而已矣吾所谓明者非谓其见彼也自见而已矣夫不自见而见彼不自得而得彼者是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者也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者也夫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虽盗跖与伯夷是同为淫僻也余愧乎道德是以上不敢为仁义之操下不敢淫僻之行也
  郭注属性于仁徇仁者耳率性通味乃善也不付之我而属于彼虽通如彼我已䘮矣各任其耳目之用而不系于离旷乃聪明也故善于自得者忘仁而仁谓仁义为善捐身以徇之比于性命还自不仁身且不仁其如人何任其性命乃能及人而不累于已同于自得可谓善也夫绝离弃旷自任闻见则万方之聪明莫不皆全不自见而见彼不自得而得彼舍已效人者也效之若人己巳亡矣虽所失之异涂其失一也故愧道德而不为谢冥复之无迹绝操行忘名利从容欣累遗我忘彼若斯而已矣
  吕注性者物之所属非属于物者也而曾史属于仁俞儿属于味师旷离朱属于声色非吾所谓臧也臧于其德乃臧之体非谓仁义能臧之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谓仁义则已有谓其所臧者特未定也任性命之情则无谓而不可名真所谓臧也聪明者亦然不闻彼而自闻不见彼而自见是谓见见闻闻者也茍其见闻在彼而不在我是得人之得适人之适而末能自得其性命而适之则盗跖伯夷岂有间哉以其皆非道德之正也上不为道德下不为淫僻则两忘矣夫伯夷圣人也安有不自得适而可为圣人哉盖其制行方且欲廉顽立懦则其迹不免于有为庄子方言性命之情以两忘名利故以夷跖同为淫僻及其论髙节戾行足以矫世则夷齐之节与许由善卷孔子颜阖同列于让王矣
  疑独注属者性有所系著非大同于物而无私者故曾史俞儿师旷离朱之于仁味声色皆不免乎徇非吾所谓臧也臧于德者任其性命之情性命之情即正性正味正色正声万物之所自有者而数子强为之非自得自适也惟能性性而后不属性于物而味味声声色色者见矣舍其聪则反听舍其明则内视反听则闻道内视则见道道得而性得矣不自见而见彼者䘮已而逐物不自得而得彼者离性以求道虽夷跖之不同其淫僻一也则知仁义所以䘮道淫僻所以乱德皆庄子所不为也
  祥道注有声者有声声者有色者有色色者有味者有味味者声之所声者闻矣而声声者未尝发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尝显味之所味者尝矣而味味者未尝呈盖人之耳目本自希夷声色在前真从妄废口之于味亦复如是老子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又况多骈旁枝以属其性者邪
  碧虚注曾史俞儿师旷离朱皆偏于一能役性着物失其天真岂得谓之善哉臧于德者以自得为善任其性命之情自闻自见而已若得人之得适人之适皆䘮已于物者也故上不敢为仁义下不敢为淫僻此养正性正命者也
  鬳斋云任其性命之情即是顺自然自闻自见之论是其独到不可及处一大藏教不过此意自得自适即是自见自悟大抵欲分别本心与外物不得其本心而驰骛于外者皆为淫僻也上不敢为仁义之操下不敢为淫僻之行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也道德即自然近名近刑则非自然矣观庄子此语何尝不正心脩身其讥评尧舜夫子曾史伯夷皆非实论特鼓舞其笔端耳
  性若太虚穷之无有而无乎不在也一有所属则涉乎偏徇而非道德之正虽曾史离旷特受异气工于所长以道观之犹不免为淫僻况以所短睎所长不至学邯郸之步者鲜矣故皆不足以为善所善在任其性命之情出乎道德之正无强⿰𧾷攴偏徇之失耳目口之于声色味也未尝强通亦不强阏任其自然而无容私焉此天下之至正也何物足以挠之人之聪明而至于自闻自见则有异乎世俗之聪明所善在乎自得自适则有异乎世俗所谓善仁义去而真性全臧于其德而已德主乎中道将来舍外物何自而入哉若其不自得适一徇乎人则是同为淫僻耳贤不肖也奚择南华自谓上下不敢为而安于性命之自得斯为道德之正也欤本经内篇命题本于漆园各有深意外杂篇则为郭象所删脩但摘篇首字名之而大义亦存焉内篇既详述道德性命之理故于外篇首论德性所不当有者犹骈枝赘疣之于形也窃谓当篇本意原于道德经之馀食赘行以明自见自矜者之逺于道而南华敷演滂流浩瀚若此盖𢎞道阐教不得不尽其辞而达其意以祛世俗之迷使之复乎自然而合乎道也夫人之德性粹然如玉在璞其所渐被木润山辉及为聪明所凿仁义所分但知求善于物在已之真淳䘮矣故举曾史离旷杨墨得性之偏沿习之僻是为多骈旁枝之道而天下犹奔慕之举失其性命之情离其道德之正所以乱天下也唯能忘其异而一之如凫鹤之无容断续而各不失其自然斯为近道矣然天下皆惑吾将奈何遂设臧榖亡羊以喻伯夷盗跖各以所徇为君子小人之分而其残生伤性则一也信能去迹绝尚性无所属反本冥极游乎物初则骈枝疣赘与形俱忘君子小人均于自得故终以顺性命之情为至而本然之聪明不废也不闻彼而自闻不见彼而自见与颜子所谓仁者自爱知者自知义同所以自得自适而无企羡之心则夷跖之贤否将有辨之者矣







  南华真经义海纂㣲卷二十五